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现在在这所学校里面,充其量也就不过是演绎一个坐在冷板凳上的候补球员的角色。不必说是引人注目的主角了,甚至于戏份多一些,台词多几句的配角都与自己无关。
毕竟,主角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混个小配角当当。文清明对于这个道理不是不知道,但是在确定自己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甚至连一句“啊”的台词都没有的小配角的时候,文清明心里还是稍稍有些难受。无论平时场面话说得多么动听都好,始终还是没有人是不想做主角的。候补的冷板凳,坐起来始终不是那么舒服的。
要退出吗?
文清明在心里问自己。现在每一件事情都已经不再如自己当初所期待和想象的那样发展了,自己还有必要按照当初的计划继续下去吗?
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去做,这是生性谨慎的文清明一贯以来的行事准则。对于文清明来说,看得到的苹果不是自己的,摸到了的苹果也还不是自己的,开始咬的苹果也许是自己的,只有吃下去的苹果才真正属于自己。所以文清明严格说起来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放鹰的人。对于风险高的事情,文清明向来不沾边。
而现在,似乎一切事情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文清明对于这种恶劣的情况也不由有些头痛了。如果照这样的发展看来,自己在这些社团中最后扮演的角色估计都不过是混日子的跑龙套一类。既然是这样,何必呢?
除非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的。
文清明可不希望自己在这种碌碌无为的日子中混过大学。即使日后证明他的大学生活的确是碌碌无为地混过来的,但是至少目前他心里不能有这种颓废的想法。
可能自己和社团真的没有缘分,或者自己和文字都没有缘分。想到此处,文清明嘴角微微一扬,似乎是在嘲笑什么一样——也许他只是在嘲笑自己而已——“如果自己真的不适合,那就不如干干脆脆地放弃吧!让比我更适合的人去做好了。”
“就这样放弃了吗?”仿佛心里有个声音在问。
“我最擅长的东西就是放弃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文清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无论是那一方面。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
“如果你再多一些努力的话……”那个声音还想努力劝说一下。
“不要被这种外表华丽的话骗了,”文清明慢慢闭上眼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即使努力也还是做不到的。”
周日,文清明忽然心血来潮,回到了高中校园。
二十年来,文清明一直在这个海边的城市生活,不曾离开这里半步。所以他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这所中学度过。
坐在校道边的长椅上,文清明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这里和同学踢毽子的情景。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文清明却忽然觉得,大学的生活并没有高中的时候所期待的那么完美,而高中的生活也没有原本所以为的那般不堪回首。
“……清明?”
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还会有人认识自己,正在走神的文清明连忙抬起头来,“是你?欧?你在这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这个被简称为“欧”的男生无可奈何地向文清明扬扬手上的一大叠资料,“准备明年去再考一次啊!”
这个男生名唤欧阳羽,是文清明从初中开始就已经非常要好的同学之一。本以为毕业之后就各奔东西,相见无期的朋友不期而遇,文清明的确感到意外,但是还是以高兴的情绪居多。
欧阳羽打量了一下文清明,笑笑道,“大学生啊,果然和我们不同了。”
文清明也是淡淡一笑,“你怎么也回来复读了?我记得你考得也不算很烂啊!”
欧阳羽耸耸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成绩,能拿得出来见人吗?你还记得我师公么?他也回去复读了。”
文清明微微一惊:“连他都回去了?这个大恶人难道也考砸了吗?”
欧阳羽叹了口气,“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听说他今年发挥不佳,只是考取了深大,所以就回去复读了。”
“因为考了深大,所以回去复读。”文清明和欧阳羽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得苦笑一声。这种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已经是不可触摸的门槛对别人而言只是一种耻辱的象征,果然是同人不同命啊!
“在补习班里面怎么样?”文清明首先打破了二人之间郁闷的气氛。
“和高中的时候一样,”欧阳羽口气平淡得如同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题海战术,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半月摸底考,每月模拟考。仅此而已。何况以前班上也还有几个死党也回来复读,还不至于太无聊。不说我了,你呢,现在在大学里过得还风流快活么?有没有摆脱单身啊?”
“马马虎虎吧”文清明尽量挤出令人看上去自然的笑容,“至于单身生活,看来还要继续。谁叫我是箩底橙,卖剩蔗呢?送都没有人要啊!不要说我了。对了,还有什么人我认识的还在学校的没有?”
“有倒是有,”欧阳羽看看文清明,“既然你想去看看他们,那么我们就去看看吧。”在举步欲行的时候,欧阳羽忽然又停了下来,“无论明年考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再继续考了。如果我今年加倍努力都依然不行的话,那就说明这件事情是我即使多么努力也办不到,是超出我能力之外的。到时候,我会选择放弃这条路的。”说完,欧阳羽径自向教学楼走去。
即使明年不行,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今年还是要加倍努力吗?
看着欧阳羽在11月深秋中的背影,文清明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回母校,得到了一些自己意料之外的东西。
之后,文清明继续扮演着这种冷板凳上的候补的角色,出现在其参与的各个社团的例会之中——当然也不会在那躲在教学B楼厕所边上的108教室召开的演艺部例会上缺席。可是尽管他如常地参与这些活动,但是他再也没有在这些连一句台词都轮不到自己出演的舞台上蠢蠢欲动。
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
等待什么?文清明自己其实也说不太清楚,因为他所等待的其实只是一个不确定的希望,一个可能不会出现的机会。仿佛你在等待一个未曾谋面的情人一般,虽然很有心情去等待,但是却始终有一种不安。因为你终究不知道这个情人是长得沉鱼落雁还是咸鱼梦魇,而最糟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