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些叛军太过松散,也太过差劲,几乎清一色的流民,这实在太过出奇了。
按说叛军能够联合起来,必定有隐宗的高人在背后搞鬼,既然他们能够想到突袭大名府,就应该想到辛兴宗会随后杀来。
也正是因此,苏牧还特地让辛兴宗留了小半的马军在后方压阵,以防不测。
可苏牧如何都想不到,竟然如此的顺遂,虽然刘光世等人的怨气值得鼓励,但冲动是魔鬼,在战场上更是死神!
冲杀了一阵之后,叛军的整个大后方也是混乱一片,可苏牧怎么都见不到有效的防御和反击,仿佛叛军彻底放弃了后方一般!
“不对劲!”
苏牧的直觉汹涌而出,然而此时军士们早已发了疯,辛兴宗接连发了几道军令都得不到足够的回响!
人潮如海,苏牧虽然骑着马,却无法看到全局,混乱之中只听得后军传来骚动,左右两翼的步军在不断往中军挤压!
“中伏了!”苏牧心头一紧,陡然站上了马背,便有数支暗箭激射而来,挥刀格开箭矢之后,他才放目远眺。
但见得左右两翼冲出数千人的马军,那如林的旗帜,赫然便是李太子和徐进等人苦心经营,积攒下来的马军!
这些人可不比张迪高托山之流,他们一直藏身草莽,在青州一带蛰伏,平时干的就是马贼的行当。
青州骑在历史上也是有名气的,民风彪悍的青州叛军爬上马背之后,战斗力提升可不只是一星半点!
事情果然如同苏牧所料一般,不止张迪高托山杨天王押着生俘来攻城,李太子徐进等人也果然登场了!
他能够想到隐宗在背后捣鬼,但如何都想不到决战来得如此的突然!
如果不是隐宗的人脑子抽了,那就是他们有着必胜的信心,否则又岂会将所有叛军的势力都集中起来,跟十万禁军做大决战!
而事实证明,这些人果然是有底气的,当苏牧以为能够凭借军士们的怨气,彻底解除大名府之围的时候,他们果断选择了连环计,再度伏击了辛兴宗的本部禁军!
好在苏牧留了后手,辛兴宗还有数千马军在后方压阵,而张迪部尾大不掉,虽然彻底放弃了后军,但想要掉头来围攻辛兴宗,还是有些吃力。
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多亏了苏瑜和李纲,如果没有他们带领守军誓死顽抗,沈青囊和元泰便能够轻易指挥张迪等人的叛军,调转枪头与李太子等人,将辛兴宗的本部彻底围杀!
辛兴宗和刘光世也是久经沙场,见得此状,心知不妙,当即约束部将,收拢了攻势,后方的马军果断出击,将左翼的伏军拦腰截断!
然而右翼的伏军只能由中军来承受,苏牧与辛兴宗也不含糊,带领人马拼死顶了上去!
到了这等局面,也只能期盼军士们的怨气和怒火不要太快熄灭,一旦泄了这口气,整个平叛大军怕是都要葬送在这里了!
叛军之中的沈青囊终于等来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一幕,他朝元泰看了一眼,后者高举令旗,而后朝杨天王部的叛军下令道。
“出击!”
杨天王欣然领命,叛军的中军步卒终于掉转过来,朝后军扑杀而来!
此时刘光世的先锋军正与叛军的后军混战,而杨天王的军队却没有任何的留情,他要进行无差别屠杀,将那些早已是弃子的流民,连同刘光世的先锋军,一同践踏屠杀掉!
第六百四十三章 生俘之死
大名府的城墙已经非常古老,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城根下的生俘只能龟缩着,尽量贴着城墙,避免城头坠落的尸体和武器伤到自己。
他们并非没有血性,眼下他们漫说手无寸铁,身上连破布都没有半片,拿什么跟敌人拼命?
他们也知道自己的作用,如果大名府陷落了,最大的罪人应该是叛军,他们虽然无可奈何,但心里必将背负一生的罪恶感。
可战场残酷,谁不想活下去?
紧跟苏牧脚步的人,其实都过得不错,岳飞韩世忠等人已经成长起来,成为了如今支撑北方战场的主力干将,便是徐宁等人,也都今时不同往日。
然而有一个人却不然,他跟苏牧也算是老相识,在杭州之时便有过交集,先前还有过不小的仇怨,甚至闹到不死不休,但最终还是与苏牧一笑泯恩仇。
他就是与李演武关少平等人一同防守杭州的孟璜!
在方腊之乱平定之后,李演武进入了殿前司,而他则放弃了进入殿前司的机会,选择加入了北伐军之中。
虽然他跟苏牧之间的恩怨纠葛也算是一笔勾销,如果他开口,苏牧必定不计前嫌,将他与岳飞等人一同栽培起来。
但孟璜到底是个硬汉子,他有着自己的骨气,于是他便默默在北伐军之中打拼,直到凯旋之时,他已经是实至名归的副都指挥使。
辛兴宗与刘光世领兵平叛,他就在刘光世的麾下,领着上千人的步军,也算是终于进入了高级军官的行列。
然而此时,他却与诸多生俘一同,龟缩在大名府的墙根边上。
他跟寻常士兵不同,他曾是一名高层,他能够看清战局的走势,他能够清楚地意识到,生俘对这场战役的决定性作用。
他能够感受到老城池的颤抖,仿佛下一刻随时都会坍塌,大名府时刻有着陷落的危险。
他能够看出叛军的动向,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具体的变化,但从叛军的调度就可以看出,叛军的后方肯定发生了动乱。
他了解苏牧,知晓辛兴宗和刘光世的行事风格,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苏牧等人已经带着人马,突袭了叛军的大后方。
但他也看得出叛军早有准备,苏牧等人未必能够讨得了好处,而且事态的发展,也正一步步验证着他的猜想。
他的手里没有刀,身上没有甲,大名府前头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浸润,被无数的赤脚踩成了泥泞,连半块转头和稍大一点的石头都找不到。
他们可以捡取战场上遗落的兵刃,但这也意味着,他们要离开足够安全的墙根。
叛军正发了疯一般冲击城墙,他们只要挺身而出,便只有送死。
对于这一切,孟璜早已看得清楚,他们所能做的,其实也就只有送死,这就是他们守卫大名府的唯一手段,是他们改变战局的唯一手段。
但所有人都没有动作,他们只是一味龟缩在墙根边上,这是人类求生的本能。
孟璜自认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虽然他也曾经受到苏牧的感染,一度英勇无私过。
他想起了与苏牧等人在杭州死战的回忆,一别经年,仿佛遗落了好久,甚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苏牧在北地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都默默看在眼里,但同僚们谈起苏牧之时,他从来不会插嘴。
他曾经想过要超越苏牧,可当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之后,便绝了这种念头。
这种放弃曾经让他颓废了许久,也浑浑噩噩至今,仿佛心中有了目标,却永远都无法达成。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超越苏牧的机会来了。
这需要太大的勇气,足够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就像隐姓埋名一般,不去沾苏牧一点点光,就冲这一点,他就是个足以让人敬佩的汉子。
但他能够走到今时今日,何尝不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将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