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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1 / 2)

>话虽如此,赵苏不过权宜之计,只想把冯浩一干人打发走。他何尝想回去大宋皇宫?

那个地方,纵然泼天富贵,泼天权限,对赵苏而言,有的却只是寂寞和悲伤的记忆。

都是些什麽样的记忆?

有父皇抛弃娇妻爱子,明明知道死亡在前,却毅然一去不回的困惑记忆,有母妃对自己时冷时热,甚至会拿憎恶眼光对待自己的悲伤记忆;有母妃终於抛下自己,自尽於紫荆树下自己眼前的凄惨记忆……更有和慈宁太後一起度过的那些……寂寞而恐惧的记忆。

那样世人无不向往的锦绮生涯,固然是翠幌娇深,曲屏香暖,──可是,那些与我又有什麽相干呢?

他不要富贵,不要权力,只是想象平凡人一样,得到一点小小的温暖,可以驱除自己那似乎从小就盘桓在心中的、挥之不去的悲伤寂寞──这种感觉确实是从小就有的!

──那是什麽样的感觉?

──这个世界明明很大很大,身边的声音明明很多很多,我明明是在人群之中孤单地徜徉,可是他们全都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只是想要一个人,只要他自始至终地看著我……

这个愿望,不算毫奢。老天请您成全。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心中总是挥散不去的寂寞与悲伤……

冯浩一听,脸色乍然一变,突然干笑道:“三皇子既如此固执,老奴只好失礼了!”

说完眼色一递,那几名内侍服色的人心领神会,立即一拥而上,齐声道:“奴才们恭请三皇子起驾!”

同时把赵苏紧紧挟制住,让他顿时动弹不得!

赵苏一惊,本能地拼命一挣!──他已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那挟制住他的几名内侍,却只是手指上暗运内力,就牢牢抗衡住了他的挣扎,甚至衣裾都不曾动摇一下。

看来是遇到高人了。

赵苏又惊又怒,厉声道:“冯浩!你这是以下犯上!快叫这他们放手,我可饶你一命!”

一面对钳制住自己的几个内侍厉声道:“你们胆敢挟持皇子?须知以下犯上,死罪难逃!还不快放手!”

他虽生性恬淡温柔,然而毕竟出身皇家,此时惊怒交加,瞪视内侍,威严自在。拓拔仁孝在一边看著,不觉稍稍吃惊。心想不料这看上去并无火气的人,一发起怒来倒比平常人可畏。

然而那几名内侍分明事先得了冯浩吩咐,此时听著赵苏怒斥,居然神色不改,只是齐声恭敬地道:“冯总管有令,奴才们不得不从。还请三皇子恕罪!”

赵苏气得说不出话,却见冯浩在一面嘿嘿干笑两声道:“三皇子且请息怒。老奴如此行为实属情非得已。老奴一向对三皇子恭敬有加,三皇子想必清楚。此次若无圣旨在手,必令老奴将三皇子请回皇宫,老奴岂敢如此得罪?无非体谅圣意,是老奴一片护主忠心,还请三皇子看在皇上面上,跟老奴回京城,面见圣上,以慰皇上眷眷思念之意。请三皇子恕罪!”

说完一挥手,几名内侍齐声道:“三皇子起驾──”

门外有人应声:“起驾──”

冯浩闪身在一旁,内侍们挟制著赵苏,不由分说,就往外走。

听见冯浩在後客气地道:“大王,承蒙大王收留敝国三皇子,老奴回去必面呈皇上,回头请使者送上答谢礼品。老奴先告辞了。”

听见拓拔仁孝亦很客气地回答道:“哪里,哪里!款待贵国王子,是小王份内之事,何足挂齿!请冯总管代小王向贵国国主问好罢!慢走!”

一面吩咐下人:“来人!送三皇子和冯总管出去!”

赵苏大急,本以为拓拔仁孝会拒绝冯浩,把自己留下,至少帮自己说两句话也好!不料他竟如此干脆地高叫“送客”,不由心头凉了大半截!

