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棋已经让马总和莫南天筹划了很久,终于在陈星这里找到了突破点。改革派充分利用了陈星的大企业和处级干部的经历,全面性的压住了只做过科级干部的李志兴对经验的抵抗和赵文宣对文凭的诉求。当然,陈星的缺点也让他们动摇了很久。但是一旦确定他只是一棵棋子和突破点后,一切就印刃而解了:所以他只是一个助理和下属公司付总职务,只能是在他们的指挥下做好一个参谋和马前卒。更当然的是,这一切陈星当时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一切,也不知道孙飞燕的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地把他推到了前台,还一直以为是孙飞燕接受了马总的授意哩!不光陈星这样想,公司其他的干部也是这样看的。弄得孙飞燕从此里外不是人,不久就郁郁的离开了公司,那是后话了。
陈星那时还成天沉浸在第一个梦境里,没有忘记家中贤惠的太太和亲亲的儿子。一阵吃喝忙乱应酬感谢之后,又是周末了。他先推了夜总会的事,这里是不能再做了,不然谁都不好交待,而且提升后薪水早超过了以前两项之合还多一倍多。还配了手机,那个年头一部能揣在兜里的手机要二三万元,陈星这部新的摩托诺拉要三万四千多,加上每月电话费报销限额是八百元。还有不用住宿费安排的一室一厅一卫的个人单元就在盈湖花园内,吃饭在公司是工作餐,回家是东湖酒店自点。还有,公爵王的小车代步在目前来讲,他的生活已经不用再考虑钱的事了。
晚上等着算好的时间就用手机激动的给家里打了电话去,准备向太太报喜并商量何时落实她和儿子来这边看看玩玩,再决定全家迁移沿海的大事。谁知,电话接通后却不是家人,对方一听他报了名字忙向他问好,原来是认识的朋友——陈秘书,已经提了副处长了。他先安慰了一番,说了一些让人奇怪的话,早忍不住了的陈星打断了他:“什么不要再意什么呀?我是说我家里的电话难道拆了吗?怎么馨怡没有通知我呢?我现在要找她们怎么办呢?”
“是拆了电话,不过不是因为你。你先冷静一下好吗?我慢慢给你讲嘛!你再这样激动我怎么讲得清呢?”你再急他还是那种秘书工作练出的稳劲,不上火。
“那你快点说,简单点说是怎么回事嘛!”陈星却是更急了,上次说是全家人都生了病,“莫不是?不会,绝对不会的。要是那样大的事单位怎么都要通知我呀!那么是什么事呢?”他边催促着对方边胡思乱想着。
等家门陈秘书,哦,现在的陈副处长慢条斯里的娓娓道来,陈星手机也忘了关,丢在一边,人就软软地坐在了沙发里,只听手机里传来对方焦急的问询声:“喂!喂!喂!陈星,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呀!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嘛!你听我说”
陈星再看看滚滚不息的江水,想着那表面平缓的水下怎么会潜伏有那么大的力量,涤荡着一切卷入其中的物质,直到送入大海中去。他奋力的向江中心丢出一粒扁形的石子,希望能像童年时一样打出更多的水漂和波纹,没有做到。他再找再打,不行。再来实在没有力气了,便颓然地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唉,时光一去不复返。要想挽回过去的一切,流水证明你的所有努力都将是枉费心机!”太太的爱情,就如这流水一样,缓缓的流走了、流远了!连儿子,也不再认得这个父亲是谁了!凭自己一个单身男人,也没有能力带好他呀!再找个后妈给他?陈星不能想象还有谁比贤惠的馨怡更疼爱她自己的儿子!按陈秘书提供的电话找到太太时,泣不成声的她痛苦的但是坚决地坚持了她的决定:离婚!而且,离婚通知书已经在空中飘着快到了东江市陈星的手里。
她离婚的理由很实际很实际,实际得陈星无法用任何的语言和物质来解决:“你能天天陪着我和儿子吗?你能天天陪着我的爸爸妈妈吗?不光是钱,还要一个爸爸陪着儿子,要一个儿子陪着多病的老人,就算我不要丈夫。你能做到吗?你寄再多的钱,就能替我买一个丈夫来解决这些事吗?”
是啊是啊!这些真的不是钱能买来的。陈星听到这些,再也不敢提自己提拔提薪的事,刚刚得到的一切,在这简单实际的理由面前,全部失去了光泽!
