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路拉了他一把,走出几步他才道:“再走走,着什么急。对了,你怎么想起到这儿来了,跟你老婆吵架啦?”
徐光的脸有些发紫:“没有。”方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久徐光才有些扭捏地说:“我这么大了,一点儿坏事没干过,你说是不是有点傻了?我们公司那些外地来的孩子都来过这种地方……”还没等方路说话,他又理直气壮起来:“我怎么就不能痛快一回,我欠谁的?”
方路不想和他争论,正好另一个发廊的小姐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于是径直走过去。小姐嘻嘻笑着,她闪开身子,里面的另外几个姑娘正在打呵欠呢。一进发廊,方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水气和被窝里的潮气,他知道小姐们刚起床,而她们肯定都住在这儿。“老板在吗?”方路回头问小姐道,看到小姐们木然的表情他不得不赶紧说:“是不是以前的老板呀?”
“我才来两个礼拜,以前的老板咱可不认识。”小姐脸上笑着,手指却轻轻地点了下方路的腰眼儿。
“现在你们这儿按摩怎么收费呀。”方路拉着徐光大大咧咧地坐进沙发里,二郎腿翘得很高。
“一个价儿。”领他们进门的小姐道。
方路瞟了徐光一眼,这小子竭力想装出些老嫖客的派头来,可手却一直夹在两腿中间。方路越想越可笑,看来老实人就是干坏事也透着那么老实。
北京爷们儿全文(189)
小姐一下子偎到方路身边,满脸微笑地说:“咱这儿的项目可全了,想要什么都有。”说着她的手已经塞到方路手里了。“咱这儿有港式的,有泰式的,还有韩式的,特专业,您就放心吧。您咂称呼?”
“告诉你,我是内蒙人,我叫巴了猛干,他是我兄弟,延边人,叫朴得欢,记住,以后我们俩来就得收半价,要不我就让你们见识厉害。”方路一脸严肃。
发廊里立时笑开了锅,有两个小姐甚至从椅子上滚了下来,徐光都忍不住了。满屋里似乎只有一个小姐没笑,她坐在角落里,浑身的注意力集中在指甲上,而微微下垂的嘴唇却充满了掩饰不住的轻蔑。
方路知道这种发廊生意很清淡,于是拼命压价,最后他回手指着徐光道:“妹妹,你去照顾我这个兄弟吧。”方路估计徐光不是她的对手,这丫头肯定是老手,徐光对付不了,张东了他们的厉害,从此断了这门心思也不一定呢。
小姐回头看了看徐光,方路从她嘴角里看出了一丝失望:“大哥你就放心吧,保证让这个兄弟舒舒服服的,他不是叫那什么欢吗?俺保证叫他欢喽。”说着她上前拉起徐光向后面走去。
方路的兴趣不大,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于是满屋打量起来,小姐们都向日葵似的向他张着笑脸,只有刚才没乐的小姐,依然蜷在沙发里低头修指甲,方路指着她道:“就你了。”
有人说:人的一辈子做什么都有个定数,先有钱的不见得一辈子富,妻妾成群的差不多三十多岁就不行了。
小姐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偷偷回头,样子有点局促。方路不动声色,说实话小姐的模样他没看清楚,早后悔了。发廊里地面很大,到处都是臭香臭香的,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是个铁门,上面写着卫生间三个字,走进卫生间小姐推开了一面墙壁,后面出现一排深棕色的小木门。方路突然想起了电影《地道战》,谁能想到一个发廊会如此深邃呢?他知道小木门里就是所谓的按摩室。
小姐终于转过身,冷淡地说:“大哥,咱们就这儿吧?”她长得挺漂亮,眼睛是微微上翘的,据说这种女人天生的水性杨花。最让方路惊奇的是,小姐颧骨上白嫩得能挤出水来,但耳根子下面几乎是一片漆黑。
方路随她进了房间。房间很小,除了一张所谓的按摩床就没什么地方了,房顶上掉着两条铁管子,据说是进行泰式按摩使的,可那锈迹斑斑的样子却说明它从未使用过。“你叫什么?”
“我叫小雪。”小姐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方路忽然把脸凑了过去,小雪先是惊慌了一下,随即嘴里发出一声娇哼,目光立时迷离了。而方路却撩开她脖子上的头发,嘿嘿笑道:“怪不得你叫小雪呢,可真够白的。你是不是姓白呀?”
