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燏和曹峻,一面监视着顾昱的行踪,同时与芜州驻军司马联系,以便到时能调动军队围湖剿匪;一面让分散在城内外的芜州及直属刑部的捕快往湖上移动,尽量明确那伙恶贼的据点范围。
“听说曹大人与齐国公家的么公子昔年曾是同窗好友?”
“是的,王爷,少年时我们曾同在玉昆书院求学。”
“呵,很巧。”
沈燏笑着抚过地图上林立的岛屿,叹道。
“七年前顾显与严陌瑛曾在本王帐下为攻破西梁立下汗马功劳,想必曹大人也有所耳闻。遥想当年金戈铁马,多么快意,若非后来的变故,这两人必定已成为我北疆一道塞上长城,北燕,无可惧矣!”
曹峻抬眼看看东静王全然放松的背影,顿了顿,回道。
“顾显精通兵法、武艺超群且辩才无碍,确实是我昭国不可多得的人才,虽风流多情,但为人一片赤子忠心,当年西疆将士理当共鉴。若顾显知道王爷如此器重他,必对王爷知遇之恩感激涕零。”
“赤子忠心?呵,已过去七年,白衣苍狗,谁知今日顾显可还是当年那个?”
“古语谓志不坚者,但美酒一樽,美人一笑,其心亦失;志坚者,酒为池,美人如云,漫步花间而片叶不沾,其心如金,不可移。顾显,即是后者,他有他的骄傲,岂能容自己变得不是顾显!”
“是吗?”沈燏轻描淡写地一笑,“那如果齐国公府不存在了呢?”
纵使已经猜到东静王这番问话不简单,突然听到这句话,曹峻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震,抬起的视线正与东静王撞在一起。手掌在身侧攥成拳,继续了乃父执法如山之盛誉的年轻人看着这昭国权势最重的王侯,肃然道。
“假如顾昱,或者是整个齐国公府都真的与此案有关联,那么刑部定当依律而办,还芜州一片青天。顾显若还是顾显,就该不因家族之罪而弃青云之志,以他的能力,日后重振顾家,或未可知。此为顾氏之幸,昭国之幸!”
沈燏朗声笑了出来,连连道。
“好!好!曹峻,不愧是曹峻!”
从前便听闻东静王生性豪爽,爱护将士,后来虽因沈盈川成为东静王妃之事而在面对沈燏时多少有些不适,但这些日子共事,曹峻对这位毫无皇弟架势,处事又颇有手段的王爷已好感倍增。见沈燏如此,便知他并未因顾昱而对齐国公府产生恶意,一颗心放了半截下来,笑道。
“王爷过奖,曹峻身在刑部,自当秉公处理。”
“这话不知多少人说过,但如尚书父子这般践行者,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得你父子如此,如何不是我昭国百姓之福!”
曹峻躬身谢礼,只口称不敢,想了想,又道。
“齐国公明理守信,必不是那等勾结江湖盗匪胡作非为之人,这一点,曹峻必将严查,若齐国公果如此便罢,若此事只系顾昱一人,与国公无干。王爷,臣以为,顾昱乃国公长子,子有过,如何能带累老父?然国公任职吏部尚书多年,朝中恐有不少臣子欲借机攻击国公,王爷若是能向圣上奏呈此案,可否为齐国公一言?曹峻恣意请托,还请王爷恕罪。”
“不,曹大人为挚友请命,本王岂能怪罪?不过曹大人可知,到时若群臣果真弹劾齐国公,那便是天意!”
“——天意?”
“对,天意。曹大人,天意不可违,纵是本王,也在这天意中。”
沈燏淡淡地说着,一双眼睛却兴味盎然地看着曹峻。他很想知道,这曹峻父子所忠诚的,到底是皇帝,还是昭国?
