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就觉得他是在安慰我。谁阴暗我都信,可他?他能卧底五年,就足见心智坚韧。既然坚韧,又怎会放任自己沉溺阴暗情绪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什么?”我笃定他答不出。
他也的确不准备回答:“赢的人才能问问题。”
我撇撇嘴,拿起锤子,打算大干一场:“那开始吧。”
这回老天都帮我,转盘轮到我就特别好使,两次都转到“休息一轮”,只要看冉青庄抡锤子就好。没多久,小企鹅可怜兮兮摔下冰台,一脑袋扎在桌子上。显而易见的,是冉青庄输了。
“好了,这是最后的问题了。”时间已经不早,问好冉青庄问题,这个游戏也可以结束了。
他身体舒展地向后靠去,右手仍握着那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问。”
“你心中的阴暗想法是什么?要说现在的,不能是以前的。什么看兆丰不顺眼这种,不算。”
他勾了勾唇,想了片刻,没有立刻回答。
我也不催他,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
“我时常会想,为什么只有我,要经历那么多场死亡,那么多次分别?”
喝进嘴的是水,我很确定,但我仍然无法避免的,生出种被喝进去的液体噎到的错觉。它梗在喉间,咽不下,吐不出,浓酸一样腐蚀我的声带,要我纵使痛到发疯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父亲、奶奶、小黑,还有这五年间,不知存在着多少的,像陈桥这样的人,现在又要加上一个我。比起普通人,他经历的死亡好像是多了点。
“每当我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时,老天就会给我当头一棒。”
“如果选择权在我,哪怕对方不能说话,无法行走,连基本的排泄都控制不了,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对方活下去。”他这样说着,脸上表情很淡,没有一丝玩笑的成分,“我想要他为了我活下去,就算他会痛苦,会生不如死,也想。”
“这就是我脑海里经常萦绕的……阴暗思想。”
我紧紧握着杯子,闻言不可抑制地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冉青庄松开锤子,从椅子上起身,瞬间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我下意识就捧着空杯子往后靠了靠。
做完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明显,赶忙将杯子放回桌面,起身同冉青庄一道收拾起桌上的玩具。
我是个很怕赌的人,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容易赌输。解医生擅长显微镜肿瘤切除术,说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手术带来的创伤,但仍无法保证手术过程不会伤害到脑部功能区。
这就意味着,我若能侥幸不死,也有很大概率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我可能没办法说话,没办法走路,因为瘫痪大小便失禁,只能躺在床上毫无尊严的等死。而这些冉青庄说他都不在乎,他只想我活着。
这就是他无法宣之于口的阴暗面——无论如何也希望我活着,痛苦也要活着,剩一口气也要活着,因为他需要我活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有些高兴,奇异地生出一种“他终于被我拉下来”的想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企鹅从冉青庄的指间不小心滑落,蹦蹦跶跶跃下桌面,钻入沙发底下的缝隙,像是也呆腻了脆弱的冰面,要去往别处冒险。
我盯着它消失的方向,正要弯腰去拾,冉青庄忽然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拉入怀里。
“是你要我说的。”他懊恼道,“不许怕我。”
“我没怕你……”我有点气虚地道。
“你刚刚明明都在发抖了。”
我一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我不太会看人脸色,所以你必须要明确地跟我说该做什么,该干什么,我才能懂。我说过,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的,对我你不需要有顾忌。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最想让我做的是什么就行了。”
冉青庄不再说话,有那么几十秒,只是安静地抱着我。
久久等不到回应,我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没多会儿,头顶传来冉青庄声音,简单明了吐出三个字:“不要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还真是字儿越少事儿越大。我有些好笑地想着。
面对南弦时,我尚能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已经想得很透彻,只想从容赴死,不想狼狈苟活。可是换做冉青庄将同样的问题抛给我,我却没法儿狠心让他独自消化我注定要死这件事。
“好,不死。”我闭了闭眼,答应他。
睡前,卫大吉送来两杯果汁,说是他们几个点了外卖凑单多出来的。两杯都是西瓜汁,看着格外消暑解渴。
我谢过他,接了两杯果汁,转头拿进了里间。
“大吉送我们的果汁。”我朝冉青庄方向举了举,将一杯放到了床头柜上,正要喝手上那杯,冉青庄过来一把掐住我的吸管,两杯都拿起来,走进了洗手间。
我奇怪地跟过去,就见他将两杯饮料都倒进了马桶。
“你干嘛?”我大惊。
空杯子丢进垃圾桶,他按下冲水键,道:“不干净。”
不干净?我以为他嫌外卖的东西不干净,虽然觉得他有点夸张,但也没说什么。
晚上睡到半夜,突然毫无预兆地醒过来,接着就感觉有人开了病房的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来得及作反应,一只大掌从后头伸过来,牢牢捂住我的嘴。
“嘘。”冉青庄在我耳后吹着气道。
第76章你也甜
黑影缓步走到床前,抬起了胳膊,昏暗的光线下,我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把枪。
难道是区可岚的杀手找过来了?
我正惊疑之际,冉青庄猝然发力,犹如猛虎一般从床上跃起,抓住黑影的手就整个人扑到了对方身上。
两人在黑暗中扭打起来,我摸索着边往床的另一头爬,边大声喊人:“快来……”
才喊了两个字,门外冲进来一拨人,房间灯光大亮,刺得我不由眯了眯眼。
陶念握着枪,气势汹汹进来,看到那个已经被冉青庄制服,反手压在地上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痛心疾首来形容。
“卫大吉,真的是你。”他无处发泄地来回踱了两步,实在想不明白,怒道,“你他妈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制服吗?”
