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这丫头性子还算正,这才在易妈妈面前提了提,也是芙蓉的脾性投了易妈妈的胃口,这才促成了一桩好事。”
池玉听得目瞪口呆,道:“我只当你是好的,原来竟也打算得这般长远,如此,你嫁出去给人做后母,我也放了心了,旁人哪个晓得,看你面相厚道,骨子里竟是个只有教旁人吃亏的性儿。”
晚香嗔了一眼,道:“姨娘说到哪里去了,奴婢不过是在府里待得久了,懂一点自保之道罢了。姨娘与三小姐素来交好,闲时也不妨多往舂秀园走走,便是见不着三小姐,与易妈妈多说话话也是好的,奴婢即使走了,但凭着这一点香火情,一些小事,易妈妈能帮的,必不会袖手,姨娘千万记着。”
先前还拐着说,这一回却是明着说了。
池玉眼圈儿一红,心中感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伸手紧紧握住了晚香,隔了一会儿,才稳住心绪,又道:“水荷是大少奶奶那边的我已知道,迟春应当也是,那木樨和月秀两个,还有那两个婆子,背后的人又是谁?”
晚香道:“姨娘想差了,迟春这丫头素来心思活络,初入府时,许多丫头都拜了干娘,独她没有,不是不想拜,而是要挑个最有权势的妈妈才拜,那李妈妈虽是大少奶奶的奶娘,但哪里及得上夫人身边的几个陪房,这会儿突然就拜了李妈妈做干娘,这里面有些蹊跷,依我看,只怕是她早已经有了靠山,拜在李妈妈门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只看今日这手段,那佛陀灯的事情不过是一桩意外,可却有人便利用这意外,立时便想出了如此毒招,想借机诬姨娘与三少爷不清白,毁姨娘的清誉,端是狠毒无比。有这般手段的,又岂是一般人。奴婢现在想来,都不寒而栗,亏得迟春没沉住气,尚未来得及将这污言传到外头去,也亏得姨娘您当机立断,立时便处置了迟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也不知是哪个下的手,您若清白有污,于大少爷面上也没什么光彩,夫辱妻损,想来应当不是大少奶奶的意思。姨娘您日后千万要小心,这内院中人心叵测,有道是知人知面难知心,您与人往来,要多加提防,不论是同辈儿的,还是长辈儿的,便是那位常往来的李姨娘,您也不可全抛一片心,当有所提防。”
池玉听她说得有理,不禁点点头,这话半点不错,大少奶奶再厉害,不过是个小辈儿,在这内院中,她的奶娘还算不得最体面的妈妈,以迟春的心思,未见得就看得起李妈妈。再者,大少奶奶便是有心要害她,也必不会用污她的清白方法,自己清白有亏,大少奶奶就头一个逃不过管教失职的罪名,更何况夫妻一体,大少爷颜面无光,大少奶奶又能好得了?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不过一个婢妾,又不曾拦了谁的路,怎地有人对自己下这般狠手?莫非就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大少爷赏了她许多东西,就有人看她不顺眼了?
“那两个婆子,姨娘不必太过担心,但也不要得罪了,她们是老侯爷那一辈儿的人,也是仗了辈份,才能到您这儿来养老,要说她们背后的人,是老侯爷原来的一位贵太姨娘,也是五老爷的生母,五老爷捐了个出身,又使了银子放到外头去做知府,后来老侯爷仙去,五老爷便将这位太姨奶奶接走奉养,太姨奶奶走前,叮嘱夫人照看这两个婆子,夫人念她是长辈,不好驳她的面子,这才应了。”
“这些事情,你以前可从不曾提过。”池玉感叹了一声。
晚香脸面一红,道:“往日见姨娘像个没脾气的,便是说了也无用,今儿见姨娘威风八面,这才让奴婢知道原来竟是小瞧了姨娘。”
池玉噗哧一笑,道:“什么威风八面,胡扯,只是逼到这份上,没得选而已。”
笑闹了一会儿,见池玉心情好了些,晚香才继续道:“木樨拜的是外院齐大管事的媳妇徐妈妈做干娘,因着齐大管事手上权势极大,因此这位徐妈妈便不得入内院做事,唯恐内外院有人勾结谋利做出危害侯府的事情,徐妈妈极擅花草,在异草园任了一个花管事之职,想来他们与姨娘之间应无什么厉害关系,倒是木樨这个丫头平日里沉默少语,是个让人看不透的,姨娘日后在外头若有什么不要紧的小事,或又是有什么物件想送回家去,不妨让她去办。水秀这丫头与迟春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但心眼儿不如迟春深,她拜的是四少爷的奶娘许妈妈做干娘,平日也爱往四少爷的园子跑,四少爷体弱,是个药罐子,不会如三少爷一般胡闹,但一个丫头总往少爷的园子跑,总不是一桩好事,姨娘日后还要多加管教,若管教好了,凭她的伶俐劲儿,倒也不失为姨娘的一个帮手。”
池玉沉吟了一阵,忽道:“你说,能不能让水荷收心呢?”
