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女云,虽为女子,却有男儿不及之大才!乃朕为太子时之师,于朕有授业之恩,更受先帝遗命任辅政大臣。”宁兮哲缓缓直起腰身,犀利的目光扫过阶下百官,“而今,朕已登基为帝,授业恩师理应尊为帝师!着令,礼部与尚宫局赶制帝师服,择吉日,朕将于祭天台正式行拜师之礼,昭告天下!”
凌云默然不语,静静地抬眼看着宁兮哲。本以为纵使他有心庇护,也必定会做些表面功夫以堵悠悠众口,却没想到他竟敢挑战“女不为师,女不为官”的祖制。
“帝师?”
“这……”
百官哗然之际,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出列,高声道:“皇上,女子岂能为帝师?”
“哦?”宁兮哲凛然斜睨
那人一眼,“古御史,为何不能?”
“皇……皇上,女子为师,为我朝历制所不容啊!”古御史为宁兮哲气势所摄,嘴唇抖了几抖,方才说出。
宁兮哲的身子微微后倾,半眯起眼俯视下方的古御史,眸色愈发冷冽,但只一瞬的凌厉,面上又挂起一如往常的温润笑容:“历制乃先祖所定,自是不能贸然更改!”状似无意地抬手拂过胸前的九爪金龙,“不过嘛……先祖定制,乃为江山社稷,而朕此番也为江山社稷。今时不同往日,大战在即,朕当唯才是用,岂能因老师为女儿身便摒弃?众爱卿说,是也不是啊?”
百官哪敢接话,齐齐垂首不语。
慕祈凡与凌威对视一眼,双双屈膝跪地,拱手高呼:“皇上圣明!”
文武之首都已表态,即便有人心有异议,也不敢再多言,百官跪地高呼:“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九阶高梯,跪满百官与宫人,而凌云却傲然挺胸,含笑而立。
宁兮哲看着明明身在阶下,气势却并不输自己的凌云,忽觉双目似被针刺般疼痛,猛然阖目一瞬,再睁开时对她坦然一笑,一步步垮下玉阶,深鞠一躬:“老师,请上朝!”说罢,锐利的眼神扫过下方闻言抬头的百官。
凌云对宁兮哲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抬步跟在他身后入殿。她明白,他这是既是为她竖立威信,也是借此昭示不可撼动的皇权,明明白白地告诉百官,他才是南宁皇朝的掌权者。不过,宁兮哲虽摆足了尊师之态,她却不能逾越了君臣之礼。无论前方的宁兮哲步伐快慢,她始终在他身后一步之距。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待百官入殿;宁兮哲命新任的内廷总管陈兴来在左相座侧加了一座,为凌云之座。
待凌云就座,宁兮哲扫眼看向刑部尚书祝明凡:“祝卿,提审结果如何?”
“回皇上;苏兴宝嘴捂得严实;还未能问出受何人指使。”祝明凡起身拱手。
只微愣一瞬;凌云便已知晓;想必那日的媚药就是这苏兴宝所下。唇畔挂起一抹冷笑;凌云淡淡开口:“皇上;不如让臣试试?”
“如此甚好!”宁兮哲点头道;忽又一笑;“散朝后;朕与老师同去。”
凌云起身拱手:“臣遵旨!”
宁兮哲微微抬手示意她落座,遂即屈指在龙案上一敲:“如今,敖牧、云封各有所动,朕也不能落于被动!朕欲派兵前往北境,与北境驻军一起,上治敖牧,左压云封。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凌云抬眼看了看宁兮哲,低头思索起来。
百官不敢贸然进言,或真或假地垂首沉思。
短暂的静默后,凌威手撑膝盖,起身抱拳:“皇上英明,老臣愿往北境镇守!”
凌云赫然抬头看向对面的凌威,见他回望来,连忙微微摇头示意。
凌威却只对她捻须一笑,并不再言。
凌云心中一急,起身道:“皇上!镇守北境,兹事体大。家祖年迈,恐难以应付!臣愿替家祖率兵赶赴北境,望皇上准臣之奏!”
“老师!”宁兮哲沉声唤了声,狭长的双眸微眯起,“朕知道,老师担心凌老将军。其实,朕又何忍啊?可凌家军向来只听老将军号令,即便移交兵权,怕也不能上下一心吧?”
