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聿狠狠将手里攥紧的黑布扔到了地上,又攥紧了发丝疯狂扯着头皮。
发麻的锐痛瞬间让他昏沉的意识又清醒了一些。
看着掌中银、黑双色的断发,魏帝想起了断片前的记忆……
昨夜……是玉美人承欢,美人在最美的年纪里尽情释放着魅力,而魏帝也在年轻鲜嫩的肉体上大展雄风、沉醉不已。
在这淫香蒸腾,欲浪翻涌的灭顶时刻。
李应聿却看到玉美人娇艳的脸上潮红尽褪,耳畔她婉转甜腻的声音也变得尖锐惊恐起来。
他看见女孩瞪大的眼睛里映照着自己……
……双眼、双耳、口鼻不断渗出红到发黑的污血……
就连游走在对方身体上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激烈颤抖起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只觉得眼前世界在逐步崩塌,就好像后脑骤然遭了一击闷棍一样。
他当然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无非是“肉身”到了极限,山君说过“仙身”与“肉身”本为一体,七日轮换不可错漏。
只是……李应聿上了“仙身”后就不由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的欲壑趋于无尽,当你失去了青春活力,又骤然重新焕发生机时,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再愿意看见衰老残缺的自己。
所以他将“肉身”用黑布裹缠了起来,像对待垃圾一样随意丢弃在地上,只在嘴部剪了个破洞。用以喂食人血和绞成沫的碎肉。
他想着……只要日日喂以血肉供养己身,便可保其安然无虞。
确实……这个法子也给他的“仙身”多拖了四日,代价不过就是多杀几个人而已。
他何时在乎过这些,他贵为天朝上国之君,拥天下亿万子民,吃几个人怎么了……光靠吃,是吃不完的。
可规则就是铁律,不克己守制的代价……李应聿切身实地的体会到了……
就算他不愿意回归“肉身”,意识也会强制性剥离。
撑着最后一点残余不多的清醒和力气,李应聿跌跌撞撞去了精舍,最后甚至连站都站不稳了,连滚带爬狼狈不堪得倒在了“肉身”边,匆忙完成了本应按时进行的交换。
所以才会有这般光怪陆离的恐怖噩梦……细细想来原来都有对应……
此刻,回到“肉身”的魏帝,望着一地的碎布和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积成了水泊的淫汁秽液……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次,他没有像先前一样将“仙身”妥善安置于床上,而是近乎癫狂地将“仙身”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扒下,裹在了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哪怕锦衣华服,可还是裹不住一颗空虚无措的心,那由“仙身”熏染过气息的衣物,仿佛能给他带来一丝丝慰藉,又或许……魏帝依然渴望抓住自己渐行渐远的青春与权利……
“……”
进入一月的晏京皇城天寒地冻,冬日朔风卷起檐铃,发出阵阵铛铛闷响。
此时天色未明,宸宫依然罩着一层青黑。
李彦一如往常,穿戴整齐恭立在了天寿宫正殿之外,孤独寂寥却风度不失,虽只有星星点点的宫灯与他作伴,翩翩君子往那一站也自生气节。
不过……看门的侍卫们看着太子殿下……都觉得他冻得慌……
终于那两扇沉重的殿门打开了,一股暖流白烟从内喷涌而出,是个面生的小太监。
“殿下请回吧……圣上还未醒呢……”
李彦并无意外,只是点点头温和一笑:“无妨,孤便在此处等候便是。”
小太监想不明白,这么冷的天,又近年关,万事胜意,太子为什么非要来找不痛快呢……已经被拒之门外了这么些天,难道还不明白圣上的心思吗……就是故意在冷着他啊。
“殿下若执意要等,请随奴来侧殿候坐,这大寒天里风呼呼的吹,恐伤及殿下千岁贵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都说年关难过,不仅是穷人家难,他这第一富贵人家里的儿子更难,有了上一次血洗东宫的经验教训……李彦再不想牵累无辜宫人的性命,叹了口气,看着自己呼出的氤氲白烟摇了摇头。
“不必,无需惊扰父皇,你自去做事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算是尽了奴婢本分,那小太监毕竟是皇帝宫里的太监,很清楚现在东宫的处境艰难……他也不敢和太子多话。
最后行了个礼后,便折返回了温暖如春的殿内。
今日御前当差的大太监既不是温如乐也不是魏笑,而是一个瘦瘦高高、看起来就阴枭的年轻太监。
“又是太子?”
