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汉手里的太刀无声地掉入雪地中。
“哈,你真的信吗!”瑠姫睁大眼睛,口中呼出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几天前,又说“还挺不可思议的。”
那个夏日瑠姫与鹤房有了肌肤相亲之后,常与祥生三人一同,白天无客便腻在一起共赴巫山,子时又趁着夜黑风高享受偷情。整个吉原都在乱世中持续下坠,吉原中人也跟着不断堕落。
百里花街早过了繁盛时期,尤其这一年的生意实在凋敝,前来寻访的只剩下痴情人。月亮一天比一天暗下去。乌鹊形貌都一样,或许你之前见到的那只早就成了谁箭下的猎物,而现在这只可能刚丰满了羽毛,它在月亮混沌不清的晕光中仰天长鸣,音波化成了丑陋的陨石坑俯瞰大地。
已经是孝明天皇庆应四年的元月,为迎接新年准备的荞麦面和年糕还没吃完,汤水冷掉了,揣在手里要冻断了指头。抬头往上看去,乌云密布的练色天空憋着一阵好大的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京都人盘活了琵琶湖!”
“是琵琶湖养活了京都人!”
瑠姫盖了两床棉被,窝在祥生的怀里听他和鹤房争论琵琶湖到底属于哪一家。他把一条大腿跨在祥生的腰腹上,侧着身子傻笑。
祥生拍拍床板:“如果不是琵琶湖的话,没人会知道滋贺那个小地方吧?”
“这种目中无人的话,你十几年前就在说了啊!”鹤房作势要拉出棉被里的祥生,被祥生咬了手背,揉着齿痕吱哇乱叫地跳开。
要下雪了吧。
好像和某个人,度过的都是有干草垛、棉花田和燕子新窝味道的大晴天,没一起看过雨也没一起看过雪。
去年初雪时还不是这般光景,他不认得鹤房和祥生,他只有一个想法,完成已故恋人的遗愿,要佐藤死。他布置周密,天衣无缝,滴水不漏。而此刻,他却想着,要佐藤活。
造化弄人。瑠姫透过小轩窗和浓郁近乎粘稠的霾,端详着从树上起飞的乌鹊,幽幽地:“一年,好长一段时间,十几年,更是好长一段时间呢。”
第一片雪花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那个……”鹤房立刻解释,却组织不好说辞。
“做戏要全套。”瑠姫把脸埋在祥生的颈窝里,用鼻尖蹭了蹭后者线条分明的下颌角,明显感觉到祥生的呼吸乱了,“怎么能突然说漏嘴。”
“瑠姫くん你听我讲。”祥生转头直视着瑠姫玩味的笑眼,在他色素浅淡的瞳孔里见到难得惊慌的自己。
“嗯?讲什么?讲你和汐恩是十几年的旧相识?老相好?讲你在净闲寺回来的那个黄昏那条路上,‘丢失’的香袋?”
瑠姫闭上眼,同时关掉了祥生审视自己的镜子。
祥生颤动着纤长的睫毛:“你从那时就起疑了吗?”
“所谓随身携带的香袋,和你的体味完全不同,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瑠姫捂住祥生的眼睛,在他耳边吐出蛇的信子:“为什么我想要真心相待的人总要骗我,じゅんや是,景瑚是,你也是。”
“顺弥……”鹤房说,“是他。”
“谁?”瑠姫掀开被子坐起身,不顾房间的寒冷,赤裸着身体,抓住鹤房的衣摆问。
“顺调的顺,弥生的弥。丢下我和祥生,加入新选组的家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鹤房汐恩!不要再说了!”平常温暖又柔软的祥生拔高了声调。
天空闪过一道惊雷。
无人在意,雪天也会下雷吗?
在德川幕府分崩离析的冬天,北风卷地,不易点烟。
虎次郎的双手哆嗦了几下,才勉强擦出火星,瑠姫踮起脚,让他点燃自己的烟枪,还是后来换的那把紫竹木的,只有自然形成的纹理,没有任何人工修饰的花纹,比那根满雕芍药的枣红色细长杆烟枪朴素了不少,简直不像同一件器物。秋天时候被磕掉了一点漆,倒是不碍事,袖子上蹭蹭,又瓦光锃亮。
“你们新选组跟倒幕派到底是死对头。那两个人为了查明儿时玩伴的死因,只好隐瞒身份,来这烟花之地潜伏。”瑠姫吐了口灰蒙蒙的雾,跟呼出的白气糅在一起,合成一股,“祥生说得没错,在吉原玩躲猫猫,很难被发现。”
“你如何知道那个叫鹤房的,就是当年囚我在石柱子上的倒幕浪人?”
