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在……”
疯狂奔跑的紫苏蓦然停下脚步。
一个身影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黑色的胡乱披散开的发,一手紧紧拽着的略带紫色的锤子,插满她全身的刀剑,被撕碎的衣服碎块和那与黑色土地融成一色的黑红色的血迹斑斑……
有那么一瞬间,紫苏的呼吸停止了。
而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什么天庭、什么人间、什么妖魔、什么琼楼玉宇什么庙会花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心头传来的穿心入肺的痛。
……
元始天尊率领众天兵神将冲进来时,找到的只是小孩的遗体。
还有一个身体没死,心却已经不再活着的紫苏。
小孩是元始天尊的弟子,往日里降妖伏魔不在话下,更是以广交天下好友闻名。天庭中喜爱尊敬她的仙神相当的多。
所以一朝丧事,整个天庭都挂上了白绫。从南天门往里走,素色的衣裳,仙女小声啜泣,神将偷偷抹泪,哀伤的气氛萦绕了四周。
紫苏从离开妖魔大本营后就一直精神恍惚,茫然地走着,茫然地被哭得伤心的西王母低声安慰,茫然地任由仙童们为自己换上素色的衣裳,茫然地看着一具云石棺材至远而近被抬下天阶,耳边萦绕着绵长而哀伤的哭啼。
诸位仙神看在眼里,心中也是焦急。暗地里议论着“紫苏上神莫不是伤心过度,导致神智不清”,却发现被讨论着的人眼神始终无神。
直到三界前来拜祭的仙神妖鬼来了一批又一批,耳边忽然炸开一声惊雷:“杜一生回来了——”
杜一生回来了!!!
紫苏失神的瞳孔蓦然聚焦,不顾阻挠飞速冲到南天门口。
杜一生一袭青衣飘然掠到身前,身上带着浓重的鬼气,脸上还有女子亲吻的红痕,一看就知道先前呆在地府的烟花之地。见了紫苏,还嬉皮笑脸的,眼中透着些许不解。
一时间,小孩挣扎着要离开的身影、小孩哭着滑倒在地上的身影、小孩中了妖毒强忍痛苦的身影、小孩孤零零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一连串影像从面前飞闪而过。
她本该是多么快乐的一个仙,笑意嫣然。
却因为你,落得如今这般……
紫苏不受控制地踉跄着上前,一巴掌挥到他脸上,嘶声力竭:“你还回来做什么?她都已经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杜一生脸上留下了清晰的巴掌印,眼中满是震惊。
紫苏忽然就笑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却笑得浑身颤抖,笑声疯狂:“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她?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死了她的心!?爱恨嗔痴……求不得,求不得啊……”
月老说的什么红线,什么姻缘,终究还是求不得啊……
那一天,痛极了的紫苏坐在南天门口哭了一日。原本清澄透彻的泪水哭到最后成了刺目的红,恍若血泪。
杜一生魂不守舍地走了,一副打击过大的模样,却也没人想着要去宽慰他。
元始天尊终于看不过去了,最疼爱的徒儿命丧,他心里也是难受,更是不忍徒儿最好的朋友也因此伤神。
于是拉着张小板凳,拖着茶仙、月老一众上前和紫苏闲聊。话题从“仙死不能复生”到“天池最近开了一朵花,貌似和紫苏你是同一个品种啊”。
紫苏不言不语,默默流泪,眼中却忽然闪过惊喜的光芒。
是夜。
紫苏夜闯地府,打伤判官、打退无常、误伤孤魂野鬼不计其数,硬生生从六道轮回中剜出了一块轮回石。
玉帝勃然大怒,遣下天兵神将围捕。
却发现紫苏早就回到了天庭。
偷出她的尸首,盗出太白金星的仙丹,强行夺走茶仙用以切割药材的仙凿,用元始天尊教导的阵法封锁了整个天池。
事情闹得太大,元始天尊想维护她也不能。
上千天神同时出手,破开了阵法。
却只看到天池中烟雾散尽,紫苏血迹斑斑地趴在天池边。那株和她一模一样的紫苏花早已被连根拔起,花叶被撕下,融合了紫苏自身的血肉,佐以仙丹,此时正在火炉中灼灼燃烧。
众仙看着紫苏拿起仙凿,无声地在手上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明明痛得嘴唇都以泛白,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看着青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划出,落到火炉里,将当中浸泡着的小孩的尸首融合转换成一颗蛋。
……
紫苏花,由天地灵气自然孕育而成的妖花。传说中,成熟时期的紫苏花能用来颠倒乾坤,逆天换命,复活死胎。若是能集齐两朵紫苏花,甚至能改天换日,聚魂集魄,就是魂飞魄散的人也能救活。
……
在一众上神的凝视下,紫苏恍然不知地重复着动作。割下自己的根茎,切下自己的花藤,撕裂自己的魂魄……
神仙虽然看透天道,但心却并非土石。
玉帝在云端叹了一口气,别过头拭了一下眼角。
天兵神将们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仙童仙女们无声地擦着泪滴。
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紫苏在众目睽睽下以己代之,一命换一命。
元始天尊和西王母来到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傻孩子,你这上万年的功力这可都毁了。”西王母声音在颤抖,“这等危险之事,一个处理不好,你甚至会死!”
紫苏不言不语。
直到火炉中的三味真火熄灭,直到抱出火炉中的蛋,小心翼翼抽出蛋的一魂一魄。她才虚弱地笑着抬头:“我不会在意死或者入魔什么的,我只是想让她再活一次,这次,我会一直保护她。”
……
这便是紫苏的悲伤故事里,一个旧的结束和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星期一准备开新文……亲们对耽美有什么想法呢》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