他被强行挟持著出了门口,却忍不住要回头去看一眼拓拔仁孝──

拓拔仁孝不是说天祚要他照顾自己的吗?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照顾”?

拓拔仁孝应该看得出来,自己是多麽不想回去,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啊!

拓拔仁孝看见赵苏的失望和悲哀的目光,却装作没看见,把脸转到一边,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近侍道:“好了,叫人来收拾屋子罢!”

竟是始终不看赵苏。

赵苏回过脸,已被强行挟持到了等在门口的马车门边。

内侍跪在车边,恭敬地说:“请三皇子上车。”

赵苏甩开钳制自己的内侍的手,冷冷道:“我会走路!”

怒气冲冲的一步跨上马车。

被两个内侍一左一右挟持著,坐在缓缓启动的马车里,赵苏突然想起了天祚帝,想起了耶律大石,想起了燕王妃,想起了这四年来,在这大漠关外的日日夜夜……

他心里一阵悲苦,突然觉得喉头梗塞,无法成言。

别了,大漠风云。

第一部《大漠风云》完

《北宋·宣和遗事》

第二部 江南春思

宣和七年春。北宋汴京城郊。

十一岁的乡下少年温尔雅,此时此刻正走在绿树参天的官道上。挟着春的湿软呼吸的东风吹动了他的发梢。空气里流动的有有繁花精致的笑声,有青草新鲜的呼吸,有燕子呢喃的繁音。官道两边的桦树、杨树都长出了发粘的和清香的树叶,椴树上鼓出了一枚枚快要绽裂的小花蕾。飘荡在春的空间里的杨花、柳絮,也都纷纷扬扬地——是不是在编织一个关于春天的梦境?

这是二月冷清寂寞的早春,路上鲜少行人。尔雅却偏偏喜欢这没有喧嚣的时刻,每天清晨都喜欢沿着这长长的官道走上一阵,一边呼吸新鲜的空气,一边任各式各样的沉思浮想占据难得空闲的心情。

踢踢踏踏地走着,忽然有马蹄声和车轮声,由远而近地,惊破了早春的寂静。

尔雅抬起头来,原来是一队官兵,护送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自前方迤俪行来。

这条大路本是姑苏至京城的官道,香车宝马,自然时时可见。但这等护卫森严的情形,尔雅倒还头一回看见。敢是豪门望族的娇贵千金么?还是御召进宫的秀女彩姘?

随着路上稀少的行人退到路边,车马缓缓驶近。

好象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暗香,也在缓缓飘近。

随着渐行渐近的车马,这不可思议而又突如其来的暗香,源源渗进尔雅的意识。

是一种难以忘怀的朦胧芬芳,温柔而又沉默地漫过呼吸。

被湖色锦缎严严实实遮闭了的车窗,漏不出车中人的一丝影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暗香来源于车中,来源于那湖色锦缎后未知的车中人。

当马车缓缓驶过尔雅身边时,湖色锦帘突然毫无预兆地开了。

是为了领略这江南的早春吗?车中人急切而又矜持地探出脸来。

漆黑的头发如烟如雾泻落颈畔,显得神情不振的苍白面容。这些都不足于让尔雅惊讶,揪动少年心思的是那样的眼睛——

容貌平常的人,却有一双很动人的眼睛。剔透的黑眼珠儿,被睫毛围出了一圈儿阴影。

当他看着马车窗外的时候,仿佛不经意间从眼底深处散发开来的,竟是那样的悲哀。他明明穿着锦绣的衣裳,左右还有衣着华丽的侍卫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但他的神情象是这世间里无法热闹的一抹孤魂。

烟雾蒙蒙的眼睛里,那样凄怆满怀的寂寞

——为什么会这么寂寞?

——为什么这个人的眼睛会这样的寂寞?

相望只是瞬间,这样的思绪却如露如电,在尔雅心中转了无数遍。寂寞——尔雅只能想到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奇异的人。同时——仿佛心尖上的肉,被什么紧紧揪住了——开始疼痛开来……

他呆呆地望着,呆呆地想着,一时张着嘴巴楞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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