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刁民南宫?,无知蛮横,竟敢以上犯下,关押皇朝天赐公主,伤公主护卫,经公主求情,虽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逃。姑念南宫?与皇室渊源,故从轻过落,只封南宫世家的产业,收回御赐匾额,没收南宫家一切田庄店铺宅院钱庄。即日起,天下再没有南宫世家一族。旨到之时,罪民南宫?接旨。钦此。”
“怎么会这样?”北庭惊呼。
南宫?垂首无语,这是报应吗?
“罪民南宫?接旨。”太监催道。
“别接。”北庭叫道,“不能接。”
“南宫?,你想抗旨吗?”公公斥道。
南宫?抬头,伸出手,“罪民南宫?接旨。谢主隆恩。”
“你疯了。”北庭大叫,“这一接,南宫世家就完了。”
不接又如何呢?南宫?环顾四周,几百年的基业就这样毁在这里。
“南宫?,交出账本与仓库钥匙。”公公说。
“南宫?,你等着,我去向皇上求情。”北庭说着就往外跑。
南宫拉住他,“别去。没用的。”
“南宫……”
南宫?平静一笑,“其实没有这些繁琐的事务,我倒乐得轻松呢。”没想到,他现在倒学会了笪奴的淡然,苦笑一声,对传旨太监公公说:“公公请随我来。”
“等一等。”一声娇喝远远传来,众人均望向门口,只见一个金黄的身影骑着一匹骏马飞奔而来。是淙,南宫?的心一痛。
淙香汗淋漓,一下马就跑进厅来,身后跟着梦残与云断。
她走到正中央,高举令牌,“皇上有旨,不知者无罪。南宫?本不知晓笪奴即为公主,故可免去一切罪状。恢复南宫世家本来面目。”
“遵旨。”传旨太监恭敬地答道。
“公主,您真是救星啊。”北庭笑着走上前,又悄悄轻推了下南宫?,低声耳语:“还不快谢谢人家。”
南宫?望着她,她好狼狈,虽是满身华服,但衣裳不整,云鬓微乱。记忆中的她,总是平淡中带着文静带着优雅,何尝见她如此。想来,从驿馆一路奔来,必是累坏了她吧。看她不顾形象不怕劳累地来为他解围,他可不可以偷偷幻想一下,她的心里是有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第39节:第七章 天壤之别(2)
淙的眼光停在他的手上,那是……她的画像,他一直带着?
南宫?见她的眼光停留在画上,自嘲地笑了笑,悄悄地把手移到身后。北庭看两人眼中只有彼此,挥挥手,与众人一齐悄悄退开。
“你……”两人同时开口。
两人都顿了下。
“你其实不该来的。”南宫?停了一下,先开口说。
为什么?淙没应声。他不屑她的人情吗?
“你应该让皇上没收了我的家产,然后让我做一个乞丐。”南宫?接着说,眼中闪烁着柔柔的光芒。
淙睁大眼睛。乞丐?他那么喜欢做乞丐?
南宫?把画像放在桌上铺开,静静凝视着,“我到处乞讨,讨到京城去。”
淙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要说什么?
“到了京城,我就守在公主府门前。”南宫?的眼仍停在画上。
淙身子一抖,更加专注地凝视着他。
“每天见你出来,赏我点东西吃。那么,我也就满足了。”南宫?的视线终于回到淙身上,“因为,那样我至少每天还能见你一次,至少还能吃到你赏给我的东西。即使——那是你小小的一点施舍,但于我——已经足够了。”足够了啊,他所求的并不多。
淙心里一震,他说这些是表示他是爱她的吗?淙猛地回过身,不想让已经溢出眼眶的泪让他看到。
南宫?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声。她连与自己面对都不愿意吗?他怎么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心里有他?徒增难堪而已。
唉,暗叹口气,他把目光调回到手上的画像。还是他的笪奴可爱,虽然她脸上除了淡淡的笑,很少会有其他的表情,但是她会陪在他的身边,即使不言语,也是好的呀。至少她的身份是他的妾,至少她属于他。
“皇上驾到。”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我要走了。”淙背对着他开口。她多希望他能留她。
南宫?无语。知道自己是绝不可能留得住她的。
琮大踏步跨进门,他看了南宫?一眼,然后对淙说:“我是来接你的。我们可以起程回京了。”
回京?
