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从容沉稳的脚步越来越近,寝宫里的气氛也变得凝重。
司空灏目光阴冷,瞪着巍然立在面前的高大身影,一袭素洁的白衣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别有威仪,冷峻的面容透出自信,司空灏更加恼恨,厉声质问:“朕听闻肃王撤去先遣部队,肃王作何解释?”
司空玥不动声色瞥一眼饱含怒容的司空灏,凤眸微转,如果他告诉司空灏晏回有可能就是刚刚被宫微瑕册立为储君的宮无暇,一来司空灏不见得相信,二来即便相信,更不可能同意派自己出使,甚至为了晏回,司空灏会亲自出使南疆,他自然不会为司空灏制造机会。
于是勾唇道:“根据密报,宫微瑕一直在暗中厉兵秣马,这些年更是集中训练水兵,且在碧澜江对岸布置了大批水上部队,我国若是贸然出兵,虽不见得铩羽而归,但是若想取胜也不是易事。”
司空灏冷哼一声:“所以素有战神之称的肃王便不战而退?”
司空玥对司空灏的嘲弄不以为然,郑重说道:“所以皇上,本王自请出使南疆,一来暂时稳住宫微瑕,而来探知宫微瑕的虚实,做到知己知彼,再出兵定可事半功倍。”
司空灏闻言沉思,心头的怒火不觉退散大半,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对于宫微瑕暗中励精图治,他身为鬼谷谷主是便有耳闻,只是这样一来,为晏回报仇就要耽搁时日,而且寒冬将至,于作战不利,司空灏略显犹豫。
司空玥看在眼中,凤眸闪动:“皇上若是这样出击,到时候定是在碧澜江上与南军鏖战,同样需要耗费时日,而且皇上只需给本王七天时间,七天之后,不论探知结果如何,都发兵南疆!”
司空灏觉得司空玥讲得有道理,冷冷地道:“肃王已经解散了兵将,朕不答应又能如何?朕就封你为使臣,若是七天之内你没有探到有用的军情,朕就治你一个延误军情之罪!”
司空玥唇角勾起,应一声“是”,离开寝宫。
司空灏又吩咐康弼找来拟旨官,当晚修下出使南疆的国书,连夜发往南疆。
南疆皇宫
雕漆推车停在一处幽静的宫殿前,推车上,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纤瘦男子抬起头,细长的眼睛瞥向宫殿匾额——长清宫,他有多少年没来过这里了?
侍卫宫人正要叩拜,宫微瑕一抬袖子,众人皆止住声音,莫邪推着宫微瑕进入长清宫,所经过的地方不是平地就是缓坡,没有一处台阶,想来宫殿都是重新设计过,专门方便推车行进。
寝殿里,夕阳的余晖静穆地洒在平整的地面上,爬到大殿深处一趟杏黄色的帷幕上,帷幕被浸染得红灿灿的,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如同木雕石塑一般,眼睑低垂着,眨都不眨一下,不过更像是睡着了,宫殿里看起来静谧安详。
直到宫微瑕打量一眼周遭,没有看见那抹颀丽的身影,启唇道:“太弟呢?”
宫女太监闻言瞬间活过来,慌忙叩拜,其中一名微胖的太监禀道:“殿下去沐浴了,奴才这就去通传。”
宫微瑕摆手:“不必了,朕亲自去看看。”
太监略一愣神,大概是从未见皇上态度如此和悦过,连忙转身拉开杏黄色帘幕,莫邪推着宫微瑕走进帘幕,通过不长不短的走道,前面是一道宫门,推门而入,里面是一处温泉池,池水上方雾气蒸腾。
不过温泉里没有人,池岸上,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正在擦拭身体,堪称完美的匀称身材,而且每一个动作看似随意,却都显得极是优雅悦目,一望之下令人心生遐想,只不过与之不相称的是他的容貌,他脸上的肌肤倒是细嫩,但还是稍嫌普通,眉毛鼻子嘴巴没有好看之处,唯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明澈如九秋之水。
宫微瑕勾起唇角,抬手命莫邪在门外等候,手腕一翻,甩出一段丝线,缠在石椅上,推车快速开向池边的人。
“每日宫人回话皆是,太弟在沐浴,怎么?无暇喜欢泡温泉?”满含笑意的声音。
宮无暇早已察觉宫微瑕到来,伸手扯过衣衫,披在身上,背过身穿上,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来人一眼,穿好后,低下头系上衣带,然后才不疾不徐回答:“难道陛下还有更好的办法祛暑?”话语有些噎人。
推车已经停在宮无暇身旁,宫微瑕扇了扇袖子,啧啧道:“好大的火气,这个可不赖朕治理无方,气候使然,这里的秋季本来就比北方的夏季炎热。”说完,笑吟吟地看着宮无暇。
此时宮无暇已经穿好衣裳,头发是湿的,散在身后,睨一眼宫微瑕,语气不善:“陛下亲自来,有事吗?”
