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明洛元泰对自己应该算是好的吧。他责罚别人时从来毫不留情,但对自己,虽然称不上热络,但也还是温和的。枫灵常这麽想。明洛元泰是天生的王者,无论在哪里,他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人。他的判断从不犹豫,他的指令也从无差错。所有上书房里的皇亲子弟和伴读陪侍们,甚至是教六艺的老师们也无不唯他马首是瞻。枫灵牢记父亲的教诲,永远站在明洛元泰的身後,便是课业上,也总是紧随其後,不超越,不落後。

「你实在是太聪明了。」有一天,明洛元泰看着他,目光深沉地说。

「什麽?」枫灵眨眨眼睛,不解地问。

「哼。」明洛元泰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说其他话。

只是,从那时起,枫灵总能感到明洛元泰的目光,像监视、像防备、像执着。被他盯着的地方便会发热、发烫,而别的地方就会如浸在冰水中一般地……发冷。

「别让我发现你会背叛我。」练习摔角的一天,明洛元泰把枫灵紧紧压在身下,紧促的喘息让枫灵头脑发晕,胸口发窒。恶狠狠地低语,用着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做我的人,就当我的鬼。枫灵,发誓效忠於我,否则,我就亲手毁了你!」

枫灵笑了起来。

「您忘了吗?」同样是低语,枫灵说话却吃力了许多,「臣是殿下的侍读,此生当然是殿下的人。」

胸前的重压轻了一些,明洛元泰站起身,向着枫灵伸出手。枫灵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高大的身影将自己完全罩住,伸向自己的那双手,比以前大了许多,没有後路,不能退缩,枫灵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那一年,枫灵十三,明洛元泰十七。

「吃饭喽!吃饭喽!」耳朵痒痒的好难受!枫灵睁开了眼睛。和宫的笑脸在自己的眼前放大。「枫灵哥,快些起来吧,再睡下去,要被太阳晒乾了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这麽说过,只是,那个声音自大傲慢的多。

「枫小呆,快点起来,再睡下去,就要被太阳晒乾了哦!」

又是酸楚又是喜悦,不知不觉,久违了的热流沿着眼角滚落下来。

「啊,你怎麽哭了?莫非是哪里不舒服?」和宫慌得直起身大叫,「小顾哥哥!小顾哥哥!你快点过来!」

「怎麽了?」顾千里飞奔而来,一脸的关切。

「没事!和宫大惊小怪的。」飞快地用衣袖抹去泪痕,枫灵强笑了一声,「只是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看着面前的顾千里,枫灵突然怔了一下。

「小顾,你怎麽会有白头发了呢?」

一声小顾让顾千里眼眶发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大人,您,已经一年没叫过属下小顾了。」

「是吗?」枫灵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千里额边露出的几根银色。「也没什麽,只是,突然间,就放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肚子好饿!」枫灵伸了个懒腰,「对了,小顾,今天吃什麽?」

阳光,洒满了整个庭院。那一天,很暖。

成长中的少年需求总是惊人的。萧衍城含着笑看着和宫把手伸向第二盘桂花千层酥。丰润的面颊带着满足的表情。这个孩子,长大了许多。

「有这麽高兴吗?」啜口香片,萧衍城问。

「嗯!」和宫口中塞满食物,口齿也不清了,「小顾哥哥心情好啊,昨天一直对着我笑呢。」和宫笑得眯起了眼睛,「他开心,我当然快乐。」

「那麽看来枫灵的心情也应该不错了。」萧衍城口中喃喃。

「没看出来。」和宫歪着头想,「不过他的脸不再那麽冷冰冰的了,有时也会跟小顾哥哥说话,不像以前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喜欢一个人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宫打了个饱嗝,赶紧抢了杯茶把堵在喉间的食物冲下去。

「这就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萧衍城支着腮幽幽地说,「他以前一心求死,现在好坏活得像个人了。」

