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殇(16)
“向波,你好,我是铅儿。”
“哦,铅儿?出什么事情啦?”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
“没什么,你说吧,什么事情?”
“文总喝醉了,头也破了,你能过来一趟吗?”
“好吧,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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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波是文昭最好的哥们儿,这是文昭不只一次亲自在不同的场合说的,向波同文昭不但是中学同学,而且文昭上大学的学费还是向向波的继母借的,还是她继母的前任老公在一次沉船事故丧生后的抚恤金,但两人的哥们情谊却是从向波的母亲去世亲那一刻说的那句“文昭,向波特老实,又不喑世事,以后你要像亲兄弟一样照顾他”就定了下来。
向波高中毕业后就没继续念书了,开始在一家本地的摩托车配件厂干活,干的是车工,就是在大机器上按照一定的标准打磨出一个个小零件,然后组装成一个个在马路上奔跑的小机器。每天干上十几个小时,一月下来也就三四百元钱,但在经济落后的内地小城,这已经是一个不知道令多少待业青年羡慕的收入了,更别说还有成堆的在肥沃的土地上再也忙不出一分希望的农村青年,眼巴巴地等待期盼着这个活儿。向波不愿干这样的重体力活儿,但他没有别的本事和机遇。
文昭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成天屈辱的活着的向波从小县城接了出来,安排在成都一个朋友开的电脑打字部,边学设计制作,边靠打字纂钱,记得当时的电脑还没有怎么普及,打字业的生意还算不错,每天总有干不完的活儿,每千字还能赚三四毛钱,手脚快一点的一天也能赚个二三十块钱。向波的手脚比较慢,一天最多能打两三万字,一月也就四五百元的收入,但这足够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开销了,并且比一天干十几个小时的车工不知道强多少倍。那是文昭在成都一家杂志社当记者。
“哎,我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打破脑袋也要考上大学了,坐在现代化的办公室干活儿的感觉,同阴暗潮湿的工厂简直是天壤之别。要是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坐在这样的环境里办公,早死几年也值啊。”这是向波第一次走进文昭的办公室说的第一句话。多年以后,当他真的坐在属于自己的比这样的办公室气派百倍的现代化办公室时,他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有一次文昭在向波的公司当着他的一帮手下无意中提及,他死活也不肯再承认自己当时会说出如此的没出息的话。
当文昭决定到京城发展的时候,向波当时已经成里成都一家电脑设计制作公司的设计骨干,收入也从当初的四五百元翻了十来倍。但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一切,跟着文昭到京城打拼。
“你现在干得好好的,干吗要放弃呢?”
“那你干吗要放弃呢?”
“我想去京城寻找新的人生机会。那边已经有单位来函要我了。”
“你是担心我找不到工作,还是怕我拖累你?”
“不是,我对你母亲承诺过,你现在的工作我认为对你很适合。”
“那你还记得我母亲去世前跟你说的那句话吗?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天麻烦的,我确实也是想到京城寻求机会,我相信我所学到的东西在京城会有更大的发展机会。”
“……”听到这里,文昭什么话也没再说,只是到火车站多买了一张车票。在新千年到来的前一天,两个带着希望和梦想的年轻人带着一身风尘出现在了北京站,从此开始了他们生命中崭新的一页。
文昭进入京城一家主流媒体当了一名副刊编辑,成天同一帮自命清高的所谓文化名流和无孔不入的一篇稿同时投寄数百家媒体的自由撰稿人打交道(圈内人都叫他们稿贩子,意即卖稿件如同买卖小商品的小商贩)。生活圈子虽然并不怎么宽广,但总算是很快安定了下来,并且有着每月三四千的不菲收入,这对一个初到京城的外地青年而言,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向波经过两个月的寻觅,最后只在一家打字部从操打字的旧业,总算安定了下来。对此,向波并每月表现出什么不满,他认为只要能在京城留下,迟早会有机会。为了省钱,两人在八里庄合租了一间平房。后来文昭通过同出版社打交道的机会,把向波介绍到了出版社搞设计,这下算是找到了用武之地,短短半年时间,向波就在封面设计上赢得了一席之地,闯出了小名气。当两年后,文昭下海同方山搞公司时,向波早已经成立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还找了位不错的从小在皇城根长大的女朋友。但向波对文昭的感激和依赖却并没有多大改变。尽管两人在生活中没有多少共同的嗜好,最大的不同就是文昭爱喝酒,而向波却滴酒不沾,尽管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滚。最近这两年,听说偶尔也会喝上一两杯了,但都特别的有节制。