卫大吉被冉青庄用膝盖顶着后腰,趴伏在地面上,此时唯有努力将头昂起才能看清陶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陶队,我没有办法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卫大吉痛哭流涕,“我一开始只想玩玩的,没想到越赌越大,欠了一大笔钱……他们抓到我的把柄,让我替他们做事,不然就要告发我。我不想做黑警的,但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越陷越深……”他说着,大力用头去磕地面,没一会儿就磕得头破血流。
显然,一直以来给金辰屿通风报信的内鬼是他无疑了,而一切的起源竟然是因为赌博。
一步错步步错,有些东西如果无法在一开始抵住诱惑,后头等着你的,只能是万丈深渊。
卫大吉垂着头,被铐上手铐带离了病房。冉青庄捡起地上掉落的一把装着消音的手枪,递给一旁搜证人员。
我裹着被子,心有余悸挨到他身边:“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不然怎么会说他送的果汁不干净?
冉青庄偏头看向我道:“也就比你早一些吧。”
一知道可能有内鬼泄密,江龙骏便马上令严霜秘密调查此事。在排查了所有可疑人员名单,确定了大致目标后,由于没有直接证据,严霜只好设计让内鬼自己跳出来。
她故意对外隐瞒了成功捕获金辰屿的消息,黑了他的暗网账号,再给内鬼发去指令,催促对方动手杀死冉青庄。
卫大吉只以为是金辰屿给他发的指令,害怕不服从命令惹怒对方受到报复,只好在仓促下制定出一个错漏百出的杀人计划。
但他不知道,他的枪早就被换成了空包弹,他经手的食物也没人会动。
“所以,今晚大家都在守株待兔,只等他傻傻撞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这么说吧。”冉青庄揽着我,送我回床上睡觉。
我打了个呵欠,见他没有上床的意思,问他要去哪里。
冉青庄道:“我去找陶念说两句话,严霜那边也交代一下。你先睡吧,我马上回来。”
说是马上,结果可能有一两个小时他才回来,躺到床上时动作很轻,但我觉浅,还是醒了。他从身后抱住我,用的仍是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抱法,胸口贴着后背,仔细分辨,甚至能感知到对方的心跳。
鼻间嗅到若有似无的烟味,从我住进这里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从他身上闻到烟味。也不知是跟陶念聊卫大吉的事抽上的,还是因为更早那个敲冰块游戏的后遗症。
翌日一早,解医生来查房,可能是听说了昨晚的小骚动,还特意问我有没有受到惊吓。
“没有。”我瞟了眼一旁的冉青庄,道,“我很安全。”
解医生又问我手术考虑的怎么样了,这个问题她几乎每天都问,以往我总是摇头,这次却笑着表示希望她能尽快安排手术。
“你确定要做手术了?”她有些惊喜。
冉青庄本是靠墙站着,闻言不由直起身,面露惊异地看着我。
“我想了下,还是放不下人间。”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解医生哈哈一笑,道:“人间这么好,放不下也正常。”
既然我要进行手术,就需要直系亲属在身边,正好这几天小妹高考也考完了,我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怕吓着她,只说要动个手术,让她来崇海一趟。
“严不严重啊?医生怎么说的?”
“没事,就是个小手术,小妹不是早就想来崇海看看了吗?你带她一起来吧,我到时让南弦去接你们。”
知子莫若母,可能是从我语气里听出些粉饰太平的意思,她一再追问:“真的没事?你别骗妈妈。”
我也只好一再承诺:“真的没事。”
“那好,我马上买机票去你那里。有人照顾你吗?”
“有的。”
“谁?南弦吗?”
冉青庄坐桌边削着苹果,阳光打在他半侧身体上,中和了他冷硬的气质,叫他整个人都显得温暖不少。
“不是,是……”本想说“朋友”,临到嘴边又突然改了主意,“一个很重要的人,你来了我给你介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妈直接就笑了:“神神秘秘的,你交女朋友了?”
冉青庄将一半削好的苹果果肉递到我唇边,我伸手接过,一口咬下去,脆甜无比。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嘴里鼓鼓囊囊地说。
挂断电话,给南弦发了条信息,跟他说了我妈她们明天要来崇海的事,希望他能代我照顾一下。
南弦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我是不是说了生病的事。
“没说,来了再说吧,我准备做手术了。”
南弦一愣,忙问我是哪家医院,医生有没有说有多少把握,是不是做了病理切片。
我一一跟他说了,期间又吃了冉青庄递过来的半个苹果,到结束通话,手里只吃剩下小半块了。
“你怎么只给我吃,你也吃啊,可甜了。”我将那小块苹果递到冉青庄唇边,他看了眼,张口咬进嘴里。
“甜吗?”我问。
他点点头:“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吧……”
话说一半,他忽然凑过来往我唇上轻啄了一口。看着我的双眼,见我没有反应,他又低头吻上来,这次不止是啄吻那样简单。
自从住院我们虽然每天吃住在一起,亲密行为却很少,这样的吻,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有力的舌扫过口腔,汲取着不断分泌的津液,牙齿咬着唇肉,偶尔控制不好力道,会咬得很痛。
冉青庄的动作始终克制,没有让我产生太大的负担,到结束这个吻,我也只是微微晕眩,并没有极度缺氧的感觉。
“你也甜。”他拇指抹过我的唇角,嗓音低哑道。
身体里的血像是在一瞬间全涌到了脸上,我一脑袋磕在他肩上,都不好意思与他直视。
“为什么不直接和你妈妈说,我只是个朋友?”他抚着我的靠近脖颈处的发梢,问道。
为什么啊……其实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机吧。
我不想让冉青庄在我的家人面前,永远都只是一个“朋友”。
我了解她们,小妹从小和我亲,是不会管我喜欢的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但我妈不同,她思想保守,连现在小年轻们的婚前性行为都不能接受,更不要说同性恋这码子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我没生病,要和冉青庄在一起,我妈那儿就是个无解的难题。然而现在我生病了,这道题便有了突破口。我都要死了,她应该也没闲心再计较冉青庄是男是女。
这大概是最好的出柜时机了。
“朋友是不会像刚刚那样吻我的。”我侧过头,视线从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上移到饱满性感的唇。
