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也请放心,沈珈早已让属下在太后跟前多次鼓动,故此太后遗愿中便有北定西梁之说。并且,太后遗诏中还希望圣上在殿下凯旋还朝时,颁赐王府‘东静王世子令’一枚。”
“世子令?什么意思?”
“即两位郡主婚后之子,殿下可择一人继承东静王爵位,在那之前,由殿下代掌爵印及世子令。”
“……哦。弘光帝许了吗?”
“在太后榻前,圣上口头许了,正式诏书还不知道。”
“嗯,无妨,这爵印世子令要不要已经不重要,太后之说、弘光帝之许,让这个传扬出去就可以了。正好,陌瑛,照你的计划,‘沈盈川’三字,是必须名重天下的。”
“是,殿下。”
抬脚准备离开哨楼,沈盈川顿了顿,又嘱咐道。
“先行赶赴西梁的那批骑兵,陌瑛,再多派些人去接应。”
“是。”
时间不急不徐地流过,在朝日云霞亮丽如千万年来每一日的这个清晨,聊城之战拉开帏幕。
面对城下来挑战的昭国前锋,再看看后面严阵以待的昭国主力,西梁皇帝毫不犹豫地派出大将迎战,并将己方主力摆到了城外。尽管与昭国人已交手多次,年轻的皇帝还是对自己军队的勇武抱持着最大的信赖,聊城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设伏之类昭国人能用的手段皆派不上用场,而面对挑战,西梁人是绝不会龟缩于城内的。当然,他们也绝不能失去这最后一座昭国门户般的城池。
开战不久,昭国军队精彩的搏杀就挑得西梁主力军蠢蠢欲动,大半个时辰后,昭国前锋开始不支,出现溃散情况。而洒落大地的血腥和对胜利的极度渴望刺激得酣战的西梁人收不住马蹄与刀剑,西梁主力也纷纷扬起弯刀。
“陛下,趁这机会,大战一场吧!”
“对,彻底打垮他们,叫那帮昭国人再也不敢来挑衅!”
“杀到国都去,生擒了昭国皇帝!”
“……”
抿紧了嘴唇,西梁皇帝没有立即下令出击,但也没有召回追出去的前锋,他的目光顺着奔驰的骑兵瞪向前方黑甲如云的昭军主力。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西梁军队的骚动开始扩大,士兵们兴奋的期待终于被军中四处响起的呐喊点燃。
“——杀——”
随着西梁骑兵倾巢出动,不知何处而起的鼓声一下一下地把昭国军队的士气提震起来。
“嘭——嘭——嘭——”
鼓声愈来愈急,响彻天地,知道这样激奋的鼓声来自于他们美丽而英武的统帅——沈盈川,昭国士兵们的马蹄开始扬起尘土,锋利的长戟在地面也反射出一片阳光来。伴着鼓声,中军统领刘若风扬剑大喝一声。
“放箭——”
似铺天盖地的银色云团般,数不尽的箭矢突然从昭国军阵中飞扑而来,马上除了一身甲胄便无任何遮掩的西梁骑兵以及马匹纷纷中箭倒地,那景象,仿佛黄泉向人间裂开了大口。而当场死去的还算幸运,许多还未停止呼吸的人们坠马后尚不及挣扎着站起,就被收不住攻势的同袍们的马蹄重重地践踏在异国的土地上,化作覆满大地的血泥。
“杀——”
西梁皇帝愤怒地吼叫,不畏死的骑兵们冲过了箭阵。最后一下雷霆般的鼓声在这时轰鸣着落地,马蹄随之踏出,刘若风的命令响彻中军。
“杀——”
有如黑云压城,昭国军队比风更迅疾地卷向前方。
两股洪流毫不意外地剧烈相撞,时隔一年,于这块土地上收获了巨大胜利与巨大失败的两支军队,在这巍峨百年的城墙前展开了真正意义上的激战。
对昭国来说,这一仗打赢,不仅意味着国土光复,对刚刚退走的北燕更有着深远的威慑力。但对西梁来说,他们所以不能失去聊城,是饥饿的阴影还未过去,是十几年前惨败于东静王手下的耻辱,还没有真正洗去。
