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欸……”
“你到底在哼哼唉唉个什么?为什么不讲?”火了。
“哎哟,我的好如意姊儿,你要我怎么当着人家药铺少东的面,讲他们家药帖的坏话呢?你这么希望我得罪你的常客吗?”爆了。
“咦?”如意一愣,跟着满脸通红,嗫嚅地说:“是……是”仁永堂“的药呀?”
“对!”没好气地,吉祥一瞪眼。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尴尬的沈默。
仁永逢早在吉祥支吾其词的时候,就猜到会不会是这么一回事了。
“吉祥先生,不好意思,您那帖药已经全部喝完了吗?有没有剩下来的药方单,或是你手上还有剩下的药渣,能让我看看吗?”
其实她们俩多虑了,听到这件事,仁永逢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冷静。毕竟卖劣药对一间药铺来说,是攸关存亡、声誉,兹事体大的事,不能够等闲视之,更不容许乱发脾气而模糊了重点。
“呃?……有。因为喝了五、六帖之后,越来越不舒服,剩了最后一帖,我就没喝了。”吉祥掉头吩咐道:“清丫头,把最后剩的那帖药拿来。”
丫鬟从斗柜里翻出了药包,送到他们面前。
仁永逢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包装药用的油纸,以及油纸外面以墨字书题的“仁永堂”三字。接着将药包打开来看,将一样样的药材摊开,拿起一片药凑到鼻端嗅了下,再入口含舔一会儿,然后将药片吐了出来。
“再请教您一件事,这帖药是您亲自到”仁永堂“铺子买的吗?”
“不,这是一位新客人送给我的。如意,大伙儿在谈论的那位新客你还没招待过吗?”
“没有。这几日我没收逢公子以外的客人,所以……”
“那就难怪了。”吉祥说道。“假如你见过了那位新客人,你也会收到同样的这帖药。听说那位新客人,最近在灯笼巷这一带,拼命广发”仁永堂“的药帖给各大红牌姑娘们。”
“蛤啊?人好好没事儿,干么送药给姑娘?”
“你真傻,这行饭都吃几年了,还问这种入门丫鬟都懂的问题。”吉祥取笑她道:“当然是想炫耀自己的本事喽!你说,近来京城最抢手的货、最难入手的货是什么?金子?不是。翡翠?不是。大家争先恐后挤着、排队去抢的,就是”仁永堂“的药王”十全帖“。人人都说这药帖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有延年益寿之效。一时间大家都抢着”补身“,蔚为一股风潮呢!”
“这我有耳闻。”
“……所以他才发药帖呀!说实话,这一招的确很聪明,不只姑娘们看到那些药帖眼睛都亮了,连我自己也是,见”药“眼开。”
“能否请教一下,那位客人的大名?或是我要去哪儿才能找到他?”
“这个恐怕只有甄掌柜的才清楚了。”
仁永逢立刻起身,预备下楼去问个仔细。
“逢公子,你那么急着要找那位客人,是这药帖果然有问题吗?”如意见他神情凝重,追问道。
仁永逢摇了摇头。
“情况目前还不宜断言,整件事还需要调查。可是不管这帖药有没有问题,以”仁永堂“少东的身分,我向两位姑娘发誓,我一定会追究到底,绝不敷衍了事。”
吉祥道:“那就好。请公子务必查个清楚,以解我心中的迷惑。”
仁永逢颔首。
为了这帖药究竟是不是自家的,以及里面号称十全帖,却显然偷工减料,有以低价混充高价药材的明显罪证,仁永逢决心在这即将毁了他们“仁永堂”的火药引信被点燃、爆炸开来之前,先将事实查个水落石出!
【夜之魅惑】之卷 二
“你这跷家子,总算”迷途知返“了呀?”损友其一,工部大臣次子的朗祈望,一见着仁永逢的面,立刻挖苦。
“虽说每个人都得走过那么一阵子的迷途,但都已经活到这把年纪了,还在离家出走,好像有点那个了些。”损友其二,“天下第一镖局”之子华钿青,算是相当收敛他的毒舌,评道。
“这样应该就是什么……”早到总比迟到好,迟到总比不到好“?”