我仍靠在他的肩头,他只要头偏一点,低一点,就能直接吻到我的鼻尖。
“下午想玩什么?”他没有吻我的鼻尖,倒是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扫过角落里堆着的一只只花里胡哨的包装盒,想了想道:“叠叠乐吧,输的人要做十个俯卧撑。”
叠叠乐这种讲究手稳心细的游戏,我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结果冉青庄比我还要稳,赢了我一盘又一盘。
我做了几十个俯卧撑,实在做不下去了,就与他讨价还价。他思索片刻,表示可以用十秒钟的吻来换十个俯卧撑,我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到晚饭时吻得嘴都要肿。
我妈订了一早的飞机,中午就能到。冉青庄为此早早就起来了,将外头那些游戏收拾了下,整齐地摆放好。
到中午时,南弦发来信息,说人已经接到了,他会在车上先给打点预防针,免得突然给我妈吓着。
一个小时后,他又发来消息,说已经到地下停车库,马上上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快到了。”我给冉青庄看手机,如实转述我妈她们的方位。
冉青庄脸上少有的显出点紧张的情绪,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吧台前拿出一次性杯子摆放好,开始烧水。
我妈是在水壶呜呜冒着热气时冲进来的,彼时冉青庄捏着茶叶的手一抖,差点没把杯子打到地上。
我起身迎向她:“妈……”
“季柠啊,你到底怎么啦?”她红着一双眼扑过来抓住我的双手,颤声问道,“你到底生了什么病?南弦不肯告诉我,真是急死我了。是不是很严重?你不要吓我。”
“哥!”小妹也冲进来,“你怎么了嘛,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这么严重?”她语带哭腔地握住我一只胳膊。
南弦跟在最后,默默关上了门。
我拉着我妈和小妹,让她们坐到沙发上:“之前怕你们担心才没说的……”
冉青庄端着新沏的热茶,在两人面前各自放了一杯。一老一少两个人,四只眼睛焦急地注视着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斟酌了下语句,继续道:“我的脑子里长了一个肿瘤,需要开刀,但非常危险。可能会残疾,也可能……会死。”
我妈睁大眼愣愣看着我,像是呼吸都暂停了,面色苍白的跟纸一样。
过了会儿,我发现不对,她是真的没在呼吸。
“妈?”
我急忙上前,坐在她身旁,一边拍她的背,一边给她顺气。冉青庄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本杂志,冲我妈扇起风。
我不敢再刺激她:“你别急,没事的,能看好的……”
气流划过声带,我妈虚弱地发出一声长吟,终于开始正常吸气。
她大口呼吸着,眼里渐渐溢满了泪,不等我再说什么,展臂紧紧抱住我,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
长到二十五岁,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哭成这样,上一次,还是我爸死的那晚。
第77章别再让我一无所有
我妈痛哭过一场,情绪得以稳定,抹了抹眼泪,就说要见一面我的主治医师,了解一下我的病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善待她,但她好像怎样都不会被打倒。明明那样瘦弱,那样无助,却因“母亲”的头衔,承担起所有苦难。
到这会儿,我才觉得自己天真。
哪怕没有冉青庄,我也不可能甘心离开这个世界的。无论之前想得多好,多么潇洒,在亲人的眼泪下,一切安然赴死的从容都会烟消云散,独独留下对这世界无限的眷恋。
冉青庄和南弦陪着我妈去见解医生,小妹则与我继续留在病房里。
比起妈妈,小妹要脆弱许多,哭得简直停不下来,纸巾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堆成小山。
“要不要玩游戏?”为了分散她注意力,我指着墙角那堆益智游戏问道。
她抽噎着看也不看地摇了摇头,眼泪刚收住一些,视线转到我脸上,哇地一声哭得更凶了。
我头痛不已:“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擤了擤鼻涕,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都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生病又不是你害的。”
“要是没有我……你和妈妈……你和妈妈一定能过得更好。你这病,就是累出来的!”她哭得肝肠寸断,五官都扭曲变形了,是真真觉得我这病她得付大半责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与菱歌从小没有父亲,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养大,非常不容易。我上大学后就开始在外打工挣钱,每月确实会给家里打一些钱回去,但都在我能力承受范围内。
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我不觉得这是种“痛苦”,更不会将生活的不如意归罪于自己的亲人。
我叹息着道:“你好歹也快是个大学生了,讲点科学依据,我这病和累不累的没关系,而且我真的不累。你要这么说,那没了我,你和妈妈是不是就更轻松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菱歌红着眼,大声盖过我,眼泪无声地沿着面颊的泪痕滑落。
看她哭得停不下来,我有心分散她注意力,给她又抽了张纸,道:“好了,别哭了。跟你说件事,我谈恋爱了。”
她闻言动作一滞,睁大眼看着我,果然是没再哭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们两个高中时候认识的,半年前又遇到了,最近才确认关系。”我说。
“哦。”她攥着纸巾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提着音调“嗯”了声,回过味儿来,“那她知道你生病吗?”
“知道。”我也不跟她兜圈子了,“他刚刚就在这里,你们见过了。”
小妹表情空白了一瞬,眼泪彻底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刚刚……”她看了眼茶几上的茶杯,满脸的不可思议,“那个……那个男的?”
我微微笑了笑,问:“不好吗?”
她看着我,像是在仔细分辨我是不是跟她开玩笑。
“你以前……你从来没说过……这种……”
我从她磕磕巴巴的话语里琢磨出大概的意思,直言道:“遇到他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她愣愣的,盯着茶几上那杯茶看了半晌,问我:“他对你好吗?”