宁兮哲这番不软不硬的话,倒让凌云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张了张唇,却是无声,只得眯眼冷笑。
“不得放肆!”凌威冲凌云低喝一声,拱手示意,“皇上,臣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久了,凌家军确实需要有人率领。臣有一策,不知皇上允否?”
“奏来!”宁兮哲轻喝。
“北境乃我朝要地,老臣手下凌家军不足三万,恐难确保无忧。”抱拳间,凌威抬眼看着宁兮哲笑了笑,“不若……老臣自率一万凌家军,另请皇上拨三万兵力,赶赴北境?”
“那……”宁兮哲淡笑着看向凌威,“余下一万五凌家军,如何编配?”
凌威笑着回望一眼,微微低头:“还请皇上定夺!”
宁兮哲略一沉吟,点点头:“既是凌家军,那老将军镇守北境期间,还是由老师统率为好。至于……太尉一职,武将军暂代,可好?”
凌云暗暗叹了口气,才躬身领旨:“臣遵旨!”
武茗青也起身出列,躬身抱拳:“臣领旨!”
“好!”宁兮哲伸手在案上一拍,“传朕旨意,册封凌威老将军为镇北候,兵部拨三万兵马,三日后,随镇北候赶赴北境!”
“老臣遵旨,谢皇上隆恩!”凌威当即抱拳领命。
随后,宁兮哲与百官就当前形势进行了一番商议,便让太监唱诺退朝。
宁兮哲与凌云在祝明凡的陪同下,来到刑部大堂。宁兮哲走到右侧副座坐下,偏头对凌云一笑示意。
凌云也不客气,踏步上了台阶,在主座坐下。
“来人,提苏兴宝上堂!”祝明凡高呼一声,与刑部侍郎一起,退到宁兮哲身后站好。
很快,两名衙役将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拖进大堂,扔在地上。
凌云见状蹙眉,冷冷一眼扫向祝明凡:“祝尚书,死人嘴里是吐不出东西的!”
“下官受教了!”祝明凡眉头一皱,起身拱手。
凌云挥手让他坐下,抓起案上惊堂木大力拍下。
“啪”地一声响,惊得宁兮哲偏头看来。
见蜷缩在地的苏兴宝抖了抖身子,凌云起身走到他身前站定:“苏公公……”
苏兴宝动了动手,想要支起身子,奈何身上伤太重,挣扎两下后只得放弃。
凌云缓缓蹲下,伸手掐住苏兴宝的脖子,逼他抬头:“早就知道你不简单,可还是中了招。你说,我该做点什么以示感谢?”
“呜……呜呜……”苏兴宝激动地仰起头,干涸的双唇间塞着一团粗布。
就在他仰头之际,那染了污血的领口处隐约显露出一颗鲜红的肉痣。
凌云愣了一瞬,微眯了眼来回打量苏兴宝的脸,招手高呼:“来人,取水!”
一名衙役得令奔出,片刻后提了半桶水进来,一把扯掉苏兴宝嘴里的布,以一个粗碗勺起水给他灌了下去。
苏兴宝被呛得趴在地上猛咳,待缓过气来,张口就欲咬舌自尽。
凌云眼疾手快,一把扼住他的下颚:“敖牧泊栖派你来的!”
一脸决然之色尽褪,苏兴宝霍然抬头看向凌云。
凌云蹙眉看他一眼:“你可是自幼在敖牧王宫长大?”
短暂的震惊过去,苏兴宝冷哼一声:“无可奉告!”
凌云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松开掐着他下颚的手,转身回到宁兮哲身侧,附耳说了句什么。
宁兮哲赫然偏头看向凌云,眼中满是诧异之色,犹豫片刻后,轻声道:“稍后再议。”
凌云点点头,看向祝明凡:“不必再审了
,押下去吧。好生看着,别让他自尽了!”
祝明凡招手唤来两名衙役,又将苏兴宝拖了下去。
宁兮哲与凌云出了刑部,返回养心殿。
“给朕一个理由。”宁兮哲捧着茶盅,沉声道。
凌云缓缓道:“他是臣的奶娘失散多年的儿子。他娘为臣而亡,臣也视奶娘如亲娘一般,若不完成奶娘的临终之托,便是……”
“勿须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