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我看他手里拿着一根线。
“纸鸢。”他淡淡地回答。
我顺着线往上看,却发现好多个形状不同、颜色不一的风筝。——有些是建筑、有些是食物、有些是梅花、有些是人形、五花八门。
“你放的是哪个啊……”我看了好久,都没辨别出来,只觉得每个都放得好高,在空中静静地漂浮着,像不受时间管制一样。
他安静地看着天空,手指优雅地牵着线头,好像永远知道自己的纸鸢在哪里。
“你不能飞么?”我撇撇嘴,“放风筝的人,一般都向往着高处吧。”
“……是,我喜欢高处。”那人手上的线一紧,“只有高处,我才不用强颜欢笑,才能有能力飞。”
我看看天上,又看看他,“可是高处有什么好,又冷又空。……只有站在地上的时候才会向往天空,你真飞到天上,会发现那里根本不值得你在意的。”
他浑身一颤,像是感受到了那种孤寂一样。
周遭有点冷,我搓了搓手掌,“高处的气压那么低,会窒息的啦。”
他的背影有些落寞,明明修长优雅的身形,却显得瘦弱。
“如果有日月星辰,也许我会希望去高处吧,到外面去,看看宇宙。”
“日月星辰……”他轻声呢喃。
“如果去星象馆,就能看到吧。哦,对了,这里没有……呐,我小时候看夜空,就能看到星月,遇到白日就能看到火阳。可当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看不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去星象馆,感受近在咫尺的宇宙。什么也不想,只是仰头看天的感觉真的很好,像回归了一样。”不知为什么,我跟他说了很久,从各种类型的星体,讲到不同星座的故事。我坐着,滔滔不绝;他站着,静静聆听。虽然看不清脸,却觉得那种感觉很舒服。——安静而平和。
很喜欢和他说话的感觉,他总是淡淡的,像一壶清茶,把所有的话进行融汇,让气氛变得淡雅。
“星辰……”他望着天空。
我发现赫然间,满目星光。
***
“鸾尾……你被欺负了?”
他喜欢变成狼的样子到处乱晃,所以被很多人堵截过。这不,屁屁上的毛焦了一小簇。
某狼鼻子出气,窜到我怀里蹭蹭。
他身上虽然有种野兽无拘无束的气味,但暖暖的体温却让人觉得很人性。
我拿出小刀,在他耳环上刻字,“有了刻印应该就不会被误认为野生狼了吧。”
我犹豫了一下。——对了,2000年后看到的耳环,刻的是‘嘉措’。我细心地刻上,亲了亲。“鸾尾,你变成所有物啦,抗议的话,就现在哦,否则过期作废。”我抚摸着他的背,“好啦,说话!”
他满不情愿地变成人形,“偶(我)……不……喜换(欢)……说瓜(话)……”他咧牙示威。
——几天的集训确实有了点用,这孩子至少还是听得懂一些话的,教起来也不算太难。
“白华……给……乃(你)……的。”他将药丸塞进我嘴里。
看来是延续变身灼华的药效呢。
“啊,谢啦。”我拍拍他的腰,他兽性地一惊,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角微抽。
呵呵,真好玩,头发都竖起来了~
“呐,你以后啊,很会骂人哦……”
——我似乎很喜欢跟他说未来的事情,包括千年后的温泉相遇,冰雪城他带我见攻玉的事,我数次的穿越,快乐的不快乐的,和很多琐碎的事……
告诉他,我觉得很放心,他总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却不是个多嘴的宣传者,而那些跨越千年的事能有人分享,也让我轻松了好多。
我总是教他语言教到困死,直接抱着人形的他就见周公去,然后早上醒来,发现小白狼的他乖乖地缩在我的怀里,偶尔舔舔鼻子,砸吧砸吧嘴。
“喂,鸾尾,为什么变成狼的样子啊?”
