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与韩少侠今生无缘,但这些年相识,你我之间,能否也以兄妹相称?”
韩臻皱着眉,长身立于庭中,显然是没听懂她话中深意。
“夫家是京城大户,或许今后你我再无缘相见,而我也没什么机会再踏上江南。韩大哥可陪小妹走上一遭,只需三个月,三月之后,满庭香,小妹我双手奉上。”
韩臻当时信以为真,但事后证明这一切都只是朱大小姐的那点小心思作祟。
没有夫家,没有婚事,只有满庭香的嫁妆是真。可是没有朱大人的允许,这与韩臻也毫无关系。
他才二十岁,被师命和朱大小姐的谎言逼着去了江南,回来时更是快马加鞭。晋都城门就在前方,韩臻甩了朱家的队伍,驾马直冲进城里。
城门外有不少商贩,聚在一起讨论着晋都最近发生的事,韩臻的身影一晃而过,其中一人见了,一喊。
“药王谷的韩少侠回来了!”
路人纷纷回头去看,韩臻丝毫没有留意,他拉着缰绳从市集大路飞奔过去,心里还盘算着到药门六馆下买一包桂花糕。
*
方竹扶着梁禄,慢慢坐进木桶中,热水浸泡着他冰凉的身体,浑身都是酥麻一样的感觉。
纠缠成乱草样的头发散开,乌黑地浮在水面,梁禄刻意不去低头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他捧了水洗了洗脸,吸了一口气,便深深坐进桶里。
方竹站在门外看着他,热水就在一旁,估摸着半个时辰这水也不会凉下来,他想去给自己的二徒弟找些东西吃。
门从外面关上,方竹背着手走出后山,一进山门就听身后有人高呼师父。
他一回头,见是守门的下级弟子,那人朝他跑过来,方竹本不在意,却不料见他身后忽然有几个人从山下上来,肩膀上扛着个人,一袭黑衣,手臂上鲜血直
流,不是韩臻是谁。
“三师兄……”
“三师兄醒了!”
“三师兄!”
韩臻动了动眼皮,眼前白雾蒙蒙地一片,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才看到师父的一张脸。
“小臻。”方竹皱着眉头俯□摸他的额头。
韩臻从床上坐起来,无奈捧了手臂的伤口,他抬头:“师父,让你受惊了。”
“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样子?”方竹喝问。
韩臻皱了皱眉,“有喇嘛在药门六馆聚众闹事,徒儿想去相助,可对方身负奇功,虽驱退了他们,可许大夫他们都受了伤。”
方竹怔了一怔,“喇嘛……?”
韩臻点头:“师父,怎么回事?”
方竹不知,低头看他,“你好好歇息,为师还有些事,你先躺好,不要乱动,听见了吗。”
韩臻没回话,方竹站起身,正迎上药门刘大夫过来,对着韩臻一阵道谢,要帮他好好治伤。
方竹步行出了剑门大堂的门,抬头见章京岳正在广场上教弟子们练剑。章京岳见了他,忙停手躬身,弟子们也纷纷效仿,方竹挥了挥手,转身穿过剑门长廊,往药门后的厨房走去。
梁禄已经许久没吃过荤腥了,他不能吃,一吃就吐,方竹在灶旁端了盘小点心,拿绢布盖了便往梁禄的房间走。
方竹前脚踏出剑门大堂的门,韩臻后脚就爬了起来。
“韩少侠,你……”刘大夫正敷好了纱布,作势要包他的伤口,韩臻摆摆手,从床上站起来,“刘大夫不用忙,我没事。”
他说着,提了剑,连跟旁人说句话的工夫都省了,从剑门大堂一跃而出,顺着长梯下去,手臂还有些酸疼,所幸血已经止了。韩臻一个多月没出现在药王谷,路边的弟子见了他都纷纷低头打招呼,韩臻点点头,朝兰园的方向直奔而去。
这个时间,正是黄昏,兰园里兰香阵阵,韩臻大睁了眼睛看着远处紧闭的屋门。
不知师兄现在在做什么,韩臻想。他大步买过去,伸手一推门,门就开了。
一股清冷的气息从门中扑面而来,简单的木床,被放在墙边的屏风,一张木几,几只凳子。
……师兄呢?
韩臻怔了怔,他僵硬着走进去,愣了半晌,才仓皇地看向房间四周。
师兄不见了,师兄走了,师兄他……
他后退一步,背靠在那原本放着师兄的床的墙上,大睁着眼看向这狭窄的屋子。原地愣了半晌,韩臻夺门而出。
梁禄坐在木桶中,水有些凉了,见师父还没来,他扶着木桶边慢慢站起来,被水汽蒸得湿润的眼眸晦暗无神,方竹站在屋门口,透过窄窄的门缝看到梁禄瘦削苍白的身子从桶中站起,他的皮肤紧绷在骨头上,细直的上身,只有腹部还有些肉。乌黑的长发贴在后
背,梁禄垂着头,吃力地从桶中跨步出来,结果一个不稳,就跌在地上。
方竹的手伸向门,他想进去安抚一下他的宝贝徒弟,可梁禄七手八脚地爬回床上,用厚厚棉被裹了身子,缩在床上发抖,他低着头,发出似哭一样的声音,似乎一点也不想面对自己肚子鼓起这个现实。
方竹把那碟点心轻轻放在窗台上,他叹了口气,摇头走了。
刚走到剑门外,正看到拿着剑的一个黑影从兰园外一跃而过。
“韩臻!”他心里一沉,登时喊出声。
那个人影一停,见是方竹,他大步过来,嘴唇都在颤抖。
“师父……二师兄呢?他去哪了?”
方竹抬头看着自己徒弟这张仓皇的面孔,心里苦涩,“他搬出去了。”
韩臻愣了半晌,像是没听懂,他睁着眼睛,低下头,像个孩子般的慌张失措,“为什么……?”
方竹闭上眼,半晌抬头看着自己的三徒弟,他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
“你二师兄有他的事要忙,你在旁边,碍他的事。”
“他去哪儿了……我给他写的信……”
“那些信都在为师手里。”方竹说。
韩臻的脸当即一白,他看着师父,怔了怔,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方竹伸手,宽厚的手掌摸着韩臻头顶的玉冠。
这是他多么骄傲的徒弟。
“你对你二师兄,可是动了真心?”
韩臻跪在地上,在无声中点头。
方竹心里一痛,这些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你可知道,你二师兄不喜比他年纪小的人?”
韩臻一愣,抬头看着方竹。
方竹冲他点点头:“他走之时已对我坦诚,他对你无意,让我告知你。”
韩臻摇摇头,想说话,方竹把他扶起来,“别担心,他走了,能照顾好他自己,你也下山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韩臻还是摇头,“师兄他一直体弱,根本……”
方竹打断了他的话:“你二师兄下山十年,在山下相好无数,个个都比你年长成熟,爱他得紧,你又操什么心。”
他这话一说,韩臻就没声音了。
方竹垂目,搂了搂他,“男儿志在四方,你还年轻,有大事要做。梁禄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忘了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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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24、重逢 。。。
“起!”
“望叶随心!”
“落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