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本 > > 走出金谷的少妇 > 第3部分

第3部分(2 / 2)

人们纷纷聚拢到坑沿上,探身向坑内望着。陡壁上不断有碎石滚落坑底。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上。

十分钟后,人们用绳子把汪师傅从坑内拉上来,他的头部和胸部,均被石块挤扁,人已没了气息。

大锁把尼龙绳又抛下坑底,七根抓住绳子正要往上爬,大龙忙伏身探头向坑下喊道:“七根,先别急着上来,顺便用钢丝绳拴住空压机!我给你六百块!六百块呀!”

七根扬起脸,瞟了大龙一眼,朝岩壁上吐了口唾沫,野狼似地冷笑着吼了一嗓子:“往上拉!”

在几双手的合力牵拉下,他爬上坑来,两眼闪着野狼一般的灼灼凶光,大步逼近大龙,挥着血淋淋的右手吼道:“你为嘛不先救人?”

“汪师父他肯定没救了,所以······”大龙额上淌下汗来,转转眼珠,朝大锁急急地吩咐:“赶快送汪师傅去县医院!”

七根弯腰抱起滴嗒流血的汪师父尸体,小心放进拖拉机的车斗,脱下上衣,盖住汪师父的头部,跳到驾驶座上,开起拖拉机突突地箭一般急驶而去。

大龙象经了秋霜的草,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蔫了。他两眼通红地瞅着坑里即将被碎石泥土埋没的空压机,急得沿着大的边沿坑直打转儿,嘶哑着嗓子喊道:“谁下去,七百块!回去就点现钱!”

大锁几步奔到大龙身边:“当真?”

“嗨,我金大龙啥时不是一锤一个音儿!”大龙舞着双手肯定地回答。

“七百块,冒点危险,他妈的也值呵!我干!”大锁朝手掌心里唾了两口唾沫星子,抓住绳子溜下坑底。

七、八分钟后,大锁总算用钢丝绳拴住了空压机的底盘,满头大汗地从坑里爬上来。大龙脸上现出了笑容,急步上前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兄弟,我亏待不了你!快,把钢丝绳这头拴到那棵老核桃树上去!”大龙果断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他见只有大锁一人在动手,其他人都无精打采,便又扯起嗓门朝小工们高喊:“大伙一起干,只要保住空压机,今天每人加二十块工钱!”

大锁和那群小工们,在大龙的指挥下,把钢丝绳的一端缠绕在足有磨盘粗的老核桃树上,打上了死结。刚刚拴罢,就见钢丝绳突然绷直绷紧,坑的四壁哗哗直落石块,脚下的地面陡然现出一道道不断增宽的裂缝,发出惨人的嘎嘎闷响,高大的核桃树也在渐渐倾斜。

“快撒!”大龙发出声嘶力竭、变腔变调地高声呼叫。人们鬼哭狼嚎,向四处奔逃。

我的双脚象被钉子钉住,怎样使劲也迈不动步。大龙扑过来,将我拦腰抱起便向外狂奔。刚奔出二十几步,身后便发出一声天塌地陷般的轰然巨响,脚下的大地猛烈地摇撼震颤,接着,一股黄色尘雾冲天腾起,遮天蔽日。待尘雾渐渐消散,可怕的情景映入我的眼帘,方才那棵高大粗壮的老核桃树,早已无影无踪,大坑的南沿和东沿又分别前移了十来米远。探颈下望,坑底又陷下去了十多米,象口幽深的井,那台空压机早没了踪影。我急忙目光四顾,清点人数,还好,小工们一个不少,正在烟尘里张嘴狂喘。再看大龙,脸色灰暗,盘腿坐在草地上,垂着头,象只遭了鹰啄的大公鸡。

我恍若从一场梦中惊醒,感到腮上有点湿凉,我挥袖抹去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用力迈动发酸发软的双腿,头也不回地向村里走去。

“香云,咱们去县里登记的事儿改天再办吧。”不知何时,大龙追上来,在我耳边沮丧地商量着。

我停住脚步,歪着脸儿用一种陌生的目光逼视着他,象瞅着一头怪物。“结婚?你和谁结婚?你和鬼结婚吧!”我冲动地摸出那张结婚介绍信,几下撕碎,用力扔到大龙那张惨白变形的脸上,转身沿着一条羊肠小路,漫无目的地向大山深处跑去。不知跑了多远,直跑得浑身筋疲力竭,我才在一片浓密的松林里停住脚,靠着一棵松树坐下,脸腑到屈起的双膝上,伤心地抽泣起来。

我的心碎了,彩色的梦破灭了,令我神往的纯洁神圣的爱情也随之一起陷落了!大龙那美好的形象在我心中轰然倒塌了,让我看到了他内心的自私与丑陋。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里猛然亮起一道眩目的蓝色闪电,震耳欲聋的惊雷在不远的山头上炸响,粗大的雨点旋即飘洒下来,狂风在松林里呜呜怪响,令人胆寒。

衣服已被浇得透湿,四周漆黑如墨,天不知何时早已黑了。我借着闪电看看手表,绿莹莹的指针已指向八点。我跌跌撞撞地爬上附近一座山梁,朝四周张望了好一阵,才辩认出大概方位来。糟糕,这儿离柳镇少说还有二十多里山路。