她这想法也算是突如其来,院子里的这些人,一个个底细她都知道了,其他人都好说,唯独水荷是最难收的一个,但偏偏她却要迎难而上,只想着若将水荷收了心,那其他几个,还能难得住她吗?
第 59 章
晚香吃了一惊,道:“姨娘如何会有些想法?水荷她原就是大少奶奶的人,而且是自小就伺候起的,不比其他几个,入府日子还短,想收她的心,除非……”除非有一天,池玉做了正房奶奶,否则水荷这样高的眼力劲儿,哪里会瞧得起一个婢妾。
池玉想了想,却仍认为自己有机会,她掰着手指对晚香道:“一来,水荷在我手上已吃了两回亏,多少记住了些教训,这些日子已安分多了,虽对我仍无好脸色,但多半是拉不下脸来对我低声下气而已,若给个台阶她下,必会心生感激;二来,自大少爷发落了她做浆洗丫环后,大少奶奶那边对她已冷淡了许多,甚至大少奶奶身边的丫环都对她有微词,嫌她丢尽了东院的脸面,水荷巴结不上大少奶奶,若再不巴结我,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三来,我若给她机会重新上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后在大少奶奶与我之间,她多少也要向着我些,我不求她能如你一般为我尽心尽力,只要能把本分都尽了,我也就满意了。”
晚香只是摇头,道:“姨娘老毛病又犯了,只想着你待人好,人便待你好,难道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长了一颗富贵心,两只势利眼,您已经摔了一只白玉碗,莫非还要把另几件大少爷的心爱之物也摔了不成?”
池玉顿时苦笑,摔一件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举,若全摔了,那就不是打发丫头,而是打发自己了,大少爷非生吃了她不可。
这时却听窗外传来一声冷哼,然后水荷的声音透过窗子传来:“这是什么话来,我水荷便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么?什么富贵心,什么势利眼,便是有,也是你晚香生的,你若没有富贵心,你若没有势利眼,因何只扒着个正室的名份不放,连给二少爷做姨娘你都瞧不上,谁的心气儿能比你高。”
然后,便听到重重的脚步声,竟是气冲冲地走了。
谁也料不到,水荷竟一直在外面,池玉和晚香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最后还是晚香气道:“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杵在窗子口做什么呢,难道还是专来听墙角儿的?”
池玉心头一动,让晚香去窗子口看看,晚香去了,这才见着,窗沿上竟摆了一碗热汤,不过这时已凉了。
晚香将汤端进来,面上颇有些羞愧,道:“竟是奴婢枉做小人了。”不过既然做了小人,便也做到底,给池姨娘提个醒儿,莫要轻信了人,便又道:“也指不定她见奴婢要走了,刻意讨好姨娘,想重掌院中的大权呢。”
池玉笑了,道:“行了,我也该歇了,明儿还要抄《女训》,你去向水荷赔个不是,然后去睡吧。”
一夜过后,天色微明。
池玉原是睡晚了的,到了时辰虽被晚香唤醒,到底还是睁不开眼,想要在床上赖一会儿,迷糊间,忽听窗外有鸟儿叫,清脆悦耳,正觉着好听,便听芙蓉在外头叫道:“呀,是只喜鹊儿,过来呀,我给你掰核桃酥吃。”
晚香在屋里听得分明,推窗一瞧,果然有只长尾巴喜鹊落在院墙上,左顾右盼,口中欢叫不停。
“大清早的,喜鹊上门,这可好了,姨娘的霉运定都让它冲走了。”
池玉听得精神一振,倒真的清醒了,忙从床上坐起。晚香服侍她穿了衣裳,又打水来让她梳洗,好好装扮了一番,才道:“今儿碧姨娘要给夫人和大少奶奶磕头,姨娘还需早些去请安。”
池玉点点头,又道:“我抽空子先跟大少奶奶提一提,等碧姨娘磕过头了,你再把迟春送去,由大少奶奶发落便是。”
晚香忙应了。
“院里许多事都离不开你,今儿就让水荷陪我去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