小雪一把将方路推开,那一瞬间她脸上竟闪现了一丝怒色。很快小雪便恢复了常态,她扣着方路的肩膀,一脸甜蜜地说:“我不姓白,我姓蓝。你没听过黑紧白嫩黄没够吗?皮肤黑是优势。”
方路笑道:“真能扯淡,让我看看你是几口牙。”
小雪急了,她一把将方路的手打掉:“大哥,你怎么这么不尊重人呢?这又不是牲口棚。”
方路大瞪着眼,尴尬地说:“这—这不是开玩笑吗?”
“我是干这行的,可你不能拿我们不当人看,我们是一模一样的人,有什么区别吗?只有社会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我们这些做小姐的,您到哪儿去开心呢?我们也是凭劳动挣钱的,跟别人一样,不一样的是我们冒的风险更大,我们容易吗?大哥,不是我驳你面子,今天您找别人吧。”说着小雪摸着眼睛转身要走。
方路一把拉住她,张了半天嘴也没说出点儿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表情怪到了极点,脸上那几块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我错了,我错了,您别生气!”
……
回到发廊方路发现徐光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里,其他小姐正旁若无人地聊着前几天的客人。方路知道,明天外强中干的徐光就会在这条街上出名,拉起徐光走了。路上,徐光无精打采地说。“听说你那个小姐在写书。”
“呸!她要写书我就成文豪了。”方路特别恼怒,他甚至想把那个小雪拉出来暴捶一顿。
“真的,我—我那个小姐说的。”
在路上老妈给方路打了个传呼,他用徐光的手机回了个电话,老妈叫他下班时从外面雇一辆130回去。
“什么事?”方路在电话里问她。
“你别管啦,在咱家南边路口等着我。”老妈说完后就把电话撂了。
徐光说头疼先回家了,方路理解他的心情,不好多说什么。他跑到永定门外租了辆卡车,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老妈到底要干什么?在路口看见老妈时,方路几乎不敢认了。她灰头土脸的,手上全是泥。“您干嘛去了?咱家用不着拉煤呀?”方路把她拽上车来,没想到今天老妈的腿脚异常利落,一抬腿就上来了。
“刘老师说他儿子有个铁棚子要卖,全是新铁皮,架起来就能用。才一千块钱。我把钱交了,刚和刘老师收拾完。”老妈拍拍身上的土,抬手给司机指路。“师傅!您一直奔南走。”
方路扭脸瞧着老妈,舌头都捋不直,好久说不出话来。又是意外,这年头似乎所有事都不合常理了,连刘老师也跟着凑热闹。刘老师是他们家几十年的老街坊,当过中学校长。听说解放前就和方路的爷爷是棋友,下了多半辈子围棋。方路的爷爷死后,老头子楞把围棋给戒了,说是找不到知音,不如不下,大有古人摔琴之风。后来这一带的平房拆了,大家搬上楼后就各奔东西了,好在住得不远,偶尔他父母也和刘老师走动走动。“您……您没逗着玩儿吧?”方路不大相信。
北京爷们儿全文(190)
“谁有心思和你逗着玩儿?我又不是你大姐?快跟我把棚子拉回来。”老妈瞪了他一眼。
“您没魔怔吧?小卖部说开就能开呀!您以为是做壶开水那么容易?棚子拉回来放哪儿?总不能搁楼顶上晒着吧?”方路快让这个半疯的老太太气晕了。
“我早看好地方了。咱们楼口北边的马路边还有不少空地呢,周围开了几个买卖。待会儿就把铁棚子卸在那儿。”老妈根本不看方路。
“你以为您儿子是区长哪?人家能让咱们开吗?工商的要把咱们封喽,这点儿钱就是扔井里啦!”方路急得牙根痒痒,他知道老妈说的是东街,那是做买卖的死地啊,谁干谁死。他恶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人要不是老妈,弄不好会咬上一口也不一定呢。
“你二十多年的饭白吃啦?托人呗。我就不信,这辈子一件事也干不成!”老妈中邪似地双手死死攥住车把手,两眼直勾勾盯着前方。突然她把手伸出去,在车门上拍了一下,嘴里大声喊着:“您靠边儿点儿,有车。”有个骑车歪歪斜斜的女的立刻躲开了。
司机哈哈笑了起来:“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