他摘了墨镜,冰蓝的眸子在粗犷的眉宇下显得野性,可语言却疙疙瘩瘩,不符形象,“我想……保户……仓央,……凤凰……的……样子,不行。”
“呃?”是这样啊?“你真好。”我不自觉地摸摸他的脑袋,他咧嘴一笑,既狂野又天真。
墨若那边一直没消息,鸾尾也不知他在哪儿。所以这几天我只能暂居宫里——思想斗争:找桃夭,或者不找。
好歹他现在是陨魅的人嘛,我不能那么自私的……
就在这空挡,我帮习屋干了很多活儿。——我就是一廉价劳动力,廉价啊廉价~!
由于我字比较好看(别人说的,我倒觉得一般……),还帮忙编撰了一些人物传记、整理了最近的账本——那账本简直是一团乱,我干脆用复式记账和阿拉伯数字重列了一遍,顺便进行了解释标注。
此外,我发现这里还是信息转换中心,有些家伙平时虽然闷声不响,却是个出色的翻译官。每次陨魅信件被截的话,都是经由这里翻译然后才上报的。
“桃……夭?”我看着自己难得认识的一个魔语,强烈怀疑他们将魔语当密码在使用,到底有很多古魔语是这些翻译人员都没法知晓的。
“对。”翻译的那家伙看着魔族文字,头痛地抓头发。“你不认识吧?到底你年纪还小。那家伙啊,真无耻……明明是魔族却混到璀雪来,骗走了文武殿候选的名头不说,又不屑去当……分明是想压我们的气焰,笑我璀雪无人嘛。……有什么好神气的……他找殿下挑战的时候还不是输了?”他啃啃笔头,“总之啊,是个有野心的家伙,几百年前就带着阴之灼华和魔族大胆地入侵璀雪……一次歼族还不够么?现在竟然又卷土重来。”他摇头表示无语。
“别这么说他。”我用食指扣那人的脑袋,“你根本就不认识他吧。”
“可他就是个侵略者啊!阴之灼华的掌握者,从来没什么好人的!”
我无奈地看着他,“有的啊,只是你没和他们接触过而已……”
他奇怪地看着我。
“无名,文殿找你!”白华敲敲习屋的门,匆匆地跑过来,“你是不是招谁惹谁了……?难道又是千仓?”
“……”我耷拉着耳朵,“不去行么?”
“不行……”白华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出去右拐,再左拐,笔直走到底,上阶梯,进殿右转到底的那间书房。兄弟,……祝你好运。”
“……”= _ =|||
64th 赎罪何赎
64
我伸出脑袋,在门口张望。
室内很干净,所有的书都放在书架上,而书架则贴着墙壁绕成一圈,高及房顶,一边的简易梯子正乖乖地摆在书架上。
我扫视屋内。——啊,熟人。
坐在书桌边的老人,可不就是那个老文殿?——他还是一点儿都没变,简直像个老妖怪……
“进来吧。”他看到我了,拿起手边的点心咬了一口。
我顿了顿,走进屋内。
“你是新来的?还是调职去习屋的?”老文殿将点心盘子递给我,慈祥地一笑,“要不要吃?”
我摇头ing。
“那叠史册和账本很有意思呢,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孩子这么聪明……”他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靠近点,“放心,我已经为那本册子注入灼华了,到现在还没消失哦。”
“啊,那不是我做的。”我立刻否定摇手。
老文殿疑惑,“……?”
“呃,我只是帮忙抄。”我可不想再当出头鸟了,饶了我吧……
“那这是谁想的?”
我混乱地回答,“白华!”
老文殿若有所思地吃着点心,顺便喝了口茶。“……这样啊。”
我点头如捣蒜。
“那以后你们还能做出这样的成绩来么?”
“呃?……可……可以。”在我离开之前的话……
“那就好。哎,小家伙,来来来,我问你个问题。”老文殿拍拍手心里的碎屑,指指我的瞳孔,“你眼睛的颜色是天生的?”
我背后冷汗……“那个……在我们家乡,琥珀色瞳孔的人很多。”
“你们家乡在哪儿?”背后有人插入一句话。
“很遥远的地方……”我还没答完,就意识到不对了,浑身有点僵硬。
“攻玉殿下。”老文殿站起身,像我背后的人点了点头,“你今天倒是有空啊,报告收到了么?”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也许只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有视线落在身上,不由得站立不安地动了动手指,捏住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