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疼疼的视线终於转了过来,笑得讽刺,
“是,他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不认为事实有什麽不可以说的,你大半夜的跑过来就是准备教育我要像你用欺骗和隐瞒来对他是吗?!”
谢之棠知道自己来错了,有转身离开的冲动,但想到之前林涛那强作坚强宣布的面孔,又不得不低下身段面对眼前的女人──有些话,如果不是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即使自己留住了林涛,也永远解不开他心里的疙瘩。
“…我不是瞒,只是有些话说的时候要顾及到对方的心情,卢大律师不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吧?”话说到後面还是忍不住反讽了回去。
卢疼疼冷笑,
“不用兜圈子了,林涛从我这里走的时候已经下决心了。他回去跟你说要走了是吧,你拦不住,所以来找我做你的遮羞布?”
老谢有些挂不住了,
“他是什麽人?如果没有你在中间煽风点火怎麽会主动离开我?!”
“他是什麽人?一个任圆任扁随你心情的傻孩子?谢之棠你聪明半世怎麽到今天还不明白?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人都是要长大的,你以为他会永远原地踏步的等著你骗他?”
“骗不骗是我们俩的事儿用不著您关心!”
卢疼疼冷笑,
“那好啊,那你还在这儿干嘛?回去继续骗啊,只要你骗得下去!…他对你什麽感情你很清楚,回去跟他说实话,把你肚子里那些苦水都吐给他。要是再不行,你还可以求他不要走,你可以跟他说你离不开他啊,去啊!”
谢之棠很清楚这是在‘将’自己,他更清楚如果自己真这麽做,林涛一定会继续留下来。但正是因为他做不出,所以才只能偷偷摸摸的来这里。
卢疼疼看他没有说话,笑意更甚,
“说不出来是吧。是,你是谁啊,威风八面的谢大律师,要你跟这麽一傻孩子低头,要你把他跟自己置於同一水平线,你怎麽能做得到?对你来说,这世界上没有谁你都可以过得很好不是吗?这些年你不一直在证明著这点吗?!谢之棠你给我记住,林涛要走,是他自己的主意。如果你真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自私,不要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
“我自私?我自私就应该在你再出现的时候压根不管你!而不是费劲巴拉的为你的事情跑前跑後还让我身边的人来伺候你让你有机可乘教坏他!你我之间有什麽事你来找我啊,干嘛要拖他下水?!”
“我不认为现在的林涛变坏了。还有,既然你说到这儿,我承认我主动接触过他,但把他拖到你我之间这潭深水里面的人是你!林涛不是一天长大的,我不相信你看不到他的变化,而你仍然利用他让自己能站到道德的高处,这不是自私是什麽?!”
“不管我基於什麽动机但林涛每天花样翻新的伺候的是你吧?!现在你吃不下东西了觉得他没用了就打算一脚把他踢的远远的?”
“他跟你说过他找过你同事的事儿了吧?你心里很明白之前他照顾我是因为你,他希望能帮你分担一些事情尽管你不领情。现在他要离开你,是因为他觉得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你何不顺水推舟呢,反正对你来说谁离开都无所谓不是吗?你一直不肯跟他交心,不也就因为这个吗?”
谢之棠死盯著她,很久,
“… …好,我承认我自私成了吧!你到底还要我怎麽样才能去跟林涛收回之前的话?”
卢疼疼有片刻的失神,
“…你终於承认了。…要我去跟林涛把话再收回来是吧?…你求我啊!”
谢之棠咬紧牙关,深吸口气,一字一句,
“…好,我求你,我求你去跟林涛解释一下,让他别再钻这个牛角尖。”
卢疼疼安静了,拿下呼吸罩不可置信般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忽然失笑,
“你终於求我了…谢之棠,当初离婚的时候你没求过我,和那个女孩儿分手的时候你没求过我,现在你来求我了…?”
男人轻轻点头,
“是,我求你了,去跟他说行不行?”
女人沈默,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出一句,
“你肯跟我这麽坦白,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
男人微别过头没有回答,可神态已经是默认。
卢疼疼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
“…我拒绝。”
谢之棠一下站起来,控制不住的吼起来,
“你拒绝?你他妈在玩儿我吗?!”
