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璟眯缝着眼睛,想起一个小法术——“灵睛”,将灵气聚集在眼睛上,可观察入微。
于是这样做了,再看向那团蓝金色的烟瘴之时,宋璟才大吃一惊——
哪里是什么烟瘴!分明就是数不清的庞大飞虫群,细小犹如发尖,密密麻麻,簇拥着将春水包裹了起来。小虫背后生有两翼,很薄却有着金属般的质感,在阳光下反射出蓝金色的光芒。光芒汇聚在一起,美好的令人心驰神曳。
小虫前赴后继的扑向春水,却在未靠近春水一指间的地方被春衫张开的素白扇锋阻拦。
那一把折扇,此刻发出玉质般的光芒,在小小的空间中化作一道流影,上下翻飞。玉色光束飞快的来回穿插,在蓝金色虫群中碎成细小犹如沙粒的冰晶,梦幻般的折射出剔透的光,洒向密密的飞虫。
玉般飞溅的碎片一遇上蓝金色的小虫子,便如冰雪般消融,而小虫子则是化作光点进入自己的同伴身体中。
“咿,你练到这境界了哇。”舒锦绣浮在空中,事不关己般的轻笑,“可是你的假花打不死我的虫儿哇。虫儿们,努力吃掉澹台家的北花哇。”
密集的飞虫仿佛听懂了舒锦绣的话,高竖起翅膀,越加凶猛的围困住春水,悍然冲击。
春水明显不及,守护范围顿时缩小了一半,蓝汪汪的虫海似乎就贴着他苍白的面容,翅膀扇动的嗡嗡声就在耳畔震动,他没有血色的唇用力抿在一起,狠狠的,几乎变得透明。
要支持不住了么?两人差距很大么?
宋璟看得分明,已经有漏网的虫子扑向了春水,咬向春水今日身上的白衫。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件白的耀眼的衣衫已经变成了蓝汪汪的色彩,飞虫在上面密密麻麻的覆盖着。
白衫上的衣料被虫子撕裂吃掉,露出春水柔软的内衬。
“你……”春水感受到内衬继续被撕咬,曝露出的皮肤在空气中微凉,不禁羞愤,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再加把劲儿哇,虫儿们。”舒锦绣不紧不慢的命令,看着春水胸口苍白的皮肤戏谑道,“咿,很白哇。”。
春水眼中绝望,西醉花一阵颤抖,像是兴奋的期待,花瓣妖异的招摇。
飞虫铺天盖地而来,春水握住扇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脚下一个踉跄,终于不支倒地。漫天的飞虫覆盖了他。
“匡”的一声,结界破碎。
宋璟心下顿急,上前一步:“舒锦绣,你停手。”
舒锦绣偏过头,重新变回酒红色的眼睛眨了眨:“咿,说了不要叫俺舒锦绣的哇,你怎么记不住哇?”
他朝着虫儿们叫道:“快回来哇,吃人很恶心的哇。”
蓝金色的虫子微微一顿,立即离开倒地的春水,扇动翅膀回到舒锦绣两臂间,钻进下垂的衣袖,凝固成手臂的形状,微微一闪,便恢复成白皙的手臂。
舒锦绣落到地上,朝着宋璟露齿一笑:“咿,俺该走了哇,不然俺的追求者们来了,这里就会变得不好玩了哇。”
他不给宋璟说话的时间,身体往旁边倒去,只是还没有落到地上,整个人已经模糊成烟岚,顺着吹拂过来的风消散了。
宋璟怔了一下,舒锦绣,突兀出现,莫名其妙消失。
这个家伙,可以率性而为不顾忌别人到了这种地步么?
还留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他看向澹台春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此时的春水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衣服被剥离的干干净净,束得整齐的黑发凌乱散落在背后胸前,遮不住赤裸的身体。背对着他,瘦弱的背脊不见阳光的苍白,两块突出的肩胛骨犹如蝶翼张开,微微颤抖着。修长的双腿蜷缩在腹前,显得无助而脆弱。
宋璟缓缓的走过去,在他的身旁蹲下,有些迟疑:“春水,到我房间去换身衣服怎样?”