年轻的皇帝,同时也是西梁最勇猛的战士,他很快超过他的士兵们,纵马跃入迎战的昭国军阵中。
那驰名西疆草原的映着日光锻铸出的美丽弯刀此刻仿佛被死神附身一般,闪着凛凛的寒意砍入昭国士兵无法被盔甲完全保护好的柔嫩的颈项里,连惨叫都来不及,喷涌的血立刻带走了年轻的生命。下一刻,又一颗陌生的头颅旋转着飞离身躯,撞上不知是何人的马身,再凄然滚落尘烟滚滚的大地那刻,主人的身躯早已被千军万马踏碎,而一名昭国将军的命,这时也已经在他手上终结。皇帝就有如俯冲的鹰隼,几乎没有昭国士兵能逃得掉他弯刀的追击,马身上淋淋的鲜血把他的勇猛昭示出来,高大的身躯、慑人的吼声、可怕的臂力以及开战以来在昭国创下的非同一般的骁勇战迹,都足以吓破敌人的胆,他所到之处,昭国士兵们再不敢撄其锋芒,纷纷退却。
皇帝大笑了出来,他一边追赶着逃走的敌人,一边吼叫着。
“刘若风!顾显!来与朕决一死战!”
听到皇帝如此气魄的呐喊,西梁士兵们跟着大叫。
“刘若风——”
“顾显——”
“与陛下决一死战——”
立马站在聊城旁边的崖壁上,沈盈川俯视着血腥烟尘弥漫的战场,双方咬合得非常紧密,锯齿一般吞噬着生命。而在这混战的土地上,浑身浴血的西梁皇帝所在之处就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到昭国军队里,带来大量伤亡。刘若风无疑已经是名杰出的指挥官,在骁勇的西梁骑兵面前,他还能让他的军队保持最佳阵形进退,给予敌人最大的杀伤力,但西梁皇帝的影响也在蔓延。
作为此战的制订者之一,严陌瑛自然是跟着沈盈川来到这里,敏锐的目光投注在大地上,时刻注意战场的变化。
“严大人以为,刘将军可以稳胜西梁皇帝么?”
身边传来清淡若风的声音,严陌瑛侧了侧眼,回过头来,看着战术的另一制订者孟栩。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在孟栩身边设暗探,也就无从得知孟栩是否收到了孟家送来的有关太后的消息。
“司马大人,下官素不习武艺,也就无从判断起了。不过以刘将军的性格,他既然敢放出此言,那么下官以为他该是有必胜的把握。”
“——是吗?”
“是,下官也相信刘将军可以做到。”
严陌瑛语气十分坚定地说完,便不再看向孟栩。
其实刘若风是否能打败西梁皇帝,他并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只不过是给士兵们鼓气罢了。况且只要刘若风能把那皇帝拖住,这场仗,他们就稳赢了。西梁皇帝的生死,在这里,没有决定性的作用。
“嘭——嘭——嘭——”
沈盈川的鼓声再度响起,于乱军之中,仍然清晰地传入人们耳朵里。随着这鼓声,一匹高大的黑马载着一名黑甲将军杀到西梁皇帝跟前。
说是黑马,其实几乎已经叫鲜血染成了红色,连那人身上黑色的甲衣、斗篷也满是血腥,手中一柄大剑上还淌着深红的血。
“刘若风,特来应战!”
沈氏皇朝立国也有百年,这西北道驻军来来去去,名将勇将亦不少,但没有哪一个人的威名能超越东静王沈燏,刘若风也一样。尽管他出身江湖,武艺本就高超,又极为刻苦,在军中还颇负盛名;尽管这一年来他斩杀敌首无数,战功赫赫,“黑甲将军”之名远播——不过,当刘若风横剑跃马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