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爱
第三章后续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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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型的太空舱包裹住沈琊，让他想到他最常待的休息室房间。
从小他极少有私人时间，因此对别人而言休息室只是暂留地，对他而言却是独属他私密空间。
每间休息室都会设定极为相似的装潢。
一张大床，围绕床铺的三面书架，一扇能看风景的窗。
如果有条件，窗外会是真实风景，如果没条件，就用虚拟影像投屏。
待得最久的休息室，当属任职总督的十一年间用的那处。
总督府的星球的天空总是呈现各种各样的灰色，有深灰、蓝灰、浅灰、粉灰，不一而足。
每次沈琊入睡前都会拉开窗帘观察灰色的天空是如何特别，醒来后天空变化，灰会变成另一种灰，依然是灰，却是另一种好看的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躺在太空舱抬头望向头顶星海时就有同样的感觉。星海时时刻刻有变化，变化间又产生另一种美。
飞船穿梭的压力让人身体不适，沈琊感到心脏闷闷的疼，陷入恍惚中。
繁多思绪从脑海里翻涌，全呈破碎的形状，无法拼凑出具体的语言文字甚至画面，如同沸腾的思绪之海，波涛翻涌不止。
他只好转移注意力，让自己慢慢沉静于观看宇宙星空。
有些黑暗蛛丝般束缚住手脚的思绪开始崩断，暗流上浮到海面。
抓不住的思维细沙平缓沉于岸边，翻出印象深刻的场景。
说起与菲尼克斯恋爱，他印象最深刻的事，不是第一次告白、激烈的床上战斗、枪械破处之类。
而是，双眼对视时，菲尼克斯专心地注视于他，把他满满装在眼里。
冰蓝的眸子里，拥有他像是拥有了世界，而他也一样，被注视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背后把他支撑。
他最喜欢的作家在人生传记里写到，“人的一生最难忘记的场景，便是他人生的预言。”
而菲尼克斯被崔家认回改名崔烨后，沈琊就强迫自己忘记与他的往事，把崔烨完全当个新认识的人看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聪颖的他成功了，记忆里和菲尼克斯的相处逐渐模糊。
只有在独自安眠的夜晚，他才会梦到他。
有时是西装笔挺、气质沉稳的崔烨，有时是持枪而立、气质天真的菲尼克斯。不约而同，他们都在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冰蓝色的眼睛，透过阳光、透过月光、雨露、寒霜，真诚、倾神地注视他。
梦中的沈琊浑噩，那双记忆里的眸子，却和天上星辰般穿透内心，又如宽广大海般温柔包容。
那时沈琊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为什么做梦。
相恋中的他们交换了双方最底层的逻辑代码，相当于拿到对方的端口漏洞。
甚至于漏洞已成为自身的一部分，无法用补丁补上。
他把残忍与恨给了崔烨，崔烨把天真与爱给了他。
因此无法忘却。
当然，现在知道了，梦里呈现的是他意识上难以承认的部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以承认想要得到崔烨的注视，仿佛承认了这点，他就是个又傻又脆弱又天真的小孩，可他已经长大了，没人能包容他的软弱。
他要伪装出自己是强大的。
不仅如此，他还意识到，他更爱的是那个永远注视他的崔烨，爱的是幻影中的崔烨，独属于他的幻觉，他的投射。可真实的崔烨不是这样，真实的他有自己的想法、欲念、渴求。
他把他的欲念强加到他身上，他亦是如此。
创造出一位幻想中的完美恋人的形象强加于菲尼克斯的身上，满足内心的渴望——想要永远被人注视、永被关注。
沈琊知道，不爱对方的真实，分手是理所当然中最好的结局。
更别说，没体会过真爱的人，不懂得怎么好好爱别人。
对沈琊而言，爱永远是有条件的，自然只会有条件地去爱别人。
他给予崔烨好处，崔烨回报于他关注。
就连崔烨带着履历转投五王子，他也认为是他提供的“好处”中的一种，从而没产生什么恨意。
现今，他不想和崔烨再玩儿这种交换的游戏、投射的游戏，很无聊、无趣，对此厌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此次在床笫间与崔烨纠缠时，模模糊糊感觉到，崔烨不是这么想的，非得形容，那便如哲人那句——爱的对立面并非恨，而是不爱。
崔烨以为他是“不爱”的，所以才“恨”。
想到这，沈琊的心口部位又开始密密麻麻疼痛起来，他大口呼吸，尝试缓解。