他这才由上看见,澹台春水紧闭的双眼上源源不断落下的晶莹液体,流过妖异沉郁的西醉花,横过耳鬓,落在干燥的地面之上。
五瓣绽放的西醉花,越发的色沉如墨。
下唇被牙齿死死的咬着,春水拼命的不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太过用力而不禁战栗着,一丝血痕从咬破的嘴唇上蜿蜒而下,细细的,静静的流淌,却像刀锋流过了宋璟的心间。
他有些揪心的看着春水不愿面对现实的脸庞,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侮辱。
羸弱的身体,苍白的少爷,敏感多愁的心灵。
这样的创伤是春水很难接受的了的。宋璟飞快的退下自己的外衫,盖在春水身上:“你……”
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不善与人交际的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话来。
莫非让他说“你没事吧?”
见鬼的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或者“赤裸就赤裸了,除了我,又没人看到。要不我也给你看一次。”这种话?
那自己可真是白痴了。
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宋璟心知此刻的春水必定不希望有人还在他身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只能一声轻叹,转身离开了春水身边,走回屋子在桌前坐下。细细在脑子中寻找西醉花的资料。
只剩院中黑发与苍白的身体交织在一起,衣衫下的身体瘦弱的似乎没有轮廓的影子。
孤寂而悲凄。
一动不动。
08 耳光冷战
更新时间2010…3…21 14:49:07 字数:3011
西醉花,谐音洗罪花。
顾名思义,乃是一种洗去罪孽的花朵。
惊尘世界之中,凡人凡事都有所谓的命数规定。一个人生来命不好,怎样努力也会不停的倒霉失败,一事无成。一个人若天生大富大贵,就算他每天呆在屋中睡懒觉,也会有财富名利从天而降。
通俗一点来说,这就是命,是虚无缥缈的命数注定的。在人出生的时候便注定的。
而对某些行为,比如杀孽滔天,谋朝篡位,颠覆纲常,弑亲之行为,命数会给与严重的惩罚,小则减短寿命,大则天降神雷,活活劈死人来。
西醉花的存在,就是消减这些罪孽的最好办法。
西醉花不开在泥土上,而是种植在人身体中。被种植的人会终生忧郁,用来自内心最忧愁,最悔恨,最激烈的泪水灌溉,逐渐由花骨朵花开五瓣,由白色转为墨色,就此成熟脱落。
服下此花的人,会将己身的罪孽抵消,不受命数谴责。
被种植此花的炉鼎,在花离开身体的刹那,便会五感尽失,七情六欲尽褪。
宋璟坐在桌前,等待关于西醉花的记忆慢慢复苏,了解的越清晰,就越觉得心底一阵彻寒。
五感尽失,七情六欲皆褪,那还是人么?
或者说,只是没有知觉的一块石头?
无法感知周围,没有喜怒哀乐,连自杀的情绪都不会产生。
宋璟狠狠的握住手掌,澹台春水,你怎么会自愿种植这样歹毒的东西。
西醉花,如非被种植者自愿,则会自行凋谢枯萎。这也就是西醉花稀少的原因,不会有谁那样大度宽容的为他人做嫁衣,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
他站起来,冲到屋外,发现澹台春水缓缓立起,手指牢牢的握住衣襟,将自己那套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无依的就像风中无根的飘蓬。
“澹台春水。”宋璟几步迈了过去,拉住那人干瘦的胳膊,“跟我过来。”
宋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的火不受控制的跳动,这家伙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他把春水当做了朋友。
在药圃崖上擦肩而过时,那哀愁少年一声压抑的委屈停住自己的脚步。
在宁静平和的书房中,安置下一张突兀的桌子,摆放上品质上好的笔墨。
安静的在桌上放下黄橙橙的芒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