苏浈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可是,她点了点身旁已没有余温的瓷枕,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来过,又什么时候走的,她竟全不知道。
“做姑娘时都没有这样惫懒,新婚第一日可不好让人看笑话。”她掀开帘帐起身梳妆。
段家情形特殊,段容时之母长公主身居内宫,无诏不可见,他后宅中也干干净净,连个通房妾室都无,就连一众侍女也是为着筹备婚事,才刚采买回来的。
至于其它房的亲戚长辈,也在当年那场浩劫中受段伯言牵连,流放的流放,隐匿的隐匿,都不可见。
从坏的角度看,段容时同苏浈,在这波诡云谲的京城中无亲友帮扶,孤木难支,但从好的角度想,在这段府中,除了段容时,就是苏浈最大。
才刚这样想着,青叶却来报,“娘子,前头内官大人说宫里有赏赐,需娘子前去。”
昨日封侯的圣旨刚下,若有什么赏赐也该昨日一并来了,怎么今日才来封赏?
苏浈心中疑惑,又问道:“段……主君呢,他在何处,怎么不让他去,要我去领旨?”
“娘子未起身时,宫里已经来过一道圣旨,说是要主君进宫商议要事。”
“可说了是什么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叶摇摇头,“这等大事婢子怎么知晓,只听说是同江南的荒灾有关。本是昨日就该宣召的,陛下念着家里有喜事,特意拖到今日。”
大周惯例,无论是什么品阶,都有三日婚嫁,段容时昨日刚被封爵,今日又被急诏入宫,可见绝不是小事。
又说同江南有关,那必然是江南饥荒的消息终于捂不住了。
起义、匪患、破国、迁都,再是漫天大火。
梦中情景一瞬间全数涌到眼前,苏浈掐紧了玉梳,额角冷汗密布,头疼欲裂,几乎要倒下去。
第24章灾情?国本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福宁殿内早就摆上了冰鉴,内官们轻轻打着扇,门窗皆打开,清爽的风穿堂而过。皇帝高坐在御案后,神情凝滞,二皇子侍立在旁一言不发,堂中众位大臣弓着背,不住地抹汗。
“社仓已开,赈灾银两也发了下去,为何这么久了,江南还是不断上报灾情?余尚书,你的人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户部尚书余文杰苦着一张老脸,“陛下明鉴,这……这赈灾的钱粮是早就分发下去了,只是这太仓着了火,银钱又一时换不及,这就……”
“着火?太仓几年难得开一次,每开一次就着一次火。江南多雨,河水涨起来淹了农田,这才致使百姓受苦,怎么处处都是水,偏太仓附近救不了火?那么大个粮仓,竟是一粒米也没烧剩下!”
出声者是刚回宫的监察御史姜春,月前他奉旨去往受灾之地,亲眼见江南灾荒祸及十州的惨象,再看京城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不免激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这话几乎明指户部中饱私囊,余文杰两眼瞪圆,指着他喊道:“姓姜的,你说话可注意些!太仓失火是意外,一应人等都已被处置,相关奏报我早已呈报给陛下。陛下圣明,切不可被此等小人诛心之语所蒙蔽!”
姜春自然要声讨回去,两方人马吵吵嚷嚷,听得皇帝直皱眉。
“够了!”他将奏折甩到二人面前,“吵吵吵,吵什么吵。朕的百姓尚且在受苦,你们这群吃俸禄的只知道吵架!”
余文杰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苏迢会意,出列拜道:“陛下息怒,事已至此,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商量个赈灾的对策出来。银钱只能解一时之困,关键还是要多余出些粮食,令受灾百姓得以果腹才是。”
苏迢不过是从四品的司农寺少卿,按理来说,这种会议怎么也轮不着他来。但一则赈灾一事同司农寺息息相关,必得有个人出来说话,二则苏迢是段容时的岳丈,如今段容时身份不同以往,苏迢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余文杰带着苏迢,也是为了能在段容时面前表表功。
果然,听见自己岳父的声音,原先还只在一旁抱臂不言的段容时,也朝这边投来目光。
“苏卿这话有理。”皇帝余怒未消,但语气已平静许多,“那你有何良策?”
苏迢既然敢在这时候出声,就已经想好了说法。
“回禀陛下,江南乃天下粮仓,富庶之地,微臣遍查历年册簿,又看了姜大人的奏报,斗胆断言,就算此次天灾牵连甚广,江南十州也不至于毫无自救之力。”
姜春怒道:“苏少卿端坐京中,享荣华富贵,哪知江南百姓的困苦!”
他还要再说,却被苏迢打断:“姜大人,你奏报上写饿殍遍地,百姓闭门不出,又时有流寇作祟,可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姜春皱眉,“我奏报所呈皆是亲眼所见。”
“这就是了。”苏迢胸有成竹,“既有流寇作祟,又有饥民在街巷中讨食,今年已是歉收,为何却有人不想着赶紧出城投奔亲友,或是用银钱换取粮食,而是闭门不出呢?想是家中储备甚多,已足以自保。”
灾情发生之初,地方官员早早上报受灾,司农寺便已下令各州官员早早打开州府粮仓赈灾。州府赈灾不力,又上奏朝廷,才有户部令开太仓,又拨款救灾情。
两轮钱粮分发下去,贫农饿死,而富户竟然还能余下钱粮,自然是私库充足却依旧领了份额。
如今粮食周转不及,官府意欲花钱卖粮,这些富户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家偷存了余粮,自然更要紧闭门扉。
如此一来,竟是十分棘手。
苏迢整肃神情,“陛下,江南灾情祸及十州,又拖了这么久,流寇匪患还是小事,只怕再拖下去,会演变成瘟疫。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请陛下派兵前去,行济粜之法!”
所谓济粜法,便是将人户分为几等,令富者卖出一半存粮,捐出一半存粮;次富有者只卖不捐;中等者不卖也不捐;次贫者出部分钱买粮;而赤贫者接受济助。
此法从前不是没有实行过,但因其有损富户利益,往往遭到反抗。苏迢提议派兵,分明就是要以武力强征富户存粮。
余文杰只知他有办法,哪里知道是这样的办法。江南富庶之地,关系盘根错节,保不齐哪家门户就是皇亲国戚,且富者所交租税多,交的孝敬也多,若当真伤了他们的根本,恐怕京城的权贵也会受牵连。
他还正想着对策,姜春已是大喜,“苏少卿此法可行,只是行济粜法,若有人趁机哄抬粮价,只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笑道:“赈灾银已下,倒是不必担忧买不起粮。况且在这关节眼上哄抬粮价者,必是存心不良,杀一儆百就是。”
段容时眉心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皇帝沉吟一会儿,问在旁等待已久的二皇子道:“阿荣,你怎么看?”
苏迢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起来,生怕自己因苏浈之事被迁怒,却听见二皇子同意了这个办法。
“回禀父皇,此法虽然有些粗糙,余下细节还可慢慢商量,但江南灾情紧急等不得人,不妨试试。”
皇帝摸着下巴又想了想,吩咐户部依言下去办了,又令兵部速速拟订章程呈交。苏迢见自己献计成功,洋洋得意,倒是不在意督办之人并非自己。
大事策定,众人都松了口气,便有人想要见缝插针。
姜春身后一个御史突然出列,“启禀陛下,江南饥荒之事传遍大周,就连京城也是人心惶惶,陛下当早立国本安定民心才是。”
皇帝抬了抬眉毛,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二皇子,这御史虽是姜春的属官,但最近二皇子圣眷正浓,难免有一二攀附之人。
但这话却并非出自二皇子的授意,他连忙出列道:“父皇春秋鼎盛,紫薇之气庇佑大周,区区流言有何可惧,父皇万不可听信此等胡言乱语。”
说罢他又瞪向那御史,“竖子御前无状,还不快滚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御史手足无措,只得深深伏地,“陛下息怒,殿下息怒,这都是微臣肺腑之言,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倒是没生气,笑容更深了些。
“阿荣不必着急,朕看他说的挺有道理,继续。”
御史咽了咽口水,道:“陛下明鉴,二皇子德行出众,人品端正,又素有才名。若是立为太子,必令大周百姓心悦诚服。”
二皇子心擂如鼓,急急跪下磕头,“父皇,国本之事乃是父皇圣心独断,竖子怎可置喙。求父皇速速将此人赶出宫外,永不录用!”
底下众臣意见颇多,有人赞二皇子忠直,却是恳请皇帝再议此事。也有人说二皇子德才兼备,又十分谦逊,的确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二皇子冷汗涔涔,出言推脱,但众人都以为他是在假意推辞,争得更起劲了。
唯有段容时依旧稳如泰山,仿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皇帝便唤他,“段卿,这御史之言,可有此事?”
统御司为皇帝耳目,有此问也不稀奇,段容时如实答道:“京中确有流言,百姓对江南灾情议论颇多。”
“那依你看,二皇子才资可堪大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素来知道皇帝信重段容时,但没想到,居然连太子人选都要问他的意思。众人暗暗心惊,二皇子额头贴地,汗出如浆,却不由自主地期待起他的回答。
段容时皱了皱眉,单膝跪地,“微臣乃统御司指挥使,只尊陛下圣命,不论其他。国本一事乃陛下圣心裁断,恕微臣不敢多言。”
这话正中皇帝下怀,他摸着下巴点点头,“既如此,那便立阿荣为太子吧。”
短短两句话便定了心思,二皇子张口结舌:“父皇……”
皇帝却是很高兴的样子,挥手示意众人散班。国本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娘子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飞絮扶住苏浈,流云拿过帕子来细细替她擦汗,青叶帮不上忙,只好待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苏浈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青叶姑娘,烦请你去前厅,让贵客稍作一会儿,我随后便来。”
她看着青叶领命出门,握住飞絮的手,嘱咐道:“你快去铺子上,让掌柜的全部关门歇业,不必再做生意,但让他们放心,工钱不会少了他们的。”
飞絮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应承下来,只问道:“那之前让粮铺老板采买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他不必买了,立即关店,若有人上门来问,只装作家里没人就是。另外,你看着他们清点完东西,将钥匙也收回来。”
飞絮点点头,转身便去办了。
流云摸不着头脑,问道:“娘子昨日才大婚,怎么现在便要着急处理这些事,若是被人知道了……”
“发现了也无妨,身家性命都要不保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名声。”
梦中洪灾实情传到京中时已入深秋,可现世却不知为何提前了好几个月。苏迢知道,一旦消息入京,各家必然要大肆囤积粮食等物,致使京中粮米价格飞涨,甚至连二皇子的府邸都要竞价买粮。
先前她为避人耳目,不敢大肆购买盐粮布匹,只让手下的铺子抬高价格,限制出货,又多多进货,这才渐渐积存了一些。
但如今消息已经入京,只怕京城饥荒,皇族私兵抢粮的事情就在眼前,她只能赶紧让人关店。
原先的计划都被打破,现在所作的准备根本不足以让她自保。
难道上天让她做这一场梦境,不过是要换个方式折磨她么?
苏浈撑着妆台,冷静了一会儿,待到最激烈的那阵头疼过去之后,才让流云替她更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厅还有宫中贵客等着她呢。
第25章贺礼?苏浈已经是他的妻子,正在家里等……
“让中贵人久等,方才更衣多费了些时辰,实在失礼。”
苏浈从内院出来便告一声罪,那黄门自然连连摆手,“娘子这是哪儿的话,能得娘子接见,才是奴婢的福气呢。”
两人客气一番,小黄门说归正题,“娘子新婚大喜,本是不该打扰,但宫中贵人体恤侯爷劳苦功高,特地赶着回门前送这份礼,还望娘子莫怪奴婢惊扰之罪。”
他让出位置,“来,你们几个站到跟前来,让娘子好好看看。”
他身后原站了一排女子,因都穿着素服并不打眼,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排场大。人走出来后才发现,她们身形娉婷,环肥燕瘦各不相同,都是齐整的样貌。
看来这些女子便是宫里送来的贺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方才苏浈还庆幸这府里人员简单,除了几个刚采买的下人之外就没别的女眷。但谁知道,这才新婚第二日,就有人要往段容时屋里送女人。
苏浈心底微沉,但瞧这内官未携带圣旨,料想这并非皇帝的意思,因此只问道:“劳烦中贵人辛苦,各位姑娘辛苦。不知是哪位贵人体恤,竟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来?”
新婚贺礼往主家身边送女人,小黄门接到这差事时便知不好办,见她态度温和,倒是松了一口气,“瞧我这脑子,这事都忘说了。送礼之人便是段侯爷的干爹,常公公。”
常欢喜?
苏浈不由皱了眉,本以为是皇后记着仇,特地送这些人来折辱她,但却没想到会是常欢喜的手笔。
常欢喜身居高位,又同段容时有父子名分,昨日宣旨时她也见着了,段容时对这位干爹可算是颇为尊敬。
这些人名份上是贺礼,长辈之赐不可辞,她若是因一时意气随便得罪了常欢喜,只怕会给段容时带来麻烦。
那小黄门又恭维了几句,突然发现苏浈脸色不对,眼神一转,“礼已送到,奴婢也不好多留,便先回去复命了。”
苏浈如梦初醒,连忙让流云给赏钱,“我才刚来,尚不熟悉庶务,便不留中贵人了,中贵人慢行。”
流云心里不高兴,脸上就带了些情绪,但还是拿出钱袋子递给小黄门。
“娘子留步便是,这几步路奴婢还是认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本以为这趟差事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定南侯娘子是个软性的,这等事情都忍了下来。小黄门捏住钱袋一转,心中有数,笑中也带了些谄媚,脚底抹油就溜了。
小黄门走了,那些女子都留了下来,十个人站成两排立在眼前,竟把外头的日光都遮挡大半。
苏浈有些摸不定主意,流云心里着急,碍着有外人在不好开口,只得频频以眼神示意,瞪的连眼角都酸了。
良久,苏浈终于道:“青叶姑娘,我才来,不大懂府里的规矩,也不太知道章程。后院可有空余的屋子供诸位娇客歇息?”
青叶道:“回禀娘子,后院的确有几间空屋,只是还需人打扫。”
“那便麻烦你让人打扫一番,好好安置几位姑娘。”
话音刚落,青叶正要领着这十个女子去后院,却听见其中一人高声道:“娘子稍等,不必这样麻烦,主君住所在哪,奴在耳房住就可,既节约地方,又方便伺候。”
苏浈一愣,其余人也嚷起来,都没了小黄门跟前的本分模样。
这是瞧着苏浈性子绵软,又仗着自己是宫里出来的,就迫不及待地要上位。
苏浈笑了笑,“诸位姑娘是宫里来的贵客,段府就是再寒酸,也不至于让各位去住耳房,待客不周,还望见谅。青叶姑娘,去吧。”
青叶应下,那起头之人还要再闹,她同伴觑着苏浈的脸色把她按下来,几人嘟嘟囔囔地走了,苏浈终于能坐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流云担忧地望向她,“姑娘……”
与这情形相比,苏浈的平静显得有些不寻常,“无妨,她们名分未定,等主君回来再说。”
段容时上了马车,车夫问接下来要去何处,他捏了捏眉心,正要说回统御司,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成婚了。
苏浈已经是他的妻子,正在家里等他。
似有一股暖流从心中划过,又隐隐有些兴奋,段容时神情温和下来,“回府……不,先去一趟樊楼。”
车夫依言绕路,去过樊楼才回到段府,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下人说苏浈一直在正厅待着,段容时想了想,没回屋,拿上食盒直接去了正厅。
苏浈在原地呆坐了许久,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迎道:“主君回来了,怎么没换衣服?”
“我绕路去买了些东西,听下人说你还未用饭,便先过来。”段容时笑了一下,又像是不好意思,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里头的樱桃煎摆好,“应当还是温热的,你先垫一垫。”说罢又嘱咐下人快去后厨做饭。
瞧着段容时也未曾用饭,苏浈便没推托,依言捡了一块樱桃煎来吃。
说来她小时候十分爱吃樱桃煎,只是那时她尚未掌管云氏留下的东西,手头紧,没什么机会,待到大了,手头宽裕了,倒不怎么吃了。
这东西甜腻,苏浈勉强吃了两口,段容时瞧了一会儿,却将东西拿开,摆到一边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主君?”
“不喜欢便不用,不必勉强自己。”段容时神色淡了许多,语气仍旧温和,但方才的热情却是被浇灭了似的。
他认真地看着苏浈,“在这府里,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只管随着自己的心意。不想做什么,也都随你。”
苏浈也看着他,怔怔许久,还是将早上收到“贺礼”的事告诉他,并说将人安排在了后院。
“父亲一片好心,身为儿媳本该感激,但……我并非心存妒忌,只是新婚第二日便纳人,终究在面子上看不过去。”苏浈有些惴惴,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父亲?”段容时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常欢喜。
送人进府这事,那日在西川寺常欢喜提过一嘴,说是段容时屋里一直没人,往后宅里塞些人进去,既能让苏浈没那么明显,也能替苏浈挡一挡杂事。
还有一层他没说,但段容时多少也能猜到,他还是觉得段容时不该过多用情,要他别总把心思放在苏浈身上。
只是没想到,常欢喜所说的送人,竟是这么个送法。也没想到苏浈得知此事,竟是这样的反应。
“主君若是想……”
段容时心渐渐沉下去,他直觉并不想听见剩下那些话,起身打断了她,“马上就要用饭了,我……我先去更衣,娘子稍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换完衣服,下人们将酒菜摆上来,道道珍馐佳肴。段容时和苏浈心思各异,都有些食不知味。
吃过饭,段容时推说还有些公务,自己去了书房,只留苏浈一个人在院子里。
流云瞧见气氛不对,劝道:“娘子,您这才新婚第二日,怎么就说到纳妾上去了?主君不像是沉湎声色的人,您不该这样说他的。”
“我……我说什么了?”苏浈不解。
“娘子方才那话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恕我直言,将您同主君分得太开了。”流云叹气,摇摇头,“若主君对您无意,自然觉得您贤惠大度,但若主君对您有感情,方才的话就有些刺心了。”
还有些话流云憋着没说,苏浈同段容时尚未圆房,便急吼吼地告诉他,你若是要纳妾,我绝不妒忌。
这简直就是在撇清干系,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夫妻?
到了傍晚,段容时果然一直待在书房没回屋,但也没遣人说不回去。
苏浈洗漱完换了衣服,可也没敢睡,只坐在床上干等着,定定地望着烛台上的火烛。
飞絮瞧得着急,低声问流云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过出了一趟门,怎么主君像变了个性子似的?”
她一路冷眼瞧着,段容时虽对着旁人都不苟言笑,但对苏浈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今早吩咐他们不要打扰苏浈时,也是极温柔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这一个昼夜没过,就将人晾在这儿了?
流云也连连叹气,对苏浈道:“娘子听我句劝,这事总要有个人先低头,且本就是您没做对。这本是件小事,但若就这样拖着,只怕会令夫妻离心啊。”
苏浈想了一个下午,流云说的那些话也都听进去了,可她就是部明白段容时究竟为何生气。
人是他干爹送的,自己一个新嫁进来的媳妇,中馈钥匙尚且没接手,哪里有置喙的余地。又说到纳妾。
世上男子哪有不纳妾的呢?就算是她父亲一向自诩清正,也是曾纳过妾的。她提前将事情说分明,是忍着自己委屈也要为他着想,怎么他反而还生起气来了。
但不论怎么说,这事确实不能就这么拖着,须得有个人先低头。而且昨日便未能圆房,今日若是再分院别住,真让后院那几个虎视眈眈的得了手,那可就麻烦了。
苏浈捏了捏衣角,忍着羞道:“你……你们去问问,就说夜已经深了,烛火晃眼睛,若是还有什么公务,不若都留到白日再做。”她又不免有些不平,低声喃喃道:“明明有三日婚假,点灯熬油也不是这么来的。”
流云笑了,领命就要出门,却正巧撞上了进屋的段容时。
段容时挑了挑眉,“这是要做什么去?”
“回主君的话,更深露重,娘子怕您累着,要问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流云说完话,拉着飞絮就跑,段容时让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苏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面红耳赤。
第26章回门?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
屋外蝉鸣凄凄,屋内烛火摇曳,远处传来更鼓,已是深夜。
苏浈起身,“主君,我……我为你更衣?”
段容时见她已经洗漱好了,便示意她不必动弹,自行到屏风后换了衣服。
昨夜苏浈睡得早,故而什么也没发生,但夫妻名分,究竟要行过最后这一道礼才算全。
梦中她给二皇子做侧妃,也算是嫁过一趟人,但那时她并未被当做一个女人看待。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便是二皇子脱了身上的一层人皮,化身豺狼虎豹,肆意折磨她。
她得过宫中女官教导,知晓这并非真正的敦伦之礼,也认为段容时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
段容时走出来,见她一脸惴惴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将屋内灯烛一一吹灭。走过去,“安置吧。”
苏浈僵硬地点点头,顺从地上了床,躺在了里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敢抬眼去看,只知道床边的灯也熄了,屋子瞬间漆黑一片,然后身旁一暖,段容时也躺了上来。
然后再没有动静。
这是……睡了?
苏浈静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却一直没什么举动,呼吸渐渐平稳绵长,好像的确是打算什么也不做。
她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却有渐渐觉出不安来,白日里流云说的那些话一句一句蹦到眼前。
难道,他还在生气?
苏浈为了这场婚事,已经是重重得罪了苏家,虽没什么可后悔的,但自此以后,她在段家立足的依靠,便只有段容时。
当年苏迢还只是个伯爵府里的庶子,能娶得云氏已是高攀,云氏去后,愿意上门说亲的也都是普通人家。但后来诚意伯嫡系血脉断绝,众人知道他有望袭爵,纷纷抛来橄榄枝,这才能娶到徐氏入门。
如今段容时封为三品定南侯,只怕他们才刚新婚不久,就有人盯着侯爵娘子的位置等她挪腾了。
更别说后院还有这么多刚送来的,瞧着也不像是安份的。
心里这样想着,她便侧过身,轻声道:“主君可睡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头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明,“怎么了?”
到底当了十来年的大家闺秀,有些事情过过脑子就让苏浈羞臊不已,更何况现下要亲自去做。
她抿着唇,摸索着将手伸过去,碰到了另外一只略带冷意的大手。
段容时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又问道:“是冷了吗?”
苏浈一下子恼了,咻地把手缩回来,转身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她脸越发红了,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眼睛也紧紧闭着,像是睡熟了,什么也没听见。
段容时也是临时起意想逗逗她,倒没想真把人给惹恼,伸手将人给圈回来,额头顶着她的肩。
可说话的时候,语气促狭还带着几分笑意,“娘子若是冷,咱们就抱在一起睡,暖和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苏浈躲他,“天气热得很,抱在一起容易发汗。”
段容时不松开,将人扣在怀里抱了一会儿,“我说过了,在这府里,你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不必做任何不想做的事。”
他声音很低,像是不想惊扰谁,“睡吧。”
说完他拍了拍苏浈的肩,正要松开手,却被苏浈抓住,她转回来看着他,面色通红,耳尖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从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也从没有被人这样纵容过。
“我……”她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段容时也不催促,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专注地看着她。
在这目光中,苏浈像是下定决心,拨开他的衣襟抱住他。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察觉到他又在闷笑,连胸膛也跟着震动,苏浈恼恨地掐了他一把,“别笑了!”
她自觉凶神恶煞,可声如蚊蝇,还有点儿抖。
段容时便抬起手,抚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然后吻上那双杏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然后是鼻尖,然后是唇角。
肌肤相触,衣襟散乱,心跳加快,彼此的身体逐渐热起来,大红的被褥被掀开又被盖上,梅痕落在玉雪地,切切地撕咬,又珍重怜惜地爱抚。
青丝缠乱成一团,肩上的力道陡然收紧,段容时忍得额角都是汗,动作却还是轻柔。
他一遍遍吻着她,但苏浈却抖得越发厉害,连红润的脸色都变得青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发觉不对,连忙停下动作,“小绊,你怎么了?”