挂着童叟无欺的温和笑脸,从头到脚气质不脱慵懒大少的他——萧证,现在无论聊什么话题,总不忘记要将他如胶似漆、如影随形的另一半带进来。
“我说得对不对,冬儿?”
与萧证缔结连理的邬冬生,虽然作着女人家的打扮,但只要剥开衣裳,不管是身子也好、心也好,底下藏着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
“少爷,那是发疹子才这么说的。”冬生赶忙纠正。
“咦?我以为我们在讨论疹子?”傻愣愣地回问。
“不是,我们是在讨论仁永逢迟来的青春。”最后一个插话进来的是靠自己白手起家,将一间卖文维生的“罡言堂”经营得有声有色的青年才俊——茅山辉打趣说道:“我还以为他和叛逆无缘呢。”
“多谢各位好友关心……哪怕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家伙,没有一个认真地把我的话听进去,本人还是非常感谢……”仁永逢冷着脸,话锋一转,气呼呼地扔下一包药,怒斥道:“才怪!你们要是帮不上忙,就快些给我滚吧!别像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般七嘴八舌,只会讲些没营养的八卦!”
“欸,你们这些人少讲两句,不然我哥要是决定把你们做了,图个耳根清静,我会站在谁那边,你们自己知道。”仁永源咂舌说道。
“有吗?这儿有七嘴八舌吗?快来数一数。”
“你那笨脑袋,恐怕连数数儿都会数错。”
“冬儿,要是咱们一起被杀了,你可一定要陪我轮回转世,不许一个人去投胎喔!”
“嘘,少爷。我们要少开口,否则真的会被逢少爷用眼神给杀了啦!”
“大家都很认真呀!”茅山辉停顿了下,邪气地笑道:“……是很认真地寻你开心就是了!”
我的好老天呀!找他们来药铺商量,根本一开始就弄错对象!仁永逢以为向这些各行各业、不同背景的友人打听消息,或许能早一步追查出这问题药包是打哪儿来的。可是看他们只想看热闹的态度……自己所托非人,不该期待这些损友能派上用场的!
他额冒青筋地以双手撑着桌面,霍地起身,正想要将所有人赶出自己的掌柜房外时,邬冬生一手伸过来,拿起药包。
“咦?这上面为什么打着”仁永堂“的字号?这明明不是”仁永堂“的药包呀!”他一发出这再单纯不过的疑惑,众人的注意力纷纷转移到药包上头。
“冬儿,你怎么会认为这不是”仁永堂“的药包?”
“因为答案非常明显呀!您自己摸摸看、闻闻看。以前”仁永堂“的药帖外包的这层防水油纸会散发出一种植物油脂的香气,但眼前的这个药包只有低劣腥臭的动物油脂味道,显然不对。”
邬冬生朝仁永逢笑了笑,说:“我认识的逢少爷,怎么会让人使用这样粗糙的油纸包裹着上等药材?这样因小失大的错误,聪明如逢少爷绝对不可能犯下。”
“冬生——”仁永逢伸手抱住这曾经短暂待在自己身边的天才管家。“你回我身边来吧!无论挖你回我家,需要花多少银两,我都乐意支付!”
“欸,朋友妻不可戏!”萧证赶紧将自己的冬儿抢回来。“我答应帮你打探消息,你不许再对我的冬儿有非分之想了。”
很好。总算有进展了。
“那就帮我打探这个人——”
仁永逢从斜襟内袋里掏出了一张写着人名“鲁骏俊”的字纸。
“这是我从”珍甄苑“掌柜那儿好不容易问得的名字,听说此人在灯笼巷内大手笔地分送十全帖给姑娘们,出手阔绰大方。可是连甄掌柜也说他过去不曾见过此人,对他的身分背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