我迎着风雨,高一脚低一脚向柳镇方向走去。泪水、雨水在脸上流淌着,浇湿的衣服紧裹住身体,象铠甲般沉重。

我又磕磕碰碰地翻过几道山梁,前面黑漆漆的山坡上,闪出一点桔红的灯光,透出一股令人神往的暖意,强烈地吸引着我。

近了,就着一道当空的闪电,我认出那摇曳的灯光,是从一间小石屋的窗口射出来的,这儿是黑马沟里的黑马坡!是宋林的果园所在地!温馨的记忆给了我一丝勇气,我迎着灯火向那间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小石屋走去。

更近了,从倾泻出柔和光束的窗口里,我看见了两个身影。我屏住呼吸,脚步轻轻地移近窗口,终于清晰地看到,灯光下,两个人头碰头在研究着一棵小小的树苗,一个是我熟识的宋林,另一个是梳着两条长辫子姑娘的身影。

我怔了好一会,不知为什么,心中鼓足的勇气一下泄得精光,不敢再向小屋靠近半步。我脚步轻轻退回黑暗深处,一直退到山坡下,在一块硕大的石板上坐下,一动不动,两眼直盯着半山腰那束桔黄色的灯光发怔。

雷声远了,雨也渐渐住了,夜空里闪出几点星光,月儿懒懒地从云中游出。道路已隐约可辩,我强打精神站起身来,疲惫地缓步向柳镇走去。

午夜一点,我终于爬上公路,走上了柳镇东头的水泥大桥。午夜的柳镇是那样安静而宁溢,只有桥下的河水奔腾喧器,发出刺耳的涛声。我双手扶住桥头的拦杆,想象着父母见到如此狼狈夜归的女儿时,那种惊骇的神情,我几乎失去了回家的勇气。

蓦地,前面突然亮起两束耀眼的汽车灯光,一辆面包车缓缓驶过来,在我身边陡然停住。车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扑来,两只有力的臂膀,紧紧将我抱住。我用力挣脱着,大声怒吼着:“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你给我滚开!”

黑暗里,大龙更加用力抱紧我:“香云,瞧你,让雨浇成这样,伤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身上还怀着孩子哩,可别伤了胎气。”

哦,孩子!这是偷吃禁果的惩罚啊。孩子,就象两颗尖利的子弹穿透了胸膛,一下击中了我的心。我的心在剧痛,真若与他一刀两断,这腹中的孩子咋办?宁可上断头台,我也没有勇气到医院去做那种丢人现眼的人流手术啊。

我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他把我抱进驾驶室,关了灯,熄了火,又点燃一根烟卷,一面吸着,一面向我低声道歉:“香云,今天这事是我错了,我现在求你原谅我!”

“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今天的所做所为!”我愤怒地喊道。

“香云!”他在黑暗中低低地苦笑:“一台空压机,那也是我的几万家当呵!汪师傅死了,还可以从县保险公司给死者家属领到三万元。我的空压机连个螺丝都没剩下,连半个铜子也没人给我。香云,这是我家的血汗钱,我心痛呀!你应当理解我,为我分担一些的痛苦和压力。”

“你你把一个人的命看得还不如一台破空压机值钱!你这冷血怪物!没有人情味的家伙!你伤透了我的心!快放我出去!”

“啪”他挥手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气冲冲地说:“刘香云,你这样骂我,比捅我一刀还厉害!我当时一到现场,一眼就看出汪师父以经彻底完了,百分之二百的完了。香云,你冷静地想一想,一个无法生还的死人和一台还能用的空压机,到底哪个更有价值?是不是一定要先救死人,然后再救机器?如果汪师父还有一口气的话,我会跳下去救他的。你若认为我是见利忘义的小人,那你就捅我一刀吧!”他一下扯开衣襟,把胸膛挺到我的面前。

我嘤嘤啜泣起来,把脸扭过去。他又柔情地把我拥进了怀里……雷霆止息,火山熄灭。静寂中,四目相对,象在梦中相遇。

大龙熟练地发动马达,汽车骤然射出两道利剑般的光柱,切碎茫茫黑暗,吼叫着向前驶去,在雨后的秋夜里,飞回金龙峪。

作品相关 第六章

第六章

中秋节姗姗走进燕山,山村里到处洋溢着过节的喜庆气氛。人们杀猪宰羊,企盼着的丰收金秋。

一对迎亲的车队象朵五彩的流云,顺着公路飘向大山深处。我坐在车里,胸前挂一朵用红纱扎成的小巧精制的红花,身穿闪光发亮的红色长裙,由大姐、二姐一左一右地拥着,身后面几辆车拉着并不显眼的陪嫁物品。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大龙,穿一套合体的西装,胸前挂朵小红花,坐在司机旁边的坐位上。

新婚对于一个妙龄姑娘来说,应该是最欢欣、最激动的日子,可是我此刻的心情,既无特别的欢欣,更少由衷的激动。

说实在的,塌方前,大龙在我心目中,确算是挺遂心意的人。可就在发生塌方事故发生后,我却一下子迸发一种失落感,象一件视为至宝的精美玉器,拿到阳光下一看,突然发现了一块刺眼的瑕疵,我开始有些后悔答应当初定亲结婚,有些太草率和仓促,现在木已成舟,已很难斩断或改变这已经构成事实的婚姻了。

那天晚上大龙把我拖回金龙寨以后,第二天我?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