苏浈惨白着脸,控制不住地闭上眼,叫他不要管她,但段容时怎可能不管。
他将人抱在怀里安抚,轻声哄了许久,她终于冷静下来,但人还是惶惑着的,连指尖都在颤抖。
苏浈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此事分明是她挑起来的,到最后关头,却又不行了。
可她真疼啊,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似被针扎,似被火灼,像是要提醒她别忘了梦中遭遇过的一切,切莫沉湎于温柔乡。
看着段容时关切的眼神,她不由歉疚,“我……我有些怕。”
段容时却像是松了一口气,将她囫囵个儿团在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不怕,没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即便没能做到最后一步,有了肌肤之亲的人,究竟有所不同。
飞絮同流云前来伺候时,见着二人都起身了。段容时一向不让人近身,自己去屏风后换了衣裳,苏浈见他领子没拉正,也没说话,径自走过去替他拉上了。
分明也没什么逾矩的举动,但就能让旁人知道,这二人情谊甚笃。
昨日还冷着脸,今日又和好了,瞧这大名鼎鼎的统御司段侯爷,一阵儿高兴一阵儿不高兴的,倒是有几分活人气。
飞絮流云悄悄换了个眼神,都是促狭的笑意,对段容时少了几分惧意。
“娘子要回门,该戴哪只钗好?”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肉桂色直领对襟,下配烟色长裙,面上并未有繁复秀丽的花样,只在对襟缘边彩绣荷萍鱼石鹭鸶花边,精美又抢眼。
流云为她梳的是绀绾双蟠髻,用精巧的金卡子固定好,只差一枚主簪。
妆奁盒中各式各样的金银宝石簪子,既有新打来的,也有旧时云氏留下的遗物,还有刘夫人的添妆。
在这其中,唯有一支木簪子,色沉如墨,打眼望过去并不起眼,却暗晕光华。
苏浈才拿起那一支簪,段容时道:“可否让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便羞红了脸,递给他,人依旧端坐在绣凳上对着铜镜。
段容时先是对着发髻研究了一会儿,而后将发簪缓缓固定进去,动作极小心,生怕弄散了头发,又生怕弄疼了她。
“好看么?”
他笑了,“娘子天然丽质,我只怕珠饰自惭形秽。”
二人只是说话便有种耳鬓斯磨的缱绻,瞧着他们关系好,飞絮流云心底都高兴。只是时辰不早了,车马都在院外等候,还是出声打断了他俩。
苏浈出嫁之时虽闹了些不愉快,但京中勋贵人家,哪家没有些污糟事,不过都一床大被该过去,面上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但苏沐还是年轻了些,听说长姐嫁人那日锣鼓喧天,光是迎亲的人马便走了几个时辰,又说皇帝特地挑了当日下旨封段容时为侯爵,赐丹书铁券,给足了面子,她便有些不忿。
段容时是定南侯,身份比苏迢还要高一等,虽苏浈尚未得封诰命,但也是侯爵娘子,若不论辈分,就算是徐氏也得行礼。
苏沐自苏浈大婚那日便称病不出,听说他们要回门,更是将自己锁在院子里足不出户。
因而前来见客的,只有苏迢夫妇外加一个苏莱。
苏莱是伯爵府嫡子,才刚到舞勺之年就已经修出副沉闷性子。徐氏大约是心里有鬼,严防死守,从不让苏莱同苏浈单独见面,二人虽是姐弟,但说过的话两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对这个幼弟没什么好感,苏莱亦对这个长姐没什么情分,只朝着二人行个礼,便借口回屋读书了。
苏迢倒是很满意,“我这个儿子啊,寡言少语,是干实事的。日后进了官场,还得要贤婿多多照看才是。”
若是换了之前,他对着段容时必然战战兢兢,言必称大人。只是昨日他进了回宫,同中书门下的各位大人同场议事一回,又得了圣上几句褒奖,便已自觉有所不同。
等再回头来看段容时,即便他当了这个定南侯又如何,究竟要叫自己一声岳父,段家也必然要处处帮扶苏家。
届时苏沐苏莱借着这位三品大员的光,一个嫁高门,一个谋好差事,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便只有享福的份。
段容时沉吟一阵,郑重道:“岳父大人说的不错,方才见着妻弟,小小年纪便十分稳重,的确是个好苗子。统御司为陛下做事,缺的正是这样的人才。”
别说苏迢了,徐氏在旁听见这话,脸色陡然一绿。
统御司是什么地方,受着满朝的骂名,脑袋别在腰带上,干着最见不得人的事,顶头的司主还是个太监。统御司众虽有官职俸禄,却不可外调,进去了只能在里头待着,要么步步高升,要么一卷草席。
段容时是指挥使,要谁不要谁都是一句话的事,若真让他把苏莱招揽去,只怕苏家要后继无人。
第27章回门?“住手!”
素来知道段容时口齿伶俐,绝不会在嘴皮子上吃亏,但见他将短短两句话便激得两人脸色突变,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忍俊不禁,掩饰性地以手抵唇轻咳了声。
苏迢毕竟在官场沉浮多年,早修炼出一副八风不动的厚脸皮,自如地切换了话题,问段容时对江南灾情的看法。
段容时蹙眉,“统御司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一向只尊圣命,此等大事当有诸位阁老决断,段某忝居高位,实在是没什么想法。”
“贤婿身为统御司指挥使,坐于京中便可知天下事,何必如此自谦。”苏迢笑了笑,也没再追问,毕竟统御司规矩大的很,他也不过随口一问,没真想得什么消息。
倒是段容时若有所思道:“岳父倒是点醒我了,的确有一事十分古怪,但是……”
厅中除了他们四人,还有仆婢若干,人多眼杂。见他肯漏口风,苏迢自是愿闻其详,起身便要迎人入内室详谈。
段容时微微一笑,握了握苏浈的手,“娘子稍等,我去去便来。”就起身同苏迢去了书房。
苏家人丁少,地方也不大,苏迢又自诩清正不愿过多花费,是以从正堂到书房,不过短短几步路就到了。
苏迢将书房的门关上,压抑着兴奋,问他究竟是什么消息。
段容时见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没表露出来,只问道:“岳丈大人书藏丰富,不知可有江南一带的舆图?”
苏迢点点头,翻找一番,将舆图拿出来,虽描画的没有六部库中所藏的那般精细,倒也将各州方位都大略画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指着其中一点道:“段某所说古怪一事,正在和州。”
苏迢看了一会儿,也不禁咦了一声。
他为了觐见皇帝是有话可说,早前便将各类典籍同地方的奏报一一看过,他身为司农寺少卿,本就司职各类文书整理,这点倒是不难。
奇怪的是,江南受灾,灾情遍及十州,各州府都早早上报灾情请求赈抚,但这些奏报中却没有和州。
“和州在九江附近,九江水涨,和州本也该受到影响。”段容时在舆图上轻点几下,“在它旁近的寿州、润州、宣州都已上报灾情,但唯有和州,只在最开始时发过一份普通的奏报,而后就再没有消息。”
苏迢又在桌上找出一份单子,应当是司农寺早前准许各州开仓的单子,他对着舆图一一核对,瞧见九江一带各州都有名号,但上头竟没有和州。
“各州钱粮都告急,唯有和州按兵不动,此事必有古怪。”苏迢不免有些兴奋,“难不成,是太仓的粮食都被运到和州了?”
江南太仓十年未开,但年年皆有存粮,储备甚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把火烧了干净,若是有人要中饱私囊,必然得要找个地方放起来。
此等大案,光凭和州刺史绝不敢为,后头一定还有人为他撑腰。苏迢的心跳渐渐加快。
段容时压根没料到他会往这方面想,沉吟一阵,没应这话,只道:“这事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段某心中疑惑,未得实证,尚不敢同陛下禀告。也望岳父莫要将今日之事告之旁人。”
段容时说的不过是只言片语,并未有切实的实证,算不得是什么机密,只不过眼下众人眼里只有救灾大事,倒并未注意到和州的古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心知,这事迟早会有旁人注意到,段容时提前告诉自己,便是要将这立功的机会让渡给自己,心下也多了几分爽快。
别看苏浈这个丫头平时闷不做声,倒是有几分能耐,不但能让皇帝多看几眼,自己找来的这个女婿,也有几分用处。
段容时又道:“岳父明鉴,内子她于家族父母多有亏欠,已是十分自悔,只害怕岳父记挂着这点矛盾,生分了父女情分。她的性子您也知道,十分内秀,不好言明,只能由我斡旋一二。”
听得这话,苏迢原还有些犹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段容时在朝中的名声不大好,不论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什么新贵重臣,犯到他手上,只有乖乖低头的分。
这样手段狠辣不近人情之人,今日却主动示好,原来还是为这儿女之情所折。
苏迢眯着眼角,对苏浈越发满意,对眼前这个侯爷女婿也是越看越顺眼。
两个男人走了,厅中只剩下徐氏和苏浈两个,徐氏还记着苏浈在大婚前夜说的那些话,又想到她如今身份比自己还要高一等,更是坐立不安,就干脆托辞准备席面离开了。
苏浈左右无事,便想着干脆回房整理些没带走的旧物,谁知刚经过嘉禧居门前,便听见里头传来打骂的声音。
“你这手脚不干净的贼奴!好啊,眼见着大姑娘得势,便也敢欺负到我头上了,还不快将金簪子交出来!”
嘉禧居正是苏沐的住处,苏浈不愿多事,正打算离开,又听见一个女声哭嚎道:“姑娘,我真没偷,那海棠金簪分明是您……”
听声音应当是苏沐的贴身女使,叫翠璃的。翠璃一边哭一边求饶,却不敢再说金簪的去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沐像是当真忘了,那金簪是自己处置的,“你还要狡辩,罢了,我便将你打死在这里,也算为家里去了一个隐患!”
说着她拿起鞭子又要抽打,翠璃急了眼,连忙喊道:“姑娘忘了吗,金簪您分明已经给了翠珠姐姐,我上哪儿去再生一个出来啊!”
苏沐神色晦暗不明,按理说,妆奁盒里少了贵重物件,本该先好好找找才是,哪有这样上来就要处置人的,她不过是想着苏浈风光回门,心有不忿,要寻个由头出气罢了。
翠璃不过受了两下打便说漏了底,倒是不能再留了,苏沐沉着脸,手一下比一下更重,倒真是下了死手的。屋里剩下的奴仆们早已习惯,不敢求情,只能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翠璃哭得实在太惨,苏浈面露犹豫。后宅伺候的奴仆要么就是家生子,要么就是签了死契的,苏沐要处置下人,莫说她一个外嫁女,就算是京兆府尹也没什么置喙的余地。
流云扯了扯她的衣袖,不忍道:“娘子……”
罢了。苏浈定了定神,推开院门,“妹妹不是在养病么,怎么起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见着她来,苏沐先是一惊,而后又怒道:“我在我院里管教下人,同大姑娘有什么干系?你段家那十来个小妾还不够你管的,要管到我院里来了?”
所谓小妾,估计说的就是昨日常欢喜送来的人,想不到短短一个昼夜,这消息便连苏沐都知道了。
流云上前一步,“沐姑娘慎言。娘子如今已经嫁了段侯爷,姑娘如此不敬,实在是不合规矩。”
“定南侯娘子好大的威势啊,连个苏家出去的奴婢也敢数落我了?”苏沐气得笑了,“我倒要看看,在苏家,娘子究竟要怎么处置我!”
苏浈神色冷淡,“我并未要处置你,只是今日我同侯爷回门,你责打下人让旁人知道了,坏了苏家的门楣名声,你以后的婚事也会很艰难。”
本是劝告的话,听在苏沐的耳朵里却像是威胁,她笃定苏浈来意不善,又想到刚才翠璃说漏了只言片语的,更是恶从心中起。
“好啊,我说你这贼丫头怎么敢欺负我,原来是早早就找了靠山。”
苏沐举起鞭子,又狠狠地抽向翠璃,翠璃远就被打得遍体鳞伤,这几鞭下去更是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苏浈额角突突地跳,她看着翠璃受苦,便想到梦中被二皇子鞭打时的苦楚来,她上前几步握住了鞭子。
“住手!”
第28章回门?也不用在自家耍威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迢大步上前夺过苏沐手里的鞭子,又恨恨地打了她一巴掌:“你是反了天了不成,在家里就要喊打喊杀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体统!”
苏浈一回头,段容时碍着礼数不好进门,正皱着眉看过来。
她走过去,段容时握住她的手,翻开一看,仍是一片白皙细腻,“没伤着吧?”
苏浈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她看向血透衣衫的翠璃。
苏迢教导过女儿,转回身抱歉道:“失礼了,实在是太失礼了,是我教女无方。竟让你见着这景象。”
三言两语,将苏沐肆意打骂下人的事情轻轻放过。苏浈同苏沐都是苏家女,若是苏沐的名声毁了,苏浈也会受到牵连,更何况苏迢将罪过都归到自己“教女无方”,就是要让段容时看在苏浈的面子上,莫要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苏沐也知道利害,只捂着脸躲在他身后啜泣,并不出言分辩。
段容时垂下手,没放开苏浈,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岳父此言差矣,俗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都是一概教养长大的,我家娘子是出手救人,这位姑娘却是出手伤人,可见本性如此,并非岳父之过。”
苏沐面色发白,扯着苏迢的衣角哭道:“父亲明鉴,是这贼奴在家中偷盗东西还抵死不认,沐儿一时情急才会如此。”她委屈地瞧着苏浈,“大姑娘是不知实情,才会误会了沐儿。”
听见这个称呼,段容时的手紧了紧,苏浈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道:“无论是什么事,要发落人也该母亲出面。你尚未出阁,便在自己院里闹出人命,这于你自己的前程可没什么好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沐不忿她教训自己,又碍着段容时在场不敢发作,只好呜咽着躲在苏迢身后。
“这是出了什么事,沐儿怎么哭成这样?”徐氏听了下人回报,急急忙忙跑过来,将苏沐搂在怀里,瞪向苏浈,“大姑娘,咱们知道你嫁得高门了,可也不用在自家耍威风!”
苏迢终于忍受不了,让徐氏住嘴,而后对段容时满怀歉意道:“实在是……太过失礼了,咱们家这一大摊子糟烂事。”又对苏浈道:“你也是,不好好待在厅中,往后宅里来冲你妹妹闹脾气。”
瞧了这么一出戏,段容时眸色渐深,将苏浈护在身后。
当着他这个外人的面,徐氏母女尚且如此轻狂,而苏迢又只知袒护她们。前头他不在的那些年,苏浈的日子只怕要更糟。
苏浈早已习惯,若是往前,她必不会闹到如此地步,而该早早地避开徐氏同苏沐。
但眼下她被人护着,像是有了多一层的底气,“父亲母亲,我并非要对妹妹闹脾气。只是今日我回门,家中红绸尚未拆换,若是出了人命,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况且如今父亲身在朝中,一言一行都要受人注意,若家中女儿行事不谨慎,只怕会连累父亲官声,连累家族。”
依大周律法,若奴仆有偷盗之举,当上报衙门由有司裁断,虽说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平日里打杀个把下人算是常事,只消事后报备即可。但苏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事传扬出去,京中哪里还有人家敢要她。
徐氏面色一僵,这才看见被仍在一边的鞭子和地上奄奄一息的翠璃,她惴惴不安地看向苏迢,却见他连连点头,像是恍然大悟。
苏迢确实是被苏浈点醒了,这些年他只顾着操心国事,又要亲自教导苏莱,对后宅倒是疏于关照,苏沐在院中鞭打下人的事也着实让他一惊。
在他面前,苏沐一向乖巧,如今看来,她私下打骂下人的事一定没少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刚得了圣上几分赞许,又有户部尚书提携,前途无可限量,万不可因后宅之事,白白枉费了大好机会,枉费了多年的筹谋辛苦。
他想定心思,便令下人将苏沐送到祠堂罚跪,未得准许不准出门。
“父亲……”苏沐牵着他衣角哀求未果,又转去求徐氏,“母亲救我,沐儿知错了,沐儿知错了。”
但苏迢已经下了命令,就算是徐氏也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含着泪看她被下仆带走。
见她被罚,苏浈心中却并不爽快,她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这个奴婢被打成这样,已是伤了主仆情分,便由女儿带走吧。”
苏迢却犹豫了,“这……”
按照他的打算,就是将翠璃送到庄子上去,随便找个赤脚大夫给她治伤,无论是死是活都算有个交代,苏家也不必受到影响。
但若是让苏浈带去侯府,苏迢看了眼段容时,这不就等于让他握住自己的把柄了吗?
这苏浈才嫁过去几天,便就想着要为夫家牟利了。
段容时淡淡开口,“娘子说的有理,岳父大人觉得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了这话,苏迢倒不好推拒了,他才受了人家这么大一个礼遇,不过一个奴婢,怎么好不给。
也罢,就当作是自己的一份诚意,毕竟互相有了把柄,彼此之间的关系也会更亲近些。
苏迢点点头,“好吧,你们有这样的善心,也算是这丫头的福分。”
流云连忙唤段家带来的奴仆,将翠璃抬起来送去医馆医治。
闹了这一场不愉快,段容时料想苏浈也不愿在苏家用饭,苏迢惦记着房里的舆图,假意留了几下便让他们走了。
带有段家徽记的马车辘辘离去,徐氏目送着他们,眼神中含着几分怨毒。
苏浈心里怀着事,面上就带了些,段容时一路握着她的手,瞧了她好几眼,笑了。
“怎么愁眉苦脸的,说说?”他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
苏浈打开他的手。这人不知怎么回事,大婚之后像是变了个性子,促狭得很。
既不像那个在顾府张扬至极的权臣,也不像那个在月下十分局促的少年郎。
“我只是,方才见着那么多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没再说下去,翠璃浑身鞭痕倒在地上的样子,让她想起梦中自己也被人百般折磨,无人肯伸出援手的绝望。
段容时也沉默下来,他身在统御司,几乎是日日见血,不过有一点不同,他是执鞭之人。
半晌,他又振作起来,令车夫转道去樊楼。
他们还没吃饭呢。
樊楼日日都是宾客迎门,店门口的小二瞧着他们的衣裳,便知是贵客,将人请到楼上雅座,又上了几个果菜碟子,殷勤地问他们要用什么。
段容时便随口说了几样,又让苏浈来说。
苏浈道:“我没什么忌口的,往常来樊楼也是点这些,这么多只我们两人吃,已是尽够了。”
小二下去了,下头的声音逐渐传上来,苏浈一开始还听不明白他们在说谁,但渐渐地发现,原来他们议论的是自己同段容时。
“江南饥荒尚未有个章程,就如此豪奢,真不愧是……”
“小声些,不知道人家是做什么的吗。”
“圣上明旨不禁民言,难不成他的规矩比圣上更大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可快别说了,若是犯在了那人的手上,天王老子也要被扒一层皮!”
段容时也听见了,他放下杯子,摩挲着杯口边缘,神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而楼下的议论还在继续。
第29章湘婷?她同顾湘婷,还是要做妯娌。
“这人如此猖狂,真不知什么人才能治得住他。”
“若是二皇子掌政,说不定……”
“二皇子既有斗虎之勇,又有佛子心肠,如此倒是比四皇子更好些。”
“只可怜苏家姑娘年纪轻,选错了人,若是跟着二皇子,倒不必像现在这样朝不保夕。”
段容时神情越发冷凝,苏浈看在眼里,心里发慌,碰了碰他的手。
“不必听这些污糟话,他们不过是市井小民,哪里懂得朝局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市井小民,却不一定目光短浅。”段容时反握住她的手腕,身体前倾,“你害怕吗?”
“什么?”
语气藏着几分诱哄,“你怕不怕跟着我,受人攻讦,众叛亲离?”他定定地看着苏浈,像是眼里只装得下她,“昨日陛下已经下旨,要立二皇子为太子,你害怕吗?”
苏浈听到后半句时,手下意识地一抖,但段容时好似未曾察觉,只专注地看着她。
二皇子被封为太子,这确实是同梦中情景不同,但梦中她已被二皇子亲手折磨过一回,又放火烧过一回,这辈子最坏的也不过如此。此时令她害怕的,不仅仅有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还有段容时的态度。
段容时容色过于常人,一双桃花目勾魂摄魄,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便有种奇诡又瑰丽的诱惑。
苏浈曾以为那里头是一片赤诚真心,靠近了看,却还藏着别的什么,更加偏激,更加疯狂的情绪。
“我不怕。”她很快整理好思绪,展露温驯的笑,“有主君在,我没什么可怕的。”
看得出来,这答案在他那儿差强人意。段容时很快松开她的手,夹了块藕片放进她碗里,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她吃东西。
楼下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店小二很快上齐了菜,满桌都是苏浈爱吃的,她却有些食不知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皇子被封为太子,朝局中风向立刻就变了。
首先是原先倾向于四皇子一派的众位大臣,一部分人瞧见势头不好,立刻摈弃旧主,跑去向新主投诚;另一部分人倒是还坚守着阵地,绝不向新太子低头,只是明眼人都知道,他们不过是硬撑罢了。
仔细算来,二皇子占嫡占长,于名份上本就合适些,又加上他在民间素有善名,更是比一向肆意妄为的四皇子有优势。之前四皇子之所以能同二皇子分庭抗礼,不过是借着小皇孙的光罢了。
想是认清皇位无望,四皇子干脆撂挑子跑去西川寺静修,明面上说是小皇孙体弱多病,他要为幼子祈福,实际上就是在向未来的新君示弱。
胜负已定,太子殿下春风得意,京中贵女更是伸着脖子要求良娣之位,只是令人惊讶的是,原先争得最火热、势头最高的刘易梦竟偃旗息鼓,乖乖窝在家里反省,再不求太子垂帘。
最后当上这太子良娣的,竟是个谁也没料到的人物,户部尚书余文杰的孙女余慧琪。
若说身份地位,余家亦是书香门第,官宦世家,余慧琪当这个良娣也不算高攀。但她曾与人定过亲,与她定亲的人家,正是先前因谋反而全族覆灭的卢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要说卢家也算厚道,赶在定罪前同余家解除婚事,使得余慧琪未曾受到牵连,只是这样退婚,她的名声多少还是被带累了,可见若不是太子垂帘,只怕婚事艰难。
众人艳羡她的好运气,又对太子的善心颇多赞颂,由此这一桩婚事,竟是人人看好。
朝堂民间议论得热火朝天,苏浈却没怎么留意,无他,实在是没那个精力。
这些日子,她趁着外头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东宫上,令飞絮和流云多跑了两趟,在京畿置办了两处不起眼的宅院,又将前头积累下的物资分批运过去。
她身份所限,许多事情无法亲自出面,只能多费些功夫借用旁人的名义,但这必须慎之又慎,否则极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
外头的事情尚且有飞絮流云去办,家里的事情也是忙不过来。
段府曾经煊赫,又经历过一场破败,先前段容时执掌统御司后,倒也着人修缮过,只是他对这事不上心,之前又总住在统御司,所以这修缮和没修缮没什么两样。
偌大的府邸,外头看着富贵至极,可里头除了祠堂和苏浈所居的院子还算完好,连正堂的屋檐都会漏雨。苏浈拿到钥匙对牌后又去看仓库,锦绣珍宝堆积如山,从未有人打理,无论品类一律积压在那里。
所以苏浈嫁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屋子。
段容时倒是有心想帮忙,可太子新立,各种仪程仪典办不过来,还有江南饥荒的事务要处理,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可每日不管忙到多晚,他都要回屋抱着苏浈睡觉。苏浈初时还不适应,被闹醒过几回,习惯之后,察觉到他回来,她便半梦半醒地钻到他怀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忙了两月有余,外头的准备一应俱全,家里的园子也修整好了,苏浈终于能赴顾湘婷的约了。
从上月开始,顾湘婷便一直往段府送帖子,可苏浈忙得很,一直没得空见她。为了赔罪,苏浈特地在樊楼定了一桌席面,邀顾湘婷相见。
顾湘婷一到便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我三哥哥要娶刘易梦了。”
这倒是不奇怪,刘易梦性情高傲,自恃家世,非王公贵族不嫁,而满京城里能堪匹配国舅嫡女的人家没有几个,其中英国公家三郎顾松竹年岁正好,样貌人品都算拔尖,比皇族公子也不差几分。
且国舅爷身为外戚又掌握权柄,将来顾松竹进入朝廷,有这位岳家庇佑,自是前路平坦。
只是,刘易梦同顾湘婷素来不对盘,苏浈忍着笑,“你是说,刘姑娘要当你嫂子了?”
