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图上早就湿了,但这幅图似以特殊颜料绘制而成,不怕水浸,其上经纬依然清晰如缕。天赐放下心来,索性将其平摊于大石之心,细细观看。
果然是详细得多了。
天赐疑窦丛生。这幅地图从何而来?王晨彤在海王船上拿着一张似是而非的地图与他研究行动方案,是否包藏祸心?两张地图哪个真?哪个假?
可是他再看,却直觉地感到手里这幅地图是真非假。
那种种机关设防,浑圆如意,巧夺天工,之前所看地图上面的各种情形虽也不差,与之有云泥之判。要是谁画一张没用的假地图用了这么多心思,简直不可信。而且王晨彤也说,神秘岛上的东西,十分她只知五分,有些谬误也是不奇怪的。
假如王晨彤没撒谎,就表明这张地图她并不知情,那么高歌,又从何处得来这张地图?他的态度,似乎不愿让王晨彤察觉。
天赐思索着,目光不辍地在地图上搜巡。
一个惊异的现象生了。在他火折靠近的一块,早已被水浸透,又受到火光烘烤,一些额外的字迹在地图上显形。他只看了几个字,心下便怦怦狂跳――是对岛上机关的详细解释。
他让火光尽可能照到更多的地方,更多字迹显示出来,标题也出来了:破解凌烟阁,其下是一大篇连图带文详尽解释,他匆匆地读了一遍,暂时不求甚解,只把全文牢牢记在心底。
看完,移开火光,把地图重新浸入水中湿透,图上文字渐湮于无。重新展开地图,他找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岩洞,手指划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道路,点到尽头,指尖忽然凝住,那边赫然三个红字,化生池!
红字,意味着极端危险。天赐没想到王晨彤轻描淡写的“一个水池”,竟是这么个东西。把火光凑近,使其下文字显形:
化生池,历代为炼药修行邪功之所,积聚万毒,有销骨毁形之力。身体入池六个时辰,即化为血污∝内蓄有凶物铁皮鲨,眼盲,性残忍,嗜血食,百毒不侵。
正文 第十三章 泼墨赤云犀眠海
潮声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又渐渐汹涌。天赐计算路程,这个超级巨大和复杂的岩洞应该是快走到尽头,他再一次接近海边,而那个形容异常可怖的“化生池”想是就在附近了。
一团光芒射了进来,映在黑漆漆的岩壁上,潋滟闪烁,似乎是天光映着水色的光亮。天赐仿佛行走于混沌之中,脸上也是明明暗暗。
越接近海边,海水咸咸的味道也就越明显。只是,在一阵阵洞外袭卷而来的风中,天赐似乎还嗅到另一种味道。
起先淡淡的,在咸味中若隐若现,不容易捕捉。然而,这种味道显得是那么不正常,那么诡谲,甚至,是那么的令人悚然而惊!天赐陡然停下脚步,分辨出来,那是,血腥味。
凝神片刻,他才重新起步。每走一步,都极度的戒备与小心。
混沌中迅速出现一道水线,无声无息地扑上前来,在距离数尺之遥之处,减缓速度,而后,慢慢向后退去。
涛声汹涌,平地惊雷。但天赐就象是没听见一样。
他的心神,全部被眼前一个大得难以想象的“池子”吸引住。
深暗红的颜色,缓缓而沉重地流动着,仿佛是凝滞的血液,陈旧的、剧毒的、邪恶的血液。
它暗红的颜色,无边无际地伸展,一直向前湮入黑暗之中。海边上的天光水色一路通过它照了进来,幽游移动,清冷邪谲得似九幽之火。
天赐脑海中涌现的第一个荒谬绝伦的疑问是,这,倒底是“池”,还是“海”?
他绝非胆小之人,然而此时此刻,几乎就想立即掉头而走。――与其冒险通过这么一个血污肮脏的毒水“池”,还不如冒着有可能被现的危险,从原路返回。
相比之下,人带来的危险,也许比这个化生池的危险小得多了。
只不过,他计算路程,不无犹豫。这个岩洞之深、道路之难行,都在起初预期之上,原路返回,他照样需要重行琢磨,从这头抵达那头,时间上,他耗不起。即使无法确知时间,但是他猜想这一路走过来,估计走了将近两个时辰,再抽身返回,到达那边天就亮了。天一亮,什么事也做不成。
他就这么犹豫了一下,也幸亏这么犹豫了一下。
接着,他便看到在遥远的某处,一直飘移于血池上的光团之中,突如其来出现一个影子。
那样幽暗的光芒不足以使他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子,然而,却捕获到一个细节,那影子似是略微弯曲了一下,而后,又伸展开来。很显然那是活物。
那是一条长形的影子,但不象鱼,远观无法判断其大小,然而从伸展的柔韧性来看,天赐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那是一个人,一个手脚都被禁锢从而无法挣扎的人。
那张神秘的地图上只说化生池可销形毁骨,但并未提起,它是否会作为惩处神秘岛上犯了过错的人,或敌人。
一想到敌人,天赐陡然间屏住了呼吸,久久地、震惊地把目光停留在那个物体上面,心中,狂跳起来。
是她吗?会是她吗?!
以南宫霖的手段,刚一见面便使用大量炸药的决绝,在生擒文锦云之后,几乎没有留活口的希望。天赐执意赶去相救,也是所谓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没有尽力,而留下一生遗憾。其实,他是认为解救的概率非常之小。
那么,南宫霖无疑地是会处死文锦云,而关键在于,他会怎么样处死文锦云?
他会残忍地禁锢她,把她扔进化生池,任其在接下来的六个时辰中,无望挣扎,等待化生池毒液逐步逐步侵入她的身体,损害她的筋骨内腑,直至销形毁骨?
纵然这个念头是如此的残忍,不近人道,天赐却无法阻止自己这样的思绪。
这是最令人指的死刑。
以南宫霖的狠酷,未必不会采用。
文锦云是入侵这个岛上的敌人。
在这么一个危机重重的深夜,南宫霖即使痛恨其下某个叛徒或奸细,也不至于立刻从自己家族下手,且是下这种人人心悸的辣手。
如欲杀鸡儆猴,新获人质正合要求。
而血池上飘浮的那个人影,显然是被投掷进来没有多久。
时间,身份,甚至立意,每一件都符合主观推测,综合来看,它成立的可能性是那样的大。
然而,虽然几乎猜到了事实,天赐一时却象钉住在地上的木桩,只会傻傻地盯着池子里那个身影看。
是锦云?是那位如春风化雨一般却又总是带着隐隐哀愁的文姐姐?想起她面临大海时略微怅惘的眼神,两人被困住的刹那她机警地以身解危,炸药引爆时她奋力的一扑,以及,垂危重伤时分,她那两行关争至深的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