老毛病了，他想。
咦，似乎有哪里不对，什么时候的老毛病，又在什么时候消失？
记忆碎片从久远过去回归，沈琊想起他遗忘的东西。
和菲尼克斯恋爱时经常心口闷闷地疼，无法掩饰的心痛感又检查不出问题，吃很多药扼制，却不起作用。
有什么东西，在挖他心口的血肉似的。更具体地说，身为NPC，代码是他的一切与荣耀，而恋爱时，需要剥离出部分代码给对方，总是会痛的。
很累、太累，而分手后这种感觉自然消失，最后被他遗忘。
星海穿梭时舱内的压力，让此刻的沈琊不得不把注意力回归到自己身上，眼前的宇宙炫光如同催眠师的耳语，看着星空图景变幻，脑海生出幻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琊的心脏部位好似开了个大洞，空空如也、空无一物，穿堂之风从空洞中通过撩刮着血肉。
我比我想象中还脆弱。
他突然懂得，有条件的爱、交换得到的爱，它们反而让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填满。
到底拥有什么，才能填补内心的空洞呢？
睡袋内响起衣物摩擦的簌簌声音，崔烨贴近过来，手背试探性地贴住他手背，忽而又翻手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叉相扣，紧贴的掌心交换体温，顺着脉搏延伸至心脏。
有些微的暖意，填入空洞。
不过是36度的体温，沈琊却感到掌心有灼伤的刺痛，下意识用力抽回手掌，崔烨没有反方向使劲，他轻易抽回，放在腹部，崔烨往他身边贴得更近，从背后抱住他。
温暖的热气从后背透入他的身体，身体微微发热，心口空洞的凉意也减缓几分。
他想接着原本的思考想下去，但飞船穿梭间颠簸失重，如同乘坐高强度的游乐场大摆锤，灵魂和身体的感觉分离，他回忆起年幼时脑海的幻想。
失重、下坠、孤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失重、下坠、孤独。
失重、下坠、孤独。
每个人都处于自己的岛屿上。
他是一个小男孩，拥有一座孤零零的岛屿，上面荒芜一片，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与任何人的岛接壤。
时常，他在悬崖边看向对面岛屿人们精彩人生、欢声笑语、五彩缤纷、田园风光、高楼大厦。
而自己的岛，又小又荒芜，空无一物。
他悲伤地想哭，却哭都哭不出来，哭给谁看呢？世界不会对我的哭做任何反应，这是更大的悲伤。
渐渐，他从一个软弱无力的小男孩，变成冷酷无情的男人。
他以为是这样。
一直在边缘地带看着其他人，悲伤无处容纳，在梦中跌倒都无人承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再一次下坠。
沈琊沉浸在孤独中时，崔烨从后方深深地抱住他，转头望去，崔烨在看着星海，并未看他。
他抬头望向星海，这次不再想着自己，而是全身心投入的感受，打开自己孤独的内心。
小男孩从悬崖上下坠、下坠，却被一阵海浪裹挟进海底。
海底有一座如同鲛人的水晶宫般璀璨的造物，美丽又绚烂，在深海中被海水照耀。
沈琊一时呆住了，他看到，水晶宫的最上方，就是他一直以为的荒无人烟的小小岛屿。
如同冰山，裸露在外的只有三分之一。
心如冰山，看见自己的岛屿却以为是全部的世界。
孤岛是封闭的，承受坠落的痛苦下沉打开，才能看见内心的岛屿有多么丰富多彩，根本不需要羡慕别人。
沈琊被出现在心中的图景惊讶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泪水涌出眼眶。
看似下沉，却是攀上心灵的高峰，沈琊的脸颊微微颤抖，麻木的感觉透过脸颊皮肤深入内部。
宇宙星海之下，他如此渺小，他以为是这样。
但这不是事实。
星海是庞大无比或渺小如烟，这是人类的感受，它真实在那不增不减，在那完全打开，接纳每种人类的心灵。
星海接纳了我，衬托住你，你我不再踩在虚空。
沈琊没想到，从未体验过的注视和包容有一天能在星海中体验到。
他再也不需要看到真实的星海，也能感受到星海一直包容他、接纳他、承接他、给予他从未得到过的不含诱惑的深情。
他能轻松和庞大伟岸的星海产生连接，何时何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更感受到自己的心灵真实的想法。
他的心灵不是非爱的。
他就是想要崔烨永远拥抱他，永远看着他，永远...爱着他。
他无法接纳这样的渴望，才压抑住不去爱。
而压抑意味着控制，无法控制本能即为失控，失控又意味着如堕深渊。
但现在不同了，他不会再跌落深渊。
现实层面，他被崔烨接住；意识层面，他被星海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