和宫顿时没了食欲。郁郁寡欢的枫灵是顾千里的心病,顾千里不快乐,他当然也不会快乐。枫灵是北兆的安信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宠臣,如果是这样,他怎麽会带着小顾只身闯入宣国的王宫来当刺客?堂堂的安信侯来当刺客,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衍城哥哥,」和宫将身子前探,低声地问轻轻摇着扇子的美人,「为什麽,枫灵会来当刺客?他被关在宣国已经一年了,那个北兆王都没想过来救他或是……来求皇兄放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扇子捂住了唇,萧衍城的目光让人捉摸不定。

「小傻瓜,如果不是不想活了,谁会跑来送死呢。」

「他为什麽不想活了?」和宫不懂,如果枫灵想死,难道顾千里也不想活了吗?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啊……」萧衍城叹了一口气,突然想,如果有天应连城想要自己的命,自己该如何应对。

「为什麽?」

「哪有这麽多为什麽!」萧衍城阖上扇子,用扇柄在和宫头上敲了一记。「如果你吃饱了,喝足了,就快点从我这里滚出去吧!你皇兄快要下朝了,你在这边说多碍眼有多碍眼。」

和宫摸摸头,傻笑了一声,很听话地起身跑出去,临出门前,他回头对萧衍城喊:「我不打扰你了,只是衍城哥哥手下留情些,别把我皇兄榨乾了!」

「小兔崽子,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随手把空了的桂花酥盘子扔出去,砸在门框上,摔碎了一地。

如果哪天应连城想要自己的命……哼,那就先把他的命拿来再说喽!萧衍城这麽想着,笑出了声。下了朝正向後殿走着的应连城,边走边解下头上沉重的冠冕,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了顶门心。

入夜,枫灵突然惊醒,梦见了什麽已记不太清,只是後背爬满了冷汗,心脏也扑腾扑腾地乱跳个不停。顾千里听见响声揉了揉眼睛。

「怎麽了?」成了习惯,顾千里睡在枫灵床边的地上,这一年来,未曾改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事!你睡你的。」枫灵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绕过顾千里,推开了房门。

屋外,月光如水银泻地,几声秋虫啾啾。天幕沉沉,繁星点缀其上,似伸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天冷,小心您的寒症。」带着微温的毯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用不着回身,只有顾千里才会这麽做。

「原来……」低声细语,若非细辨如何听清?

「什麽?」

「这麽多年来,我的身边只剩下你了啊!」几不可闻的轻叹融於了沉重的夜色中。

「……」顾千里没说话。

「小顾,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属下十六岁由陛下拨与大人差遣,算来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

「对了,你与我是同龄。」枫灵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地问,「如果不是在我身边,你现在不会只是个小小的侍郎,更不会被囚在这里虚耗青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属下……」

枫灵摆了摆手。

「你是个将才,而不应该只是我身边的近侍。当初明洛元泰为什麽让你跟着我,我已经没兴趣知道了。这个院子根本困不住你,若要走,你自己走吧。」

「属下当年发誓效忠於大人,这条命就是大人的。离开了安信侯,顾衡便不名一文。若是大人想在此终老,属下自当伴随,死而无憾!」顾千里说着,单膝跪地,抬头看着枫灵,「只是有一点,请大人重新振作,我们都还年轻,若是大人现在就去了,陪您一起去的属下会很不甘心,大人难道没有一点不甘心吗?」

不甘心……当然会不甘心!枫灵握紧了拳。

「这副残躯,还有何用途?」

「留得青山,便不愁归路。」顾千里握住了枫灵的拳,「大人,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如果死了,便有万千机会也是枉然。」

「还怕我寻死吗?」枫灵将顾千里扶起,哑然一笑,「小顾,死也是需要勇气的。我啊,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勇气呢。」

顾千里喜形於色。

遥远的北兆深宫,又是一夜秉烛达旦。明洛元泰浓眉深锁,奏摺批过的没批过的扔了一地。

「该死的!」伸手拉松衣襟,明洛元泰烦躁不安地在书殿来回踱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全!小全!」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守在殿外的小全连声应着,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陛下、陛下,奴才在!奴才在!」