瑠姫拉开自己的衣领:“这勒痕可和你身上的相同?”
“这……”
“当时只是想试探下他是否为习武之人,却歪打正着找到真凶。捆绑力道、位置、手法,如出一辙。”瑠姫在门框上磕了磕烟灰,“为了感谢我,加钱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曾是将军的走狗,提刀上阵的机会没有,每天游荡在吉原,当卧底搜查倒幕分子上报藤堂大人,整个一闲职,哪来那么多钱……如今藤堂大人被新政府军处死,我只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狗就该有狗的样子。”瑠姫抄起汪酱就着衣领裂开的缝,暖它在怀里。汪酱缩在他的胸前,冰凉的肉垫在他尚有温度的肌肤上取暖。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这地方了。”瑠姫抱紧了汪酱,又对面前的男人道,“杜若屋也不要去,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
接着鞠躬九十度:“就当是给你的师弟顺弥一个面子。”
白茫茫。
乌泱泱。
雪下大了。
祥生说:“顺弥是自尽的。”
祥生说:“和汐恩くん潜入净闲寺挖出了他的尸体。”
祥生说:“除了杀敌,他们新选组的人,只会在行切腹礼时换上那件浅葱色的横山纹羽织。瑠姫くん你没见他最后一面,当然不知道他是因何而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鹤房抢话:“无非是官职人员爱上了妓子,无颜面对天下人。啊哈,烂俗的缘由,没劲透了。还要把遗书揣在中衣里,写着‘致瑠姫,来世还要在你十七八岁时相遇’,嘶~有点恶心啊。落款是顺弥,不是じゅんや,是汉字。嗯?你问遗书在哪里?烧了烧了。诶,你怎么哭了,比祥生这家伙还爱哭吗?”
孝明天皇庆应四年的仲春,风是夹杂着血腥味道的。
明治天皇即位,颁布《王政复古大号令》,率领新政府军推翻了幕府,罢免了将军,江户无血开城,史称一段佳话。
太平洋上掀起惊涛骇浪,海鸟鸣叫之声撕心裂肺。各国船舶汽笛的浓烟涌入翻滚的云海,将苍生的面孔映成灰暗的墙白色。
不过对于吉原的人而言,那是比见返柳更加遥远的景象了。
瑠姫向老板娘要来一个小铁铲,将紫藤在冬天无精打采的枯枝残叶整理干净,黑黢黢的弯曲树干还未返青。他在旁边的土壤挖了一个盆口大小的深坑,把哥特项链和大内涂花瓶埋了进去。黑色小柳纹袖子上沾了些结块的泥,他一点一点掸干净,撒上一抔新土,合掌冥想了一段空白的画面,睁开眼,洒落余辉的太阳又低了许多,天明的时间越发拉长,而天黑的时间似乎没有缩短。
他把汪酱交给祥生的时候,祥生正准备回京都,衣服首饰都归还给了他的远房舅母,只穿了一件黄绿交织竖条纹的浴衣,外面裹着素色的薄斗篷。
“山高水远,带不走它呀。”
瑠姫垂眸:“轻易捡回,又轻易丢掉,未免太残忍。”
祥生接过汪酱,呼噜着它背部的软毛:“你做好决定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瑠姫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西北方向:“嗯。”
“我大概知道,”
“不。你不知道喔,祥生。有比殉情的理由,更难过的事情。”
“你没办法爱上汐恩くん?我把他还给你,也不行吗?”