“回曹公公的话,是呢。”
曹瑾毕竟是宸宫位列第三的大总管,小太监看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得躬身作揖:“外头这般冷,太子殿下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是不是再去请示下圣上……?”
曹瑾却翻了个白眼,声色皆厉:“别忘了咋们食盘里是谁放的饭!和太子沾边的……尸体都还没开始烂呢!”
“你想做英雄好汉打抱不平,不如现在进内殿侍奉圣上去,亲自与他说说太子有多可怜?”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当即腿软跪地了:“公公息怒……奴婢哪敢啊……”心里却在叫苦,同样是跟着一个主子,怎么温大监和魏公公就是慈眉善目的菩萨,曹公公却是个满目狰狞得厉鬼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曹瑾心里也有怨气,本就被疯疯癫癫的皇帝折腾的一肚子火没地方撒,这会儿这小太监算是撞上枪口了。
“不知天高地厚得蠢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滚一边去。”
“……”
等到东方既白,魏帝这回笼觉终于是又醒了。
曹瑾褪去外鞋只着足袋,又将手仔细擦净了,却踌躇在门口不敢进……一想到如今圣上的样子……他是真害怕啊……可皇帝有需求他又不能不进去伺候,深呼吸了几次,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他蹑手蹑脚得掀开重重垂帘流苏帐,躬身进去扶皇帝起身,笑得谄媚而抖索:“陛下……歇的可好?”
李应聿还是觉得很累,浑身哪哪都提不起劲,眼睛都不想睁开,更不爱搭理太监们的废话。
曹瑾便又悄悄打量了魏帝一眼,看到他从脖颈蔓延到脸上红色经络几乎攀到了额上,将皇帝俊美的脸庞分割成了几块……浑似碎掉的玉珏……裂开的瓷器……吓得他又赶紧低下了头。
“太子殿下……一早就候在殿外了,连侧殿都不愿进,就在大风下硬站了一个多时辰。”
李应聿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睛睁开了一些,看着曹瑾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干活总是更麻利更轻快,曹瑾比之温如乐就是如此。
只见他拿起棉巾浸透热水,再拧至恰好不滴水的程度,双手奉着,擦拭着魏帝的脸颊脖颈,如是这般,往来奔走,一共用了七块面巾才将魏帝给伺候舒坦了。
“愿意站就随他站,天生犟种,朕有什么办法。”
“也许……太子是有要紧政务奏于陛下呢?”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就让李应聿火大。他不过就是冷了太子几天,太子的人又一个个跳出来号丧一样哭天喊地。
没消停几天又开始弹劾这个弹劾那个!虽然这些弹墨都被司礼监扣下了,但李应聿心里和有本账似的,对于太子一党,谁人谁是,他记得清清楚楚……
偏生这些人又都是些凑合能用的贤臣,国家需要这些人,他也需要这些“清流”制衡自己的“污水”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太好的办法整整这些头格外铁的大臣。
“他们能有什么要紧政务……呵……”
见李应聿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难看了,曹瑾递上崭新的面巾关切问道:“陛下,您犯不着和他们较真,身上哪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朕浑身不舒服!”李应聿一把将递过来的面巾甩下,拂开了曹瑾想要搀上来的手,气愤难平:“朕身上痛的就像火烧刀剐一样!太子却还在找朕的不痛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想到这个,李应聿心中的愤怒无以言表,方才还万事漠不关心的丧气模样瞬间就如妖魔鬼怪般狰狞扭曲了,连带着脸上攀满的妖艳经络,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里刚爬上来的艳鬼。
“他!还有他的人!一群饱读诗书得废物!今天告这个、明天告那个!一个两个就只会挑朕的毛病!不愧是太子养的好狗,同他主子一般不知好歹!”
“你说这帮天杀的畜生们,该不该死?”