“嗯。”
她自我消化了一阵,道:“那就没事了,他对你好就行。”
我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揉乱了她一头长发,往常她早该尖叫了,今天却特别乖巧,一点不挣扎。
从解医生那边回来时,我妈情绪尚可,就是眼圈有点红。
“解医生说,后天可以安排手术,你看怎么样?”才听闻我的噩耗,她转眼就能冷静地与解医生商谈手术的事了,“拖太晚,我怕有什么变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天啊……
要是我没撑过手术,这就是我的最后两天了。但肿瘤这种东西,确实不宜拖太久,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好犹犹豫豫了。
看了眼沉默站在一旁的冉青庄,我点了点头道:“好,就后天。”
我妈和小妹一下飞机就往这里赶,饭也没吃,行李也没放,我怕她们饿着,就提议让南弦带她们去吃点东西。
“那我们先去酒店放东西,晚上再来看你。”我妈摸着我的脸道,“你下午好好休息,别太累着了。”
我将他们送到电梯口,等他们坐进电梯,才与冉青庄一同往回走。
“我跟小妹说了我们的事。”
冉青庄脚步一顿,又很快接上:“你妈没问。”
“她现在应该没心情问。”我伸了伸懒腰,眨眼间,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是几秒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猝不及防,脚下绊了一下,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倒。
“季柠!”还好冉青庄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托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用力闭了闭眼,眼前还是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的眼睛……”冉青庄应该是看出来了,二话不说拦腰将我抱起来,快步往病房而去。
之前看不见,最多两三分钟也就恢复了,这次却格外久,直到晚上也还是这个状态。
解医生认为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要我们考虑明天就进行手术。我妈她们从酒店赶过来,看到我这个样子,都有些受不了,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和解医生一道出去了。
三个人不知道在外面说了什么,我始终握着冉青庄的手,借由他的体温,他的脉搏,让忐忑的内心平静下来。
“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牵起我的手,吻在手背。
“季……”我妈声音出现在病房门口,明显停顿了片刻才继续,“季柠啊,我跟医生商量了下,觉得把手术改到明天比较好,你怎么看?”
这种事,医生毕竟是专业的,我当然无条件地听她的意见。
“好,就明天吧。”
敲定了手术的事,我让我妈和小妹到我病床边上,开始该交代的交代了。南弦回家去了,明天才再来,我怕等不到他,就跟我妈说,如果我有个万一,让她把我的琴给南弦。
耳边传来小妹压抑的哭声,可能是被我妈瞪了,很快又消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先别想这些,解医生说了,病理报告出来前,什么都说不准的。”我妈颤着声音道。
这最后一夜,总不好都在哭哭啼啼中度过。遗言交代的差不多了,我便主动换了更轻松的话题。
聊以前的老邻居,聊小妹的同学,当故事一样聊狮王岛的覆灭……冉青庄始终安静地听着我们闲聊,不插嘴,不搭话,要不是我握着他的手一刻也没松开过,都要以为他不在病房里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我妈突然问。
我一愣,听出她语气里的微妙,但转而想道,我都这样明显了,我妈要是还看出来,那也太自欺欺人。
正要回答,冉青庄抢先一步回道:“我和季柠是高中同学,当中分开了几年,在狮王岛上又遇见了……”他简单说了我们的重遇过程,又将现在正在接受严密保护的原因说了一下,中间去掉了许多惊险的环节,“……事情就是这样的。”
“高中同学?”我妈喃喃着,瞬间打开了旧日的回忆,“季柠,他是不是那个你在医院照顾了一夜的同学啊?”
屋内一静,简直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我脑子嗡地空白一片,咽了口唾沫,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糊弄过去,就听冉青庄开口问:“医院?什么时候的事?”
我妈想了想,道:“就是高三那会儿,好像是一月份吧,我记得特别清楚,没多久我就摔了一跤,把腰摔坏了。那天季柠很晚没回来,我还当出了什么事,结果就接到他电话,说有个同学受伤了,没人照顾,要在医院里照顾他。他以前朋友不多,也就听他提过这么一回,是你吗?”
我的亲娘啊,这简直是瞬间把我老底都揭了,还揭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点狡辩的空间都不留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我也记得。那天哥哥一晚上没回来,妈妈又去外面摆摊了,害怕的我都不敢一个人睡。”小妹再补上一刀。
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看不到了,这样就不用直面冉青庄不敢置信的目光。
我甚至都能感觉到一道尖锐的视线投在我的脸上,好似想要灼穿我的脑壳,看看我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
“……是我。”过了好一会儿,冉青庄才沙哑地开口。
我妈和小妹待到晚上九点,探视时间结束了才离开病房。
冉青庄送她们到门口,因此松开了我的手。
我一个人深陷在黑暗里,内心惴惴,等听到外头关门声,感觉到冉青庄回来了,马上摸索着将手往前探,想要碰触他。
“你听我解释……”
他的脚步声在离我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下。
“你说。”他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我一下更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遇到你的时候,我其实忘了很多事。”也不管他信不信了,我将当年大病一场,病好后就不大记得他的事说了,“……到后面坠海我才把关于你的事全记起来的,你相信我。”
“在大榕村,我一再的问你,你那会儿记起来了,为什么不说?”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一步都不肯向我靠近,“怎么,怕我更爱你吗?”
我一点点攥紧手里的薄被,被他问得哑口无言。确实,也可以这么说。
要是这个世界有魔法,可以肆意清除所爱之人的记忆,我一定会在死前毫不犹豫地施展这个魔法,让所有人都忘记我的存在。
如果记得我会让他们痛苦,我宁可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咬了咬唇道:“好,好啦,我知道错了。”我干脆地向他认错,施展苦肉计,“我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你要跟我生气到什么时候啊?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件瞒着你的事了。”
我再次摸索着,将手伸向他的方向。
黑暗的世界里,他久久没有回应。我的心逐渐下沉,胳膊也失落地垂下。
苦肉计也没有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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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青庄最终还是没能狠得下心,回应了我。
“我跟你说过的,他们选我,是因为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留恋。”他牢牢握紧我的手,力道大到我都有些疼痛的地步,“我留着林笙的戒指,是为了不迷失自我,是为了让自己记得这世上仍有美好的事物。看着戒指,我总能想到曾经给过我无限力量的那些箴言。我以为让我不惧怕黑夜的是林笙,需要感恩的也是他,但其实是你,从来都是你……”
“季柠,再次遇到你之前,我在这世上确实已经没有留恋。”他抚着我的后颈,与我额头相抵,哑声道,“所以求你了,别再让我一无所有。”
第78章我一直看的是你
手术被安排在下午,上午做的术前准备,冉青庄亲自给我剃的头发。
推子嗡嗡地在耳边轻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你有没有觉得我头发很软?”
