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班?”江紫末错愕,她从未正式工作过,醒来后也忘了自己有工作这一回事。
“鼎丰广告,”童自辉说,“你是策划部门的主管。”
江紫末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反常态地陷入沉思当中。在医院苏醒后,那些与她性格命运相悖,却又切切实实发生在她身上的改变接连而来,她相信她不会早婚,更不会是一毕业就结婚,然而她在29岁时已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她相信她不会草率结婚,更不会有一场无爱婚姻,然而她却有了一个对她相当冷漠的丈夫。
她也相信,极重感情的她很难成为一个女强人。
“是吗?”她平静地微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刷碗。
童自辉诧异于她的反常。然而还有什么比她失忆更叫人诧异的?所以,他也很快就恢复平静。
“明早八点,我送你!”
他说完要离开厨房。
“等一下!”紫末叫住他,“那个……我们今天晚上……”
似乎很难启齿,两人既然连孩子都有了,睡一张床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心理上的障碍实在是很难逾越。
童自辉清楚她要问的是什么,“你睡卧室,我睡自己的房间。”
“自己的房间?”江紫末不解。
“你出车祸前我们一直分居,”童自辉漠然地道。
“为什么——?”
“假如你恢复记忆,别忘了告诉我为什么。”童自辉嘲弄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有她的地方。
江紫末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没错,这个形同陌生人的丈夫对她实在是很糟糕,不是嘲讽就冷漠,可是她却不讨厌他。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明明不喜欢她,却还是把她接回家了。
也许是因为他那么爱童童,一个好父亲不会是个坏人。
也许是因为——每个人的前世都有一笔债,若她失忆算一次重生,那么毫无疑问,前一世——她一定欠了他的。
厨房收拾完毕,江紫末在客厅并没有看到两父子,书房虚掩着门,她偷偷往里看了一眼,童自辉坐在大书桌后看书,童童则趴在一张儿童书桌上做功课。
很温馨的一幕。
江紫末识趣地没去打扰,洗完澡回到自己的卧室。
打开衣柜,满满一柜子罩着防尘套的名牌职业装,“砰”地一下关紧。又拉开床头柜,只有一些票据和散钞。寻不到宝,她坐到梳妆台前,把林林总总的护肤品依次往脸上抹,目光再一次瞥到那个首饰盒。
江紫末犹豫了一下,弹开盒盖,在璀璨的首饰中捞出唯一的一枚戒指,白金指环上蓝宝石与钻石相间,极之优雅迷人,背面刻有江紫末和童自辉的首字缩写。
她的心弦一动。
这枚戒指不同于市场上常见的俗物,童自辉当初应是费了很大一番心思的,可是她却将它丢在首饰盒里不见天日。
想到此,她的手微一颤抖,戒指从指间滑落到地上,滴溜溜滚进梳妆台桌底。
她跟着趴到地上,在黑暗中捕捉到那点光亮,将手伸进去,抓到戒指的同时,也触到一个东西,顺手拖了出来。
是个落满灰尘的长方形木盒子。
她的心没来由地剧烈跳动。
颤微微地掀开盖子,各种款式颜色的汽车模型并列其中,做工精致,与真车外形无异。她的目光却单单注意到最边上的那个未完成的模型,还留着几个主要的焊接点。
心神开始恍惚,她微微仰头,水晶吊灯变成几个朦胧的光圈。仅在一瞬间后,她又能清晰地视物。
刚才的那一刻,她再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她再没有勇气去多看一眼那些模型,匆匆盖好盒子,推回梳妆台底。
微微汗湿的掌心只留下那枚戒指,她坐回椅子上,发呆了许久,终于将那枚戒指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
心犹如尘埃落定。
chapter 6
一夜雷鸣电闪,暴雨倾盆,天亮后空中缓缓飘洒着如丝如雾的小雨。
江紫末时睡时醒,窗帘缝隙透出第一抹晨曦时,她起床更衣,进厨房把粥熬上。
她记得自己是极其嗜睡的,头一落枕就睡得死沉,不到日上三竿别妄想她离开床。可是近来她如同上了发条,每到六点半,她准时睁开眼睛,再也无法睡着。
七点左右,童自辉从卧室里走出来,听到厨房有响动顿时警觉。当他看到在煤气灶前忙碌的江紫末时,既讶异,又为自己的敏感好笑。
“别表演得太过卖力了,”他讥讽道,“总得留点儿戏份给明天。”
江紫末执着大勺转身,已不见他的踪影,生气地追出去,浴室的门在她面前“砰”地关紧。她粗鲁地照着门一连捶了好几下。门开了,童自辉裸着上身倚在门边,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秀色可餐。
“夫人这么急切,难道想一起晨浴?”
太生猛了!
江紫末摸摸鼻子,“我——我去叫童童起床!”
她高举着大勺,机械地转身,敛声屏气一路飞逃至童童的睡房。
看到双手举在头顶上、睡相超级可爱的童童,江紫末适才落荒而逃的狼狈一扫而空。
“童童,起床了——”她贴在他耳边温柔地唤道。
没反应。
提高了音量,换成可爱的声音,“童童,起——床——了——”
丝毫不受打扰,童童连姿势都未变换一下。
“童童,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她摇摇他的胳膊,扯扯他的腿,床上的小人儿不过是蜷缩回去又接着睡。
折腾了十来分钟——洗完澡的童自辉自门前经过,江紫末在门口一把抓住他,带着哭腔说道:“童童是不是生病了,快叫救呼车。”
童自辉闻言相当冷静地走到床边,单手捞起童童,像夹皮包一样地把他夹在腋下,推门出去。
江紫末忧心地跟在后面,穿过走廊,跟到洗手间,目瞪口呆地看着童自辉把童童放到水龙头下,照着儿子的脸一顿水冲——更让她惊讶的是,童童的小腿蹬了几下,竟然睁开了眼睛。
“爸爸,早安!”
“早安,”童自辉把他放到地上,递给他毛巾,“去洗脸漱口。”
童童把脸上的水抹净,踮起脚动作流畅地拿牙刷,挤牙膏。童自辉走到惊魂未定的江紫末面前,“这一幕很熟悉是么?”
江紫末不语。
“你妈教我的,”童自辉好心解释,“据说她从前就是用这种方法叫某人起床。”
江紫末窘得满脸通红。
一家人像打仗般地吃完早饭,江紫末把碗丢到洗碗机里,来不及收拾其他便随父子俩出门。
童自辉先送儿子到学校,然后才把车驶向紫末公司所在的中央商务区。
“我们一定要去么?”进了电梯,江紫末开始打退堂鼓,“你可以替我辞职。”
“年薪20万,你确定要辞?”
童自辉说完,她果然如他意料之中地猛啃指甲。
“那……要是请病假,钱会照发给我么?”
童自辉摇了摇头,“假设你是老板,你会么?”
江紫末开始咬嘴唇了。
电梯在20楼停稳,江紫末先一步跨出去,抬头即看到“鼎丰广告”的巨型招牌,透过玻璃门窗,可以全观时尚又现代化的办公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