“他原本就是你的。再者,不是我没办法爱上他,而是他给不了我想要的全部的爱——那种爱,只存在于被当作例子的俏皮话中。”
“所以更难过的事情是……”
“我自始至终都没得到过完整的爱。”
他忆起刚过去的冬天,无限接近完整的六边形雪花,落在掌心上,瞬间化成水。戛然而止不是完整,转瞬即逝不是完整,所有没有下文的期盼和誓言都是视死如归冲向大地的雪花。
瑠姫在新一茬开着乱七八糟的红色花朵的矮小乔木的装点下,走了很长一段路,约等于走过一百间茶屋。他无心欣赏新鲜的春色,即使草长莺飞,即使烟蛮雨瘴,都与己无关,此路迢迢不可追,此去遥遥难再回,在净闲寺的彼岸花开放之前,他决然先一步走向奈何桥,下一次法会超度的,谁人可知是否有瑠姫二字的名字呢。
见返柳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清晰,即使在终年不散的大雾中,抽出芽的柳条也是根根分明,割裂着承载浓烟的云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起十七岁初来吉原,第一次见到这几棵柳树。
老板娘在树下问,你想要什么。
“爱。”
盆满钵盈的钱和家喻户晓的名,都不想要吗?
“想要爱。”
老板娘的巴掌抽在瑠姫不见日光的皮肤上:爱是妓子的软肋,我再问一遍,你想要什么!
“想要成为披金戴银的花魁太夫。”
“不错,是个聪明孩子。”
那般情景恍如隔世。
白绫在柳树枝杈上被打了一个死结,而心里的疙瘩被打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人间并没有完整的爱,自以为是的聪明什么都换不来,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终于可以在见返柳下再一次逃走了。
逃往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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瑠姫曾问过佐藤。
“我昨年在净闲寺给一位故人上香时,听那里的僧人讲,往生净土,六道轮回。有缘分之人,这辈子错过了,还有下辈子可以期待。你相信吗?”
刚说完便后悔了,这违背了工作内容。在提供寻欢作乐场所的吉原游廓,妓子只需要使尽浑身解数哄恩客开心就好,这种复杂、凝重、煞风景的问题,是应该咬碎了嚼烂了再吞进肚子里的。
“下辈子不一定会遇见瑠姫,所以我选择不相信,我只要相信这辈子不会错过瑠姫就好。”
佐藤倒是有板有眼地答了。
“如果遇见我了呢?我是说如果,依然在江户城里,那时候我们身份平等,有相同的目标,可能是朋友,可能是对手……”瑠姫不经意被带动得认真了起来,意识到逾僭,马上止住,咽了口唾液,换上了花魁该有的营业笑容,“嗨,哪有那么多可能,只要你招招手,我就会像现在这样爬上你的床,这是唯一的可能。”
佐藤把人圈在臂弯里:“如果遇见了,绝对不会让你逃走。”语毕亲吻他柔顺的栗色软发,“你还没告诉我,那位故人是谁。”
“小心眼!”瑠姫揪他的脸颊,“不会告诉你的。”
“比我让你更快乐吗?”
“做不做,不做睡了。”瑠姫扒开他的领口,亲昵地缠绕上去。他洁白的肩膀在佐藤身上像长出翅膀的白锦蛇,崎岖逶迤,被佐藤养熟了,深知每一寸令对方愉悦的肌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距离佐藤说出“半年后继承家业定要将瑠姫赎出这只笼子”还有三天的时候。那时他们都以为当下是最好的,月朗风清,花红柳绿,一个不愿定论来生的事,一个不愿提及过世的人。
那天像往日一样做到很晚,茉莉花在浓重的夜色中悄然绽放。瑠姫的烟枪被丢在了什么地方,只留烟草的味道若有似无。
不知道如今佐藤若还在,还记不记得芬芳的花香和呛鼻的烟雾。
净闲寺的法会并没有因为改朝换代而受到影响,咿咿呀呀的往生咒响彻四方。
供养亡灵的黄表纸变为灰烬,又薄又脆的黑色块涂抹着焦褐色的天空,好似成群扑向苍穹深处、虚空彼端的乌鹊——它们终于不用形影单只了,也终于可以共同奔赴一场浩大的纪念仪式了。
抬起头看不见的上方有什么?