听到我提问,冉青庄将推子的档位调低了些,声音一下子小下来。
“有。”他拨了拨我还没被剃掉的那一半头发,道,“像羊毛卷。”
我被他的比喻逗笑,手伸出围布,摸着掉落的头发,道:“你别说,我刚生那会儿真的是自然卷。我们那儿有个说法,不剃胎毛的孩子头发会又软又细,但我妈觉得我的卷儿好看,硬是没给我剃。谁想到后来长大了,头发软了,卷儿也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在发质虽软不细,量也足够,每次洗完头发一吹,就挺蓬松的。
“那我的头发这么硬,可能是小时候我奶奶给我剃头剃多了吧。”他说话归说话,手上的活儿始终不停,两句话的功夫,我就感觉整个头都凉飕飕的了。
我忍着笑道:“不,你是因为脾气大才头发硬。”
推子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冉青庄静了会儿,问:“我脾气很大吗?”
我头皮一紧,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回答地很谨慎:“……就一点点。”
平时没什么,就是生我气的时候不理人、摆臭脸,这里有一点点。
他好半天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替我用干毛巾扫去脸上与脖子上的碎发。
我心中越发忐忑,正想着是不是补点好话,他解开我身上的塑料围布,轻声说了句:“那我以后改。”
我差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过要他改变什么,谁想到他竟然当了真。
怕他误会我嫌他脾气差,我急急开口解释:“我瞎说的……”
话才说一半,我妈从外头进来了:“剃好了没?哎呦,我儿子头型真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只得把剩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快手术时,该在的都在了,连南弦也特地请假过来了一趟。大家言语上表现得十分轻松的样子,但其实包括我自己都很紧张。
到我要被推进手术室了,小妹先绷不住,哭着一遍遍叫我,一直把我哭着送了进去。
黑暗中,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和声音。
麻醉师道:“要给你麻醉咯,跟着我数三下。来,一、二……”
我跟着对方数到了三,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
梦里,我上一刻穿着西装参加南弦与方洛苏的婚礼,下一刻又坐在餐桌旁,与妈妈和妹妹一起吃饭。
“请为对方戴上戒指。”
热闹的宴会厅,鲜花,掌声,礼炮。新郎与新娘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为另一半戴上象征着爱与忠诚的婚戒。
南弦斯文英俊,方洛苏美丽自信,虽然这对夫妻最终并没有走到一起,但当初婚礼时,确实是非常相配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站在一旁,注视着两人甜蜜拥吻的模样,拧动手里的拉炮。“砰”地一声,粉色夹着紫色的小纸条瞬间漫天飞舞,将婚礼现场渲染得愈加梦幻喜气。
“哥,你有想过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吗?”小妹穿着贴身的形体服,在一旁做着热身运动。
难得过年回一趟家里,因为根本没亲戚可走,白天太过无聊,小妹便提议让我替她伴奏,说要练舞。
我调试着琴弦,闻言认真的想了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没怎么想过,你呢?你都十七了,有人追你吗?”
“我才看不上他们。”她冷哼着,故意用夸张地语气道,“男人只会影响我的学习,我以后是要赚大钱的人,怎么能被他们拖累?”
听了她的话,我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
几个月前她有天突然哭着打电话给我,说自己不想学舞了,也不想考大学,要出去工作。我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耐心询问半天,她才断断续续地告诉我,是因为一双鞋。
妈妈给她买了双新舞鞋,特别漂亮,她很喜欢。她拿着那双鞋,早上高高兴兴出门上学,弯腰系鞋带时,看到妈妈自己穿的鞋子不仅洗到发黄,鞋底的胶也开裂了。
妈妈的鞋成这样了都没想着换新的,却花钱给她买了新舞鞋。强烈的对比瞬间击垮了她的内心,让手里崭新的舞鞋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拿着都觉是种煎熬。
最终,我劝了她许久才叫她打消了放弃学业的念头,那之后她就加倍的努力,刻苦勤勉,连我妈都说她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心扑在学习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好像存了股劲儿,一股绝不允许自己给我和妈妈丢脸的劲儿。
“你开开心心就好,我们也不用你赚多少钱的。”我按住琴弦,缓缓起了个调。
弓与弦摩擦,声音经由琴箱发生共振,形成独特的低音。
“我不,我得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当音乐响起,小妹也踮起足尖,翩然起舞。
“这条路最难推了,你帮着我还好些,我一个人推两分钟得歇五分钟。”
我妈的小吃摊是由一辆三轮车改装成了,加了雨棚和桌板,体积不算小。
夜市离我家有三四公里,必经之路上有道坡,去时是下坡,非常轻松,回来就成了上坡,她骑不动,每次都要推好久。
冬天还好,夏天一推就满身的汗,连衣服都能拧出水来。
“我以后……每天都帮你推……”我妈把着车头,我推着屁股,凌晨两点多的马路基本看不到什么行人,偶尔会有车经过,大灯照得人眼都睁不开。
“开学了你就给我好好上学去,谁要你每天都来。我这么辛苦干活儿养你们兄妹两个,是让你们跟我一起来出摊的?”她回头瞪我一眼。
我知道她没有真的生气,抹了抹满头大汗,改口道:“那我假期里每天帮你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闻言什么也没说,视线转回前方,继续努力将车推上坡。
许久之后,她长长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还好有你们……”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虽然她没说完,但我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还好有你们,不然我一个人恐怕撑不下去。
“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
卷着书晨读,视线落到窗户外头,一眼却没瞧见以往都会在的那个人。
今天怎么这么晚?