瞪着从小跟在自己身边最贴心的太监,明洛元泰喘了一口气,道:「朕心烦,心烦得紧!你随传个人来侍寝吧。」

小全暗暗松了口气。

「奴才这就安排,不如,今夜传虹霖苑的梅妃娘娘?」

梅妃?明洛元泰脸色平和了些,点了点头:「就她吧!」

「是!」小全躬身退下,拿衣袖擦了擦冷汗。梅妃的容貌与安信侯有几分相像,每次陛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有这位娘娘能安抚陛下的情绪。小全公公悄悄地叹了口气。安信侯,现在不知道活得好是不好……想当然尔,身陷敌国,又曾刺杀敌国皇帝,能全手全脚的活着就不错了……小全鼻子有些发酸,那个高傲的小侯爷,何苦来哉……

身下的女人宛转承欢,一声声的娇喘中,细长柔滑的双腿紧紧缠着坚实的腰部,半吐的樱唇和半睁的星眸让明洛元泰有一瞬间的失神。畅快的发泄之後,明洛元泰倒伏在女人柔软的身体上喘息着。柔荑轻轻地抚着他汗湿的头发,与那人相肖的嘴唇微微笑着,让他忍不住狠狠吻下去。比他柔软,比他香甜,但这个女人只能皮囊相似,内在却完全与那人不同。他的小野猫不会这麽安静地承受他的施予。他会反过来啃咬、吸吮,就算不熟练的牙齿撞上他的,就算被自己咬破皮,那双明澈的眸子里也满是斗志,丝毫不会为了自己的强势而有所减弱。

索然无味!明洛元泰放开梅妃,翻身躺在一边,已经全然没了兴致。

「陛下……」梅妃柔若无骨的手臂搭在他的胸口上,声音甜腻软糯,「陛下,最近您总是让臣妾侍寝,臣妾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是什麽?」双眼直视着帐顶,身体的空虚感还是那麽强烈,心中的焦躁依旧无法消除。

「可是别的姐妹们颇多怨辞,怪臣妾夺了她们的恩宠,害她们沾不到陛下的雨露。」梅妃撒娇似的声音让他有些生厌。

「怎麽,让朕也去临幸她们?」

「当然不是!」梅妃急地半撑起身子,将丰满的胸膊抵在明洛元泰身上,「臣妾只是想,若是臣妾名份比她们高些,她们自然也就没那麽多闲话好说……」

「名份?」明洛元泰双眉一挑,语气有些不善。但梅妃全然未觉,还自顾自地说着。

「呐……陛下,昭阳宫已经空了很久……」

「滚!」

「陛下?」

「滚出去!」明洛元泰一伸脚,梅妃惊叫了一声,已经被明洛元泰踢下了九尺龙床。

「小全!小全!」披衣起来,看也不看光溜溜伏在地上的梅妃,「小全,你死哪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了来了!」小全公公刚应声进来,就看见明洛元泰一脸怒气,地上的梅妃惊恐地嘤嘤哭泣。「陛下,这是?」

「把这女人给朕抬出去,朕以後再也不想看见这张脸!」冷着脸,明洛元泰怒气冲冲地离开。

「娘娘……」小全公公拿来梅妃的衣服披在她身上,「这好好儿的,您怎麽惹陛下生气了?」

「哀家……哀家如何知道……,只不过提了一句昭阳宫,他就恼了……呜呜……」

唉,小全叹了口气。罢了,梅妃没这个命。

「公公、公公……」梅妃如拉着救命稻草一般拉着小全的袖子,「他、他是不是……真地……不再见我了?」

「娘娘,您入宫不到一年,年头太浅,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皇上宠个人容易,废个人更容易。您啊,好端端提什麽昭阳宫……」小全把梅妃扶起,搀着她摇摇晃晃地出了沛德殿。