一年前一颗叫做坦普尔1号的彗星被一名德意志天文学家发现,随着研究的深入,彗核中含有冰和二氧化碳,所以推断地球早期的生态环中的有机物,是彗星于小行星频繁碰撞产生并降落的。
在某人与某人遇见、相知和共眠的无数个瞬间里,宇宙万般涌动,天地万般焕颜。往生咒每一个生涩而困顿的句读,笼罩在奋不顾身盛开的彼岸花上方,敲动木鱼的手指和深藏花蕊的种子,被因果牵动,发出声响,播撒生机。
人们将一切不可预知的事物归咎于无常,却忘记种因得果、放之四海皆准的大道。
祥生与鹤房再一次路过这里,两人相顾无言,不谋而合地登上寺院正门的七七四十九级台阶,这次不是偷偷摸摸的祭奠也不是躲躲藏藏的剖尸,而是堂堂正正烧一炷香,他们不知道要敬给谁,生死未卜的佐藤和瑠姫吗?还是他们的那位儿时玩伴。
又或者是被更迭政权谋杀的苍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殿庄严神圣。
焚香燃尽,他们背着行李向战后的京都走去,渐行渐远。
如果转身,从净闲寺回吉原深处去,穿过一排一排长屋和地形错综复杂的街市,是曾经名噪一时的妓院菖蒲屋。
菖蒲屋里传出女人的哭泣声,不比净闲寺的唱咒声弱去多少。原来是老板娘偎在神龛旁,骂天照大神不眷顾,骂座敷童子不保佑,让本该伫立不动的摇钱树长出了脚,走失在无人知晓的白天。
那颗彗星在未来特定的时刻也会脱离运行轨迹,飞驰到我们尚未勘测到的未知区域吧。
这回依然带着壮丁去见返柳下抓人,浩浩荡荡,连盆根错节的树根都被挖得暴露在泥土之上,可连半根头发都没见,更别提留下什么线索,想来是已经跑远。
和瑠姫最为熟识的新造,端茶递水安慰完寻死觅活的老板娘,带上门,看到紫藤花发了芽。
绿油油几个小点,脆弱又无辜,用微弱的声音低语:我们还活着。
她蹲下身,问守在门外七岁的秃:“今天功课学习得如何?”
“在背诗了,姐姐。”
“松尾芭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是‘昭阳殿里恩爱绝,蓬莱宫中日月长’。”
“少背些歪诗,没头没脑的,我怎么培养你做下一任新造?”
“不是歪诗,是瑠姫太夫和一些画册一起,放在铁皮箱子里的汉诗,讲的是一个王妃,被士兵们逼得上吊了,却没有死,被神仙带走了。”
总有些野史被当做神话,流传百世。当神话发生在现实中,则会被称为奇迹。
瑠姫再一次看到佐藤的时候,沧海桑田,觉得奇迹也不过如此了。
阳光穿过窗格,把熟悉的剪影,切成细腻的方块。
唇边痣上的指肚,粗糙了一些,却温暖而绸缪。
“哈,你还说下辈子不一定遇见我,这不就遇见了么。不过奇怪,我前世的记忆怎么还在?我记得在菖蒲屋第一次与你打照面,你戴了一手镶银的黑金戒指,左手小指上就有三枚。我总是记不住熟客和食物的名字,却能记住你那天的样子,难以想象对吧。你侧过脸端详我,我也凝视着你,那一瞬间尺八的声音都不存在了。你按照我的计划走进了我的陷进,那时想着找个机会杀掉你,反正在吉原不明不白死去的人多了,没人对这块‘法外之地’过于较真。为什么要杀掉你呢?我不知道具体原因,好像被某位故人下了降头一样,那位故人啊,你不用知道他的名字,以后也不必,我打算彻底忘记他。后来对于杀掉你这件事,我犹豫了,因为你说要娶我。说要娶我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对你动心了?更可怕的是,你让我发现,我对你的心情和对别人不一样,不是对祥生的纵容也不是对汐恩的迷恋,更不是对那位故人的崇拜。是爱。不是你就不行,我在死前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呼吸很困难但是意识很清醒,想着,如果,你可以给我收尸就非常非常好了。”
“瑠姫……”
“如今呢,你和我都死了,我不知道这是在那年这是在哪里,你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景瑚,说明你也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瑠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么,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瑠姫,你看见窗外的见返柳了吗?”