卢疼疼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微微仰起下巴,
“随你怎麽理解,总之我不会找他来解释。”
谢之棠伸出手指冲著他,
“我知道了,你是在报复对吧?”
卢疼疼冷笑,
“我拜托你不要那麽高看自己。”
“那你到底是为什麽?!”
争吵──或者说是老谢单方面的大嗓门引来了护士,进来不满的,
“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很晚了请你离开…”
“出去!”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的怒吼吓住了,震惊的看看这个平日温文尔雅的男人,再看看病床上的女人──卢疼疼清清嗓子,
“没关系,我们是在谈事情。”
小护士点点头,飞快的转身离开。谢之棠看著门又重新被关上,尽力调整了一下自己,回过身,嗤笑,
“不管什麽时候什麽事情都能保持住风度,厉害啊卢大律师。”
卢疼疼揣测著他话外的意思,
“…客气。”
谢之棠冷笑,
“我不是在夸你,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但是你没有。在你心里只有利用──对你有利的就拿来用。当年你为什麽会挑上我?还不是因为我没什麽背景可以所有事都听你的吗?房子买了,孩子生了就跟我离婚,为了避免那些流言蜚语影响你转了刑诉;还有找那个女孩儿谈话,无非是嫉妒人家比你年轻;现在轮到林涛…之前一直‘姐姐弟弟’的,这眼看著自己快咽气了,就用最後的手段让他离开。你在怕什麽?怕别人说卢大律师的前夫找了个男人?!”
卢疼疼呼吸急促,脖子上的青筋都乍了出来,谢之棠冷冷的瞧著,
“那麽看著我干嘛?我说错了吗?你对我根本就没有什麽感情,如果哪怕有一分,是个女人也不可能在追到自己丈夫跟别人开房还能心平气和的另开一间等著第二天再谈不是吗?──反正我办了这麽多年的民事案子没再遇到过。而你做到了,还把房间开在我们楼下听著…你根本就没有感情!你没有心!”
卢疼疼喘息半晌终於开口,
“我没有感情?你知道在你们楼下的那一夜我是怎麽过的?我一分锺都没有合眼听著你们在楼上的声音!我在你们房间门口徘徊了很久无数次压制著自己不要冲进去看到那最不堪的一幕,告诉自己不要让事情再无回旋余地…”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给我留了最後的面子啊?卢疼疼我告诉你,哪怕当时你真冲进去撒泼闹事儿我都还能相信你对我是有感情的,都不会那麽痛快的签了离婚协议!”
“可你还是那麽痛快的签了不是吗?你那时候为什麽没解释、为什麽没求我?你可以不签的啊!”
“我求你管用吗?那已经算是被你抓到现行了我还能再说什麽?!”
“你还可以骗我啊,你可以说那只是普通朋友一起出来爬山郊游啊…”
卢疼疼的眼泪滂沱而下,
“我忍者不进去,就是想你还能找个借口骗我,不管什麽我都愿意相信的…可你为什麽就那麽认了…你为什麽不骗我?!”
谢之棠呆住了──他从没想到眼睛里不容一粒沙子的卢疼疼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他试图在脑海里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分析一下这话的真假,但女人哭晕过去的状态和监护仪器响起的警报声让他无法顺利思考。
医生护士蜂拥而尽,一名护士把呆立在那里的他推出了病房。谢之棠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著那群人围在病床边忙碌著。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因为耳边仍然不断回响著那不甘、凄厉的声音,
“你为什麽不骗我…”
双手握拳狠狠的砸在墙上,眼泪不自知的流了下来。
…纷乱中,没人注意到楼道尽头一个身影悄然而去。
也许是医生来的及时,没用太长时间,卢疼疼的体征就稳定了下来。医护人员鱼贯而出,走在最後的那个恰好是刚刚被谢之棠吼过的小护士,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他,叹口气,低声,
“卢女士说让你进去。”
监护仪器仍在安静的运作,病床上的女人也仍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势,如果不是微红的眼框,方才的那一幕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你刚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