“我真是不知道母亲怎么想的,就刘易梦那个性子,能安生过日子么?”顾湘婷十分气闷,毫无正形地趴在桌子上,“三哥倒是没什么意见,还说刘易梦活泼,说不定能同我闹到一起去。”
苏浈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顾松竹看着清风朗月的一个人,促狭起他亲妹妹倒是毫不留情。
只是她同刘易梦有过节,又是个外人,实在不好评论这件事。见顾湘婷苦着一张脸,她只能尽力宽慰道:“刘夫人和顾公子都满意,也算是桩好姻缘。你若实在不喜欢她,以后避开就是了。”
“有时候我真是羡慕你,平日里还说你不懂争呢,倒是将最要紧的握在手心里……罢了,难得见一回,说这些不高兴的做什么。”顾湘婷摆了摆手,“你怎么样?听说你回门之后就闷在段府里,两月都没出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提到回门,苏浈便想起那日带走的翠璃,目光不免有些暗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翠璃伤得太重,终究还是没能救回来,可她一介小小仆婢,父母兄弟都是苏家的下仆,有谁能给她讨公道呢?
苏浈不免物伤其类,在那个梦中,她同样受人折磨、鞭打、百般折辱,也同样没有人为她出头。
临死之前,唯有段容时还惦记着她。
顾湘婷看她表情不对,忙问是不是段容时管着她,不让她出门。
苏浈哭笑不得,“若真是如此,你今日怎么能见到我?”便将屋子修整好的事情告诉顾湘婷,并邀她上门做客。
“算了算了。”顾湘婷顾忌着苏浈,没有对段容时口出恶言,只道:“等有机会了,我递个正式的拜帖再上门吧。”
苏浈知她对段容时成见颇深,没有强求,转而问道:“对了,都在说别人的婚事,刘夫人可有为你相看到满意的?”
换了从前,每每说到这事,顾湘婷都要大吐苦水,不是嫌弃京中公子一个不如一个,就是要声讨她母亲逼她相看。
今天她倒是红了脸,顾左右而言他。
苏浈来了兴致,抓着她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顾湘婷磨蹭许久,终于道:“不是我母亲,是……我父亲看中了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是国公爷看中的?”苏浈表情揶揄,“我怎么瞧着,是顾家姑娘芳心大动呢?”
顾湘婷难得有几分羞怯,别过脸不吭声。苏浈连连追问,她招架不住了,才吐出个名字来。
“就是那日御前搏虎的云弃之,现在已是御前带刀将军,禁军统领了。”她微红着脸,“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可别往外瞎说,免得人家以为我多等不及似的。”
苏浈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云弃之,那不就是她兄长苏英?
前不久苏英也置办了间宅子,同段府相隔不过两条街,兄妹俩终于能好好说上几回话,将这些年来的遗憾一一补上。
但苏英对这事,可是半句口风也没漏。
想不到,最后她同顾湘婷,还是要做妯娌。
苏浈抿着唇笑出两个梨涡,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好友。
顾湘婷一向厚脸皮,荤素不忌,此时却像是受不了她的目光,脸上红霞一路染到耳根。
苏浈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那日在猎宫……云将军的样貌,你不介意么?”
顾湘婷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京里那些公子哥,日日走街斗狗,生就一副白面馒头的样貌,还要往脸上傅粉,我可看不上。而且我细细打量过,若是没有那些旧疤,他……生得还算齐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英如今是御前带刀将军,顾湘婷应当是进宫谒见皇后时见到他的。
满京城的贵女,有哪几个敢在议亲之前,光明正大地跑去看相看的对象,又对人家的样貌评头论足?也就是顾湘婷了。
同顾湘婷看刘易梦不同,苏浈看顾湘婷这个嫂嫂,那可真是一万个满意。
尤其是想到,将来苏英在京城成家,有顾家庇佑,便能离梦中殉城的惨剧更远一步。
苏浈心情不错,挥别好友回府后,听说段容时难得早早散班,正在书房,便提着从樊楼带回的点心去寻他。
她脸上带着笑,拎着食盒,刚要踏进书房,却见段容时拧眉望过来,“你又去见顾家的人了?”
第30章谷象?是否真有解民倒悬之心呢?
苏浈身形一僵,笑意顿失,呆立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
段容时暗自懊悔,“抱歉,我,我不是……”
他起身走过来,想要接过食盒,苏浈却退了一步缩回手,低着头有些抗拒。
这也难怪,任谁一脸高兴地过来却被呵斥,都会不舒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抓着她的手臂晃了晃,小声哄道:“我只是许久没见你了,好不容易散班早些,你却不在家。我一时情急了些,小绊原谅我吧。”
苏浈的声音很低,“我同湘婷也很久没见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不是所谓‘顾家的人’。”
她不是不知道段容时的行事作派,也见过他在顾家抓贼如闹场的架势,人家是投鼠忌器,偏他不但毫无顾忌,还非得要用彩瓷去投鼠。
可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苏浈深受顾家重恩,同顾家有着比苏家更为亲密的关系,日后连苏英也要同顾湘婷结亲,她不希望段容时再同顾家起冲突。
但她不知道,这话正巧犯了段容时的忌讳。
段容时闭了闭眼,压下心中不快,“我过一会儿还要进宫,不要为这件事同我置气,好不好?”
日渐西斜,这时候还要进宫,便是要宿在宫里了。
苏浈抬头惊讶道:“封太子的大典都过了,怎么还要这么忙?”又见着他眼下淡淡一圈青影,“你究竟有多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这些天段容时早出晚归,每至深夜才能回屋,那时苏浈早就睡了,所以她只知道他回来过,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见她关心自己,段容时勾出一抹浅笑,干脆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进了书房。苏浈下意识惊呼,余光却见流云捂着眼睛,贴心地关上了门。
段容时抱着人坐回椅子上,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轻轻蹭了蹭,阖上双眼,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成婚这么久,肌肤相亲过,也抱在一起睡过,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亲近的人了。苏浈摸摸他清瘦的脸,轻声问:“是不是很累,要不先回房休息?”
段容时没睁眼,“心疼了?亲一个?”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苏浈别开脸,懒得理他,但还是乖乖地坐在他怀里没挪动。
段容时大略能猜她的情态,笑意不减,将人搂得更紧了些,脸贴着她脖子蹭了蹭。
“等会儿还要进宫议事,我只是回来拿些奏报,待不了多久。”
太子已经立定,仪典也都办过了,还能劳动他连夜进宫的,应当不是小事。
苏浈咬唇,忍不住问道:“是江南那头的情形……不大好么?”
她心里始终记挂着,梦境中大周倾覆,虽有外患,但真正的导火索却是江南的灾情。
先是洪灾,再是饥荒,然后便是瘟疫和匪患。地方官员处理不当,小股匪徒纠结壮大,以“清君侧”为名起义,将大周皇室逼得外逃,甚至倾覆。
而她也死在二皇子逃离前放的大火中。
段容时半睁开眼,似有寒芒一闪而过,他犹豫几息,还是放弃再留一阵的念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顾着说话,没留意时辰,我该走了。”
“这……你不再多歇一会儿?”
他扶起苏浈,站起身,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在家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外头的事情不必操心,一切有我。”
见他拿上东西就要出门,苏浈连忙将食盒递给他,段容时瞧了一眼,惊讶道:“这是给我的?”
他忙起来总是懒得吃饭,归家时若是太晚,也从不劳动别人,都是囫囵睡了。
苏浈知道他的习惯,特地挑了些好消化又方便吃的果子,装成一盒带回来。
她点点头,“你拿着垫垫肚子,若是喜欢,我便让家里厨司学着做。”
段容时很是受用地接过食盒,唇角的笑怎么也掩不住,外头胡楼提醒他马车已经备好,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苏浈留在原地默默许久,喃喃自语道:“我信你有济世之能,但你是否真有解民倒悬之心呢?”
福宁殿内,皇帝沉着脸一一翻阅奏报,堂中诸位重臣亦是面色沉重,大殿两边的金瓜武士形容整肃,如同木偶。
江南饥荒一事横跨将近半年,可灾情一直未见好转,每日递上来的各州奏报都是在要钱要粮,饿死的百姓数以百万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苏迢提议的济粜法倒是管用了一段时间,兵部派将,监察御史从旁协助,至江南各户征粮,有刀兵在手,囤积私粮之人不敢不从,纷纷交出多余的存粮,解了一时燃眉之急。
但也只管用了一时。
江南豪族同京城颇有联络,早早得到了消息,交出的存粮最高不过储备两成,上门征粮的官兵早被打点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少征了,那头便要多征些,于是除了真正的赤贫流民之外,次贫者、中等富裕者、次富有者以及没有门路的富者,便被反复搜刮存粮,以至还算合理的“有济有粜”,变成了“有捐无济”。
受灾百姓不知内情,只知自己无钱无粮,而朱门豪族仍是夜夜笙歌。民怨激起民愤,各州都出现匪患,极大扰乱救灾进程。
其中最严重的便是鄞州,从京城派出的救灾钱粮竟为匪徒所劫,致使下游各州迟迟得不到济助,甚至有刺史写谢罪血书后上吊自杀。
曾经富庶的天下粮仓,如今饿殍遍野,瘟疫匪患横行,前头派去的赈灾钱粮竟是投入了无底洞。
还有人趁乱纠结匪徒起义,说天子宠信奸佞,上天降重灾以示民,要清君侧以救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整个江南乱成一片,急需京城援手,可朝廷前头接连出了几次赈灾款,最近又刚办了场立太子的仪典,户部实在是挤不出钱来了。
面对众人逼迫,户部尚书余文杰摊着手,像块滚刀肉,“早前便说过了,济粜之法倒行逆施,实在伤民根本,可你们非说可行,如今倒好,又来找我要钱。帐簿库册都在那里,诸位大人尽可自便,谁能调出银子来,余某便告老让贤。”
余文杰被催了好几次,又实在生不出钱,干脆称病躲在家,这次还是被户部侍郎支应不住,跑进余府将人架过来的。
苏迢却道:“尚书此言差矣。济粜法曾解民之困,如今情势未能继续好转,实是有其他缘故,万不可因噎废食。”
他已升任司农寺卿,可入宫议政,倒不必再由余文杰领着了。
“那究竟是什么缘由?”余文杰冷笑,“现在江南种种,难说不是济粜威逼的结果,余某倒要看看,苏大人还能编出什么借口!”
“够了。”没等苏迢开口争辩,皇帝先出声喝止了他们的争论,“此时再说这些能有什么用,江南形势危急,还不快想办法替朕解忧,替朕的百姓解忧!”
余文杰虽对济粜法多有不满,但真要让他想个万全之法,他倒也说不出什么良策。
现已近深秋,若是灾情拖到冬日,只怕会更麻烦。众人知道事态紧急,但都犹豫着不敢开口。
苏迢等了一会儿,才出列上前道:“陛下明鉴,微臣以为济粜法可行,只不过是有肖小作祟,这才导致现在的境况。”
皇帝捏了捏眉心,示意他直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苏迢又作一揖,将和州从未向朝廷求援一事说了出来。
皇帝道:“苏卿是要为和州刺史求赏吗?不过他能护卫一州安宁,倒是比你们这群酒囊饭袋有用得多!”
苏迢掀袍跪下,“陛下恕罪,微臣并非要为和州刺史请赏,而是要状告和州刺史范丰年贪赃枉法,借江南之难谋私利!”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直起了身,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和州地处九江左近,附近皆受灾求救,唯它按兵不动。且这半年以来,各处皆忙着救灾,唯有和州不但大兴工事,还屡屡提高粮价。寿州、润州受灾严重,曾要求以平日价格向和州购粮,但和州刺史却坚持不肯压低价格。”苏迢道:“和州不但有屯粮,还敢坐地起价,必是刺史图私利而为之。”
皇帝压着怒火,问道:“可有实证?”
苏迢从袖中拿出一沓厚厚的纸,平举齐眉,“附近各州奏报皆在此,可为佐证。”
常欢喜接过东西,走上去呈给皇帝。皇帝翻开草草看了几眼,又让人递给各位大臣看。
吏部尚书仓皇跪地,“此贼猖狂,竟敢行此窃国之事,其罪当诛!臣失察,求陛下降罪!”
余文杰接过奏报翻看,咦了一声,“和州粮库再怎么大,也不可能供全城百姓饮食半年,户部都挤不出粮草,这和州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和州粮仓不够,还有太仓的粮库!”皇帝冷笑,“好个范丰年,大周岁歉,他倒丰年,朕的百姓忍饥挨饿,他倒是财路亨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仓……陛下是说……!”
皇帝怒气冲冲,“不错。先前太仓无故失火,朕便料想其中有人捣鬼,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解民困为先,倒是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陛下圣明!”余文杰等老臣跪成一片,伏地山呼万岁。
太子监国辅政,在一旁听了许久,他虽素有佛子之称,此时也不由义愤道:“父皇,不诛杀此獠,不足以平民愤!”
底下一片重臣脊背,皇帝觉得热血沸腾,正要下令时,见身侧段容时一身玄衣,静立在旁,同护卫的禁军一般沉默,对殿中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皇帝似被这沉默所染,头脑冷静了些,问他:“段卿如何看?”
段容时跪地行礼,答案一如从前,“微臣只尊陛下圣命,并无其他看法。”
太子怒视他,“段侯爷忝居三品,又受封县侯,食君之禄,怎可如此搪塞。江南死伤如此之多,难道侯爷一点都不体恤民情吗?”
他起了这个头,众臣也随着指责段容时尸位素餐,但段容时却一言不发,连眼神都没动。
皇帝叹了口气,作出裁断,“此事便交由统御司,将范丰年捉拿回京,朕要严加审问,看这个范贼究竟长了多大一个胆子,竟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段容时低头领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臣见皇帝略过前头对段容时的攻讦,十分不满还要再谏,皇帝却摆手说自己乏了,让他们赶紧列个救灾的章程出来,明日再议。
说是明日再议,但天已熹微,皇帝此言不过是为了包庇段容时罢了,众人对段容时又加深了一层忌惮。
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回家,苏迢瞧着人少,凑到余文杰身边。
第31章谷象?你不准丢下我。
“尚书大人,若真让范丰年回京,只怕会有变数啊。”
苏迢态度谦卑,余文杰捋了捋胡子,让他不必担忧。
方才在大殿上二人争执,其实不过是演给皇帝的一场戏。
之前苏迢从段容时那儿得到提醒,细细追查之后,发觉和州确实有古怪,但并无线索证据说明太仓是被范丰年所盗。
苏迢既不敢真把这事就这么报上去,也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立功机会,思前想后,便将这消息报给余文杰,权当是回报先前的提携之恩。
余文杰得知此事,让他按兵不动,又将其他人的奏报也一概按了下去,到现在才拿出来说事。
江南动乱已久,各部官员虽尽力挽救,但恐怕还是难逃办事不利的问责,此时抛出和州之事,正是要转移皇帝的怒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余文杰是太子一派,孙女余慧琪是新进东宫的良娣,他也算是太子半个岳家。苏迢向余文杰示好,便是向太子投诚,也将消息的来源隐了下来。
如此,他明面上靠了太子,私下又靠苏浈连着段容时这条线。太子和余文杰心知肚明,又觉得段容时风头正盛,有苏迢在其中斡旋也好,便对他也多了几分看重。
苏迢仍是担忧,“若范丰年同太仓一事无关,只怕……”
若范丰年果真无辜,待他到了京城说明缘由,苏迢今日的言行只会引火烧身。
“你放心便是,”余文杰气定神闲,“范丰年回不了京。”
正是多事之秋,将人手往江南派去之后,统御司许多事只能由段容时亲力亲为,连胡楼也被拖着好几天没回家。
可今日中秋,胡夫人遣人送信过来,让胡楼务必早些回家。
胡楼跟段容时说这事时已过酉时,今日原本该休沐,连京兆府尹都散班归家了,唯有统御司还在忙。
“那你便回去吧。”段容时看看文书没多少,多数都是收尾的工作,便挥手让他先走。
“好嘞!”胡楼作了个揖,大踏步就往外走,没一会儿又转回来。
“公子,侯府来人,问您今日还回不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愣了一下,他独来独往惯了,除了年节要入宫赴宴之外,对其他节日都不大上心,倒是第一回有人在中秋节催他归家。
胡楼跟着他这么久,终于见他身边有个贴心人也是高兴,“公子,这些事过一两日也做得,您还是快回去吧,别让娘子等得久了。”
段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身时手上还拿着案卷,胡楼叹了口气,拿过案卷放在桌上,推着人出了门,“公子放心回去吧,这些我来收拾!”
中秋佳节,大街上到处是叫卖花灯的小贩,各家酒店都将新酒摆在外头,门面装饰焕然一新。至交好友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地相约饮酒赏月,也有女客带着长帷帽同家人一起出行。
段容时一路瞧着这些热闹景象,这才发觉自己的确在统御司闷了许久。
苏浈听说他归家也出门来迎,为应时节,她今日特地穿了一件彩绘朱雀鸳鸯褙子,下身着一腰浅绛罗绣配绶花卉纱裙,腰肢被勾勒的纤细,肤色雪白,远远看过去有一种不胜的姿态。
更明艳的是那一张脸,她原就生得精巧,此刻又细细妆点过,淡扫蛾眉,轻点唇颊,如此更是玉净花名,秾艳明俊。
这样的美人,只需俏生生地站在那儿就是一道景,苏浈却从画上走下来似的,在他面前带着点儿羞赧,问他好不好看。
段容时本就心折,牵住她的手道:“好看。”
苏浈抿唇一笑,又道:“主君这些日子忙坏了,可算能歇歇了,不若先去换了衣服?螯蟹刚回来,我去让厨司都蒸上。”
说着她便指派人去忙,下人们应承后便去了,众人来来往往忙忙碌碌,院子各处才方修缮过,又挂起了各式的宫灯,没有酒楼那样的喧闹华丽,倒有几分烟火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他一个人时,难得回趟段府都是屋衾冰冷,只是多了个女主人,便能有这么大变化。
心里有一种柔软又温暖的情绪,在这萧瑟秋日中让人一瞬便高兴起来。
段容时依言换了衣服出来,天色已经暗了,院中摆着一张长木桌,他分不清是原就有的还是后来苏浈令人搬过来的。
桌边立着几盏宫灯,上头摆着十来样鲜果点心,还有香醋美酒同蒸好的螯蟹。
下人们都被放出去玩了,段容时坐到苏浈身边,鼎沸的人声和丝竹之声好像从云间透过来,反而显出院内静谧。
苏浈替他斟酒,“这酒是仁和店新酿的,说是有果香主君尝尝?”
酒杯放到他面前,段容时看着杯中明月,胸中情绪有些激荡。
“我以为……”
苏浈问:“以为什么?”
段容时笑起来,摇了摇头,将杯中美酒尽饮,确实是甘美可口,还有一股香气。
他以为苏英回来了,他不在家正好让兄妹俩团圆相聚,但没想到,中秋佳节,苏浈愿意同自己待在一起,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喝完这酒,他也投桃报李为苏浈倒了一杯,她道声谢将杯中酒喝了,却好似不胜酒力轻咳了声。
段容时笑看她,“小绊是不会喝酒么?”说着想去给她倒杯水,却发现桌上只有酒。
苏浈拉住他,脸上透出些粉色,“不用了,我就是被酒意冲了一下。”
段容时放下手,没发觉两人坐得又更近了些,月辉如水照在苏浈身上,让她身边仿若也有层莹莹的光。
明月如银盘,可苏浈的心思却不尽在赏月上,而是惦记着有更要紧的事要办。
成婚两月有余,若是换了手脚快的,恐怕这时候孩子都有了,但她同段容时却连事情都没办好。
苏浈有心要灌段容时,见杯子空了便续上,段容时倒是毫无所觉,一杯杯地喝了。
结果到最后,是苏浈心里想着事,没留意喝多了几杯,待段容时遮住她杯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头已经有些晕了。
段容时有些无奈,“莫要贪杯,明早起来会头疼的。”
苏浈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手,突然什么都忘了,只想再饮。她扶着他的手腕,央求地看着他,“只要再一杯就好。”
杏眼水汪汪地,像是含着十分依赖,段容时指尖缩了缩,又被她求了一通,只好松开手,“只许一杯,喝完就安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喝完这一杯,坐也坐不住,扶着头倒在他肩上,“流云姐姐,天上怎么有两个月亮啊?”
这是彻底醉了。
段容时摸了摸她的头,感觉没发热,攥住她的手要扶她起来,“你这是喝醉了,咱们回屋吧。”
她倒是很听话,听见自己醉了也不闹腾,顺着他的力道起身,却一个错步伏在他身上,“飞絮,你……你怎么长高了?”
段容时哭笑不得,半托着她,“我不是飞絮,我是段容时。”
“段容时……”她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一双眼澄澈地看向他,“我知道的,段容时是我的未婚夫,我定了亲的。”
她像是忘了自己已经成婚,好奇地打量他一会儿,突然伸手去摸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段容时下意识闭眼躲了一下,感觉到那只手摸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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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踮起脚往前蹭了蹭,几乎碰上他的鼻尖,杏眼睁得圆溜,像是想看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段容时毕竟是个男人,被她贴在身上蹭来蹭去,早就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胡话了。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却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这香气他每晚入睡前都会闻到,往常只觉得令人安心,现在却叫人热血沸腾。
段容时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将人抱回房内放在床上,打算出去自个儿冷静一下,又被苏浈牵住。
“你要做什么去呀?”
“我……”段容时瞧着她依赖的目光,语调不由又放软了些,“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会儿就回来。”
“不行。”苏浈抓住他的手,力道绵软,声音带着委屈,“你不准丢下我。”
第32章中秋?“公子,恭王来了。”……
苏浈抱着他的手,泪盈于睫,又喃喃重复一遍。
“别丢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轻叹一口气,空着的手将她的头发挽至耳后,“小绊放心,我只是去倒杯水。”
苏浈却陷入低落的情绪无法自拔,“他们都走了,我只剩你一个人了……”
她又被困在了那个梦魇中。
二皇子把她拖到地上,用马鞭狠狠地抽打她的脊背,二皇子妃端坐一边冷眼看着,还饶有兴致地让人端了一盆盐水来。
“贱人,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败坏我的名声!”他拖过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像垃圾一样随手扔在面前,“你倒是养了条好狗,只可惜啊,好狗认错主了!”