瑠姫悬挂在白绫上昏迷过去的时候,被佐藤救了下来,时间再往前推移十四天,是幕府崩溃,囚徒昭雪的日子。
如果不是暮色四合的时间点,久未见光的眼睛兴许会被突如其来的明亮灼伤。佐藤在江户城里除了大多数的酒肉朋友,凭着慷慨的性子,也有一两至交。他从沉重的牢狱大门走出,换好友人带来的干净衣服,是街上最常见的蟹青灰素色粗布衫子。他张开没有任何饰物的手指,挡在眼前,慢慢适应重新回到的亮堂堂的人世间。
幕府沦陷后,负责一批前朝遗患的人员,查明了佐藤去长州藩只是做清白买卖,真正有勾当之嫌的只有他父亲一人,新政府改革取缔了连坐的罪名,补助了佐藤些钱财——虽然放在从前,还不够吃喝玩乐半日。
家是回不去了,那幢在江户城东南位置的宅子被充了公,现在用来训练新的政府兵,想来那廊道上的紫藤又开了新花,不知会落在谁的肩章上,终究不会再被号丧的乌鹊衔了去。佐藤用仅有的钱财租了衣纹坂附近长屋中的一间,那里正好能看到窗外的见返柳。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瑠姫揪住他的衣领,问罢咬紧嘴唇仰起脸,用力憋住眼泪。
“我不敢。”佐藤低头。
“怕我吃了你?”
“怕你不再喜欢落魄的我。现在,连买你一夜的,零头,都没有。”
瑠姫抽抽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死过一次的人,哪里在乎那些身外之物呢?
佐藤接着道:“你说过,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吉原,这里是离开吉原的正门,我在这里等你,也早晚有一天,能等到你……”
“只有你能带我离开吉原啊!”
“可是我没有钱。”
瑠姫撑起一身因为昏迷太久而松软的骨头,用力抬起手臂擒住佐藤的脖子,佐藤纵使常年锻炼也经不住突然这么一下子,被瑠姫掀翻倒地,瑠姫支着床板起身再沉下腰肢,跨坐在了佐藤的小腹上,闷下头贴近他的鼻尖,露出牙齿,问:
“彼此相爱的人上床,是不需要付费的吧?”
佐藤说,是瑠姫令他改变想法了,没准儿真的会有下辈子。
他眼睛里盈满了深情,盯得瑠姫浑身发毛,他又补充道:“下辈子万人瞩目时我向你伸出手,记得把下巴放在我的虎口上。或许那时候江户是冷的,见返柳是秃的,但我是爱你的。”
尾声。
那年七月,明治天皇一声令下,江户更名为东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菖蒲屋的生意有了回春的趋势,最得瑠姫信任的新造成了新一任的花魁,灯红酒绿的夜晚人头攒动,气坏了对面杜若屋祥生的舅母。
佐藤在净闲寺打杂,整理佛经,清扫佛像,虽是不值一提的生计,也算靠着干活有些收入,在狱中又在寺里,一些日子下来,心性磨平不少,也知晓了人间正道,要劳动,要奋进,要养活家中的爱人。
在家中只会把牛奶烤糊的瑠姫自然学不会烧菜,靠着唱歌换来两个人的吃饭钱。
唱的是在吉原走红之前学的歌谣,比起从前淫靡陈腐的调子,现在多是“辽阔难波津,寂寞冬眠花;和煦阳春玉,香艳满枝枒。”这类积极的小曲儿。抱着三弦,蒙着面,他不说,客人们不问,知道他名花有主,不方便抛头露脸。
两人攒下了些小钱,大概够走遍半个日之本帝国的盘缠。初秋的一个早晨,两人亲热完,瑠姫说:“我们去京都吧?”
“宝贝,你心里还想着那个鹤房吗?”
“不是,想喝京都的玉露,要把嫩叶含进嘴里。”
“你老实说,是不是还要见那个鹤房?”
“改改乱吃醋的毛病好不好?金刚经都没治好你吗?”
佐藤吻他的唇边痣:“好好好,还想在京都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吃京都的黑糖。只听祥生讲过,我没尝过。”
“最南边才有黑糖,我妹骗了你。”
“你妹???”
佐藤摸到枕下浅黄色印雏菊的香袋:“嗯,我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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