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高两人先答应,继之又问:“世子您呢?”
天赐微笑道:“我得先去一个地方,把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子再搞得清楚一点。”
靳离尚明白他的意思,劝道:“世子,公爷让您别去苍溟塔……”
天赐一摆手:“放心吧,我岂是那种行事不知眼色的人?我自会衡量、把握分寸,也不过半天一天,我就赶上来了,你们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
大公不在眼前,世子的话就是圣意,两人呆呆望着这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敢再劝,催马飞骑没入黑暗之中。
天赐拨转马头,向苍溟塔去。
父亲虽然告诉他苍溟塔女祭司偏向皇帝,但年少自负的他如何肯信,老师不是口口声声道他是瑞芒千年以降的奇才吗?对他寄望何等之重,举国无二。他就不信对于重大疑难,女祭司会不置一辞。
他来到苍溟塔下。
无门的苍溟塔,周身隐隐荡漾一圈波光水纹,排斥凡人之接近。越近它,越觉它波动摇摆,仿佛那直刺苍天之塔,只是水中一个倒影而已。
但云天赐毫不犹豫走入那氤氲水气之中,一伸手,毫不犹豫地按向某处,水波陡然静止,片刻,古老而绘以神秘花纹的木门渐在青灰塔身上显露。
他抬足入内,陷入漆黑之中。
“世子,你今夜无故到来,有何要事?”清吟之声缓缓响起,毫不惊异,似日早已料到他的出现。
少年躬身,答道:“有疑难事,请老师指点。”
女子轻轻笑出声来:“是因为天象吧?”
“正是,请老师指点迷津。”天赐唇际浮上温软的笑,这在犀利少年身上实所罕见,因为大公不喜欢看到这会使他面靥显得过于柔和的笑,而母亲雍容公主,一向就不对着他笑。久而久之,少年养成冰仅鞘般的刚硬。然而,那样温暖柔和的笑容,仿佛与生俱来,在某个时刻,突然会侵袭到他唇边,浸透他眼眸,令他冰雪般容颜,多几分春风化雨的温暖。
“呃……”那样诚挚而开门见山的请求,却使黑暗深处的女子长久沉吟。
“老师?”
“今夜的天象……”黑暗缥缈之中,女子的声息幽沉迟疑,宛如叹息,“世子,我以毕生钻研之功,以苍溟塔藏书楼之博,也未能窥其全貌。正是,天道无穷,人力有时而穷呵……”
天赐未肯放弃,追问:“但那是凶象无疑,可是么?”
女祭司倏然冷笑:“你听谁说?一知半解,谁敢妄言!此象表面大凶,凶而透吉,福中生祸,变幻无穷,奥妙万方,我未窥天道,无可说!”
一席话说的天赐讪讪,不由笑道:“弟子原知凡俗之见不可信,这才特来请老师指点迷津。老师即使未能全解,想必亦远比他人明晰,请老师说出你的卜辞,或可稍减迷茫。”
女祭司叹道:“你又错了。”
“啊?”
“世子,你我虽有师生之谊,但临大事应当区分公私。今夜星象,汝父恐亦曾告你,事关国体,你虽为世子,亦不当过问。”
女祭司对他几乎百依百顺,这是打开苍溟塔以来,头一次说出这般峻峭之语,天赐脸上烧,心里已有些许后悔,想起父亲所说,遇大事,苍溟塔先是向着皇帝。
除了些微后悔以外,更多的是不服气,怎么说他都是瑞芒世子,越是“事关国体”,他越有知情权的。
“不,你没有。”黑暗里,女祭司不容置疑地驳斥了他心内转念。“你定是受到了命令?那么,就按这命令去做好你份内之事吧。”
云天赐心内生起艰涩的不快,第一感觉是拂袖而走,刚刚有把这意念转化为行动的迹象,却听女祭司叹道:“唉……其实,我知道你的为难处。毕竟星坠之表象,你是第一正当其锋。……不过,只需持正自身,沉着应付,一切均可有惊无险,平平安安。”
天赐一愣:石原秀纪的卜辞,“有弑君”,倘若不指明亲疏,以他们这对父子平素之嚣张,时人皆有所闻,世子因为不及年老御茗帝过世而下手,可能性确实极大。但是石原秀纪前面还有两句话“有阴星欺宫,不祥”,暗指弑君另有外来人,则瑞芒王室便脱去嫌疑。
如今女祭司忽然出此言,至少透露了一个讯息,那“阴星”和弑君关系不大。
有闪烁的光轻微闪现于白衣少年双眸之内,明知这算是女祭司加以隐晦提醒,可仍不满于片刻之前老师的空前严厉,他并未出口言谢。向黑暗深处微一躬身,意欲离开。
只走了两步,女祭司却又唤住他:“世子慢走。”
天赐不解,回等待。
“你从那日之后,身体觉得如何?”