血腥气一下子就浓烈起来,二皇子妃捂住鼻子,同二皇子抱怨几句,而苏浈却不敢置信地抹开这人的头发。
这是飞絮,从前会说会笑的飞絮,此刻声息全无,只剩下一副残破的身躯。
两天前她悄悄告诉自己,她发现东墙边有颗矮树,借着力道或许可以试着翻出去,回苏家报信求援。
苏浈知道她成功逃出去了,因为她出去那日,二皇子便将自己打了一顿。但苏浈没想到,她是这样回来的。
二皇子打累了,坐到一边喝了口茶,二皇子妃悠悠劝道:“莫要动气,这丫头好歹是送回来了,也没让消息走漏出去。”
二皇子冷笑道:“贱人的父亲好会坐地起价,不过区区一个婢女,居然也敢同我要工部侍郎的位置,真是异想天开,果然是一家子贱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皇子妃又叹了口气,捂住鼻子撇一眼苏浈,“这弄得血刺呼啦的,脏死了。她兄长已是没用了,还留着这贱人做甚?”
苏浈浑身一抖,“我兄长怎么了?”
“你兄长说他宁死不降,自然是去死了嘛。”
苏浈眼前一会儿是苏英战死沙场的模样,一会儿又是苏英除族离家的背影,还有苏迢同徐氏冰冷的面孔,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又颠三倒四地说了些胡话,一会儿喊母亲,一会儿又喊苏英,甚至连飞絮流云都喊了个遍。
最后将泪湿的小脸放在他手中,哀求般地蹭了蹭。
段容时顺着她的头发安抚许久,目光落到她脸上,有些茫然地呢喃道:“我不会走,可现在要走的是你啊。”
他的手下一直在苏浈身边守着,这原本是为了保护苏浈的安全,却让他知道了许多令人意外的消息。
同他成婚的确是松开了苏浈的手脚,令她在大婚第二日便开始处理自己的财物,准备假身份,又借着修缮段府的遮掩,悄悄在京中置办了宅院。
他很清楚,这是苏浈替自己准备的退路,只是他不明白,这条退路究竟什么时候会被启用。
有时候段容时也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他既想给苏浈一切她想要的、一切世上最好的东西,又绝不肯遂了她的意思放她自由,他不愿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却又不肯松开禁锢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苏浈也是这样的,分明心中怕他、厌恶他,却还惦念着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抓着不肯放手。
许是酒意上涌,又或者是看见旁人的热闹团聚想起许多旧事,段容时在这时候难得有些落寞。
苏浈像是心里安定下来,闭着眼睛,呼吸逐渐平稳。段容时侧坐在榻上看着她,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也曾为你摘过风筝……”
这还是头一回醉酒,翌日苏浈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她努力睁了睁眼,正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段容时的手。
段容时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和衣在床边的小榻上凑合了一宿,他骨相精致,肤色有种近乎透明的白,就这样随意地靠在床边,显得柔软又温柔。
记忆渐渐回笼,她是如何轻浮地扑在他身上摸他的脸,如何拽着他的手哭着喊着叫他别走,昨夜的景象断断续续地浮现在眼前,苏浈脸上红晕也渐渐扩大,染红了耳尖和脖颈。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苏浈原本就计划昨夜要成事,的确是下了豁出脸面的决心,但没想到自己一着不慎喝醉了酒,还做出那么多……那么多不要脸的事。
他眉头皱了皱像是要醒,苏浈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人家的手,连忙松开,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段容时窝着睡了一晚,胳膊酸疼,一动便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抬起头,见苏浈已经坐起来了,拧着眉问道,“是着凉了么,脸怎么这么红?”
苏浈躲在被子里摇了摇头,声如蚊蝇,“我无事……”
段容时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脸,还是不放心,“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昨日不该喝那么多酒。”又见她缩成一团不动,想起他们昨日都未梳洗,苏浈睡得应当不大舒服,眉头皱得更紧,“我叫人进来给你更衣。”
说着自己也有些奇怪,怎么这时辰了还没有下人进来伺候。
苏浈抿着唇,她昨日特地让下人们不要打扰,却没想到现在是这样的情形。她也没脸再待在床上了,拉着段容时问道:“主君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昨夜她折腾了一晚,想也知道他肯定没歇好,眼下都有一层淡淡的青影。
段容时早习惯了没日没夜的日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出门唤人进来给苏浈梳洗,又让人去医馆请大夫来瞧。
他自己倒是十分随意,只让人烧了些热水洗去酒气,换了身衣服,却见着胡楼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公子,恭王来了。”
“恭王殿下,不知有何贵干?”
恭王郑瑜禾自诩忠直,同总是明里暗里想要拉拢段容时的太子不同,恭王对统御司这等行阴诡苟且之事的地方一向嗤之以鼻,也曾多次上书请求皇帝撤裁统御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皇子郑瑜荣立为太子后,恭王为避其锋芒,借口为幼子祈福去往西川寺静修,久未回京,一回来却往段府跑。
他带着兜帽从后门进来,想是不愿引人注意,一进书房便沉声问道:“段指挥使,孤王不愿说那些客套话,我只问你,有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你敢不敢干。”
段容时挑了挑眉,请他坐下,胡楼会意将门关上,守在门外。
“想必此事不仅利国利民,还会震动朝野,不然殿下也不会特意来此。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恭王生得魁梧,带着怒气皱眉时便有一股威慑在,“不错,此事干系重大,若你没有这个胆量,我自会再寻他法。”
这就是一定要段容时给个承诺。
恭王同太子争斗多年,早已势同水火,就算此时碍着皇帝还能保持表面的和平,但谁都知道,太子登位,第一个要肃清的就是恭王的势力。
他这时候要的,不仅是段容时在此事上站在他那一边,更是要段容时同他站在一条船上,扳倒太子。
段容时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才道:“此间无旁人作证,段某就算是答应了,日后也可随意改换主意,殿下既无旁证,又何必非要这个诺言呢?”
“若你是肯轻易改换门庭之人,便不会到现在还未归顺太子。容时,”恭王换了个称呼,“你我曾有同窗之谊,虽时过境迁,但我不信你连本性都会改变。”
段容时垂眸不语,像是被他说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王又劝道:“我知你念着旧时情谊,不肯轻易对太子动手,对令阃是什么心思朝野皆知。你对苏家女重情,可想过日后太子掌政,她该如何自处!”
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恭王沉下心,再添上一把火。
“我今日要同你商谈之事,关系到天下安宁,就算你我不肯动手,将来也会有其他人出手,只怕届时便会失去先机。我不妨给你透个底,此等良机千载难逢,若能运筹得当,便能将他彻底拉下来。”
什么大事既能将太子扳倒,又关系到天下福祉,也只能是最近的江南灾祸了。
段容时眉心微动,终于松了口,“微臣能有何助益,殿下直说便是。”
这便是答应了合作,恭王大喜,将一切和盘托出。
第33章旧伤?苏英一脸复杂地转出来。……
这几天京城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便是盛宠多年的淑妃终于有孕,皇帝大喜,本要重修宫殿以示嘉奖,又要将淑妃的位分抬一抬,要立为一品贵妃。
但大臣们纷纷上书,说灾乱为平,未国祚着想,当勤俭用度以作表率,不若等到淑妃生子后再行封赏。皇帝虽不情愿,但还是知道大事为重,终究作罢。
第二件则更引人注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南灾荒,大周上下人心惶惶,各处流民北上涌入京畿,京郊西川寺的主持慈悲为怀,令众僧大开山门,以空置的寮院收容难民。
这原本是件好事,但流民一多,争抢餐食的事情便频繁发生,西川寺武僧不愿下重手,只尽力阻拦劝解,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佛寺重地不该见血光,主持念了几声佛,上报京兆府处置,衙役便上山将人犯押送回来。
但没想到,这被押解的流民在经过城门口时,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称是前任寿州刺史之子,又高喊:“户部窃粮,太子包庇,将罪过尽数推于我父亲身上。父亲!儿子不孝,不能为您洗净清白,唯有一死以谢罪!”
说完竟带着绳索往城门撞去,幸而被衙役拦住。
流民大多没有过所无法进城,京中善心的勋贵便在城外设置竹棚、粥棚来安置流民。这位“刺史之子”大闹时,附近全是流离失所的难民,听见这话自是群情激愤,拦住衙役,又直闯城门要讨个说法。
最后还是巡防京畿的禁军出动制住流民,护送着京兆府的一干人等回了府衙。
那位“刺史之子”额角磕破了点伤,性命倒是没有大碍,却给京兆府尹出了个大难题。
寻常流民哪里分得清什么户部工部,此人张口便直说户部窃粮,又攀上太子,而太子新娶的良娣又是户部尚书余文杰的孙女……
江南一地太仓设在寿州,太仓失火,刺史首当其冲被问责,不过几日便死在了回京的路上。这“刺史之子”身上并无印信,但身份恐怕有八成是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小小的斗殴杀人案,竟演变成涉及当朝储君的答案,更别说还牵扯了江南一地的灾害。
京兆府尹第一反应就是甩给统御司处理,却吃了个闭门羹,回报的下人说,统御司先前奉旨去和州拿人,已派出大部分精锐,指挥使段容时又重病在身,只能闭门谢客。
京兆府尹急得挠秃了头,实在没办法,只好求助大理寺。
而大理寺正是恭王的势力。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段府里也不宁静。
许是中秋那日喝醉了酒,又和衣囫囵睡了一夜,连窗都没关,段容时次日便起了高热,到下午便烧得话都说不清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行事酷辣,在朝中树敌颇多,那些人每日烧香拜佛求着他生病都没用,现在需要他出面时却病倒了,让人不能不多想。
不仅东宫信不过,频频使人来探,宫中连皇帝都被惊动,心忧不已,亲自派太医院的陈掌院来看诊。
陈掌院年过古稀,精神矍铄,探过脉象后又皱着眉摇摇头。
苏浈扶着飞絮定了定神,问道:“陈太医,敢问……敢问外子究竟是什么病症?”
寻常发热至多不过两三日,但段容时高热不止连绵六七日,苏浈用尽了法子也没能给他退热,请遍京中医馆的大夫,要么听说是段府相邀便闭门不出,要么是看诊过后便要他们另请高明。
这样几次,就算苏浈笃定段容时不会死,却也生出些犹疑来。
陈太医捋了几把胡子,又翻开段容时的四肢来瞧,见上头各有一处旧疤,便有了几分了然。
“回禀娘子,段侯爷身上经络皆备打断又重接过,身体本就比寻常人要孱弱许多,如今又受风邪入侵,的确多了几分凶险。”
风邪入侵,虽然早有预料,但苏浈还是抿紧了唇。
一切都是因为她。
“侯爷经脉受损,与常人行药不同,待我为他行针后再服药,或许能尽快退热。“陈太医瞧她一脸的担忧苦闷,出言安慰道:“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子且宽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连忙点头,使唤下人去准备东西。
陈太医提针在段容时各处穴道上行针,不到一刻,他便汗出如浆,嘴唇泛白,吐出一口瘀血来。
苏浈没见过这阵仗,握紧飞絮的手,强撑着站在原地,又见段容时吐血过后反倒清醒过来,也能与人对谈,这才安了些心。
陈太医收起针包,如常写下几个方子,细细吩咐过下人之后便回宫复命,苏浈说要送他,陈太医却示意她留步。
陈太医犹豫片刻,还是对段容时劝道:“侯爷该保重自身,莫要再让家人担忧了。”
太医离开了,段容时斜靠在床柱边,面上仍然没有血色,精神却挺好,朝苏浈伸手,“小绊,辛苦你了,我睡了几日?怎么见你都瘦了些。”
苏浈拉着他的手,坐到床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陈太医说了,他这样的情形本不该饮酒,更不要说吹风着凉,她又想到西川寺避雨那日,分明已是仲春的时节,段容时却仍在屋内备了炭盆,显然是清楚自己身体的。
“你怎么不早同我说啊,我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苏浈翻开他的手,细细地摸着那道伤疤,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当年段伯言叛逃,段家一夜倾覆,族人要么隐匿身份要么被砍头流放,唯有段容时因着母亲锦阳长公主的几分情面,得以保全自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人只知道他是撞了大运,遇见了个善性的皇帝,身为逆贼之子尚可不被连坐,还能位极人臣,却不知他曾受过这么多苦。
“不过都是些陈年旧事,若不是太医说起,我也忘了。”段容时将伤疤收回袖子里,抬手给她抹泪,“别哭啦,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苏浈瞧着他气息都不稳,还要来安慰自己的模样,却觉得越发委屈起来。
“你要是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
段容时却打断了她的话。
“好啦,是我错了,小绊别伤心了。”段容时的声音很轻,脸上也是笑着的,可苏浈莫名就是觉得他有些伤心,“中秋那日我也很高兴,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倒是扫兴了。”
这话说的,像是比起担心自己的身体,更担心让苏浈失望。
苏浈吸了吸鼻子,红着一双眼睛瞪他,“你要是早告诉我,咱们要么多准备几个暖盆,要么就在亭中拉起帘子遮风。总归都是赏月,总有不让你着凉的办法,也不至于一病就这么多天。我……”她忍不住又锤了一下他,“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一直……一直……”
她说不下去,生怕随口说出的话被应验了。
段容时心里软成一团,揽过人轻轻哄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忽而目光一利,“谁在那里,出来!”
苏浈也是一惊,朝屏风看去,却看到苏英一脸复杂地转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34章旧伤?苏英气急,拂袖而去
苏英深夜到访自然是有要事。
西川寺的布置是段容时一手策划,包括恭王撞见“刺史之子”后,那位出谋划策,劝说恭王向统御司求援的谋士,亦是段容时的暗桩。
而这些事段容时早在要求苏英合作时,便同他交了底。
苏英知道,猎宫一事在太子那里,他是借了太子的东风得以掌控禁军,但唯有他同段容时清楚,他实则是成了段容时楔在皇帝身边的一颗棋子。
无论是东宫还是恭王府,都有段容时的人手眼线,而苏英成为禁军统领后,段容时便等于间接控制了宫城防卫,苏英摸着线索细想几息,便觉出一身冷汗来。
只是他已经同段容时站在同一条船上,又有苏浈掣肘,已不能再回头。
今夜他来此则是因为,皇帝已经发觉,江南饥荒背后有太子和恭王两方角力,已不仅仅是一场天灾这么简单,势必要让段容时亲自处理此案,段容时再“病”下去意义不大。
却没想到段容时将一切瞒得这么紧,连枕边人也没透过口风。
但瞧着自己妹妹从段容时怀里挣脱出来,脸颊通红不敢看过来的模样,苏英又觉得段容时是故意的。
苏浈抹去脸上残存的泪水,“兄长怎么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英挑了挑眉,没为难她,而是似笑非笑地看向段容时,“妹夫病得这样重,我身为长兄该来探望。”
他加重了“探望”二字,显然是意有所指。
这些日子苏浈日夜照顾,当然不觉得段容时的病有什么问题,只觉得他故意找麻烦,而段容时又斜靠在床柱边气若游丝,不由得说:“夜已深了,兄长若有什么别的事,不妨明日再……”
“大舅哥身份不同,白日里毕竟不大方便。”苏英听见这个称呼脸色又黑了些,段容时置之不理,紧了紧握着苏浈的手,“这里没事,天色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可是……”
段容时摇了摇头,“去吧。”
苏浈又看了眼苏英的脸色,满怀担忧地走了,留他们二说话。
“段侯爷这是装病装上瘾了?”
听着苏浈的脚步声远了,苏英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抓住段容时的手腕替他号脉,待摸到脉象却皱了眉。
“怎么会这样,你……”
段容时抽回手,面色不善,“云将军既然肯来,想必是知道了宫中情形有变。消息我已清楚,将军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人都说你昏迷多日,我只以为你是装病,却不知你这是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苏英不肯轻易放过话题,“上次交手时我便发现你经脉有伤,你这旧伤是怎么来的,小绊她……她知不知道……”
简单的病热瞒不过东宫的试探,更瞒不过皇帝派来的太医,唯有让他们相信段容时是真的牵动了旧伤,不能理事,才能将这个案子甩到大理寺去。
所以段容时的病症都是真的。
这些原本都在计算之中,但看到苏浈焦急的眼神和明显纤瘦的身形,他还是有几分后悔,却没在苏英面前表现出来。
“此事不劳将军费心,内子我自会照顾好,人多眼杂,将军以后还是避忌着些,以免生出事端。”
两人一个是皇帝信臣,一个是守卫着皇帝的安全,若让人知道御前统领私自拜访统御司指挥使私宅,不但会引起皇帝疑心,更会招来杀身之祸。
苏英一向谨慎,又武功高强,深夜仗着轻功避开眼线倒不是难事,段容时这话赶人的因素倒占了大半。
“我心里有数,不会让人瞧见。”苏英紧紧拧着眉,“你气脉虚浮,血脉滞涩,本就比常人受不得寒,又如此自伤,当真是不要命。我不论你到底在算计什么,倘若你年岁不永,由我护着,小绊倒也不愁再嫁。”
他一向不大瞧得上段容时,若不是方才见苏浈哭得伤心,是真把段容时放在心上,也不会多嘴说这两句规劝。
但段容时却无动于衷,只淡淡道:“如此便麻烦将军了。”
“你……!”苏英气急,拂袖而去,倒还记着没发出一点声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静默良久,望着地上没来得及擦净的一丝血迹,叹了口气。
段容时的病来得急,去得也快。宫里的太医又来行过几次针后,他便能下地处理事情了。
朝堂上关于江南太仓一事的争论胶着已久。大理寺接收人犯本该过堂审问,但还没来得及审,太子身边一个长史拿着令牌就到大理寺狱要人,说此人诽谤东宫,改由东宫处置。
大理寺卿虽是恭王的人,但此时恭王势弱,他也便有些摇摆不定,因此只将人犯照旧羁押在狱,而上报刑部询问该如何处置。
刑部情形更为复杂,刑部尚书施勇是恭王妃的堂叔父,又同户部尚书余文杰是姻亲,儿媳妇同太子良娣是同胞姐妹。
手心手背都是肉,施勇只能将大理寺的文书压在案上,行一个“拖”字决。
他两头都不敢得罪,却将两头都得罪了,太子和恭王的势力纷纷上书,一边说事涉东宫,又牵扯朝廷大员,当有统御司私下处置;另一边却说此事涉及命案,当有刑部先审命案,再由统御司清查太仓失火一案。
两边争得不可开交,都暗暗盯着统御司的动静,是以段容时刚刚好转,段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段卿,你既已好转,为何还不尽早上书接过此案!”
恭王急急闯入段府书房,焦灼得嘴皮都起了燎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也难怪,人犯本该进了大理寺便尽早过堂,尽早将所有的口供落成文书,却不知东宫消息为何这样快,人犯上午刚被移送大理寺,下午东宫的人便到了。
他们已经失了先机,段容时又态度暧昧,不肯尽早出面接手此事,恭王不由得心生怀疑。
段容时道:“殿下让段某避开此事,段某避开了,可这事的问题出在殿下的人手里……恕段某直言,这事已经坏了一半,即便是我也很难挽回。”
恭王阴着一张脸,“那依段卿看,孤王该当如何。”
段容时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才道:“三司会审。”
恭王却怒目圆睁,断言道:“万万不可!”
此事涉及东宫,又牵扯朝廷大员,更事涉江南十州灾祸,实属大案中的要案。按大周律例,像此类重大案件,本就该由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会审。
但三司中派系众多,关系盘根错节,东宫和恭王的人马穿插其中,若真要三司会审,倒真不知道审下来是谁得利,因此朝堂上争论这些时日,却没一个人提出最该启用的三司会审。
段容时并不急,只是放下茶碗,静静地等他思考。
恭王在书房内走了两圈,不住地转着手上的扳指,他精于骑射,这玉扳指没几日便要换,现在这枚已经半旧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行。御史台我插不进手,刑部的施勇又是个老滑头,必不肯偏向孤王,若真要三司会审,只怕会让东宫有可乘之机!”
段容时却叹了一口气,“御史台和刑部不肯偏向殿下,自然也不会偏向东宫,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查清事情,挽回一二。”
太仓丰年积粮,岁歉便失火,是个人都猜的到其中有猫腻,若要细查,只怕连恭王的手下也会牵扯进去。
但这话不好明说,他只能含糊道:“刑部同东宫的关系终究要更近一些,况且三司会审,必然牵扯更多,到时候就算大理寺想要主持公正,只怕也会多有掣肘。”
段容时轻笑着摇摇头,“只要主审之人忠心于殿下,就算不能扳倒东宫,也能折损五六。”
“你是说……”
“既然此事涉及朝局争斗阿昏,那陛下必须得要挑选一个身份够高,又能持身中正之人主审。如此,还望殿下能够美言一二,让段某来做这个主审之人。”
第35章变局?只怕是要壮士断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医诊断段容时的病情已经稳定,皇帝大喜,派人送了好些名贵的补药上门,令他好好休养。
明面上说是休养,但想想如今局势,这道旨意其实是委婉地催他回朝,段容时心领神会,立刻写了谢罪折子请求复职,而皇帝自然也允准了。
苏浈早就意料到他要回统御司,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将段容时官服拿出来熨烫。
“娘子,主君在书房会客,应当是不回院用饭了。”
这些天段容时总在书房会见客人,听飞絮说,那人无论昼夜,总是穿着一身黑斗篷上门,像是不愿引人注意。
苏浈手上不停,“主君午饭便没吃,天色也不早了,他不饿,客人也要吃东西的。”她又嘱咐飞絮,“你去厨司分些小菜送进去。”
飞絮应了声是便去了,苏浈继续低头,一寸一寸地熨过衣衫,直至绛紫色的朝服上不见一丝褶痕,她上下打量一番,点点头,让流云同青叶将衣服晾到架子上,又将鱼袋和冠帽等物一一擦净,摆在旁边。
等一切做完了,天色已经擦黑,苏浈算算时间也该开席,飞絮也送饭回来了。
主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默契甚深,对了个眼神苏浈便知道飞絮有话要说。
她不动声色道:“青叶,你去看看厨司的饭菜摆好了没有,我要净手更衣之后再用饭。”
青叶是段府后头买来的下人,虽然也是得用,但究竟比飞絮流云还要远一层。青叶知道这是要支开自己,不过她一向老实不多话,也只按照吩咐做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云从外头关上门,苏浈便拉着飞絮道:“究竟是什么事,值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主君日日在书房里待着,娘子便不好奇么?”飞絮道,“也是巧,我前几回送饭都被胡楼挡在门前,这回偏巧正撞上主君送人出门。那人一身黑斗篷,天色暗,倒也看不出什么,只是他拱手行礼的时候露出个玉扳指。”
苏浈哪里不好奇,她简直要好奇死了。从段容时生病到病好,门房收到的帖子垒得像小山一样,除开那些询问病情的帖子,更多的便是请求上门探望的。
初时段容时昏迷不醒,苏浈无暇旁顾,只能将这些帖子全部压起来,后来等段容时病好了,苏浈拿着帖子去问,段容时却叫她全部都退回去。
这些日子,定南侯府同统御司一样都是大门紧闭,从不让客人上门,就连苏英偶尔到访也都是靠跳墙。
唯有这位黑斗篷的神秘客频繁前来,总从后门直接去书房,离去时也是悄无声息,从不惊动旁人。
飞絮常在外头打理铺子,也总说些江湖流传的趣事来,说是有些高门大户自诩门风清正,不许小辈狎妓,教坊司的官妓们便改换行装,悄悄入府,再悄悄离去。
这黑斗篷身形同段容时相当,不至于是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可这么久了,苏浈难免生出好奇。
“玉扳指?”苏浈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从这短短三个字里也联想不到什么,便追问道:“可看清了是什么玉,上头有没有花样?”