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到晨读都快结束了,冉青庄才拿着扫帚姗姗来迟。
朝后门方向喊了什么,不一会儿,小黑狗摇着它的旋风小尾巴出现了,一个劲儿往冉青庄脚边蹭。
冉青庄蹲下身,两手插入小狗的腋下,将它整个抱了起来。
他一边笑着一边和小狗说话,还拿鼻子去碰小狗湿漉漉的鼻头。远远地看着,我不自觉也笑起来。
当时不明白心中那些蠢蠢欲动的,顺着血管涌进大脑的是什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欲望”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和肉体无关,也和野心无关,只是一种模糊的、隐晦的欲求,想要亲近,想要和他成为朋友。
冉青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抱着小黑,突然抬头朝我这边看来。
我来不及收回视线,被他抓个正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否有因为我的窥视而生气。
对视片刻,我心跳如鼓,正要移开视线,就见他握着小黑的爪子,冲我打了个招呼。
他似乎以为,我是在看狗。
打过招呼后,他并没有与我再有其它互动,之后该干嘛干嘛,象征性扫了两下地,晨读结束的铃声响起前便扛着扫帚走了。
迷迷糊糊的,我从一个接一个的梦里醒来,眼前仍然一片黑暗,但能够听到很多声音。
“听得到我说话吗?”解医生的声音响起。
我的意识还有些混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哪儿。
“嗯……”我从喉咙里努力发出声音,“手术……成功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们做了术中病理切片,发现你得的并不是胶质瘤,而是一种炎性假瘤。”解医生带着兴奋道,“这种炎性假瘤影像表现上与胶质瘤十分相像,又因为特别罕见,发病原因不明,所以很容易被误诊……”
她后头又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我刚刚从麻醉中苏醒,并不是很能理解透彻,但我还是听明白了最重要的一条讯息——我得的不是胶质瘤。
而且解医生语气这样乐观,这什么炎性假瘤应该是比胶质瘤好治许多的病。
“现在就推你回病房,之后进行抗炎、抗病毒和脱水治疗,相信很快就你的病情就会有起色。”
没多久,身下的推床动起来,应该是出了手术室。
刚刚我强撑着听了解医生说了好多话,把为数不多的精神都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有些昏沉。
能听到小妹一个劲的在叫我,我想回应她,手试着抬起,下一瞬便被一只更宽大有力的手握住了。
这可不是小妹的手。
我动了动手指,笑着叫冉青庄的名字。
“我在这里,你要说什么?”他俯下身,仔细地听我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小声地,用着只有我俩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字吃力道:“我没有看狗,我一直……看的是你。”
随后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再次屈服于麻药的余威,陷入昏睡。
第79章或许太阳也在仰望着云
由于发病机制不明,又十分罕见,对脑部炎性假瘤的治疗国际上并没有统一的方案。解医生不主张手术治疗,认为既往病例手术治疗效果并不理想,有复发风险,建议先进行药物控制。
在一系列的复合治疗后,我的眼睛在第五天的时候出现了光感,此后一天比一天看得更清晰,到第十天时,已基本恢复了往日的视力。
一个月后,我的临床症状全部消失,mri复查病灶明显缩小,解医生认为我已具备出院的条件。
出院前,我妈带着小妹先回了博城。我在崇海,小妹以后也要在崇海上学,她之前就有想法要跟过来。这次我生病,她在酒店住了一个多月,深觉不便,干脆把想法付诸行动,叫南弦找好了房子,回去整理了东西马上就搬。
新的安全屋在一栋高层的中间楼层,对面就是崇海市第一法院,冉青庄即将开庭作证的的地方。
金辰屿一直没有苏醒,严霜说,对方可能就这样维持植物人的状态,不会醒了。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变成这幅不死不活的模样,也算是报应不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八月最热的时候,小妹等来了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金斐盛也等来了属于自己的审判。
开庭的当天,外头来了许多媒体,旁听席上坐满了人,有些面目阴沉,身上还有纹身,一看就不是普通民众。
“金家势力盘根错节,生意伙伴更是遍布全球,今天不知道来了多少道上的家伙。”陶念坐我边上小声道,“不过是兔死狐悲还是幸灾乐祸,就不知道了。”
见时间差不多了,法警关了大门,书记员上前宣读庭审纪律——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拍摄、拍照,不得藐视法庭,不得吸烟、喝酒。
如犯,第一次会进行警告,第二次赶出法庭,严重干扰庭审的,将采取刑事措施。
为确保有人没明白,书记员念了两遍,对着那些疑似社团成员的旁听者,更是就差走到他们面前扯着他们耳朵要他们遵守纪律。
但就算如此,当金斐盛被带上庭时,旁听席还是爆发出了不小的骚动。口哨声、掌声、欢呼声,仿佛他不是一名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而是一名屠龙的勇士,是含冤的英雄。
“肃静!”审判长脸色难看地敲响法槌,“再喧哗我要赶你们出去了。”
那些人安静下来,但表情并不服气。
金斐盛看起来精神尚好,虽然穿着囚服,却并不颓靡,白发更多了,下巴上续起胡子,不知道是不是作息规律的关系,甚至胖了些,瞧着已经是个“老人”的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始终表现的很平静,无论是面对傅慈的诸多指控还是金夫人的证人证词,他仿佛全不在乎。
“城南编号t543的那块地,金斐盛是否亲口告诉过你,是他靠贿赂城市管理局前局长蒋阮棠,以远低于市场价的金额拿到手的?”
