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劼气定神闲下棋的姿态,全然没有遇刺之后那种慌乱和愤怒,苏牧知道自己所有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了。
于是他平视着赵劼,也没有走上前来,沉声答道:“该知道的我都想知道。”
“这样跟官家说话可不好。。。”那黄衣僧人睁开微微眯着的眼眸,白眉有些轻颤,沙哑着声音说道。
苏牧闻言,顿时警觉起来,因为那老僧的语气厚实沉重,显然是炼气的内家高手!
阴阳经的内心功法刚刚将内力调动起来,苏牧已经看到那黄衣老僧出手了!
他非但坐在赵劼的御书房之中,非但与赵劼坐而手谈,竟然还敢在赵劼的面前动手,而且一动手就是宗师级的风范!
但见那老僧的左手捏起一枚黑子,扣指一弹,那内劲催发的黑子便如同子弹一般朝苏牧激射而来!
苏牧可以躲过这枚棋子,但他并没有躲,因为他要看看这个老僧的真实力量,更要试探赵劼的底限!
内功催发,苏牧的手往腰带一抹,那枚赵劼亲赐的蟠龙佩已经被夹在他的手中,而后被内劲催发出去,精准地打中了那枚棋子!
“钉!”
一声脆响,宛如仙宫之中的童子敲响了玉罄和金缶一般!
那黑子瞬间粉碎,而蟠龙佩却完好无损,显然那老僧并未下杀手,只是想警示一下苏牧。
蟠龙佩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将纵横十九道的黑白子打乱了一片,便如同苏牧的出现,将整个大焱的天下局势都搅乱了一般。
赵劼眉头紧皱,显然在压抑怒火,先前有些不满的老僧见得苏牧如此,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乔老鬼的弟子果然都是特立独行的怪物,过来坐吧。”
刚才还口口声声谴责苏牧冒犯当今官家的老僧,此时却自作主张,让苏牧过去坐下,而让人惊诧的是,赵劼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
苏牧面色凝重,迟疑了片刻,便走了过去,但并没有按照老僧的指示坐下,距离他们一丈有余之时,停下了脚步。
“你问吧。”
老僧也不以为意,朝苏牧笑着说道。
苏牧的问题太多,临了反而不知道该问哪一个,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为何要杀种师道?”
老僧并未作答,赵劼却是冷哼了一声:“谁说朕要杀种师道,老种坐镇边关数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岂是冷血之人。。。”
苏牧并不是不想相信赵劼,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相信赵劼也没有骗他的道理。
既然不是想杀种师道,难道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童贯?难道庞万春是故意让种师道察觉的?可他又如何笃定童贯一定会推开种师道?毕竟童贯与种师道素来不合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说到底一开始想射杀的还是种师道,难不成这真的只是庞万春的私怨?亦或是失手?
“那是显宗的人。。。”赵劼扫了苏牧一眼,道出了答案来。
如果庞万春是显宗的人找来的,为何要刺杀种师道?种师道可是显宗的长老之一啊。。。
赵劼显然对苏牧的迟钝反应有些不耐烦,将头转过去,竟然不打算再做解释。
老僧轻笑一声,接过话头来答道:“老种从很久开始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我们的人。。。难道他们计划脱离显宗掌控已经很久了么。。。否则为何连种师道这样的显宗长老都能够策反。。。”苏牧如是想道。
“跟我说说显宗吧。”迟疑了一会儿,渐渐有些明朗起来的苏牧也就问出了核心问题。
第六百零四章 黑白子
对于刺杀的动机和幕后主使,苏牧曾经有过好几个猜测,他甚至认为刺杀的目标其实也可以是童贯,连幕后主使也都可以是童贯。
因为童贯是个宦官,虽然功绩以及官家赵劼对他的宠信,已经足以让他异姓封王,但他毕竟是个残缺之人。
眼下他凯旋班师,种师道又有心成人之美,他童贯的声望也得到了提升,但想要达到封王的程度,还是欠缺了火候。
而如果此时他遭遇到刺杀,那么无论是老百姓还是朝堂的臣子,都会给他投些同情分,官家也能够借着这个由头,给童贯封个郡王耍耍,如此一来,阻力自然要小很多很多。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童贯能够及时发现角楼里的庞万春,当然了,童贯一直在北方,这才刚刚回到汴京不久,想要挖来庞万春这样的神射手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布局。
毕竟北伐军停留在大定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童贯也已经提前知晓了自己封王的可能性。
也只有庞万春这样的神射手,才能够百步穿杨,射出看似惨重却并不致命的一箭来。
当然了,思来想去,苏牧还是将嫌疑重点放在了赵劼的身上,而庞万春临死前写下的那半个字,也证实了苏牧心里头的猜想。
可现在赵劼却吐露实情,将责任推卸到显宗的身上,这就让苏牧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幕后主使是显宗也是极有可能,毕竟庞万春无法得知显宗这样的庞然大物,显宗也极有可能利用赵劼之名,胁迫庞万春,以致于庞万春临死前写下了错误的提示。
御书房里的老僧来历神秘,连赵劼都毕恭毕敬的人,显然不是一般的老保镖之类的角色。
而苏牧第一个能想到的,自然只有显宗大长老的身份。
这老僧在显宗之中的地位,因为跟隐宗那边的灰衣老者差不多,都是培养和辅佐宗主的老人,否则赵劼也不可能对他这般恭敬。
可如果他是显宗的大长老,那么显宗与赵劼之间的分歧,是不是可以定性为不是赵劼想要脱离显宗,而是显宗有人叛变了?
否则又如何解释这老僧这样的大长老,仍旧选择辅佐赵劼?
老僧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牧,仿佛从苏牧那熠熠生辉的眸光之中,看出了苏牧的心思。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显宗里头,有人当了叛徒,而且是很多。。。很多人。。。”
“今日的刺杀只不过是明面上的震慑,这三个月来,显宗的叛徒已经杀了很多人,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让北伐军班师回朝,单单只是水患,朝廷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又怎会让灾情蔓延到这等程度。。。”
“果然是叛徒。。。”苏牧心头反倒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赵劼想要清洗侍卫司,也就不足为奇了。
照这样下去,非但是侍卫司,连朝廷里头那些跟叛徒有关的官员,都必须要利用这次行刺,彻底清除出去!
而先前赵劼对苏牧只字未提,或许也在怀疑苏牧是叛徒之一,大抵因为黄衣老僧,才对苏牧安心了下来。
“叛徒都有哪些?现在在哪里?有何图谋?”苏牧继续问道。
老僧指了指御案旁边的锦墩,朝苏牧笑道:“真的不坐?那可是宰相才能落座的位子,多少人想要坐一坐的。。。”
见得老僧如此,苏牧也就走了过来,坐在了锦墩之上,前者大方方给苏牧倒了一杯清茶,轻轻推到了苏牧的前面来。
“那个叛徒你是见过的。。。”老僧指了指棋盘,但见得被苏牧打乱的棋盘黑白子相间混杂,苏牧心中陡然一震,黑白之间可不就是灰么!
扶植女真崛起,搅乱北方天下的,可不就是始可汗这个隐宗大宗主么,而始可汗的身边,正是那个灰衣老者啊!
“难怪他要给我传递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