文昭一旦有什么事情,向波肯定是第一个冲锋在前的人。向波时常到公司去找文昭,时间一久就同公司里的人都混熟了,大伙都知道了 两人是拆不开的死挡。但文昭有什么事情是很少同向波讲的,特别是不如意的麻烦事,苏红离开文昭的事情,向波是在知道的,但文昭总是在人前故着坚强,私下里的糟糕情景却很少有人知道,要不是搬来同住的缘故,铅儿相信她也是没可能知道文昭私下里的情况会如此的糟糕。
铅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必须得找个人解决或找个人诉说,否则她会疯掉,而这个人还必须是了解文昭并且能够左右他的人,如果不了解文昭,根本就无从说起,并且作为自己的上司,他的私生活也是不能随便告诉外人的,同时如果这个人不能左右到文昭的行为,说了也是白说,所以向波就是铅儿惟一的理想对象了。
北京情殇(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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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通知向波到他进屋的这段时间,铅儿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离去,还是继续留下。向波进屋走只问了一句话:“他在哪里?”然后顺着铅儿手指的方向推开了卫生间的门,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向波再也没有出现过,房间里面惟一传出的声响就是那一阵强过一阵的水响。
对于向波这个人,铅儿见到的次数也不算少了,但要说到对向波的了解,铅儿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谜。表面上看他是个胸无大志、事事都要文昭帮他拿主意的男人,但铅儿却发现,除了在文昭面前外,向波对谁的意见都只是作为一种参考,总是笑眯眯地倾听着对方的谈论,就算只是一种胡侃。
向波现在的固定资产比整个方舟公司的资产不知要多出多少倍,但他却总是一副谦逊的模样,丝毫也找不出方山那种小人得志、不可一世的样子,每次公司有什么大的举动的时候,他就会到文昭的办公室,静静地等到他下班,然后两人找家饭馆,叫上俩小菜,凉拌萝卜皮、豆腐皮或白菜心都可以,一边喝着小酒,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问到了眼前的问题,两人一个看似无意地问,一个看似无意地听,问题也就解决了。
铅儿因对文昭上了心,也就刻意地留意到文昭的一举一动。再说每次文昭也并不避讳着她,因为从她到方舟文化传播公司上班的第二年起,她就成了文昭的专职秘书和助理,不少私下里的个人活动偶尔也叫上铅儿。文昭让铅儿割舍不掉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文昭总是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偷偷地找个小酒店或约上一两位在社会上认识的普通民工朋友,整上点花生米、生黄瓜之类的东西,买上几瓶二锅头,喝得烂醉而归,但无论头天醉得如何的人事不醒,但到第二天一早,最迟也就八九点的样子,文昭肯定会一身精神地出现在各种场所,这样的人亲人后判若两人的样子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困扰着铅儿:到底是我昨晚做了个梦,还是文昭昨晚真的醉得一塌糊涂?时间一长,铅儿也就渐渐地明白了,文昭是个自制能力特强的人,自己对他的不堪忍受,只不过是自己有机会介入了他人后的另一面罢了。要不是哥的好友文海说情,文昭是不可能让自己搬进他的住处的。以他现在的收入,千多元的房租根本就不是问题。
想不能想明白是一回事情,能忍受多久又是另外一回事情。铅儿越是了解文昭,心里就越担心和着急,任谁这样折腾自己也经受不住多长的时间,她担心文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疯掉,所以今晚,她不再向往常一样急于替文昭收拾现场,她不想再重复这样的情景,她想给文昭、也是为自己做一次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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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多长时间啦?”
“从我搬进来就一直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