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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那个郎中正倚了屋门喘气,脸色煞白煞白的,老人看向她的眼里也充斥着惊疑和不忍,雪绯红把目光挪向床榻上的男子,他的上衣被褪了下去,单薄的胸膛可见些微的起伏,她缓缓地走进,油灯的微光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无数的伤痕。

雪绯红的目光在池杳冥身上逡巡着,一一扫过那些烫伤割伤撕裂伤,更有鞭伤烙伤碎骨伤,斑驳的伤痕似乎时日已久,更可能是因为在幽冥谷得良医灵药的缘故,已经大多显得浅淡,只是由于当日所受伤势之深,使得如今看起来依旧有些可怖。她的眼中沉下几缕异样,再次抬起头时,却又平静冷淡,“先生,”她向着那个瑟瑟发抖的郎中道,“麻烦您了。”

郎中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他害怕自己今夜遇到的是个潜逃的穷凶恶极的牢狱犯,但是那个年轻姑娘眼中闪过的泠然寒芒,却更是要比官府的搜查捕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他只能战战兢兢把诊断的结果告诉那个姑娘,“这位……公、公子全身的骨头都被敲碎过,关节也被扭断又重接过好几次,这次着了寒气,定是极其难受的。”他惊惶地瞥了眼池杳冥苍白的面颊。

像是要验证这个郎中的话一样,床榻上的池杳冥身子开始不停地抖动痉挛,甚至能听到他紧咬的牙关里发出的“格格”声,他的手握成拳,指尖深深陷进肉里。

雪绯红坐在床边,慢慢把他的手掰开,池杳冥的手便下意识握住了她,紧紧地攥着,雪绯红微微皱了皱眉头,却发觉捏着自己的手又放松了下来。

她由着他握住,另一只手从腰间掏出一锭银子,在油灯下映得明晃晃一片银亮,耀得那郎中两眼发直,“你不要乱说话,这银子都归了你,若要我明日听到你胡说的言辞,也别怪我要回的不仅仅是这块银子。”

那郎中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辈子哪曾见过这般大的银子,早就忙不迭地应了,甩一把汗包了药包出门。雪绯红刚要说话,却见那个老人早就点了灶间的火,烧着一大锅的水。

“大伯,”她张了张嘴,“您太客气了。”

老人把手中最后一根柴火塞进灶膛,满是皱纹的脸上却有着笑意,“不客气不客气,”他弓着腰站起来,“骨头断了那阴气钻进去疼得才厉害哩,我儿子当年也摔断过一只腿,我天天给他用热水擦才不那么疼的。”

他说起儿子,脸上笑得更畅快了。雪绯红看着他揭开锅盖,舀出满满一盆水,她要过去帮忙,手却依旧握在池杳冥掌中,老人自行端了过来,又取了一块干净的布扔进水中,“要一遍一遍擦身子才行。”他上下打量了雪绯红一眼,见她还是一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姑娘,要不,我帮你?”

雪绯红“唔”了一声,将身子往旁边让了让,手却依旧被池杳冥扯着,老人却也一笑,抬手将破烂的床帏拉上,只留着池杳冥的手臂在外头,自己端了水进去为他擦拭身子。

她低头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单薄而瘦削的手,毫无意识却依旧紧箍着,仿佛是他浮沉于痛苦之中的唯一慰藉,挣扎出的一丝生息,似乎就全然寄托在那样下意识的一握之中。她缓缓叹了口气,不自主地抬起另一只手,将他的手包在自己两手中间,慢慢上下摩擦着,直至一股热流涌出,自指尖流入心里。

17

钟颜岫

当东方的天际出现熹微晨光之际,池杳冥才渐渐平静下来,老人捧了那套粗布衣服,向雪绯红略有些尴尬地笑道:“这是给我儿子买的衣裳,他没穿过,是干净的,给这位小哥换了可好?”

“当然当然,”雪绯红道,“实在是太谢谢大伯您了。”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将手慢慢抽出来,便赶忙起身,把老人扶着坐下,“我们还是离开吧,大伯您在这里休息。”

“不用不用,”老人摆摆手,“我睡儿子那屋就好,那小哥病得这般严重,你一个姑娘家能带他到哪里去呢?”他又叹息了一声,“年纪轻轻地,怎地连脚筋都叫人挑了,姑娘,你们遇上什么贼子了?”