飞絮拧着眉仔细想了想,“我也只瞧到一眼,天色这样暗,那扳指还能也莹莹生光,应当是块好玉,至于有没有纹饰……我真记不清了。”
这人能被段容时奉为上宾,能用美玉做扳指,又用斗篷遮掩身份,生怕被人知道同段容时往来甚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摇摇头,决定不再去想,“不管他了,你方才去送食盒,他可说了什么?”
“没送到呢,我去的时候主君正好送人出门,食盒都没给出去,我直接送回后厨了。”
苏浈抿嘴露出一个笑,“他这么早谈完事,应当是能同我一起用饭,咱们快去吧。”
段容时复职,西川寺命案同太仓失火案要不要一同处理、该由谁来处理,朝堂之上更是争论不止。
一个御史在争辩时像是急了,说漏了嘴,直道:“若各位都觉得此事重大,不如三司会审得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在彼此攻讦之余又骂这个御史口出狂言。
皇帝高坐明堂,若有所思,待散朝后又另召吏部、礼部、刑部三位尚书于福宁殿议事,次日便下令启用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是前朝就有的旧例,大理寺折狱详刑,御史台复审,刑部评定,只处理重大狱案。新朝虽沿用前朝制度,但没用过几次三司会审。
一则是三司人员庞杂,几次改制后职权多有交错,共审一定会导致各司之间的拉扯争论,难以辨清;二则是动用三司会审,便相当于承认了有重大案情发生,不仅是底下官员有失职,对皇帝的名声也有损害。
尤其是当今皇帝有了统御司这把好刀。统御司监察百官诸事,就算是卢家祸及全族的大案,也只在司府内解决,奏报只上御案,不经大理寺和刑部的文书,如此便可在名声上抹平。
但皇帝圣意已决,显然不愿再听太子同恭王扯皮,不但明旨动用三司会审,还令统御司指挥使段容时坐镇主审,又命太子同恭王到堂监审,一推六二五,全交由他们自己闹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人心知肚明,在城门口闹了那一场,太仓失火的事情一定得给个章程出来,不然难以平民愤,而太子同恭王担了监审的名号,也不好再庇护下属。
如此,太仓失火一案究竟能得个什么结果,还要看段容时这位主审,愿意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段容时一向不党不群,段家又凋敝得不像样子,想要托关系求情也不知该求谁。曾收受过江南孝敬的勋贵人人自危,见递往统御司的帖子都被退回来,便又将帖子送到段府去。
苏浈变得万众瞩目,从前在背地里暗暗瞧不起她的夫人、贵女纷纷邀她上门做客。今日这个要摆寿宴,明日那个要赏花,还有的直接在帖子里夹上银票,都想要苏浈帮忙说和一二。
苏浈不想惹麻烦,一概称病全都拒了,但有一个人是她无法拒绝的。
顾湘婷递了帖子,说要来做客。
顾湘婷难得肯来,苏浈自然是扫榻相迎,拉着顾湘婷到处走动,将整个段府逛了个遍。
她说起刚嫁过来时,发现连主屋屋檐的瓦片都有朽坏的,她同段容时商议这事时,对方也是一脸惊讶,将中馈账簿钥匙全数交予她,又联系了泥瓦匠,若非朝廷有事,恨不得自己蹲在家里监工。
当初忙得满脑袋灰,现在看着焕然一新的府邸,又觉得都是趣事,苏浈说得眉飞色舞,却见顾湘婷强笑两下,眉宇间忧色难散。
顾湘婷一向心大,自言自语也能乐不可支,倒是第一回有这样的神情。
苏浈带顾湘婷走到一处风雨亭,遣退下人后问道:“你我之间不必遮掩,究竟是出什么事了,今日就没见你笑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咬着嘴唇嗫喏半晌,开口时便带了哭腔,“小绊,我求求你,你救救我们家吧!”
听她抽抽噎噎地说了半天,苏浈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周律例,各州设内仓,每年储藏两成粮税以备救灾,六成送归国库所有,二成送于社仓储备。
天下共有二十六个社仓,轻易不肯开启,唯有大灾、重灾时,各州内仓不够支用,朝廷来不及拨款送粮,便由各州刺史共同上书,经户部度支司、司农寺审核批准后,才能开仓救灾,且一旦熬过了灾情,各州必须在两年内补齐原本的存粮。
江南富庶,十州共用一个社仓,便是建于寿州的社仓。寿州地势平缓,所建社仓也比其他州府的更大,能容纳更多的粮,可供一州百姓整整一年生息。
江南水灾、洪灾都不少,但各州存粮丰实,往往凭借自己就能度过难关,再不济也可向临近州府借粮,因而动用不到寿州社仓存粮。
寿州刺史江兴修害怕存粮久了生霉,每年都趁入库时以新粮换旧粮,再以陈年旧粮抵充国库税收。
社仓中所存全是崭新的粮食,且数量颇巨,若全换成银钱,只怕比江南钱家全族资产还要丰厚。
如此,便有人动了心思。
首先是有人上书告举刺史江兴修以此充好,敷衍朝廷,江兴修被狠狠责骂一通,罚了两个月的俸禄,再也不敢干换粮的事,也再没有一次次清点社仓存粮。然后便是州府掌管文书的小吏新娶江南大族的嫡女,为岳家悄悄配了社仓的钥匙。
再然后,便是江南送往京城的岁敬越来越多,江南豪族的仓廪越来越丰实,而社仓每年报有霉变的存粮也越来越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到了江南水灾时,十州内仓支应不及,求援社仓,但社仓已空……
于是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顾湘婷不关心朝政,就算见到京中流民越来越多,父兄身形愈见瘦削,也没能发觉什么,直到那日她听见长兄顾松山和二哥顾松柏在书房中争论,这才知道,太仓失火,竟能牵动顾家。
“你也是知道我二哥的,他是个老古板,又没什么恶习,连自个每月的俸禄都花用不完。”顾湘婷哭得快要断气,“那些钱不过是过了过手,最后得利的都是东宫,可到头来,担罪的却是我们整个顾家!”
顾松柏在户部任职,江南豪族敢私窃社仓库存,必然要上下打点,他显然也时被“打点”的一员。
苏浈听得心惊不已,攥了攥手,发现掌中全是冷汗。
她从前便一直想不通,大周虽外有蛮族窥伺,内有积弊众多,但破船还有三千钉,怎么也不至于在短短一年之内便被逼到迁都。
现在却明白了几分。
怪不得梦中江南的一场水灾,竟能酿成这么大的后果,民间起义军能壮大到撼动王朝、攻陷京城的地步,原来还有这一层民愤的缘故。
“既然……既然此事同东宫有关,你……你们去求了皇后娘娘吗?娘娘是怎么说的?”
“母亲已经递了几次帖子进宫,都没有下文,大哥也去东宫递过拜帖,可是……”顾湘婷摇头,泣不成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恭王监审此案,太子怎么能把自己牵扯进去,只怕是要壮士断腕,彻底抛弃顾家。
第36章求情?同顾家没半点关系!
顾湘婷泣声不止,亭外流云担忧地望过来,苏浈示意她无事,她便使唤其他下人去准备席面,又站得更远一些。
苏浈抚着顾湘婷安慰了一会儿,“娘娘不见刘夫人,那你三嫂呢?从前皇后是最疼她的,让她出面……”
不久前刘易梦已经过门嫁给顾松竹,那时恰好段容时病重昏迷,苏浈无暇他顾,只送了名贵的贺礼上门。
刘易梦是皇后亲侄女,一向得皇后青眼,甚至有经通报便可入宫的特权,就算皇后和太子想要抛弃顾家,也总该顾忌几分国舅的情面。
顾湘婷脸色更加难看,“她一知道这件事便进宫谒见皇后,但被娘娘以侍疾之名扣下了,前日刘家又送了封和离书来,要同我们顾家断绝姻亲关系……我哥哥他才新婚一月啊,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不会求到你这里来。”
话说到这份上,顾湘婷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她抓住苏浈的手臂,“小绊,求你救救我哥哥,救救顾家吧!”
苏浈扶着她,“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帮,只是此事涉及朝堂,我……我实在……”
顾湘婷安心许多,用袖子草草擦干泪水,正色道:“你能帮得上忙。段容时主审此案,只要他肯高抬贵手,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为难顾家。小绊,只要你帮忙求求情……”
苏浈直觉此事没有那么容易,“这么大的事,有太子和恭王坐镇,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顾湘婷一下冷了脸,她生得一双极俏丽的眼,含着薄怒时竟与皇后也有七分相似。
“小绊,咱们可得讲点良心,当年你被徐大娘子欺负成什么样了,若不是我们护着你,你能有今日的清闲日子吗?我顾家不求你报恩,若是小事也不会来扰你的清静,可这次不同。”说着说着,顾湘婷眼里又含着晶莹的泪水,“我们家已经被逼到峭壁边上,我父亲已经为这事病倒了,母亲每日在家以泪洗面,我母亲那样疼你,你怎么忍心……!”
“我……我没有说不帮。”苏浈也急得眼眶湿润,“国公同国公夫人对我有重恩,你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帮。只是这事太大,你只想着我这一条路,若主君帮不上忙,我只怕会误了上下疏通的时机!”
顾湘婷神色一缓,握着她的手,“只要段……段侯爷肯抬手放过顾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京城已经闹得人仰马翻,统御司的人马才刚刚抵达和州。
临近晚秋,京城早已百花凋零,遍地落红,一片萧瑟景象,和州却还残留着几分青绿。晚风吹过,金色的银杏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商贩们吆喝着各自归家,仿佛不曾受到蔓延十州的灾荒影响,秩序井然,一切都同太平时一样。
各处都在受灾,饥荒,瘟疫,匪徒作乱,唯有和州还是个安宁地界。
夜深人静,更夫敲着梆子要百姓小心火烛,没留意到身后几道黑影迅速划过夜色。
玄衣人翻进府衙,悄无声息地摸进后院,此处烛火皆熄灭,静息聆听,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几个玄衣人相互对视一眼,缓缓亮出刀锋,忽而一阵猎猎风声,没了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兵刃也摔在地上,发出金属的碰擦声。
此处是和州府衙,屋内熟睡的人自然是和州刺史范丰年。百姓安居乐业,他却为周围的灾祸难眠,外头的声音不重不轻,刚好将他惊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啊,是许师爷吗?”他点起烛火,披上外衫推开门,一轮下弦月高挂在空中,照亮满院的血迹,和院中的一个黑衣人。
满地都是血,却不见一具尸体,饶是范丰年自诩见多识广,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黑衣人朝他作揖,“深夜惊扰范大人好眠,罪过罪过。”
范丰年认出他身上的环首刀,拧眉问道:“阁下是统御司的人?为何在我院中杀人?”
黑衣人微微眯起眼,面罩下像是展开了一个笑,“大人误会了。陛下有旨,和州刺史治州不利,对旁近饥民见死不救,要统御司来拿人问话。几位兄弟听错旨意亮了刀兵,在下为保刺史周全,不得以借贵地规训一二,倒是惊扰刺史大人了。”
范丰年上下联系一细想便猜到端倪,冷笑道:“救范某命是假,统御司清理门户、排除异己才是真吧。”
黑衣人没否认,“两全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范丰年道:“既要抓我回京,贵司直接动手便是,留你一人在此,是要先礼后兵吗?”
“范大人误会了。”黑衣人两眼弯弯,“为范大人正名的急信应当已经送出京城,不日便可抵达和州,统御司何必多此一举?在下祖籍和州,父母皆葬于和州,特地求指挥使得了这份差事,便是要替族人深谢大人。”
黑衣人退后一步深深作揖,“和州百姓得以保全,江南十州能够有复苏之机,多亏范大人筹谋。”
范丰年却叫住他,“不必谢我,江南十州有救,实是天地仁慈,不愿教百姓受苦,我不过尽力施为,当不得这一声救。”他仍紧拧着眉,语气不善,“贵司既然有如此手段,为何会对江南饿殍遍野视而不见,只顾内斗,导致如今的局面?”
黑衣人又作一揖,答非所问,“大周有如先生一般的忠直良臣,必会否极泰来。”
否极泰来是个寻常词,用在国祚上便有了更深一层意思。
范丰年浑身一冷,再抬眼时只见到院里空荡荡的,若不是满地还残存着血迹,这一切好像都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苏浈虽答应要为顾家求情,但这情也没这么好求。
三司会审震动朝野,竟朝堂辩论后,最终还是决定将西川寺命案同太仓失火案一同审理。
西川寺在京畿,太仓却在寿州,两地文书、物证、人证都要一一移送京城,又要经三司分别过手。
审理此案本就困难,还有太子和恭王有意无意地在旁阻挠,更是举步维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段容时还能回家睡觉,这几日干脆就宿在了统御司,苏浈想要向他求情,却连段容时的人也见不着。
可苏浈也不能直接闯到统御司里找人,只能耐着性子等,每日都送餐食去统御司,顺便打探他什么时候才归家。
直到江绍元,也就是寿州刺史江兴修之子的身份被确认,当着三司主司和段容时的面对供词画押之后,段容时才终于踩着晚霞归家了。
彼时段府灶火正热,苏浈不怕厨司杂乱,亲自将餐食一一摆放进食盒,转身却见着段容时倚在门边朝她笑。
“原来这些时日送来的餐食,都是娘子亲手做的。”
苏浈身上还套着件围布,一时羞臊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也不都是我做的,我手艺不好,只是做些装碟的活计。”
段容时笑意更深,牵过她的手细看,又问她到底哪几样是她亲手做的。
苏浈嗫喏着不肯说,轻轻推了他一把,“主君既回来,那准备准备便可开席了,容我先去换件衣裳。”
“娘子慢些。”
段容时看着她走远,遗憾地搓了搓指尖,回头见厨司众人都束手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他顿觉无趣,也甩手去更衣了。
酥蜜食,三脆羹,鹅鸭排蒸……都是平日里能吃到的家常菜,但在统御司用食盒装着吃,和夫妻俩对坐着吃,自然是不大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难得松快,眼角眉梢都露着温软的惬意,一直盯着苏浈看不够似的,自然发现她心里藏着事。
他一个使力,将人拉到怀里抱着,歪头问她怎么了。
苏浈咬着唇,半晌才道:“我有件事要求你。”
段容时一挑眉,手无意识松了些,“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你我之间哪里用得上这个‘求’字。”
苏浈轻吐一口气,正了正身形,“不是我,是……是湘婷,她托我问你,能不能对顾家宽宥一二。”
接着,她便把顾湘婷说的原样翻给段容时听。
“顾家二哥是个素来节俭,这么多的银子他也没处花,不过是过过手的事,何必白担了这个罪名,让顾家上下都受牵连。”
段容时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将苏浈放下来,另找了张凳子同她对坐。
“我虽是主审,但此案牵连甚广,我若在其中动手脚,别说恭王,就连太子也不会领这个情,到时候不但顾家不能脱罪,连我也会被牵连进去,你可知道?”
其实苏浈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道:“可湘婷说,只要你肯放松些手脚,顾家便……”
“顾家、顾家,你事事为顾家打算,真当自己姓顾了不成!”不知为何,段容时像是被激怒了,突然站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在屋中来回踱步,好容易压下怒气,“你同顾湘婷交往甚密,又利用云氏同刘夫人的旧情来自保,这无可厚非。可是,”段容时紧盯着苏浈的双眼,“你年年在西川寺上香,可还记得自己父亲姓苏,母亲姓云,同顾家没半点关系!”
第37章求情?有好些时日没见到段容时了。……
苏浈被他吓着了,惨白着一张脸满目惊惶,好半晌没说话。
“你每日等着我归家,就是为了这事么?”段容时闭了闭眼,自嘲地轻笑,“你这样为顾家处处打算,怎么不知道问问,英国公为何不敢亲自找我商议。”
苏浈只道顾湘婷直接找自己,是因为同段容时并无交情,由自己从中斡旋或许更加有利。听他这么说,倒像是顾家同段容时早有旧怨,顾家不敢去找段容时,只能求自己帮扶一二。
她从未往这上头想,不由得一怔。
段容时发泄完怒气,又恢复成那个喜怒难辨的指挥使了,他没再理会苏浈,而是径自去了书房,没过多久,小厮来主屋将他的被褥尽数搬了过去。
上回段容时睡书房,还是因为他在书房突然发热,苏浈为了大夫来往方便才没挪动他。
苏浈坐在桌边,看着人来人往,脑子发木,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娘子是同主君说了什么,主君难得回来,怎么就搬到书房去睡了?”
流云万分不解,飞絮也是满脸的不认同,可苏浈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究竟哪里惹到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在书房睡了一晚,次日天还没亮便去了统御司,苏浈再送去的餐盒他一个没收,全数原样退了回来,苏浈无法,几次之后也只能不送了。
段容时这边的路子行不通,顾家的事情还没头绪,苏浈只能在别处多多打听,又往宫里递送帖子,希望能替顾家向皇后多求情,顺便探探刘易梦的情况。
从前的龃龉都不要紧,眼下尽快找到门路解救顾家于水火,是苏浈第一要做的事情。
但递往宫中的帖子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音。段容时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众人不敢攀附他,倒是十分欢迎苏浈,只是这些接见苏浈的官眷,要么自己就深陷此案想托苏浈求情,要么一听是顾家的事便讳莫如深。
苏浈像只无头苍蝇到处碰壁,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等收到静妃召见旨意时她简直喜出望外。
太子和恭王一同监审,实则暗暗角力,若东宫不肯出手,她去拜见静妃求情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静妃是一品皇妃,在玉寿阁中摆出的排场同皇后不相上下。她这次召见的不仅苏浈一人,还有许多其他的命妇,苏浈打眼一瞧,十个里八个有诰命,剩下两个父兄都是重臣。
静妃说了几句场面话,又上了许多南国快马送来的鲜果请各位品尝,命妇们争相吹捧着,这场面俨然就是坤宁殿中的群芳宴。
恭王争储之心昭然若揭,静妃也是毫不掩饰僭越皇后的行止,反之皇后和太子一味自保,甚至要舍弃顾家的势力。
这场三司会审赢家究竟是谁,不言自明。
苏浈按捺着性子等到宴散,各家命妇都离去了,她才上前拜道:“静妃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静妃倒没奇怪,笑着召她上前,“那日在皇后殿里我便说,段侯娘子生得如此样貌,一身高华气度,又不骄不躁,是个有大出息的。如今看来,当真是缘分二字。”
苏浈眉心一跳,“娘娘谬赞了。”
静妃笑意更深,“苏娘子何必自谦,段侯看重你,自然有他看重你的缘故。段侯的事阿禾都同我说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以后常来常往就是,熟悉之后也不必如此生分。”
阿禾自然是恭王郑瑜禾。静妃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段容时已经投了恭王,苏浈不明就里暗自心惊,也不敢答这话,只又行了一礼。
她不知道的是,段容时只答应在这一案上出力,至于他以后究竟要不要彻底站在恭王这艘船上,恭王试探多次,段容时一直态度暧昧地打太极。
段容时含糊其辞,恭王和静妃十分不满,碍于他手上实权不肯轻易闹僵罢了。这次静妃召见苏浈,既有试探,也存着拉拢之心。
苏浈听静妃夸了几句,头皮发麻,正在犹豫要不要替顾家求情时,宫人却来报恭王入宫觐见。
静妃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他入宫的日子。”她握着苏浈的手直叹气,“我一介深宫妇人,难得见机会娘子这样的标致人物,真是可惜了。这样吧,你拿着我的令牌,以后只要经通报就可入宫来见我。”
静妃从腰上解下一块刻着玉寿阁徽记的镶金玉牌,递给苏浈,苏浈连忙推辞。
就在两人推来让去时,恭王却进了殿。
按理说恭王觐见,苏浈身为臣妻理应避让,只是这头她同静妃说话耽搁了脚步,那头宫人对恭王禀报时说得不清不楚,恭王只以为殿内是母妃亲戚,便径直入了殿,便让两人装了个对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恭王连忙低头作揖,“孤冲撞娘子失礼了。”
他是一品亲王,皇帝亲子,苏浈哪里敢受这礼,连忙侧身避开又回了一礼,“是臣妇失礼,臣妇这就告退。”
恭王朝她点点头,苏浈连忙快步出门,余光看见他拇指处套了一枚白玉扳指。
进宫一趟本是要为顾家求情,却无功而返,苏浈心里焦急,只能又多出门同各家内眷结交,这日却有个不速之客上门。
徐氏带着苏沐上门来了。
徐氏毕竟是苏浈名分上的嫡母,苏浈不欲在主屋见她,让人将母女俩请进正堂暂侯,换了一身衣服来见客,见着徐氏却是大吃一惊。
短短几月不见,徐氏整个人瘦脱了形,两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颧骨又高又突,显得面相十分刻薄。苏沐也是灰败着一张脸,往日的灵动纤巧全然不见,看到苏浈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恨。
徐氏自觉是长辈,进屋之后便坐在主位。苏浈也不同她客气,直接在另一张主座上坐下,“母亲难得前来有何要事?”
苏浈穿了一件蓝底绣金银丝线的窄衫长裙,缘边一圈红色锦绣围边,秋日凉她还在外头加了一件青色的短褙子。
近日她常要宴客,身上的衣服都是新做的,包括随云髻上的绿松石孔雀衔花冠子和凤鸟步摇钗,也是才从金匠处送过来的。
徐氏母女形容憔悴,苏浈却容光焕发。徐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话时都冒着酸气儿,“大姑娘如今出息了,瞧这衣裳这样鲜亮,比宫里娘娘都要富贵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不耐打这些机锋,她知道徐氏无事不会前来,便道:“母亲有话还是直说吧,女儿还要去徐国公家做客,不愿误了时辰。”
苏沐气性大,听她这么说直接就黑了一张脸,徐氏差点绷不住脸色,冷笑道:“姑爷得了富贵,大姑娘便连自家亲人都不要了?你父亲才进了大理寺狱,你竟还敢光鲜亮丽地去赴宴,是真不怕被人耻笑吗!”
苏浈这些日子忙着替顾家奔走,倒真不知道连苏迢也被抓紧了大理寺,登时皱了眉。
徐氏看出端倪,更是冷笑连连,“你身为段侯的枕边人,竟连这也不知道,当真是无用至极。”
前些日子苏迢因献策有功,直接从司农寺擢升中书舍人,拟撰诏敕好不风光,连带着徐氏同苏沐都满面红光,徐氏更是把握机会,替苏沐精挑细选,挑中了鸿胪寺卿的嫡子黄演为夫家。
这门亲事在从前算是高攀,如今却算是门户相当,若非那嫡子已经中了进士,徐氏怕是还瞧不上眼。
两家互通消息,已经寻人合了八字,只等灾情一过便挑个好日子下定,却没想到统御司上门,说苏迢渎职欺君,直接将人下了狱。
黄家得知消息,立刻退了这门亲事,对苏家人避而不见。徐氏消息不通,四处求人,却总吃到闭门羹,连母家沛国公府都不肯见她。
虽然苏迢身陷大理寺,但拿人的是统御司,徐氏想来想去,只能带着苏沐上段府找苏浈问话。
苏浈此时的心境着实复杂。
她从前极敬重父亲,即便苏迢偏心冷漠,从不肯对她假以辞色,苏浈也只以为是苏迢性格严肃,不苟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直到在梦中,她亲身体会到的一切,彻底击碎苏浈所有的幻想。
苏迢苛待长子,慢待亡妻,对她这个亡妻留下的女儿也只有漠视,一颗心自私得只装的下他一己荣辱。
如今他进了大理寺狱,苏浈生不出一丝担忧心慌,只有好奇同冷漠。
苏浈垂眸,看得徐氏现出一丝慌乱后,缓缓开口道:“想来若我当真无用,母亲也不会急急要见我了。只是母亲在京中交游广泛,尚且无计可施,我又哪里有施展的余地呢?”