金夫人低垂着头,面色苍白地回答傅慈的提问:“是。”
几个月不见,她消瘦不少,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凌乱地落下几缕,从她身上已经很难看到从前“金夫人”的影子。
庭审有条不紊地进行,场上除了傅慈与金斐盛律师的唇枪舌剑,便只有媒体与庭上速记员忙碌而微弱的打字声。
金斐盛这个级别的案件,注定是需要打持久战的。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审判长宣布休庭十分钟,让众人得以上厕所的上厕所,抽烟的抽烟。
在法院内部料想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按下陶念,自己去了洗手间。
上完厕所,回法庭的路上,途径一个吸烟点,看到傅慈竟然在抽烟。
他是换过心脏的人,照理是不能抽烟的,我盯着他一时看得有些投入,结果被他发现了。
他毫不心虚地呼出一口烟,冲我招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茫然地指了指自己,见他点头,朝他走过去。
“听说你的病好了?”到他面前,他扫了眼我已经长出板寸的脑袋,问。
我一愣,忙道:“嗯,好了。”
“祝贺你。”
“……谢谢。”
我和傅慈也不算很熟,聊了两句没话了,场面就有些冷。我正想着是走还是继续找话题瞎聊,就听对方再次开口。
“你之前不肯手术,为什么后来又肯了?”
我不太好意思地清了清喉咙,道:“因为有个人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想要我活下去,哪怕不能走路,看不见东西,变得痴傻。”
傅慈在垃圾桶上按灭烟头,扬了扬唇角,话里有话道:“确实,有时候……别的都不重要,活着就行了。”
我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他的未婚妻,那个昏睡了十年的女孩儿。对傅慈来说,或许醒不醒来已经是次要,他想要她活着,哪怕成为永远无法醒来的睡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应该知道我的事吧。我曾经也想过死就死了,活着可太累了,结果我的未婚妻把心脏留给了我……”他手掌按住心脏的位置,虽然在笑,眼里却一片郁色,“现在,我连死也成了一种奢望。你说,这是不是她在报复我?我不让她解脱,所以她也不让我解脱。”
这脑回路直接把我说蒙了,怔然稍许才道:“不是的。她怎么可能预见自己会沉睡十年呢?她把心脏给你,肯定是希望你能代她好好活下去的。活得开开心心,再也不用为疾病所苦。”
他表情淡淡的,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忽然,他看着我身后的某个方向,唇角缓慢下落,最终定格成了一个冰冷的表情。
“小垃圾找来了。”他说。
下一秒,林笙的声音从我背后转来。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他走到我们边上,盯着垃圾桶上刚刚熄灭的烟蒂,蹙眉道,“不是让你别抽烟的吗?”
在里头我就看到他了,坐第一排,离傅慈最近的那个位置,所以这会儿见他也没有很惊讶。
傅慈根本看都不看他,对我颔首道:“马上开庭了,我先回去了。”
他绕开林笙,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做任何有损健康的事,就是在杀死瑛琪姐。”林笙注视他的背影,沉着脸道,“你已经害死过她一次了,还想再来一次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傅慈猛然回过头,瞪着林笙的目光像是恨不得撕碎他。那真是一种要杀人的眼神,阴鸷可怖,让人只是旁观都毛骨悚然。
林笙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幅“有胆就动手”的模样。
我正思索等会儿两人打起来要怎么拉架,傅慈却率先找回理智,压抑着怒火缓慢吐出口气,一言不发地转身再次离去。
见打不起来了,我松了口气,也打算走,林笙却把我叫住了。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对他的态度永远是没有好感,不想深交,但我同时又觉得,有必要告知一下他傅慈的心理状况。
“作为他的医生,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厌世情绪。”我斟酌着道。
“哦。”他似乎早有预料,“有啊,十年前就注意到了。放心,他不会死的。现在就算把他丢进海里,他也会不惜一切爬上岸的。”
语气完全不像是对一个喜欢的人,没有关心爱护,唯有一贯的凉薄。
我忍了忍,没忍住,问他:“你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永远不会喜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虽绕口,但我确信他听懂了。
他拨弄着烟灰缸里的白沙,捻起那支抽了一半就被傅慈按灭的烟丝毫不忌讳地咬在嘴里。
“告诉你个秘密,他的未婚妻,是我的远房堂姐……”他注视着我,嘴角勾笑道,“也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
我一开始没想过他会说什么真的秘密,结果他一道惊雷劈下来,霎时把我惊得没了言语。
“所以他喜不喜欢我有什么重要呢?我喜欢他就好了啊。你们都把我当毒蛇猛兽,但我要的其实从来都很简单。”
他喜欢的难道只是一颗心脏吗?
瞬间我后颈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秒钟都不想再停留,转身就走。
“别把冉青庄当小白兔了,当年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我。问问他,那会儿在教室为什么没有推开我。”
他阴魂不散似的说个不停,我只好加快步伐,生怕走的慢点被他传染上了神经病。
我错了,我以为有问题的是傅慈,现在看来,最该看心理医生的是林笙才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休庭结束,傅慈再次要求传唤证人。冉青庄穿着一袭正装,从证人等候室缓缓步出,站到了证人席上。
始终游刃有余,没有在人前显露一点非必要情绪的金斐盛,在见到冉青庄后,首次违背法庭纪律,不经问询私自开口。
“真的是你……”
他眼里有泪光,似乎冉青庄的背叛要比金夫人的背叛更让他难以接受,又或者,他能理解金夫人的背叛,但他无法理解冉青庄。
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望着冉青庄,还要说下去:“我拿你当亲儿子一样啊,没想到……没想到……”他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冉青庄没有任何回应,但也不回避他的目光。
“所有人听着!”金斐盛发狠似的握着犯人席的铁栏,用着全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喊话。
审判长意识到什么,法槌都不敲了,急急冲他身旁的法警道:“快把他带下去!”
我也意识到了,他不是真的要和在场所有人说话,他的说话对象,是在现场的那些道上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紧张地盯着金斐盛不断开合的嘴,各种狠话闪过脑海。他要说什么?让所有人追杀冉青庄,不要放过他?让他们带话给区可岚,一定要为家人报仇?还是告诉他们,自己一定会东山再起?