“呃,不是,”雪绯红愣了一下,“是仇家干的。”

“我晓得了,”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好姑娘,你不必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唉,都是不大的孩子,怎地就这么可怜……”他苍老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屋外,留下雪绯红一个人发了会儿怔。

她轻轻掀开布幔,坐在床边,破旧的木床“吱呀”地响着,雪绯红小心用手掀起池杳冥的裤管,看到他足腕上果然有两道刀痕,却果然是被挑了足筋才导致无法站立的。她凝视着那两道伤痕,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从窗栏外吹过,夏日的熏风暖暖的,她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方发觉自己的衣衫也是湿漉漉的,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更换。

她只有跑出去在村子里拦了一位妇人,开口要买人家一套衣衫。

雪绯红本是冰肌玉骨一般模样的女子,被冷水浸过之后,面颊上也不免腾上几抹晕红,看起来不似平日里般冷淡,却多了一缕可称之为妩媚的东西,那位妇人眼见之下,心甚怜之,拉着她到了自家里,找了一套自己年轻时候的衣衫递给了她。

抱着那套花布衣服回去,老人已经去了另外一间屋子休息,可怜这家里只得两个屋子,雪绯红又不想在仅用一圈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里换衣服,便心下寻思趁着池杳冥还昏沉着就在这屋里换了罢。

谁料池杳冥醒得正是时候,恰到好处地令雪绯红忍不住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就在雪绯红将外衫要往身上套去的时候,她看到青布幔那个破了的洞后面正好露出一只睁开了的眼睛,她愣了一下,外衫下还露着一段雪肩,春光大好。

不愧是玄天楼碧炎阁阁主,雪绯红只愣了一扎眼的功夫,接着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穿衣服的行动,慢慢扣上盘扣,又取了桌上的花布头巾,将自己一头飞瀑似的青丝扎起来。

“好看么?”她扎完头发,拉开帘子问道。

池杳冥微笑,却不说话,他眨眨眼睛,衣衫下的颈项因为老人用热水反复擦洗的缘故,尚是通红的,雪绯红想着他现在的全身,应该像极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他看了自己肩膀一眼,自己构想下他被烫红了的全身,也不算吃亏。

池杳冥开始四处打量,确定下来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后,他又把目光移回了居高临下瞧着他的雪绯红身上。

“我们是在一个村子里,”雪绯红发了些善心用粗瓷杯子倒了一杯热水给他,“还算公子你命大,没被水淹死。”

池杳冥伸手想去接那个杯子,手指动了动,却又垂了下去,雪绯红了然,便将杯子贴了他的嘴唇,慢慢倒进了他的口中。

“雪姑娘,那位小公子他……”

“许是已经在去往玄天楼的路上,”雪绯红道,“叫池公子失望了。”

“既是如此,雪姑娘又何必救在下一命。”池杳冥低低叹道。

雪绯红将粗瓷杯子望桌子上一顿,“我救你与我不放琅衍完全是两回事,人各为其主,我和银魄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所以连那一灯孤也只是……”

“池公子若以为我救下你,是因为违背了誓言而感到愧疚,那便错了,”雪绯红冷冷地回答,“我既是说过一灯孤绝不为玄天楼所求,亦不用在武林同道身上,此话一点未曾说错。”她傲然一笑,银袂在阳光下耀出一片寒芒,“仲楼主从未命令我给琅衍下毒,凭他那般身手,要抓住他又何必下毒?我和银魄在皇城周遭潜伏了月余之久,难道还不够手到擒来么?”

“于是我只能认为,姑娘和当今皇室之间,有过个人的仇怨。”

“事到如今,我没有瞒着你的必要,”雪绯红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便告知了你,也权当是对你不问缘由便将一灯孤交与我的报答罢。

池杳冥的苍白的唇边投出一抹通彻的了然,他也转了头,微微半阖了眸子,阳光射在他的眼帘上,有一种温润的宁静。

他听着雪绯红一向决绝冷淡的语气里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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