徐氏握紧了帕子。苏迢被带走时大吼愿望,叫骂是段容时陷害,可见苏迢被抓同段容时脱不了干系。
苏迢进了大理寺,便是他的案情要并入太仓失火案,而段容时又是主审,这分明是他做了个网将苏迢套进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徐氏道:“段侯爷是新贵,圣眷正浓,又是三司主审,若能得他一言半句求个情,你父亲也能早日归家。”
言外之意,便是要苏浈吹吹枕头风,向段容时求情。
苏浈不由哂笑,这一个两个都来找她的麻烦,要她向段容时求情,说得好像她苏浈金口玉言,使唤段容时比圣旨还有用。
可她算算日子,自己也有好些时日没见到段容时了。
第38章交易?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分辩的余地。……
苏浈对徐氏母女并无好感,对苏迢也早没了那一星半点的孺慕之情,况且她为骨架奔走多日也未能找到门路,也不愿意答应自己做不到的事,也只能说会尽力而为。
苏浈态度含糊,徐氏还没说什么,苏沐先笃定了她不肯帮忙,急赤白脸地嚷道:“那也是大姑娘的父亲,大姑娘怎么能这么不孝,连亲生父亲也不顾!”
徐氏训斥道:“怎么说话的,这是你长姐,怎可如此无礼。”
“母亲你别被她骗了,你看她那样子,分明就是敷衍咱们呢!”
“够了!”徐氏喝止她,又压着要她向苏浈道歉,可苏沐梗着脖子就是不低头。
苏沐自小受家里娇宠,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心性。苏浈没什么欺负小孩子的兴趣,更何况徐氏一时低头,也不过是因为苏迢的事还要苏浈出力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急着要出门,只说会再找人想办法,让人送客。
放不放苏迢终究还是要看段容时的意思,还是要看三司会审的结果。徐氏指望着她,也没再闹,定神带着苏沐回去了。
世子顾松山担了罪责被下狱,次子顾松柏也被禁足在家,三子顾松竹是新榜进士还未任官,也只能上下打探。
国公爷忧思过度,已经卧病多日,刘夫人每日在家以泪洗面,整个英国公府上下人心惶惶,大门紧闭。
顾湘婷眼见着家人受苦,下人们心思各异,甚至有人偷盗财物逃走,从前煊赫一时的府邸,短短几日便败落下来。
她咬着唇枯坐一夜,第二日便骑马强闯统御司。
大周律例强闯府衙为重罪,府衙有立杀之权。统御司地处天子脚下,又有恶名在外,从未见过这样不怕死的人,当即有玄衣手引弓架箭要射杀她。
利箭离弦,顾湘婷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非死即伤,却又有几道弩箭替她打开箭簇。
一个络腮胡挡在门前,怒吼一声,出拳重击马首,那马还来不及嘶鸣一声便运到在地。
顾湘婷半条腿被压在马身下,挣脱不得,几个玄衣人上前将马搬开后站在周围,全程没碰到她一根头发。
她也只得止步于统御司大堂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众目睽睽之下,顾湘婷既羞愤又委屈,捏着裙角一时没能爬起来。
络腮胡上前作揖,眼睛规矩地盯着地面,“顾姑娘,指挥使有请。”
先打了一鞭子再给颗甜枣,顾湘婷十分不屑,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但她有求于人,只能忍下所有情绪,随络腮胡入内。
段容时正坐在堂中,双手交叉,好整以暇地朝她看来。络腮胡带人进来后也不多话,躬身退出去守在门外。
应是为了避嫌,堂中门户皆大开,窗外和风清朗,日光斜照,将顾湘婷一身狼狈照得清清楚楚,连深色短靴上几个泥点子都照得清晰可见。
顾湘婷原地怔怔一会儿,跪地稽首,“顾氏女拜见段指挥使,求段指挥使放了我家兄长。”
“顾姑娘好大排场,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我统御司,张口就要放人。”段容时伸出手指随意翻开桌上案卷,字字讽刺,“顾松山收受豪族贿赂,上下勾结窃粮,又派遣死士诛杀证人,一切恶行皆有实证。段某奉圣命主审此事,怎敢包庇如此大罪。”
顾松山是替顾松柏担罪入的狱,顾松柏不过是个户部小官,哪里有这么大的力量做下这许多事,分明是太子一党将罪责都推到了他头上。
顾湘婷咬了一下牙关,“指挥使明鉴,兄长虽然有错,但仅凭我顾家,哪里吃得下江南太仓?必是有人暗中陷害。求大人明察!”
段容时没答这话,半晌才转而问道:“听闻顾姑娘大驾光临,去段府找了内子。”
“是,臣女同苏娘子素有交情,只是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打断她,“顾家人不先来找我,而是先去找苏浈挟恩图报,想必自己也十分清楚,为何不能求我办事,不是吗?”
顾湘婷身形一僵,没有答话。
“看来不仅是国公爷有自知之明,顾姑娘也很清楚,当年英国公府究竟做了些什么。“段容时轻笑,“家母同令堂有金兰之谊,段伯言亦同令尊是过命之交。顾家逢难了,知道找我救命,可叹当年我家遭难时,你顾家又做了什么呢?”
顾湘婷呼吸急促,但还是紧抿着唇,只沉默地跪着。
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分辩的余地。
八年前段伯言奉命南征,领着庆平军同南蛮兵马隔乌江对峙半月,军报回京后谣言四起,都说段伯言拥兵自重,迟迟不动是以此要挟,叫皇帝加封加赏。
段伯言从皇帝的一个小小家奴,依靠赫赫战功,刚过而立便被授柱国将军,尚皇帝幼妹、天下第一美人锦阳长公主,在南下前又被封为征南大将军,统领三十万庆平军。
皇亲国戚,身份贵重,权柄在握,又有庆平军俯首称臣,荣耀万丈。
谣言越传越广,其中细节越发翔实,尤其是京中几道旨意下发南境,段伯言却拒不出战,而是在乌江北岸扎营,仿佛是要坐实拥兵自重的说法。
皇帝再信重大将军,在这种种的流言和“实证”之下也不得不心生疑惑。
段伯言不愿出战,皇帝妥协,放弃攻打南境,传令让他迅速回京述职,谁知旨意刚下,便听到了段伯言诛杀监军,带领十万亲兵叛逃南境,被南蛮君主封为一字并肩王的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场叛逃来的蹊跷,着实打得朝廷措手不及。边境被抛下的二十万庆平军,骁骑尉以上的军将全数被绞杀,余下士兵被分发到各州驻守,永远不得晋升,京中段家故旧多被判斩首或者流刑,锦阳长公主退宫修行,偌大的段家,只剩下段容时一人。
“乌江水流汹涌,北岸极深,而南岸势缓,若是涉水作战,北军必会被南境兵马截杀于半途。段伯言按兵不动,其实是为修建浮桥以渡河,但说明情况的军报却没能抵达京城。”段容时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同他无关的事,
“因为兵部尚书卢选心胸狭窄,曾被段伯言数次斥责而心怀不忿,便截取了最关键的几封军报。顾松山在兵部轮值时过手文书,知道不妥,私下告诉英国公此事……”
然后,英国公便通知自己在军中任职的学生,拖延庆平军的粮草,以至后来段伯言无粮草补给不敢出战,又迫于谣言叛逃南境。
顾松山入狱,明面上是为江南太仓一案,实则是为了私怨,顾湘婷在提出要到段府求情时,刘夫人便含着泪将一切告诉了她。
顾湘婷一向黑白分明,也知道恩怨报应情合天理,但那是她的亲生父兄,她怎能……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臣女知顾家愧对,愿以一命相抵,此事过后,顾家将远离朝堂,子孙再不入仕。”顾湘婷重重地磕头,磕得额角都隐隐渗出血丝,“只求大人宽宏,看在小绊的份上……”
“你还敢提小绊!”段容时将案卷扔到她身边,这正是顾松山的供词,已经画押按印,“好个左右逢源的顾家,见段伯言势弱便落井下石,见东宫灶头热,便去加柴添火。你们处处护着苏浈,究竟为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顾湘婷摸着供词上兄长的笔迹,看着案卷边角几处褐色血迹泣不成声,“我愿以命赎罪,只求大人宽宥顾家,饶了我家人性命。”
“段氏全族数百人,庆平军三十万兵马,就算顾姑娘性命金贵,恐怕也抵不过来。”
段容时却突然冷静下来,往后一坐,手指敲了敲桌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要你的命,但是,我可以和你做个交易。”
他语气平缓,顾湘婷的神色却逐渐变得惊惧。
苏浈四处打探消息,探到镇国公府,世子一房拒之不见,二房的钱娘子倒是给了个可用的消息。
刑部尚书施勇是恭王妃的长辈,同东宫也有千丝万缕的人脉关系,又是三司主理之一,若要打探消息,找他再合适不过。
苏浈是女眷,没法求到施勇面前,但施勇的发妻三日后要办寿宴,只邀请的亲近几个友人中正有钱娘子。
钱娘子说,若苏浈想去,她倒是可以带苏浈赴宴,只是究竟能问到些什么还要看苏浈自己。
现今朝局复杂,施勇为刑部之首,正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施夫人寿宴不欲张扬,也是为施尚书着想。
钱娘子愿意搭桥,苏浈自是千恩万谢,知道钱娘子喜爱金玉摆件,便将府库中积存已久的一对前朝玉环赠给她道谢。
到了寿宴那日,钱娘子果然如约带着苏浈赴宴,并为她引见。
“阿旭,这便是段侯家的苏娘子。”
苏浈上前奉礼,“见过夫人,恭祝夫人福寿绵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夫人年过五旬,乌发带些银光,和煦地点点头。她早同钱娘子通过气,知道苏浈的来意,不着痕迹地将人引入内室商谈。
“钱娘子只说你有事要问我,却没说是什么事。”施夫人态度和蔼,让苏浈消解了几分忐忑,“外子虽在朝中任职,但很少与我谈论这些闲话,我知你不易,但却不一定能帮到你。”
苏浈咬了咬唇,客气几句,便问道:“请问夫人可知,顾家长子的事究竟有多重,还有没有办法能放出来?”
“顾家?”施夫人蹙眉瞧了她一会儿,不解地摇摇头,“娘子请随我来。”
苏浈不明就里地跟上,施夫人带着她分花拂柳,来到一道花墙后,“娘子请看。”
前头是一处水榭,各家贵妇或坐或立地在那儿赏花,其中一位形容消瘦的,正是英国公夫人刘氏。
第39章云开?让苏浈哭笑不得。
刘夫人穿了一件湖蓝色云锦对襟短衫,鬓边几支点翠发簪光亮依旧,正浅笑着同旁人说话。
经过这一遭,刘夫人身形虽消瘦了许多,但瞧着精神气还行,身旁的贵妇人也是以礼相待。
英国公府出事之后便闭门谢客,现在刘夫人能如常出门,想必是急困已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施夫人道:“娘子可知道答案了?”
到处打听消息想要活动门路,但人家却已经不需要了。这些日子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苏浈笑得真心实意,感激地点头,“是,多谢娘子了。”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这消息就算你今日不知道,过得几日也会清楚的。”
英国公府解困后没遣人来通报,苏浈只以为是顾家一家刚团聚,没来得及想到她,也不以为意,朝施夫人行礼之后便绕过花墙去找刘夫人。
施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嘶了一声,像是想不通,不住摇头道:“古怪,古怪。”
水榭边上,刘夫人的友人正在安慰她。
“经此一劫,你们家也算是否极泰来,只是可惜了……”
刘夫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国公府能有这样的福分,已是万幸。”
那友人自知失言,告罪几句,转开话题,“那是……段侯家的苏娘子?说来你家这次能够脱困,还要多谢那位指挥使从中帮忙了。”
瞧着苏浈朝这边走过来,刘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身道:“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你帮我同阿旭说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这席还没开呢,哎!”
苏浈刚同刘夫人对上眼,便见刘夫人转身迅速走了,像是压根不想同苏浈碰面。
她仔细回想方才刘夫人投来的眼神,不像是欣喜,也没有悲伤,倒是有些复杂难言。
苏浈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幸而施夫人从水榭另一头走过来,说人都到齐,可以开席了。
她是借着贺寿的名义来的,总不好追着刘夫人跑出去,只好暂且按下心中的疑惑。
顾松山进了统御司诏狱多日,居然全须全尾地被人送回家了,那些看英国公府遭难便急着落井下石的不由心怀惴惴,太子得知此事,则快马加鞭直接进了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皇后头风发作多日,带着护额斜倚在榻边,听宫人通报太子进了坤宁殿,也只是半撩开眼皮瞧了一眼,便拧着眉又紧紧合上眼。
太子起身,示意宫人们都退下,亲自接替给皇后按摩的活计,轻重有度地替她按揉太阳穴。
半晌,皇后终于开口,“外头事情这么多,太子竟然肯拨冗来见,坤宁殿真是蓬荜生辉啊。”
太子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拜见皇后,连忙又跪下,“母后恕罪,儿臣忙于朝政,竟误了晨昏定省,还望母后勿怪!”
“太子有监国重责,我不过是一介深宫妇人,哪敢有什么怨怼。”皇后终于睁开了眼睛,换了个姿势微微坐直,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就瞧不起我这个老妇了,是不是?”
“儿臣该死。”太子不敢反驳,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能更深地低下头。
瞧着他这一副孝心至诚的模样,皇后不禁冷笑。
“刘家尽心培植太子多年,倾全族之力捧得你进东宫,却不知究竟捧出了个什么东西。”皇后一字一句,恨不得咬出血来,“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还没登位呢,太子就想着要撇开咱们刘家。若是以后真让你继位,是不是就要将刘家杀得一干二净,连我这个亲娘也不放过?”
“母后何出此言,儿臣、儿臣绝无此意!”
太子大惊失色,满脸哀求,皇后却厌恶地别开脸。
江南豪族供养京城高门不是什么秘密,国舅爷也有几条暗中牟利的线,刘氏毕竟是大族,一切线索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却还是被人找上门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因为刘家自己的事,而是因为顾家。
统御司查案细致,不仅从京城一路查到江南,还有一条暗线,顺着驿馆一路从江南摸回朝廷,终于查到户部身上。
余文杰做事不谨慎,收了钱还能留下账簿,顾松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任职,不免也让铜臭过了手,余文杰便干脆想把所有事都推到了顾家身上去。
顾松山为保顾家只身入了统御司。刘易梦入宫向皇后求援,皇后收到太子递来的消息,不知道这是为替余文杰脱罪,只以为断尾求生是唯一的法子,便使计留下了刘易梦。
但就因为这个举动,反而让统御司查到了刘家头上,弄得国舅府乌烟瘴气。
刘氏百年大族,朝代有更迭,而世家不倒,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贪贿案伤及根本。国舅爷抽空进宫将皇后狠狠责骂一通,令她好好管教儿子,又把刘易梦带走,皇后这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断尾求生,说的不是刘氏要靠撇清顾家脱罪,而是东宫太子不满刘家管束,要借此铲除刘氏,当一个清清正正的太子。
“当初我让你纳刘易梦,你便多有推脱,莫名其妙要去纳什么苏浈,而后又纳了余家那个扫把星,说是余氏和顺,命中有子,必能绵延后嗣。”皇后语带讥诮,“余氏果然是好,比我刘氏有用多了,光是替你东宫送钱便能断送你的储位!”
太子咬了咬牙,恳切道:“母后恕罪,是儿臣短视,只是恭王步步紧逼,淑妃又盛宠有孕,舅舅总是推脱不肯襄助,儿臣心里不安,这才走歪了路!母亲救我!”
“你舅舅把易梦疼得如珠如宝,若你当初纳了易梦,生下皇孙,你舅舅怎么会不肯帮你!可你偏偏不听,刘家不够,还要去勾结余家!”
“母后!”太子拉着她的裙角,“事已至此,大错已经筑成,只求母后救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是自己儿子,皇后虽然有怒,更多还是恨铁不成钢。
顾松山已经出狱,要想保住太子便只剩下了一条路。
“江南饿殍遍野,再让余家富贵已经不合适了,太子当早日决断。”皇后淡淡道:“你舅舅那里我已经尽力说和,你带上太子妃去道个歉,毕竟是自家亲舅舅,他不会太为难你。只是你要引以为戒,好好听话,不要再惹你舅舅生气。”
太子不敢泄露半点不满,只能乖乖低头称是。
皇后又训诫几句,扶着额头道:“恭王敢这么大张旗鼓地针对你,想必是还有依仗,不可轻忽。”
“还有淑妃那边,只求母后同舅舅多多帮扶儿臣。”
“淑妃的孩子生不下来,你大可放心。”皇后不耐烦地摆手,“你只管在前朝好好用功,我就阿弥陀佛了。”
三司会审加上统御司、东宫和恭王府鼎力协助,太仓案和西川寺命案终于落下帷幕,收受贿赂的都被抄了家,不但充盈了国库,连江南的赈灾银都有了着落。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便是余家,余文杰腆居户部尚书多年,嫡女余慧琪更是太子良娣,但种种证据确凿指名,余文杰便是太仓失火、乃至江南动乱的罪魁祸首。
皇帝知道后大怒,下旨将余文杰斩首,余氏成年男子流放,余下人等全部没入奴籍,太子良娣得知此事悲泣不已,活生生地哭死在东宫。
除此之外,统御司在江南各州稽查的时候,也详实记录了各州赈灾的情况,发现和州虽然受灾,但却没有民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灾之初,和州刺史范丰年开仓自救,看出雨势不同往常,河道淤堵已久,水位上涨,灾情只怕不好,早早地就向户部陈情请求赈灾,却没能收到回信。
粮库眼看着就要空了,他便下令提高粮价,又散布灾情将过的谣言,引得囤积粮食的商人纷纷打开库存敛财。各家竟售,粮价没几日便低下去,而百姓们见着粮价低便会多买一些,如此就让城中百姓都有了渡灾的存粮。
商户肯开仓,还要百姓有钱买粮才行,范丰年便大兴工事,雇人疏通河道修筑堤坝。他价格压的低,便只有找不到事做的流民才会来,如此既保证了这部分贫民的生计,又不会影响到和州城内的正常生活。
范丰年殚精竭虑修修补补,好歹让和州撑到了赈灾的人马,也让和州成了江南乱局中的一处宁静地界。
大理寺核查之后将一切上奏,皇帝大喜,洗清范丰年的污名后几次嘉奖,又令各州效仿。
汛期已过,京城又下发一次赈灾银,好歹是把江南给救回来了。起义军原本就是散兵游勇,待朝廷缓过气来,也都一一收拾干净,大周又回到从前的太平。
当然,一切都同从前不同了。
此案中东宫折损大半人手,太子也被皇帝多次训斥,反倒是恭王监审有功,被厚厚赏赐几回。
本以为立储之后胜负已成定局,此案一结,朝中又渐渐响起易储的言论。
皇帝虽没真废了太子,却也只是申斥了这些折子,而没有降罪。
想是已生易储之心,却碍着废立时日太短,朝令夕改不利于国祚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英国公府上下平安,苏浈心里高兴,递了几次帖子想约顾湘婷见面,却没收到回音。
段容时主审太仓一案,雷厉风行,将种种复杂的案情梳理得明明白白,又将罪轻罪重论得分明,不单是皇帝多有爱重,连在民间的声名都好了许多。
反观顾家经此一役到底伤了些元气,苏浈自觉没帮上什么忙,以为顾湘婷还在怨恨自己办事不利,所以不肯见她,便有些落寞。
但她只能把这事往后放放。事情已了,临时组建起来的议事堂各员都回原司复职,唯有段容时还是夜夜宿在统御司,像是忘了段府里还有个苏浈。
苏浈知道,顾家能这么快摆脱泥淖,段容时是出了力的。可他不但不告诉苏浈,还像个孩子一样闷着头闹脾气,让苏浈哭笑不得。
第40章和好?我不想你总是把别人放在前头。……
正是冬初,大街上的小贩同行人还穿着夹棉的秋衣,统御司里武人众多,还有人穿着一身短打,段容时却早早披上了大氅。
他身量高,腿也长,几步便从正堂走到大门,衣摆带起一阵气旋,把地上的落叶都给吹开了。
“公子,这可真不赖我,我已经说了您政务要紧,可段府的人就是不肯走。”胡楼苦着一张脸小跑着跟上,“苏娘子是金贵人物,许是家里有什么事找您,我也不敢随便拒了,反正马车也在门口,您就亲自看一眼吧。”
这些天段府每日都派人来统御司蹲在门口,逮着人就问段容时回不回家,吓得底下司众出门只敢用轻功。
胡楼替段容时挡了几回了,可这次人家说什么也不肯轻易回去,一定得见到段容时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胡楼心里也在嘀咕,前头段容时刚新婚时,每日再晚也要归家,那时可是真忙乱。
案卷已封,全数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归档,京里也没什么新鲜事,统御司难得清闲,连他都没怎么被娘子数落了,段容时那热乎劲儿却像是过了,天天赖在统御司不走。
胡楼揪了两把胡子,又劝道:“公子,或许是快到冬日了,家里给您送被褥来,您不亲自去过一眼,咱们可不敢把东西送进来。”
段容时拧了拧眉心,终于改变主意,“你先去牵马,等会儿到大门汇合。”
今日说有事也算有事,说没事也算没事。
太仓一案了结,西川寺命案作为它的前因,也顺带了结了。
江绍元一路北上不易,身上还带着本要命的账簿,总是疑心有人要杀他,这疑心让他有命到了京城,却也让他犯了命案。
西川寺中被他杀害的流民是个货真价实的平民,皇帝怜江绍元不易,饶了他的罪,只是要发还原籍,子孙三代不许科考。
在段容时看来,皇帝这件“慈悲“之举”,究竟有没有报复江氏闹出这么件麻烦的因素,实在难说得很。
他这趟出门就是要办这件事,但皇帝只说发还原籍,没说什么时候发还,倒也不必急在今日就办。
段容时走出大门,自家马车果然在这儿候着,边上站的是苏浈的贴身女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飞絮行礼道:“娘子知道主君辛苦,今日必是要宿在统御司的。最近天儿凉,娘子想着统御司再好也没有家好,特地遣婢子送些东西过来。”她错步让开路,“主君请亲自点点吧。”
竟被胡楼说中了,这是怕他着凉,所以送了一马车的被褥衣服来。
段容时不高兴苏浈派人来叫他回家,更不高兴苏浈干脆默认他不回家。本就寒得像冰霜的一张脸更加冷凝,随意上前掀开马车的门帘。
却见车里头既没有被褥,也没有冬衣,端端正正坐着一个苏浈。
苏浈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圈,见段容时衣裳齐整还加了件厚厚的罩衣,脸型也没见瘦削,便知道他在统御司也过得不错。
她挑了挑眉,“统御司究竟是什么好福地,让主君连家也不回了,不若我也来这儿陪主君小住一番?”