宫微瑕蹙了蹙眉梢,讪然一笑:“无暇啊,明日你就要随朕上朝听政了,你的称呼可得改一改,朕好歹是你的兄长,你该称呼朕一声皇兄。”
宮无暇瞪了推车里的人一眼,叫他皇兄?他做梦去吧,也不理宫微瑕,转身向温泉殿的殿门走去。
宫微瑕眉梢抽搐,讪讪地道:“朕当时是在盛怒之下,并不故意打晕你,哎?你等等!”宮无暇已走到殿门处,宫微瑕无奈捶一把毫无知觉的腿,不得已甩出丝线,丝线彷如灵蛇缠在宮无暇的腰身上。
宮无暇眉头紧锁,蓦然转过身,冷冷看着转瞬间开到面前的推车,语声清冷:“宫微瑕,我已经说过,我是不会随你上朝!”。
宫微瑕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想起那日的事,他的心肝就直疼,若非他在自己面前声泪俱下,弄得自己一时心乱,蛊虫就不会被他趁乱捏死,那只蛊虫他足足养了七年,比他儿子年纪都大,虽说不至于对它产生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他的心血浇灌而成,所以他才会在情急之下,一个手刀劈晕了他。
“无暇啊,你是要荣登大宝的,现在多听听军国大事,对你将来称帝是很重要的。”
宮无暇的眼睛瞪起来:“宫微瑕,我早跟你说过,我不承认皇太弟的封号,南疆与我无关,总之我不会随你上朝!”
宫微瑕闻言面色顿时一变,嬉笑无害的面容换之以阴翳沉冷,声音里充满压迫感:“宮无暇!你果真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蛊虫朕多的是,哪天领你去朕的地下宫殿,朕只怕到时候吓死你!”
虽然宫微瑕语气神态像极了盛怒之下的帝王,只可惜人品太差印象铸成,宮无暇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宫微瑕真的有些无语了,看来只有说出那件事了,咳了一声道:“无暇啊,今日朕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司空灏要派使臣出使我国,这个使臣呢,就是离朝赫赫有名的战神——司空玥。”
宮无暇闻言眉心蹙起,他怎么会来?
宫微瑕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唇角缓缓勾起一抹邪邪地笑:“你知道的,朕不想为难他,更想看着他客死异乡,呵呵,朕的意思你明白的。”
069 冷汗直冒
宮无暇垂下长睫,司空玥为何深入险地?难道他猜出自己在南疆?这是不可能的!
宫微瑕勾着笑又道:“今日寡人收到的国书,以司空玥的雷厉风行,也许今晚就等不及渡江了。”
宮无暇瞥一眼宫微瑕,只见他双瞳铮亮放光,心中不由警钟大作,脱口道:“宫微瑕,你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宫微瑕眉毛直抖,这话怎么说的?明明是司空玥主动来南疆,即使谁在打坏主意,也应该是司空玥才对,跳着眼皮道:“寡人打什么主意,全看你一念之间,呵呵,司空玥这两天就到,你明日上朝或许能听到他的消息。”
宮无暇闻言沉默,明日他别无选择,只能上朝。
此时,在距南疆京城七百里外的碧澜江上,江面上开来五艘船。
正中一艘大船,一名白衣男子独立船头,水声潺潺,江风阵阵,衣袖迎风猎猎作响。
司空玥举目遥望江对岸,绵延起伏一脉山岭,远远看去黑漆漆一片,良久,转过身,目光扫过紧随在大船两侧护航的四艘南疆船只,眼中闪过冷芒,迈步走进船舱。
夜已过半,船舱里只燃了一根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