曹峻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岂会不知沈燏语意下的暗示之意?那么,真的是皇上要借机对世家下手了么?不管齐国公有没有参与芜州这桩案子,顾家都将不保?如此说来,是不是还有下一个?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二十一日后,红榴把蛊虫种入上官凤仪体内,三十七日后,上官凤仪在独自由城外返回芜州城内萧门分舵时失踪。
当昏迷的上官凤仪被一辆马车载到湖边,被人送上船,消失在茫茫湖水中时,得知消息的萧漩迅速调动萧门下属出城搜索。这自然惊动了芜州的江湖门派,无人知是上官凤仪失踪,只道有了匪徒的线索,为保自家清白,众人纷纷出手相助,在萧门芜州分舵舵主率领下顺利达到暗中包围映水楼之势的目的。而萧门下属则按计划悄悄撤离映水楼,与这些日子来混熟的渔民们往外围的岛屿摸去,以形成最后一道包围圈。至于芜州驻军司马,则已将半数士兵转移到早就备好的一批快船上,跟着沈燏、楚怀郁和红榴等人循迹而去,另外半数则由曹峻和芜州长史指挥,在芜州全城戒严。
布置好映水楼的攻防策略,萧漩匆匆下湖,带了几名得力下属登轻快小舟追赶沈燏等人。船行了半日,风平浪静,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感觉不到。萧漩按下心中不安,命船夫继续照沈燏留下的记号往湖深处赶去。
也许是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匪徒劫走上官凤仪进入湖中群岛后,速度慢了许多,这使全力追赶的萧澈比沈燏预期的还要早与之汇合,这自然让沈燏万分满意。映水楼毕竟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势力,武功定然不弱,有萧澈这几人在,既能逮住那映水楼楼主等案犯,也免了士兵们的无辜牺牲。
“王爷,您一直在看什么呢?”
发现沈燏站在船头审视着前方小岛,眼神如鹰般敏锐,红榴奇怪地问。沈燏扫视着周围的岛屿,皱眉道。
“我们的船队虽然已散开,但对方的哨站如果稍加注意点,就会发现不对,那时即使我们仍然可以瓮中捉鳖,损失也必定不小。倘若我们能先发现哨站,那就更好应对了。”
“唔,可是,这怎么看得出来?”
红榴也皱起了眉头,周围岛屿上树木葱茂,简直是天然屏障。
正烦恼时,忽见前面匪徒所乘的船上突然有人挥起一面用黑线绣了个“水”字的红色大旗,沈燏心中一动,急忙顺着那旗帜不甚明显的倾斜方向看去,果然,旁边一座峭拔小岛的峰顶上有人挥了挥一面红色小旗。然后,那船上的人就收起旗子,继续前行。
看来,那就是哨站了!
萧澈带了几个水性不错的下属潜入湖中,无声无息地接近了那哨站,不多久,一支长箭射来,箭尾被人草草刻了个“澈”字,沈燏便命士兵们小心地将船队驶到哨站前。四名男子背靠背地被捆在一起丢在岸边,浑身湿漉漉的萧澈冷着脸站在那里,看来已经把周围的情况问清楚了。
他们着实有点侥幸,哨站通常要求站在峰顶巡视,不过最近上头查得松了,当然就不会每个人都能自觉地做到几个时辰目光炯炯地盯着湖面,何况今日还有人给他们送了好酒过来,就更加没人有心思站在顶上吹风了,不然早在沈燏他们靠近这里时就给发现了。
顺利通过哨站,接下来的行动有如一场小型攻城战,对先后转战西北与东北边境的沈燏来说,剿灭一班为恶内湖的匪徒实在是不足挂齿。
纵使对方多是武林中人,但论起团体作战的配合度、协调性,包括指挥官对战场局势的把握,即使芜州驻军并没有边境军队在实战中磨砺出的杀气与进退如一的高度契合,然而对方毕竟是松散的江湖组织,如何能与之相比?何况萧澈带来的几名下属俱是萧门一流高手,闻声赶出来的映水楼楼主等人被他们绊住,余下的便更像乌合之众。
楚怀郁与红榴的武功并不算高强,但擅医者必擅毒,红榴早为今日兴致勃勃地准备了一堆**毒粉,此刻所向披靡。两人竟最先冲入岛上的建筑里,并逼问出了才被送进来不久的上官凤仪被关的地方。
听到外面喊杀之声震天,装作**药性仍未去的上官凤仪悄悄凝气于掌,劈昏了苍蝇般缠在身边的映水楼大公子,才打开门,就跟红榴他们碰面了。
看上官凤仪衣衫整齐,并无凌乱痕迹,红榴放下心来。
“太好了,上官夫人你没事。快把这颗解药吃下去,明**身上那些可怕的红疹就会全部消失了,蛊虫的话,待今晚回去,我就帮你取出来。”
“多谢你了,楚夫人,凤仪感激不尽!”
“不用客气呀,上官夫人,说起来我们还得多谢你们呢,对不对,怀郁?除掉了这伙恶贼,芜州才会太平嘛。况且能够尽情地洒我做出来的那些药粉,哈哈哈,真解气呀!”
红榴笑嘻嘻地弹出拇指,一些粉末洒入屋里,她同时快手快脚地关上门。
“嘿嘿嘿,我精心炼制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