段容时长住统御司,明面上说的是公务繁忙,其实两人都知道,根源还在那日两人的争执。
争执是为顾家而起,可段容时最后还是帮了忙,苏浈原先便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现在是更搞不清了。
统御司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也不算个干净地界,段容时哪可能真让她下车。
实际上,他一见到苏浈,整颗心便不由自主地软下来,甚至都要记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生气了。
段容时侧身轻咳一声,欲盖弥彰道:“前些日子公务繁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打断他,“那今日究竟还忙不忙?主君侍奉朝廷辛苦,我虽愚钝,也该尽力帮扶才是。”
说着她提起裙裾,真是一副要下车的模样。
段容时连忙上车将车帘放下,把马车内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
苏浈轻哼一声敲两下车壁,外头飞絮抿唇偷笑,利索地跳上车辕让马车夫赶车回家。
胡楼牵着马出来时,只见着段府马车的一个屁股,转了一圈没见着段容时,摸着脑袋直笑。
马车上备着热茶水,出门之前还用炉子暖过,四周都换上厚毡布,外头的寒气一点儿都透不进来。
段容时上车之后便像是一下落入了仲夏,坐了一会儿便把大氅脱下来。
他上车时带了一身寒气,车里温度一下降了许多,苏浈一路坐在里头,两颊都被暖得红彤彤的,被寒气一冲,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上回段容时一病,着实吓着了苏浈,是以后来太医诊治时,苏浈又细细问过了日常需要注意的地方。
苏浈这回来,一时下定了主意要把段容时给带回去,二也是担心他才大病过一场,怕他在统御司照顾不好自己。
苏浈除了先头的两句话之外再没开过口,唇角微微向下抿着,眼神也只盯着自己的裙角,没往段容时这头看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细细打量了车内的布置,用余光瞧了瞧她,以拳抵唇闷着声咳了几下,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还将衣领扯松了些。
果然,苏浈那头立刻发觉了他的异样,将边上的大氅给他盖了回去,将车窗顶起来。
“是马车太闷了么?你先别脱这厚衣服,再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苏浈一路坐着这暖车过来,衣衫单薄,若真开着窗回去只怕会着凉。
段容时伸手绕过苏浈,将开了一条缝的车窗合上,又顺手将人环抱在怀里。
苏浈的耳朵隔着一件大氅贴在段容时胸口,自然感受到他在闷笑,登时抬头瞪他,“你骗我。”
她挣扎着要脱开他的手臂,一会儿额角都渗出细汗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没松手,抽开大氅将两人一起盖上,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别闹了,等会儿真着凉了。”
他扯起袖角,将苏浈的汗一点点擦干净,苏浈被他抱在怀里,又精心照顾着,脸颊又红了些。
马车滚过石板路发出“咯咯”的响声,外头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不停,俩人躲在这车里角落,像是所有的喧嚣繁华都同他们无关。
苏浈嗫喏许久,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大氅上的毛皮,“你别再同我生气了,你每次不理我的时候,我……我都很害怕。”
她对顾家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也闹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生气,这些日子段容时不回府,她便觉得整个段府上下只有她一个人似的,又委屈又难受。
段容时扶着她的腰,轻叹道:“抱歉,我、我只是……”他犹豫一会儿,还是没说出因由,“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想你总是把别人放在前头。”
他虽憎恶顾家,更不愿苏浈同顾家往来,但不可否认的是,英国公府的确对苏浈有恩。
英国公府参与陷害段伯言,间接导致了段氏全族的惨剧,其后见长公主未受牵连,又剩下段容时这个嫡子四肢健全地活着,便发觉皇帝对段家仍留着旧情。
顾家收留苏浈,一是为着名声好听,二也是为着日后段容时若能翻身,苏浈就成了一条暗线,毕竟当年苏英也是为了段家才被除族,段容时也该看在苏家兄妹的份上宽宥一二。
谁知后来段容时拜常欢喜为干爹,走了统御司的路,生杀无忌,从不讲什么情分人面,顾家以为苏浈是着坏棋,也就停了照顾往来。
幸而那时苏浈收拢了云氏留下的遗物,倒也能安稳度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谁也没想到,手握权柄的段容时谁的情面也不看,却肯对苏浈频频心软,顾家这着半途而废的暗棋,竟还真救了自己一命。
段容时脑子里过了许多事,既有段家倾覆时的惨乱,又有祸首卢家上下入狱的痛快,但最后想的还是苏浈。
她已是段家妇,若知道自己的恩人是段家的仇人,不知该有多为难。
苏浈不知道他的愁肠百结,只觉得他说话怪羞人。
什么不想她总把别人放在前头,听着不像在抱怨,像是在撒娇。
苏浈蜷缩成一团,脸上红霞越发艳丽,段容时发觉她的异状,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着凉了?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
马车停了,飞絮在外头摆好凳子叫他俩下车,苏浈正是躲无可躲的时候,正想掀开衣服挣脱出去,却被段容时制住。
“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段容时将大氅给她仔细穿好,“别着凉了。”
“就这么点儿路,哪里会着凉。”苏浈乖顺地低头,瞧他给自己系好衣带,青白修长的手指捏着黑色的系绳,“你把大氅给了我,你又怎么办。”
外头传来飞絮带笑的声音,“娘子放心,厚实的衣服都送到门口来了,冷不着的。”
苏浈出门时让人将马车暖好,进去坐了一会儿便嫌热将披风和小袄脱了,流云怕她下车时冷,便暖着衣服一直等着,等人快到了才拿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一时兴起去找人回家,却弄得这样兴师动众。苏浈不免羞赧,又想到方才同段容时在车上说话,也不知被飞絮听去多少。
一时羞怒相加,苏浈便又瞪了段容时一眼,裹着大氅下车。段容时被瞪得莫名,摸了摸鼻子也下车,果然有下人捧着衣服上前。
他不欲让人近身,将斗篷拿过来自己披上,就这么点功夫苏浈已经踏进门了。
段容时慢慢悠悠走过去,却见着苏浈面色不虞,袖手看着道边跪着的女子,而她身旁的飞絮也是如临大敌。
第41章和好?苏浈又羞又恼,暗骂这男人怎么这……
“奴婢婉媚,拜见主君。”
跪着的女子瞧见段容时,又朝他盈盈一拜,曼妙的身姿展露无余,果然婉转柔媚。
这声音比对着自己行礼能多绕三百个弯,苏浈脸色更加难看,一转头见段容时没训斥,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婉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婉媚正是大婚次日常欢喜送来的人之一,也就是苏浈想要将她们安置在后院时,第一个闹起来的。
前些日子段容时不在家,苏浈忙着为顾家的事奔走,几乎忘了后院还有这么一帮子人,看来不是她们安守本分,而是真正的主人还没回来,她们没处施展罢了。
苏浈捏紧拳头,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大冷天的,姑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回去加件衣裳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婉媚却委屈得几乎落泪,“奴婢受主君庇护之恩,今日听旁人说起主君难得回来,想要拜谢一番罢了。”
她画了啼妆,眼角眉梢向下耷拉着,脸颊处用珍珠粉点出几颗泪珠,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先前苏浈想着她们也是苦命人,令人多多善待,如今看来倒是太过善待了。
察觉到段容时要说话,苏浈抢先一步道:“拜也拜过,谢也谢过了,你可以回去了,不然冻坏了身子还要再请大夫医治。”
婉媚幽怨地看了苏浈一眼,摇摇头,低眉顺眼道:“娘子不必着急,奴婢是不敢同娘子相争的,只是……”婉媚捧起手中包袱,投向段容时的眼神中藏着万千情意,“奴婢愚钝,比不得娘子能常伴主君身侧,只能做些御冬的衣裳略表心意。”
段容时已经多年没见过这阵势了。
当年他初得势,一些人要么是想讨好他,要么是想通过这些手段抓个把柄,邀他做客时便派人蓄意勾引。
再不然就是一些小官家的女儿,见他相貌堂堂,官居高位,年纪轻轻又未娶妻,便想使些旁门左道以攀附。
后来他率领统御司查了几回案子,手段之狠辣骇人听闻,这样的事情便少了许多。
在自家见到这景象,倒真是头一回。
不过说来,他对这套流程倒也不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统御司探查万千消息,别说教坊司和妓馆,就算是各家重臣的后院也有他的眼线。
婉媚手上的包袱又小又轻,放不下什么东西,她所说的冬衣,想来也只是两三件贴身的衣服。
贴身的东西,上头再绣几个别致的花样,穿的人偶尔摸到时,便会顺着想起做衣服的人。
这样勾引人的手段,莫说是欢场女子和后宅小妾,就算是宫里嫔妃争宠也常用到,婉媚出自宫中,耳濡目染地,倒也不令人惊讶。
让段容时惊讶的不是婉媚,而是苏浈。
大婚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常欢喜送人入府,苏浈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恼怒,而是小心翼翼地恳求他不要这么早纳妾。
还说自己绝不会妒忌。
那时段容时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这么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再热的心也得冷几分,更何况他看遍世情,自然看得出苏浈对他毫无情意。
眼下分明还是一样的人,苏浈却像头领地被占的小猫,张牙舞爪地警告着入侵的敌军,这让他产生了一点点被在意的错觉。
或许不是错觉,今日苏浈坐上马车气势汹汹地去接他回家,也是从前不会做的事。
段容时唇角勾起,没发觉自己的眼睛还盯着婉媚的包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误会了,婉媚以为他有所心动,声音又嗲了几分。
“求主君垂怜。”
苏浈没来由的邪火越发旺盛,上前一步抢过她的包袱。
婉媚像是被谁推搡了一把,娇弱无力地倒在石子路上,“大娘子……”
苏浈把包袱塞到飞絮手里,“东西已经送到了,姑娘若是没有旁的事,还是早些回去添衣吧,我真是看着都觉得冷。”
婉媚不出声了,只用一双哀求的眼睛看着段容时,而段容时早被苏浈拽着往主屋去了,连头也没回。
“姑娘是走不动了?”飞絮招手唤来几个小厮,“你们过来帮帮忙,送这位姑娘回屋。”
小厮们正要动手,婉媚却利落地爬起来避开他们,若是真被旁人碰了身子,只怕就算爬上段容时的床,也得不到个名分。
“不劳飞絮姑娘操心,”婉媚挂上假笑,说话也没了那些刻意的造作,“我自己会走。”
屋里早已经备齐饭菜,苏浈看着满桌珍馐佳肴,却觉得自己气都被气饱了。
再一看段容时淡定地换好衣裳净过手,也没理她,径自坐下来夹块冬笋鹅脯便吃起来,嘴角还噙着一丝笑,苏浈便更是气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换下大氅也落座,用眼角瞥了他好几眼,可人家淡定自如,没受到一点儿影响。
苏浈想到这些女子刚进府时,她同段容时便因这些人气了一回,流云说这是因为段容时对她有情,便不愿有旁的人来掺和,更不愿她不在意他纳妾。
那时她虽莫名又委屈,但心里还有着一丝甜。
可那时段容时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他还没见着这些女子,今日他见到婉媚也不像有厌恶,或许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
苏迢先有云氏,后又纳妾,云氏死了没过多久又续娶徐氏;英国公虽对刘夫人这个发妻有情,但府里也是莺莺燕燕美人如云,只因为刘夫人雷霆手段没留下庶子罢了。
苏浈发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她既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段府,也不愿除了她同段容时,还有什么别的人。
待想到段容时对自己的细心温柔,也会全数换到别人身上,她便有些食不知味。
门外突然起了一阵吵嚷,一个女子闯到门口,香汗淋漓,媚眼如丝。
“主君难得回来用饭,不如便由妾身来侍奉吧。”
青叶追赶过来,无措道:“娘子,我一个没留意便让她闯过来了……我现在就带她走。”
“慢着,你一个奴婢也敢伤我?我可是侯爷的人!”女子像是才发觉苏浈也在屋里,微微屈身,“婉柔见过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个还没够,第二个又来了,苏浈真是不知该跟谁置气。
段容时没否认,青叶有些不知所措,求救地看向苏浈,而婉柔便趁着这个机会踏进门。
后院的十个女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婉柔同婉媚早就便认识,便比旁人更亲近些。她们都是奴婢出身,在宫里做着伺候人的活计,而段府的日子则清闲许多,不用早起、不用做活、不用挨骂,还不必费心吃穿用度,日复一日便被消磨了心志。
唯有她和婉媚还警醒着,这里的日子虽好,却身家性命都系于人手,朝不保夕,与其荒废度日,不如争出个名堂来。
她们十个是奉常欢喜的命令来的,常欢喜不但是内侍监,还担着统御司司主的名号,既是内臣,又掌议政之权,想必苏浈也不敢随意处置了她们。
婉柔与婉媚观察了许久,发觉这段府的两位主子本来就有嫌隙。段容时很少归家,有次好不容易回来早些,又跑去书房睡了一晚。
婉媚在门口探了一回路,没得手,紧赶慢赶地跑到后院来报信,说段容时似有松动,只可惜被苏浈把人给抢走了。
婉柔便想趁此机会再加把劲,毕竟段容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而人都在饭桌上,谅苏浈再妒忌,也没法把人再带走一次。
婉媚天生娇媚,五官绝艳,婉柔资质差她许多,却胜在性情娇柔,身姿胜雪,走路时有种不胜之态。
“妾为主君斟酒。”婉柔提起酒壶,清透的酒液缓缓注入杯中,柔荑肌肤滑腻,略带着些体香,让人想知道究竟是美酒更淳,还是美人更香。
苏浈死死地盯着酒杯,待段容时停筷抬手,好像真要接过酒杯时,终于忍不住“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倒胃口,你们干的什么活计。”他朝青叶招手,示意将人拖下去。
青叶得了命令如蒙大赦,进屋三两下便把婉柔给逮出去,而段容时又好笑地朝苏浈道:“我还以为你要忍多久呢,真生气啦?
“生什么气,我没生气。”苏浈也没想到自己会摔筷子,她又忍不住道:“谁给的酒你也喝,也不怕不干净。”
段容时又笑了几声,将人拉过来抱住,“别人倒的酒我都不喝,只喝小绊给我倒的酒,好不好?”
“谁要给你倒酒。”苏浈别别扭扭,又道:“我看你真是个香饽饽,谁来都要咬一口。”
“谁也不让咬,只让小绊咬,好不好?”段容时高兴得不行,好像能让苏浈吃醋是件大好的喜事。“我喜欢你为我生气。”
又来了,先是“不想你把旁人放在我前头”,现在又是“喜欢你为我生气”。
苏浈又羞又恼,暗骂这男人怎么这么会撒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段容时念叨两句,又真要来咬她的嘴,苏浈滞了一下,连忙挡住他。
没等他露出失望的神情,苏浈便啐了他一口,“吃饭便吃饭,吃了多少鹅脯,嘴里都是味儿。”
段容时下意识拿过酒杯,又被苏浈打开。
“不准喝她的酒。”苏浈起身唤人拿壶热水进来,“大冷天的喝什么酒,喝水就好了。”
美酒无辜,分明是开席便在桌上的,经了一回旁人的手便不准喝了。
段容时本也不好酒,更不会提起这话,撑着头看她忙活打理,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第42章和好?这念头让段容时一阵目眩神迷,又……
之前段容时别住统御司,虽然有回避苏浈的意思,但也真是有公务在身,晚饭过后便去书房整理文书,直至戌时才回屋。
入冬了,屋里的被衾换成更厚实的,也从两床变成了一床。段容时意有所指地看看靠得过近的颈枕,又看看苏浈。
苏浈眼神游移,忍住尴尬强自说道:“……节省炭火。”
段容时有段日子没回家,以为这是还没来得及把他的床褥铺上,是以当苏浈磨蹭过来悄悄拉他衣带时,便有些惊讶地握住了她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只作乱的小手一下就不动了,段容时把苏浈从被子里翻出来,见她小脸红彤彤的,羞赧中带着点委屈,水灵灵的眼睛中满是控诉。
段容时不禁又微笑起来,“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来扒我衣服。”
苏浈抿了抿唇,干脆挣开被子坐起来,“我真的不明白。”
“嗯,”段容时见状也起身,拿被子给她盖住肩膀,又握住她的手,“不明白什么?”
苏浈心里闷着气,她今日都不知瞪了他几回,这时又瞪了他一眼。
“你不要我,那你要谁?”这事在苏浈心里想了很久,觉得就算再羞怯也得说出来了,“不是后院的那些人……是、是你在统御司还有……?”
“你怎么想到那地方去了……”
段容时有些怔愣,这一日的惊喜着实太多,他却生了些怯意,“你不必如此,你不愿意的事,我不会勉强。”
苏浈又羞又怒,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总是这么说,倒像是我在为难你。”
成婚快半年,除了开始那一夜,俩人一直是同寝不同房,苏浈不好提这事,可段容时也好像不着急。
拖到现在,反而弄得苏浈像是在逼良为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越想越委屈,杏眼都泛起了泪光,段容时抚着她的脸,动作轻柔地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我心里爱你,没有旁人。”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段容时牵起她的手放到胸前,又倾身吻去她的泪,“我只是……不知该如何爱你。”
段容时也是个正常男子,怎么会毫无所觉,他爱苏浈不是因为声色,却也为她的声色所动。
但他顾虑太多,一身骄傲都在段家倾颓时折去,这么多年又在统御司渐渐消磨殆尽。
苏浈在为自己打算后路,这很好。当年那个不能自保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他也不必太费心,只吩咐几句就能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可这小姑娘突然不怕他了,不但嫁给他,还一次又一次地贴上来。
仿佛是真对他动了心。
这念头让段容时一阵目眩神迷,又十分惶惑,像是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获得一斛珍珠。
又不知自己满手脏污,明珠若有其他选择,还肯不肯落到自己手上。
唇齿相依间,彼此的呼吸都交融在一起,苏浈受不了这热,喘不过来气,下意识躲开,段容时又追上去,不断啄吻着她的脸颊、耳后,在她颈间轻蹭。
苏浈被他亲得脑袋都有点儿懵,努力睁了睁眼睛,发现这人亲得上头,手却还规矩地在她身后搂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被他气得都快笑了,她想着前些日子又翻过几次的避火图,闭上眼睛心一横,伸手扯开他的衣裳,往下一探。
这时候还想着守礼呢。
段容时真不愧能忍,被她握住也只是倒吸一口凉气,“小绊……”他唤着她的名,像是要确认什么。
苏浈闭着眼睛不敢看,“你到底行不行……快点啊!”
做到这份上已经是她的极限,若是今日不成,只怕以后都不成了。
“小绊,小绊……”段容时像是终于突破了什么心障,低头更深地吻她,一双手臂缓缓收紧,箍得苏浈躲闪不得。
窗外夜风阵阵,树叶上提早结起层层霜花,月光照在上头,闪烁出如琉璃一样的晶莹。屋内红烛掩映,层层纱帐掩不住春意,几声娇吟几声粗喘逸散出来,还有旁的粘腻的声音。
明月似也感到羞怯,悄悄躲在云层里不敢出来。
……
次日苏浈腰酸腿软,还得硬撑着脸皮同飞絮流云说话。
“……主君临行前特说了,后院那些女人随娘子处置,但撞到他跟前的那两个,必得先经审问,看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才能发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云忍着促狭笑意,给苏浈脖颈上敷了厚厚的一层妆粉——晨起时她们见苏浈身上一大片红,还以为是生了什么热疹子,穿上冬衣还是有些遮不住。
“他做什么去了?”
苏浈记得她夜里好像醒过一回,嫌太热挣了挣被子,又被个暖炉似的东西捆回去紧紧贴着,热得一直没睡太沉。
天刚蒙亮的时候最冷,又换成她拉着那大暖炉不让走。
“主君只说统御司还有些事没办,待办完了便回来用中饭。”
苏浈在桌前细想了一会儿,拧眉道:“他不会是看上那两个女子,要带回统御司置外室吧?”
“娘子明鉴,婉柔婉媚还在后院拘着呢,青叶被训过两句,可是半步也不敢离。”飞絮是真笑出声了,“统御司大小也是官署,主君就算再不顾颜面,也得遵着国法。”
“哦,这倒是……”苏浈讷讷地应声,待脑子回转过来,又暗自啐了口这善妒护食的模样,“对了,冬衣……衣裳要怎么做?”
她修习琴艺指尖生茧,便不再适合动针线女红,若是绣个什么边角花样还马马虎虎,说到做衣服是真一窍不通。
苏浈梳妆整理妥当后便去前厅,又命人将后院的姑娘们都请到前厅来。
昨日婉柔婉媚的事情提醒了她,这些外人心思各异又身份不明,长久地待在府里,就算段容时心志坚定不为所动,也难保她们会不会受其他人的收买,做些有害侯府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让她对后院的人随意处置,又说婉柔婉媚必须先经审问后才能放出去,也是在提醒她这一点。
婉柔同婉媚是段容时点过名的,还被关在后院的住所,来的只有剩下八个人。苏浈平日在衣食用度上从不慢待她们,她们身上都是新做的衣裳,还有两个俭省又有门路,鬓边还簪着流苏金簪。
苏浈坐在主位上,仔仔细细地喝完一盅茶,并没有急着说话。
这些人必是要打发出去的,可她们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就算是打发,也得有个说头。
她一直不发话,几个女子不免有些惴惴,其中一个戴金簪描柳眉的忍不住道:“娘子宽宥,咱们几个都是老实本分的,婉柔同婉媚自己行止不当,那可同咱们没干系。”
“老实本分,怕不见得吧。”苏浈放下茶碗,下巴抬了抬,“青叶,念吧。”
青叶道声是,拿出一个半掌厚的册子,一条一条念起来。
“七月七日,雨萌同皓月相争,撕坏绢布三尺。
七月十二日,方仪同玉兰玩闹,遗失玉琪子一副。
八月三日,灵阳屋内鼠患作祟,遗失银簪子一对。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条一条念着,几个女子的脸色慢慢变得惊恐,其中一个叫方仪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旁近的女子想要把她拉起来,却拉不动她。
她们虽为宫人,但也有亲戚家人在外。如今她们在段府,吃穿用度都有人供给,向青叶要什么她都给,却不比从前在宫里一样,有月俸可以寄往家中。
段府富贵煊赫,满地金银,她们便心思浮动,想要借此牟利。
最开始是皓月被家里逼得紧了,想着家里的人在辛苦劳作,自己却能衣锦绣,又说外头闹灾荒,自家的收成只怕也是不行,便想拿绢布出去换些银子。
然后她们胆子便大了些,什么玉琪子、银簪子、还有屋里的金玉摆件,都用稀奇古怪的说法同青叶报了遗失,青叶不疑有他,统统都给补上,却不知这一切都被登记在册。
青叶终于念完,方仪胆子小,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其他人见拉不动她,也就站得更远一些。灵阳梗着脖子道:“娘子这是何意,我们是奉了常公公旨意来的,这偌大的侯府,难不成连日常的用度都不给么?”
飞絮反唇相讥,“日常用度?我倒是没听过,有哪家的姑娘去人家家做客,能将人家屋子都搬空的。”
“不要多嘴,几位姑娘都是宫里来的贵客,咱们哪里好慢待的呢。”苏浈抬手制止,飞絮虽一脸的不平,还是偃旗息鼓。
底下几个女子闹不清她们在唱什么双簧,面面相觑,等着苏浈说话。
“姑娘们屋里东西多,有些个磕碰也是正常,只是再大的家族门庭也经不起这样消耗。”苏浈淡淡道:“至于我这婢子说的也有理,姑娘们若是做客,也总得有个期限,总不能这么每名没分地一直待在段府后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没名份,还不都是因为苏浈这个主母善妒,只是真正能主事的段容时从不踏足后院,她们也没有旁的靠山,只能听得她自说自话。
苏浈道:“今日请众位来,就是要议定各位的名分,究竟是来做客的客人,还是咱们府里的侍妾。”
第43章雾散?她俩是旧怨又添新仇。
她们在大婚第二日,以新婚贺礼的名义被送来段府,虽没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她们分明是常欢喜送给段容时的侍妾。
“我们当然是……”叫雨萌的还没说完,却被灵阳拽住手。
“各位姑娘都是良民而非贱籍,外头也都有家人,虽入了段府,但还是自由之身。”苏浈淡淡一笑,“诸位在段府做客已久,若思念家人可自行归家。”
既是自由身,没有契约便不可随意奴役,就算做妾也是良妾,这也是当初她们入府时,苏浈没把她们当成下人的缘故。
可她们听了这话不见喜色,良久,其中一人道:“若我们不回去呢?”