法警架着金斐盛倒拖着将他拖离了犯人席,但他仍然靠着这一会儿工夫说出了下一句话。
“金家的仇,从此一笔勾销……”
连法警都愣了下,没有立刻去捂他的嘴。
“一命还一命,我欠了冉铮的,我还给他儿子!我还!”他边说着边仰天大笑起来,很快被法警拖离了法庭。
庭审被迫中断,我和陶念在案件研讨室外头等了快一个小时,冉青庄才与傅慈谈完话从里面出来。
金斐盛认罪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什么都认了。没有任何条件,给他认罪书非常爽快就签了,实在是意想不到的发展。
“还以为这是场持久战呢。”回去的路上,我问冉青庄,“你说,他们真的会听金斐盛的吗?”
冉青庄沉思片刻,道:“其他人或许会听,区可岚不一定。”
也是,她之前就不怎么听金斐盛的,如今怕是更不会听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笙让我问的问题我并没有问,一来我并不信他,二来知道答案又如何呢?过去就过去了,我都是阴曹地府走过几圈的人了,不想再纠结多年前那点旧事。
金家的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了。我和冉青庄又搬了新的地方,是一栋刚刚重新装修好的郊区老宅,装了全屋安保系统,只要有暴力入室,就会直接向接警中心报警。
陶念等人仍旧守护在我们附近,过几年确定不会再有人对我们不利,或许他们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但目前显然不行。
屋子周围是一大片农田,正值夏末,是冬小麦成熟的季节。风吹过麦穗,便会掀起一波波金色的浪潮。
沿着大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个大院子,花镜布置的相当讲究,植物错落有致,前中后景一个不缺,看着已经不少年头了,估计是前主人留下的。
楼上楼下四个房间,两个卧室,一个书房,一个健身房。装修应该也是前面主人装好的,但家具是新的,主卧的床躺着特别舒服,一躺下去就不想起来。
前屋面对花园的方向,转角由两扇巨大的玻璃移门构成,雨檐下方做了条塑木地板铺就的走廊,这样无论是雨天还是晴天,都可以肆意地推开移门形成开放式的空间,而不用担心花园里的泥水灌入家中。
这简直是我的dreamhouse。
“喜欢吗?”冉青庄从后头抱住我,“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听出他话里的不同,回头看向他:“这不是上头分的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买下来的。”他说。
“你买下来的?”我睁大眼,重复他的话,想到某种可能,连忙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偷偷藏钱了?”
他给金家干了五年,金斐盛当他儿子一样,总不可能一分钱不给他的。这房子虽然偏,但面积大,装修的也很讲究,少说也要几百万。难道他私藏了一些款项没有上交?不然他哪来这么多钱买房子?
“你想什么呢?”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屁股上,“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他解释道:“这些年我爸和我奶奶留下的钱我没怎么动过,加上这次上头又奖励了我一大笔奖金,买下这套房子并不吃力,还剩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我顿感羞愧,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唇角道:“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出点力啊。”
虽然我那儿的钱也不多,但既然是我和他两个人的家,总不好让他一个人花钱的。
“跟你说了哪还有惊喜?”他看向外头的花园,道,“我让严霜找了不少地方才找到这里,一看到这个花园,我就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的确很喜欢,他花一个多月找到这个地方,实属不易了。
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盘腿坐在廊下,望着院子里的阳光、鲜花,以及大门外成片的金色麦田。
经过风浪摧折,才会懂得岁月静好是多么来之不易。任何一点微小的美丽,都是值得被看见,被记下的。
湛蓝的天值得,开得热烈的绣球值得,空气中麦子被收割的气息值得,身边的人更是值得。
“季柠……”
一阵微风吹拂过面颊,我转头看向冉青庄,等他的后话。
他也看向我:“谢谢你。”
我有些错愕,突然没头没脑地怎么谢起我来了?
“谢我什么?”
他再次看回前方,视线落在院子里一口盛满水的石槽上。
“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戒指盒,打开后,里头出现一枚款式与他手上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戒指盒里的戒指更小一些,也更细一些。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你原谅我的愚蠢,感谢你为我留下来……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但只要我拥有的,都是你的,包括我这条命。”
他郑重地问道:“季柠,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你愿意……接受我吗?”
毫无预兆地,我也不知道被他哪句话、哪个字戳中了泪点,鼻头一酸,眼泪无需酝酿就自己落了下来。此后更像是开了水闸一样,刹都刹不住脚。
我觉得丢脸,想背过身抹去,被冉青庄掰着肩膀又掰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他揩去我脸上的泪,不断亲吻我的额头。似乎是在为弄哭了我道歉,又似乎是为更早前的,任何他说过的、做过的,伤害过我的那些事道歉。
我忍不住抱住他,两只手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料,无声地落下更多的泪。
仿佛所有的苦楚都有了尽头,你终于明白,那些磨难都不是毫无意义。
我曾经以为生病是报应,再次见到冉青庄是老天要我赎罪。但现在看来,更像是老天爷可怜我们两个,所以给我们机会让我们重逢。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我带着浓重鼻音道,“我愿意的。”
戒指套进左手无名指,大小正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不知道冉青庄几时量的尺寸。
我有些爱不释手地摸着戒指,冉青庄凑上来,手指抻进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
“好了,交换完戒指,可以亲吻对方了。”说完,便将我扑倒在长廊上。
过去我觉得自己是一朵小丑云,黑漆漆,阴沉沉,总是独自下雨,冉青庄离我那样的远,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我。可他不仅注意到了,如今还拿绳子将我绑了起来,系在他的无名指上。
所以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事都算得准的。
云仰望着太阳,羡慕他的炙热,或许太阳也在仰望着云,渴求他的停留。
地球距离太阳1.5亿公里,如无意外,两者此生不会相遇,但……我和冉青庄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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