「公公、公公!」

不去看她那张梨花带雨满是恳求的脸,小全招手唤来其他小太监:「你们几个,护着梅妃娘娘回虹霖苑去。」

「可是公公!」梅妃哀求地扯着小全的衣袖不肯松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娘!」全公公的脸冷了一下,「别不知道分寸。陛下只是把你撵回去算是不错的了,年前还有位娘娘说话不当惹陛下生了气,被赐了三尺白绫。您命大,还是快点回去吧!」

白绫?梅妃吓得脸色发白,手立刻缩了回去,乖乖地跟着小太监们离开了。

陛下人呢?小全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到明洛元泰的身影。提着灯笼,小全往荒废已久的昭阳宫走去。

明洛元泰只穿了件单薄的外衣,站在昭阳宫空荡荡的大厅里。身体彷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若不是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他。

「陛下!」小声地喊了一嗓子,小全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带来的厚袍子披在明洛元泰的身上,「夜深露冷,陛下,您小心龙体。」

「小全!」

「小奴在。」

「他……你说他现在在做什麽呢?」看不清明洛元泰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麽情绪。那个名字是这宫里的禁忌,虽然大家都有默契地不去提起,但那个人曾在宫中,在陛下身边生活了七年,哪是这麽容易被抹去的。

「小全不知……」全公公垂下眉眼。

「他离开了有一年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呃……是!」

「他还从来没离开朕这麽久呢!」明洛元泰冷笑了一声,「真是好大的胆子。」

小全不敢说话,也无话可说。

「好吧,离开这麽久,朕也是时候去把他要回来了。」

「陛下?您真的决定要让他回来?」小全未免有些意外,他还一直以为陛下已经完全将他放弃了。

「他不在我身边,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明洛元泰站起来,「去,小全,叫礼部的顾瑜过来。」

「顾瑜大人是吗?」小全应了一声,「知道了,小奴立即命人去唤他过来。」

宣,显应九年秋,宣王应连城接受了北兆王十对玉璧,三十匹大宛宝马的赎礼,将北兆安信侯枫灵和侍郎顾千里送还了北兆。两国相约签订盟誓,此後三十年绝不互犯。

萧衍城过来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枫灵张大了琥珀色的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他真地要赎我回去?!」跌坐在椅子上,枫灵半晌回不过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以回国去,难道你不高兴吗?」萧衍城用手指绕着自己额边垂下来的长发,一双美目饱含深意地盯着枫灵,「既然肯出重礼赎你回去,说明你对北兆王还是相当重要的!」

重要?枫灵自嘲似地苦笑。在这世上,明洛元泰所在乎的永远只有一样,那就是绝对的权势。他太了解他了,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会一开始就无法抱有希望。

「可以不回去吗?」枫灵失魂落魄地问。

「当然不行!」萧衍城回答得乾脆俐落。「国书都已经换了,而且只要把你安全送返,宣和北兆可以共用至少三十年的和平。虽然我们宣国绝不惧战,但毕竟战争不是件好事……呃,这是应连城说的。所以说啦,一个人可以换回三十年不用打仗,我想这麽好康的事情,哪怕是我反对,连城也一定会答应北兆王的要求!」

「什麽时候走?」枫灵沈默了片刻,认命地问。

「後天!」看了看枫灵的脸色,萧衍城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头,「喂,我说,我看你也是个极有男子气概的。情这一字,说轻极轻,说重极重,若是看得开了,便云淡风轻。若觉得北兆国真地无法容你,那时候欢迎你来宣国。你和顾千里一起来,我和应连城其实都挺喜欢你们。」

「我当日可差点要了你们俩的命呢。」枫灵的嘴撇了撇,「你们真有如此大度?」

萧衍城呵呵笑了两声,有些不自然地搔了搔头发道:「这不是没伤着嘛!若是真伤了一个,你现在哪能这麽完整。其实你那个时候哪里是来行刺的,根本就是来找死的!算了,过去的事了,就当是阵风,吹过也就罢了。我跟应连城大人大量,那种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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