虽然侍奉了魏帝三十多年,但曹瑾依然还是害怕这样的主子,谁能受得了7天明君7天暴君这种无缝切换,皇帝身上这种妖异至极情绪变化,堪称大起大落,堪称精神折磨。
不仅是折磨魏帝自个儿,更是将身边人都折磨的战战兢兢。
从这只言片语中曹瑾就发现了李应聿怒起来近乎丧失心智般的疯狂和失控。
陛下这是……越来越疯了啊……
曹瑾已经跪下砰砰砰开始磕头了,但李应聿全然无觉,还在持续发疯。
“李彦……他多年媳妇熬成婆,是熬得两眼都血红了!”
李彦的面目出现在眼前,李应聿又将他和噩梦中的妖邪联系在一起。他甚至已经快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了,他甚至觉得之前噩梦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子……让李彦掌权后……自己就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一个尊严尽丧,为人鱼肉的雌畜……他不能……他绝不能让李彦逞心如意!
“……”
“还有他手底下的那帮人,从来就不跟朕一条心,原以为,他们还是忌惮朕的,现在才发现,有些人早就等不及要给他们的新主子抢班夺权了!都想逼朕下罪己诏是不是!”
说到后面,魏帝的声音变得嘶哑可怖,蕴含着极大的怒气。
“陛下息怒……”皇帝杀气凛然的样子,让曹瑾又错愕又害怕:“没人会这样想,谁都知道,只要有陛下在一天,我大魏就翻不了天……”
“是啊……”李应聿冒着火星的双眸神光渐次凉下去,甚至失了人才有的温度,冷的就像兽瞳,人也没什么力气坐回了床上。
“朕……朕如今……不过是病了……他们就安耐不住了,要是朕真的放了权,岂不是一个个都爬到朕的头上来了?”
“这是朕掏空身体换来的江山……”说着一攥那青筋暴起的嶙峋手掌,几乎是从牙缝中咬出一句话来:“只有朕愿意给才是他的,朕不愿意他休想来抢!”
看着已经疯癫至极的皇帝,曹瑾无声地张了张嘴,心头亦是升起一片阴霾,不知这宸宫将来又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接下来的几天里,宸宫倒还算平静,除了魏帝依然不待见太子外并无太多变化。
反倒是朝堂上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皇帝竟然倒反天罡执意要改朝议制度,将祖宗定下的五日一朝改成了七日。
说太子天生犟种,他自己也真没好到哪去,两眼一睁就是琢磨,怎么和酸儒礼法对着干。
在李应聿不亦快哉的独裁生涯里,朝令夕改随意变更祖宗规矩也不是一次两次。
大臣们都被他整麻木了……
虽然大家伙儿心里都不太舒服,但也不敢明着指责皇帝的不是,敢骂宰相的都已经算是头铁、骨头硬的好汉了。
所以这次,朝臣都没有太大反应,因为此事,实算不上什么要命的大事。
改制之前,魏帝这株病秧子就不太乐意早起上班,不是借口延期,就是干脆让儿子代自己开大会。
这么多年来,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太子这个代理老板当得很好啊,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必要在这件事上和老板较真。
但魏帝干的另一件事,用意就很玄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但没有答应信王西州历练的请求,反倒斥责李述野性太大得加倍管教,还特意给他指了新老师。
这位严师……就是宰相谢宣。
作为大魏六朝以来首屈一指的奸相,清流名士们对其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国家烂成这样……全是奸臣蒙蔽视听!都是谢贼误国媚上!
但这话只能诓诓傻缺,真正的明白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魏帝手里掌着无孔不入的廷尉府,怎么可能真的受人蒙蔽,他连谢相穿什么颜色的内衣,夜里爽了几回,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所以呵护包庇,不乏因为谢宣人长得好,字写的也好,办事又格外利落。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太子的人实再逼迫太紧,他当然更得爱惜自己的“黑手套”才不至于被亲生儿子撵下台去。
因为谢宣有用、好用、还特别听话。李应聿当然希望帝相和谐、长长久久的成为一段君臣佳话。
他甚至瞩意过相府女公子谢照为太子妃,不仅能恶心太子一党,还能稍微缓和下朝堂上针锋相对的气氛,简直是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