为了爱情,她离开了政府机关稳定的工作岗位,只身调动到山沟里陪伴爱情,他却意气之下离开了这个对于她来说无亲无戚、寂寞孤单的山沟企业。现在,她做不了好妻子,决心做一个好女儿好妈妈(她说:反正这个爸爸不能陪着儿子成长,不如自己做他的爸爸。至于以后会不会再找一个呢?那就随缘了,她为这场生死恋一样的爱情伤透了心!),回到她父母的身边、回到她生长的小城,在别人的白眼中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等陈星接到挂号寄来的通知书,刚上任的繁忙工作使他一时无法抽身,在心急如焚的心情中又挨过了一个多月,赶到与原单位远离千里的另一省馨怡的家乡小城时,已是金色的八月了!内地高原凉爽的风吹不熄他心中的爱火,但他只有钱(暂时还不是很多,可能以后会有很多)的空头支票再也点不燃初恋爱人曾经明亮的目光了,再也看不到那曾经的含情默默,再也寻不回曾经的温柔细语。已经三岁多能跑能说的儿子对躲闪着陈星拥抱的妈妈稚气地问到:“妈妈,这个叔叔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是你的宝宝?为什么他也要你抱抱呢?”一阵泪水淅然而下
没有了曾经的初恋构筑的家,但儿子成长的生活费用自己还要努力更多的提供,自己的事业和人生还要继续!这是陈星在隆隆的火车声中对着自己的心里默默下的决心。
他呆呆的看着江面上漂过一片浮叶,正感叹着人生如浮萍时,又见一片浮叶漂过,又是一片,远远望去,后面还有更多的浮叶。就如同他没有想到的一样,家庭的变化已经让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回到东江,又一个让他怜惜不已,愧疚终生的消息在等着他!
他一口又一口地连喝了四五口酒,没有准备下酒的菜,车里只有几块面包。他是靠酒顶过来的,好几个月里,每天晚上要是没有酒,根本无法使自己入梦。就算不经意间睡着了,梦中的自己不是被人追着骂,就是让不知形状的人或物撕扯着,心口上好象放着重重的石块,又好象是闷在水里,自己总是独自一个人,荒野中见不到任何活着的生物,那些追着自己的是不成人形的不能算生物吧?恶梦连连,时时惊醒,最后还是靠酒来解决问题。
酒醉了,人就没有梦了!现在的他,真的不需要梦,只靠习惯推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工作上同事们以为他是为了感激老板的提拔,那么的理智那么的卖力,周佳常常在他身边提醒他:“不要忘了,你身体垮了的话,也会和别的人一样让老板炒掉的!”他嘿嘿一笑,不再多语!在省城的方雨虹听了周佳这个好姐妹的电话消息,也赶来找他,看他双眼定定的只有工作的冷静目光,感觉非常非常的不正常,问他都说没事!但确实能感觉到的是:他没有了以前的幽默、逗笑和随和了。难道是工作压力太大把他改变了吗?提醒他、安慰他,和周佳李慧娜拉他出去唱歌玩乐,都没有用,总是定定的看着她们的热闹,理智的为她们鼓掌叫好。更多的业余时间,谁也找不到他上哪去了!
他哪里没有去,都是来了这里,他偶然发现的一个寂静的地方。在这默默的想念曾经的爱人馨怡,在这祈祷曾经的情人张敏芬。爱人何时再做别人的新娘,是他不能再管的事;情人永远只是自己的情人,更是他无法改变的事了!
因为,在他最寂寞孤单时安慰他、陪伴他的情人,就在他回到内地处理家事时,佳人已逝矣!
就在那天送走了陈星坐上返回内地的火车后,老实贤顺的张敏芬还要赶回厂里上班。她独自一人赶回东江市里时,因为该死的塞车已是晚上十一点了,早没有了公交车,从不舍得坐出租的她叫上摩托车也要赶回厂里。夜半路暗,车急人慌快到厂子时一段刚整修的路上有些大石头拦着未干的水泥,车手什么也来不及反映就直接冲了上去,不好意思抓着车手腰背的她象鸟儿一样飞了出去!
陈星回到东江市,还沉浸在自己妻离子散的悲伤之中,没有想到联系她,更没想到她那天一个人回来会遇到什么。回来一个星期后又是周末,寂寞了需要她的安慰时才想起她来,打过电话去,电话里她曾经的同事惊讶的口气反而吓坏了陈星:“啊!你不是鬼吧?怎么快一个月了还有人找她呢?她死了快一个月了!”
他定下神后,才仔细地问清了她离去的时间,就是那天晚上!当时,他在车上,在自己痛苦的心情里,根本就没有再想起她是如何回厂的呀!
问了她老家的地址,只有简单的名字记载在同事的脑海里,不规范的管理,使他无法查到她的家乡是哪条街那个门牌号,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联系到她的家人。而她的骨灰,在白发苍苍的老人拖着无知的小女领走后,打过工的单位上谁都不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骨灰埋到何处了!
数年后,陈星再返S省时,专程去了她在G省省城相遇时说的那个县城——N县,物逝人非,连当年的厂子早变了广场,什么也找不到了!老人小孩,谁知这里曾经出了个那样朴实那样不出名的打工妹张敏芬呢?只有她那漂洒的长发、朴实的笑容、温柔的语气和善解人意又楚楚可怜的形象,永远无法抹去的留在了陈星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