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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刘玉虹镇静如初,目光中依然有着有三分笑意,从室内到室外,又从室外到室内,锁定于??第五代帮主身上。
杀害李长老,也就是十多年前沈慧薇正式被判有罪,囚入幽绝谷的由来。她一切的罪名,皆是因此而起。如果这件事情从根本上不成立,那么后来接连生的一连串,都不能追究。――至于堂中所挂的那张画像,那只是特意用来羞辱沈慧薇、逼迫她作决断的,沈慧薇固然不敢说明,谢红菁也不敢在这一点上过份逼迫,谁都不愿意把那里面龌龊的真相公诸于众。
“李长老是你杀的?”
良久,谢红菁又问了一句。
“是的。是我杀!”许绫颜咬牙一字字承认,仿佛在坚定自己的意志。
“为什么?”
“是因为、是因为……”许绫颜哪有心情去找借口,“时隔太久,我都忘了。总之人是我杀的。和别人都无关。”
谢红菁笑了,笑容里似乎夹杂一丝苦涩:“绫儿,我千思万虑,什么都算计到了,只少算了一样,就是你的良心。”
转过头来,瞧着刘玉虹。后微微欠身,笑道:“听从帮主吩咐。”
谢红菁点点头:“这倒了合了你的心愿。”
刘玉虹道:“我没有左右过帮主的意旨。”
谢红菁不理会她,微一凝思,出一连串指令:“玉虹,你去把晨彤带来,不管用何方法,若她走失你就别再回来。倩珠,你把梦云叫来,把她管辖的这八年来的帐册,最重要的收支簿一齐带来。”
陈倩珠并非清云十二姝中人,刚才并不在那房里,而是守候于门前站着,似乎也在候着随时生的突变,躬身应命。
方珂兰从恍惚中惊醒回来,身子方动,谢红菁冷笑:“站着。”
方珂兰尴尬不已,满脸通红地笑道:“这都什么事……红菁,我被你闹糊涂了。好端端的逼慧姐死,这会子雷厉风行的又搞什么?”
谢红菁只是冷笑,并不答她,颔笑道:“是么,我都被人蒙在鼓里十几年啦,你索性糊涂一会不迟。”
方珂兰不敢作声。细细玩味她的话,一阵阵冷汗珠子,便从额上沁出,只听谢红菁温言道:“绫儿,不必这样。这些事情和你根本没有关系。”
许绫颜哭道:“姐姐……我……”
“也和慧姐没有关系。”谢红菁闭了闭眼,头痛如裂似的抚着自己额角,吩咐,“你把慧姐扶起来吧。”
沈慧薇不曾从眼前倏忽的变化里回过神来,怔怔落了座,这么一坐,反而是双足钻心的疼痛吸引了她部分注意力。她微微皱着眉,身子有些抽搐,许绫颜跪着替她轻轻揉搓,只是落泪,却也不说什么,对于谢红菁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亦是糊涂。
一院之人静静地等,倾听微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陈倩珠出了静室,带上数十人,向何梦云所住烟岚楼而来。
其时夜深,何梦云却未就寝。
陈倩珠不告破门而入,她也并不意外,两人相互凝视许久,她终于开口:“师妹此来,是为日间金钟鸣冤之事么?”
陈倩珠颔:“正是。请师姐往静室走一趟。”
何梦云不语。
“帮主另外吩咐,要请你把这十二年来的重要帐册挑几本带去。”
何梦云眼睑微垂,默然想了一会,清冷的颜色之中,缓缓浮起一缕不可捉摸的怆然微笑:“是。我这是已经换上了夜间安寝的衣服了呢,师妹稍待,容我换件衣裳。”
陈倩珠不曾阻她,悄然站在那扇无声阖上的门扉之前。
不多片刻,鲜血,从关闭不严的门底下蜿蜒流出,陈倩珠袖风拂出,房门大开。
正阳堂堂主何梦云正容艳服,刎颈于室。
陈倩珠赶回静室,其时王晨彤早已到了,大家等有些不耐烦。王晨彤慵懒地伸着懒腰:“这是怎么一回事?半夜三更把人家叫来,又不讲什么,大年夜守夜么?”
谢红菁听取陈倩珠在耳边说了一句,看看天时,笑道:“是半夜三更了,我也不等梦云了。这就长话短说吧。”
王晨彤被叫来,原有两三分不安,待听见“梦云”两个字,更是为之一凛。冷锐的目光,在方珂兰身上霎时转了两转。
待要说时,那一向雍容冷淡的谢帮主,也似乎有了一丝犹豫,侧了头,再三踌躇,忽道:“慧姐,你还记得秀苓吗?”
“秀苓?”沈慧薇反映不过来,“你姐姐?”
“不是亲生姐姐,我们是堂系姊妹。但是因为??帮中我们两个既有亲缘关系,自然从小极好。”谢红菁凄然微笑,“慧姐,你不出时,她是??最有前途之人,集各方宠爱于一身。若是这世上没有你,有我姐姐,或依然可以造成清云今日之一切。可惜,她死得早……”
沈慧薇轻声道:“她是罪有应得。她串通徐夫人,意图颠覆??,难道你忘了不成?”
“不错。我都知道。”谢红菁眼里泛起痛苦的涟漪,“我原知她是自作自受,下场自取。但我总是难受。……她原不会走这条路。……没有你的话。”
沈慧薇不语,然而眼里有了一丝恍然。
“不可能!”刘玉虹忽道,“帮主,你想得她太好了!我告诉你,其一,她没有慧姐这样的能耐,慧姐要的是大家都好,但她容得自己容不下第二人,有她在的话,清云一早便四分五裂。我并非当面奉承,但她实是连你的容量都不如,甚至会不会重用你还未可知。其二,一个人走上什么路,不是因为别人逼的,如果她自己心志不坚,心地不洁,不是这个人这个情况,也会生出别的什么例外把她引上歧路。你这完全是找借口。”
谢红菁眼内一阵黯然:“没错,是借口。我知道,是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