苏浈眨了眨眼,“姑娘来去自由,若想留下,也可。只是,”她示意流云,后者拿出几张薄薄的纸,“段府养不起闲人,想留下者须得签订身契。”
几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都拿不定主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段容时是朝中权贵,段府又如此富贵,若说她们没起过心思都是假的。但昨日婉媚婉柔试了一下,今日便被看管在院内不准出门,只怕攀附勾引段容时也没那么容易。
而苏浈这些日子不但没有为难几人,还好吃好喝地供着。本以为她是个泥做的木偶,今日却突然发难,只怕就算留在了段府,以后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
其他人还在犹豫时,皓月上前一拜,“娘子,皓月愿意归家。”
有她开了这个头,其他几人也纷纷上前同意离去,她们本就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被卖入宫中,若能回家自然是好。
苏浈垂眸,又令人拿出银票分给她们。
“这些银子是给你们的傍身钱,你们既肯自行离去,也算是免了我的麻烦,这些钱是要交给你们的家人,还是收做私库,全由你们自己。”
这倒真是意外之喜,几人拿着银票连连谢恩,干脆地走了。
飞絮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苏浈应了一声,“她们住了半年,除了偷些东西什么也没做,也不过是求财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们走了,娘子不高兴么?”
苏浈默默许久,“她们是被家人卖进宫的,以后回去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飞絮家里早没人了,她晃晃脑袋,有点不明白苏浈在烦恼什么。
“是好是坏都是她们自己选的,娘子就算心善,倒也管不到人家家里去啊。”
苏浈勉强扯出一个笑,眉间郁色未散。
街道两边的落叶早被扫干净,树干上都光秃秃的,街上行人双手裹在袖子里快速走来走去,呼吸之间满是白色的雾气。
苏浈走下凳子,钱娘子立刻迎了上来,“苏娘子可小心些,下人们也不知道扶着些,若是磕着碰着了,指挥使可要找咱们算账的!”
太仓一案过后,段容时可谓是众人瞩目的中心,各家的眼线都盯着段府和统御司,自然也知道最近段容时的变化。
从前这位段指挥使是恨不得住在统御司,现在则是能让别人做的,都尽量交托给下属,自己则是早早散班归家。
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段容时才刚做出点成绩,便被苏浈这温柔乡消磨了心志,着实可惜,又着实令人艳羡。
这话说得促狭,苏浈不免赧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如钱娘子所说,自打两人说开了之后,段容时是越发黏人,可他是得闲了,苏浈却不是。
镇国公家的钱娘子设宴,苏浈前些日子得了人家的人情,邀贴到了段府,她便抛下段容时在家自己来了。
钱娘子托着她的手,一路将她引进宴厅,外头满是萧瑟凄清,转过弯来竟是一片花红柳绿,烟雾袅袅宛若仙境。
“娘子请看,这水是下人们从庄子上运来的温泉池水,底下烧着地龙,这才留着这温度。”钱娘子十分得意,又指着四周的树木,“这都是从南边儿运来的花木,若不是这泉水一直烧着,只怕留不到这时节。
若不是贪渎的余家被法办,赈灾银一次又一次地分发下去,江南灾民只怕还在忍饥挨饿,而京中豪族仍然奢靡至极。
像是世家们在向众人宣告,太仓一案不过是个一小小的麻烦,改变不了什么。
苏浈配合着夸奖几句,钱娘子还有旁的客人,让她随便逛逛,苏浈在下人的指引下正要进水榭落座,又看见这对面便是刘易梦。
刘易梦是国舅之女,国公府的儿媳,而苏浈则是新贵重臣的妻子,两人身份相当,旁近坐着的也是重臣贵亲的内眷。
苏浈从前同她多有龃龉,便要下人替她另寻个地方,却没想到刘易梦见着她便招手。
“哟,这不是段指挥使家的苏娘子嘛,这可真是好久不见,怎么见着我就要走啊?”
前头猎宫宫宴上二女为太子相争的事情,下人不清楚,但旁近的贵妇人亲眼见着的,都还没忘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不欲多事,故而只是掩着唇转到一边去,或是借机离开,也有和钱娘子交情好的,让下人快快去寻主人回来。
苏浈无奈,但刘易梦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回身向她施礼,“见过刘娘子。”
刘易梦嫁人之后收了些心性,倒是还能稳得住,“许久不见,苏娘子风采更胜从前,只是……”她脸上还笑着,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不知娘子还记不记得旧友旧情。”
她说的是顾湘婷。
苏浈送去顾家的帖子都被退回来,上次想找刘夫人说话,对方像躲着她似的,转身就走了。
细细算来,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顾湘婷的消息了。
苏浈捏紧帕子,“湘婷她……她怎么了?”
刘易梦细细端详她的表情,发觉她这问是出自真心,不由得极讽刺地笑了。
“这里人多,娘子不妨随我去个僻静处详谈?”
好歹是在镇国公的府邸,苏浈点头应下。
刘易梦挺熟悉这院子,带着苏浈转了几个弯,走到一间厢房门口,苏浈便没再往前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道:“此处已经没有旁人,娘子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湘婷她……”
刘易梦却上前一步,挥手就要打过来,苏浈连忙挡下她的手,“刘易梦,你引我来就是为了打我泄愤?”
“打你还是小的,我真恨不得杀了你!”刘易梦一击不成,手又被苏浈牢牢攥住挣脱不得,竟委屈得红了眼眶。
苏浈皱眉,“究竟是什么事,湘婷一直不回我的信,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刘易梦冷笑道:“瞧你这副矫揉造作的样子,真是演的一出好戏,你就是这样骗过顾家上下、骗过湘婷的吗?”
苏浈甩开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我演了什么戏。”
“湘婷为顾家进宫了,你敢说你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进宫?”苏浈怔住,而后追问道:“你是说她进宫去求娘娘吗?”
“你居然真不知道……”刘易梦摇摇头,“你苏浈到底是命好,还是真的会装?顾湘婷不是进宫求娘娘,她是投靠了静妃,用自己的一辈子,换了顾家上下平安!”
顾湘婷一直没有消息,苏浈以为她是怨自己没能劝动段容时,在同自己闹脾气。
原来她是进宫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宫墙一入深四海,当今皇帝已有成年的皇子,国本也立定,不要说顾湘婷,任何一个年轻女子进了宫,都如深入泥淖。
更何况顾湘婷生性不羁,最热爱自由,刘夫人给她说了那么多回亲,她都不肯轻易许人,一定要嫁世上最好的男子。
苏浈忽然想到什么,“湘婷她不是、不是正同云将军议亲吗?”
“云将军……你连这都知道。”刘易梦苦笑两声,“本来都要过定了,云家说请高人算过八字不合。那时顾家刚刚事发,哪里是八字不合,不过是人家瞧不上咱们。湘婷说这样也好,省得再有多一人伤心。”
苏浈越听越糊涂,她深知苏英绝不是拜高踩低之人,他当年不会弃段容时于不顾,如今也不会因为顾家出事便毁亲。
刘易梦继续道:“事发之后,老国公向东宫求援,但太子避而不见,我进宫去求娘娘,却被娘娘困在后宫,直到事情结束了才能回顾家。可一回来便听说湘婷已经进宫了,她还那么年轻……”
苏浈面色惨白,她突然想到那日在猎宫宫宴上,天子高坐明堂,发须花白,同英国公年纪仿佛。
“是你,都是你!”刘易梦狠狠地掐住苏浈的手臂,“若不是你同段容时,她怎么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你们这对豺狼虎豹,顾家是如何对你的,你却逼得湘婷去、去……”
再说下去便是谤议天子,刘易梦咬紧牙瞪着苏浈,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苏浈突然反应过来,攥住她的手,“你说的,都同我们没有关系。段容时查案没有徇私,也没有刻意构陷,我也尽力帮扶,但实在无计可施。事情是顾家人自己做的,你凭什么把一切推到我们头上?”
“好、好得很呐。枉她顾湘婷百般为你说好话,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说得我几乎信了……”刘易梦又笑起来,不知是在笑顾湘婷识人不清,还在笑苏浈居心叵测,“若段容时当真没有徇私,你父亲牵连甚重,却怎么能逃得一干二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钱娘子匆匆赶到水榭,得知刘易梦拉着苏浈去了别的地方,顿时大叫不好,抓着下人就问她们到底去哪儿了。
有旁观的贵妇疑惑道:“不必如此着急吧,刘娘子同苏娘子都是识礼的人,也不会闹出不好看的事情来。”
“哎呀你不知道,她俩是旧怨又添新仇。”钱娘子一掌拍向额头,懊恼不已,“我怎么敢把人放在一起啊!”
第44章雾散?小绊,我要走了。
待钱娘子到时,刘易梦已经先行离去,只留下苏浈一身僵直地站在原地。
“苏娘子这是怎么了?”
苏浈恍若大梦初醒,勉强扯出一个笑,“抱歉,您难得设宴,我却要先走了。”
钱娘子劝道:“你脸色这样苍白,不如在我这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前头有个亭子,我扶你去那儿坐一坐?”
苏浈摇头谢过她的好意,又告了几声罪,“我……我着实是不大舒服,还是不劳烦娘子了。”
钱娘子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苏浈回到马车上,流云见着她的脸色便被吓了一跳,“娘子这是怎么了,是刘娘子欺负你了?”
苏浈只摇摇头,一双眼沉静地看着车帘一角,直到回到段府也未再发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回主屋便把自己关了起来,飞絮同流云原想为她更衣,但敲了几回门都不让进。无奈之下,飞絮只好去书房找了段容时。
“她不是去赴宴么,为何这么早就回来?”段容时一路拧着眉,眼中写满担忧,飞絮便将宴席上苏浈被刘易梦叫出去私谈的事告诉他。
段容时走到主屋外敲了敲门,轻声道:“小绊,是我,你开开门。”
苏浈的声音透过门板,有点儿发闷,“只有你一人么?”
段容时环顾四周,让所有下人都退后,又道:“现在只有我一人了,你是要我进去么?”
苏浈停顿了一会儿,声调有些不稳,“好,你叫他们退到院子外面去,你一个人进来。”
段容时挥退众人,推门而入,见着苏浈坐在榻上面色平静,不像是哭过的样子,便定了定神。
“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段容时屈下身子,半蹲在她身前,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小脸,“宴席不好玩儿么,以后不去就是。”
他极为专注地看着她,眼里只有她一人。段容时生得俊美,一双含情眼天生勾魂摄魄,苏浈每每对上他的眼神,都不免为之心折。
她垂眸避开这眼神,“我有事要问你。”
“嗯,好,你说。”段容时又攥了下她的手,发觉温度不对,贴在自己怀里暖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浈挣开他,抬头认真道:“你坐好,我有话要问你。”
段容时将披风脱下来盖在她腿上,依言扯过一张凳子坐下,“小绊要问什么?”
披风下的指尖微微蜷缩,苏浈问道:“我听说,家父因太仓之事被牵连了。”
段容时一挑眉,再开口时便降了些温度。
“前些日子江南受灾,便有人趁机传些谣言上京,苏大人信以为真,鲁莽地报给了陛下。后来谣言被证伪,陛下一时迁怒便将苏大人下狱,现已放出来了。”
“我听说,家父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是托了你的福。”
段容时摇头,“是陛下明鉴,苏大人不过是传信有误,本也算不上什么大过。”
他撇的一干二净,但苏浈心中已有定论,觉得他口中没半句实话,唇角不自觉地向下抿。
“好,这事同你无关。”苏浈点点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那湘婷入宫一事,你可知晓?”
段容时长叹一口气,“我说过的,我不愿再为了顾家人吵架。”
“我没有要吵架。统御司耳目遍及天下,宫中陛下新封一位顾美人,外人或许不大在意,可段指挥使应当早就收到消息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我是知道,但那又如何?”段容时握住她的手,轻声哄道:“小绊,我们不要再说顾家人了好不好。”
“好,那我最后再问一句。”苏浈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湘婷进宫一事,同你有没有关系?”
段容时知道,自己该装作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就将一切抹过去,左右人已经进宫了,顾家人也不敢再来多嘴什么,他虽没来得及防住刘易梦,却也不会让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这事的确同他有关。顾湘婷进宫,是他放过顾家全族的条件,但若是没有苏浈这一层干系,他只恨不得将顾家灭族才好。
他原该扯谎的,这么多年,他施展鬼蜮伎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本该是最拿手不过的。
但他面对苏浈澄澈的眼睛时,却说不出那些唬弄旁人的话。
“小绊,这事牵涉甚多,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但那是湘婷!”苏浈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后退两步,像是才看清段容时的脸,“她才十六岁,我不管你同顾家有什么龃龉,但你……你怎么能害到她头上!”
段容时忍着脾气捏了捏眉心,“江南要送银两给余文杰,顾家居中斡旋,林林总总皆有实证,我能做到这地步已算是仁至义尽……”
“那便该明正典刑。”苏浈笑着,眼角却渗出泪,“不,我怎么忘了,这一切都是指挥使同恭王殿下的手笔,所谓三司会审,不过是一场大戏。”
段容时见恭王时并未刻意防着苏浈,也知道她被静妃请进宫的事情,所以听到这个推论事也不讶异。
他只是有些难过。
“小绊,此事内情极为复杂,顾家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无辜。我和恭王之间,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待此间事了,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上回你说,我父亲姓苏,我母亲姓云,要我记得同顾家没半分关系。”苏浈的表情很淡,语气也很轻,像是怕惊扰谁,“我恐怕是记不清了,倒是你,记的比我清楚。”
段容时皱眉,面上显出几分焦灼,“抱歉,那时是我口不择言,小绊……”
苏浈转头望着窗外,“天儿可真冷啊,我记得那时也是一个大冷天,比现在还冷些。段家叛国,长公主退宫,我也被送回苏家,没过多久,兄长也被污蔑除族。”
云娘子去世的早,长公主怜惜苏浈还在襁褓便失恃,便将她同几个京中贵女接到身边一齐教养,顾湘婷也在此列。
云氏死不到两年,苏迢便续弦又生下一对儿女,但苏浈在长公主的庇护下过得还算不错,直到后来她回到苏家,情形便大不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兄长走后,徐氏偏宠亲生儿女,上行下效,下人也敢有所慢待。初时只是小偷小摸,将我母亲留下的金银拿去,又把炭火换成灶炭,到后来,干脆就连炭火都没有了。是湘婷一直念着我,求着刘夫人上门探望,才发现我已经高烧多日。后来顾家接纳我去女学,湘婷怕我没炭火,又要避过徐氏眼线,便偷偷将炭火塞到我的书箱里,我就是这样活到今天的。”
那时段容时身陷后宫经脉俱断,几乎是个废人,哪里能顾得上外头的苏浈,但他什么也没辩解。
苏浈半撑在榻边,站得挺直,面色出奇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寒彻心扉,“顾家于你有仇,是深仇大恨,你要向顾家寻仇无人可指摘,但段家事发时湘婷不过总角,你却把所有的罪都应到她身上。”她别过身去不再看他,“抱歉,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苏浈出门后,让下人把她的东西都从主屋里搬出来,后院刚好空出来,她正好住到那里去。
有下人去看段容时的脸色,见他只端坐在椅子上没出言阻止,这才敢动手。
箱笼一件一件地搬出去,天色渐渐昏暗,下人又悄悄进来点亮灯烛,段容时一直枯坐到天明,都没有改换过位置。
两人才好了没多久,苏浈又搬到后院去,段容时也搬回统御司,好好的一间主屋就被空置了。
下人们传成什么样的都有,有的说段容时在统御司安置的外室终于被发现,苏浈大怒,却惹得段容时干脆就搬去了统御司;还有的说段容时终于从苏浈的美色中清醒过来,发觉她并非良配,因而决定分府别住。
飞絮和流云十分担忧,她们问过许多次,但苏浈知道事关重大,不肯露一点口风,只说是自己不愿意见到段容时,却不是他的错。
消息从段府传到外头去,逐渐传遍了京城,苏浈的名声在不孝之上又添一层善妒,简直就是当世祸患。
苏英也听说这个消息,登时火冒三丈,若非身份限制,只怕要冲去统御司打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回苏英到访之后,段容时便加强了府里的防备,又令统御司的人常来常往,逼得他不能再随意进出。但这一次段容时回了统御司,连带着段府守卫都松懈许多,他翻进后院时没废多少功夫,也让他怒气更盛。
“小绊,你跟哥哥直说,这日子你要是过不下去了,哥哥带你走便是。”
“兄长先坐下来喝杯水吧,哪里就到这地步。”苏浈哭笑不得,“再说了,我已是段家妇,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西北地方何其宽广,哪里去不得。”苏英眉目凌厉,“段容时不是个好东西,你再待在这儿,我怕你要被欺负得骨头都不剩!”
“有兄长护着我,我有什么可怕的。”
苏英却面色一滞,半晌才道:“小绊,我要走了。”
苏浈瞪大眼睛,“你才回京多久!陛下不是才封你为禁军统领吗,这是又要去哪?”
“西北。”
第45章别离?“小绊、小绊,我……”
大周内乱,西北蛮族起兵趁火打劫,西境守将云峥同他们来回斗了许久,一时不慎受了重伤,云家军群龙无首,只能传信请云弃之回营。
江南已经安定,苏浈也已嫁为人妇,苏英本该毫无牵挂地回西北,然而他却得知苏浈同段容时闹了矛盾,两人正分府别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苏英道:“这京城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有好几副心肠肚皮,反正你在这呆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干脆随我回西北算了。”
苏浈眼皮一颤,“兄长,湘婷进宫前曾告诉我,说顾家有意要同云将军结亲,你……”
她原想问苏英,他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要与顾家结亲,而是按段容时的意思拖住顾家,好让段容时能用顾家要挟逼迫顾湘婷入宫。
但最后她也没能问出口。
“小绊,你若是不愿意同我走,还要在这段府里长久地生活下去,便不要过多掺和顾家和段家的事。”苏英沉吟一会儿,“段容时此人睚眦必报,你若执意追究,只怕会伤了夫妻情分。”
他果然知道段家同顾家的纠葛,也为段容时办了事。
“他瞒着我也就罢了,连兄长也瞒着我,我真不知该信谁了。”苏浈不由苦笑,“我同湘婷从小一起长大,她帮扶我甚多,我怎能置之不理。”
但他们都知道,顾湘婷已经进宫,事已至此断无可能再更改,苏浈除了跟段容时置气,也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是这样,苏浈这样的举止在旁人眼里也算是不知好歹,还是甩不脱一个拿乔的罪名。
“英国公对段伯言落井下石,转头对你照料颇多,如今段容时清算旧怨,却让你夹在中间左右难为……”苏英叹了口气,“说来都是我无用,当年若是我能将你带走,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苏浈默默许久,“可这一次兄长还是要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八年前苏英抛下苏浈只身前往西北,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唯有这一条出路;八年后他再次抛下苏浈,是为了云家军同边陲百姓。
他俯仰天地,无愧于祖宗百姓,唯独对不住幼妹。
“小绊……”苏英面带愧色,“我不是个好兄长。”
苏浈很快收起那一丝难过,两眼弯弯,“兄长顶天立地护佑百姓,是世上最好的兄长,我在京中能安稳度日,也是托了边境军民的福。”她眨去眼中泪意,“云弃之是大周的英雄,我却只有一个兄长,希望云将军在阵前搏杀时,不要忘了还有人在等你归家。”
“小绊长大了,”苏英也弯着眼睛,连脸上可怖的伤疤也变得柔和,他拍了拍苏浈的头,“你也要平安,京里待的不高兴就随时来西北,段容时要是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待我打跑了蛮族,就回来找他算账。”
苏浈佯装高兴地点点头,眼角却有泪水悄悄划过脸庞,苏英分明瞧见了,却也不敢说破。他们分明都知道,云峥情形不好,云弃之此去只怕要从此镇守西北,兄妹俩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苏英最终还是放不下西北百姓,还是放不下时时窥伺的敌人,他就和梦境中一样,见识过锦绣富贵后,还是选择了铁马冰河。但不同的是,这一回他的身后,有民心稳定的大周和等待他的家人。
云弃之回了西境,禁军统领一职空缺,太子同恭王暗暗争斗,这个位置还是落在恭王妃表弟何安身上,朝中暗流涌动,都说东宫之位岌岌可危。
将近年节,大街上都热热闹闹地,家家户户都忙着扫除、串门,揭下旧桃符,贴上新楹联。
按例大年节三日无宵禁,白日有关扑,晚上有大鳌山,除夕还有焰火花会。城南城西提早搭起彩棚,百姓们不拒男女老少都上街游玩,糖画和吹糖的摊子边围着一圈又一圈的小孩,唱戏的、搬演杂剧的施展拳脚,引起众人一阵又一阵的高呼。
而这热闹同段家却没多大关系,家里两位主人在闹脾气,段容时半月没入家门,苏浈也没心思布置,只让人做好扫除,按照习俗将该做的都做了,便将下人们都放回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云父母在堂,苏浈给她封了压岁钱赶她回家,飞絮孤身一人无去处,便留在府里陪着苏浈。
到除夕这日,掌厨将席面做好后也走了,偌大的段府只剩下不到十个人,苏浈怕他们不自在,提早退了席,躲会主屋看书。
她还没看多久,忽而听见外头一阵吵嚷,是胡楼闯进来了。
“娘子,您快去看看吧。”胡楼急得满头是汗,面上焦急不似作伪,“公子他又发热了!”
苏浈倏地起身,书卷掉在地上也没察觉。
年节当头,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喧闹声一阵翻过一阵,段府的暖轿挤在路上,艰难地一寸一寸挪腾。
苏浈一路焦急,待走进统御司时,发觉厅堂处的积雪都为扫清,这一处竟比家里还要凄清。窗上糊纸还是旧的,被冷风吹得干裂发脆,一会儿鼓起一会儿凹陷。
门上倒是挂了挡风的厚毡,胡楼把毡布掀起来,苏浈躬身进去,又被里头的热气撞了一身。
她从未来过,自然也不知段容时投身公务时是个什么景象。繁多的书卷摆放得杂乱无章,几个木箱堆在角落,桌上、椅子上、床边的小几上放满了散落的案卷,段容时躺在床上,两颊嫣红,嘴唇发青,双目紧闭,像是昏迷不醒。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床边也放了三四个暖炉子,苏浈伸手往被子下一探,发现他手脚都是冰凉的。
她连忙将带着的手炉塞进去,又叫飞絮赶紧去烧个汤婆子,“院里怎么没人照顾他,你去请大夫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胡楼满脸的为难,“这大年下的,医馆都关门了,明日是大朝会,太医院的医官都守在宫里待命,我是没法子了才求您来的。”
又说段容时前两日便有些不舒服,却一直硬撑着不肯休息,到今日便直接病倒了,床上的厚被褥和这几个炭盆都是胡楼后来搬进来的。
苏浈在被子底下握着段容时的手,没过一会儿连自己的手都冷得像冰块似的。他经脉受损,身上滚烫但四肢都是冷的,这样下去只怕会牵动旧伤。
原本过年前便该挑选府医进府的,但之前顾家的事闹得苏浈心烦,便将此事拖到了年后,苏浈这下是后悔不迭,把手放到炭盆边暖了暖,又伸进去继续揉搓段容时的手。
统御司里的人要么出外务,要么回家过年,整个司衙只剩下段容时和胡楼两个人。
苏浈见胡楼时不时看向窗外的天色,便道:“没记错的话,胡大人是成家了吧,大人若是家里有人在等,便先回去吧。”
“娘子客气了,我不过是个千户,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的,哪里称得上什么大人。”胡楼连忙躬身作揖,又挠了挠胡子,“不敢欺瞒娘子,我家中……确有悍妻,催着我回家呢,可公子这情形,我也不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