天赐答道:“功力确有提升,除有些嗜睡以外,无甚异样。”
“嗜睡?怎么说?”
天赐道:“往常我极少需要睡眠,即使夜晚,只需两个更次便可补一日之疲。但现在一到晚上,若是有事在身,倒也罢了,若无事,独处或静坐,便常亦觉疲惫,忍不住上床安寝。”
祭司听得极为仔细,不时出相应的会意之声,轻轻笑道,“无妨,这都是正常的现象,等你完全接受了天体之力,自当恢复如常。――这,大概需要半年左右吧。”
风声微起,跟着一股流香四溢在周围的空气里,天赐不假思索起手接到,是一颗碧水寒。它流转的香气萦绕于鼻端,暗碧色的光华看来是如此新润可爱,天赐生出微微的欢喜之情,有某种立时将它送入口中的。
“你出外办事,下月月圆之日未必有时间过来,这一颗碧水寒,早日服了吧。”
“多谢老师。”天赐依言送入碧水寒,记起父亲之言,“老师,我父亲说,碧水寒既有神效,能否大批炼制使用到军队之中?”
“什么?……”声音里显得有些意外,“你服碧水寒之事,竟告诉大公了?”
“碧水寒有异香异气。”天赐微感不妥,“不能告诉吗?”
女祭司沉默一会,才道:“大公得知,倒也无妨,只是不必宣扬。”
苍溟塔行事惯于神神秘秘,不可告人,天赐不禁锁眉,听女祭司淡淡带笑解释:
“碧水寒以琼枝海棠、天山雪莲、千年灵芝以及灵台琼花四味为药引,又集螭龙之血、白虎之心、麒麟之髓、凤凰之乳酿成,最后再用迷境紫云熏醅九九八十一天而成。炼制时间倒不算长,可这哪一味药引不是机缘巧合才能得到的?且此丹炼成,并非人人均可服用,必须有相应体质及自身深厚功力为基础,经得起这药性才行,苍溟塔历代炼此丹药,终无人可遗,积到今日,才有百颗。”
这个炼丹的药方仿佛在哪儿见过,天赐讶然:“我在瑞芒旧藉里读到过这一炼方,只道是虚妄而已,谁知真有其事?”
女祭司似笑非笑,避而不答:“世子,以你年龄,居然阅得此种旧藉,可也算是博闻广知了。”
她说了这一句,便不肯开口。
天赐告辞出塔,在苍溟塔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好在他所骑是国内有一无二的神骏,若加快速度,说不定中途还能赶上靳、高二人。
神骏如风,片刻驰出皇城琼海之外。
他走琼海通向赤德的捷径,从一般大道走,需有三四天路程,捷径只需两天即到。但这条路一般人不太敢走,沿途都是崇山峻岭,虎狼成群出没其间,横贯瑞芒境的湄江在这一带有最湍急狭隘处。其险境不可预知,稍一疏忽,欲速而不达,说不定还把性命送在这“捷径”上面。
“唏溜溜……”
天赐忽而一拉马缰,沉下脸来,看着挡住仅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