南宫?看了看淙,心猛地一痛。这一走,恐怕就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吧!得不到的强求不来,他会祝福公主。而笪奴,将一直活在他心中,伴他一生一世。公主——那是他高攀不上的呀。还是算了吧。
从此,天南地北,他会在远方守着他的笪奴,生死不弃。
南宫?猛地对淙一跪,“草民恭送公主殿下。祝公主一路顺风。”
淙浑身一颤,痛苦地闭紧双眼,非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走吧。”琮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走了几步,淙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饱含她的悲凄,倾尽她的心力。跪在地下的南宫?,身子那么僵,目光却那么坚决,他就没有一点点不舍吗?为何,那么决然地送她?还叫她公主?是啊,从此她就是金璧皇朝娇贵的天赐公主,住在深宫内院,这一辈子再无自由了吧。而他,南宫世家的当家主人,还是像以往那样忙碌,忙碌各种商业上的事,忙得没有时间再想起她。从京城到南州城,皇宫到南宫城,两地相隔千万里。
第40节:第七章 天壤之别(3)
千里之隔,让他们彼此无法接近彼此。
千里之外,她夜夜思他,他则又可回到从前左拥右抱的生活。这算不算一种悲哀?别过头,淙跟着琮离开,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她闪过——
她第一次进府、她第一次侍侯南宫?、她第一次给她弹琴跳舞、她第一次与他同桌而餐、她第一次与他同榻而眠、她第一次帮他看账……那所有的一切都有他的参与。他冷冷看人的样子、他专注听琴看舞的神情、他认真查账对账的谨慎,他的怒、他的喜、他的威、他的吻、他的拥抱、他为她簪上发钗……一个个的他在她眼前闪过。南宫?呀,你要我花多少时间去习惯没有你的日子?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她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沉重地响起。
“一步、二步、三步、四步……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南宫?默数着她离去的脚步。眼前又闪过她的淡笑,她的琴声、她的歌声、她的翩翩舞姿、她在青竹下的身影、她身上的淡淡幽香、悠悠铃音,她一本正经地与他谈论生意,她平淡的眼神、平淡的声音……整个的她,在他脑海浮现。笪奴呀,你要我怎么习惯没有你的日子呢?
随着她走出去,朱红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南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真的走了。这一走,再见是何时?还是后会无期?他闭上眼,一滴泪渗了出来,落在笪奴的画像上,她那淡淡的笑因泪水而渐渐地模糊了……
淙登上了风辇,这一走,恐怕真是永别了。她隔着纱帘,看着南宫家朱红的大门依旧庄严、肃穆。她合上眼,泪悄悄地溢出。
她眼中似乎又看到了南宫?的身影,在她的泪水中慢慢地淡了、远了、透了……
天赐公主回宫是何等大事,全京的百姓都倾巢而出,夹道欢迎,争先目睹金璧皇朝惟一的一位公主的尊容。淙在凤辇上,淡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群。百姓们都跪在两旁,高呼万岁与公主千岁。她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小时候,那时她与皇帝伯父一起去祭天,皇帝伯父抱着她坐在御辇中,而父王则骑马随侍在旁,那时百姓也是喊着“皇上万岁”、“公主千秋”,当时她好得意,一直笑,威风凛凛,如今……唉。她叹了口气,一切都变了。眼前的一切好像是一场梦,她不知道何时会梦醒,梦醒又该归往何方?或者,是这一场梦,无尽无终,让她一直到死。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宫?在她的梦里到底是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难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