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云沉默半晌,摇了摇头:“不必了,随他们去吧。”
陈墨心里不免一惊,这么说王爷是要放弃穆一净了?就这么允许周荣祖把她娶回家了?他疑惑地看向初云,却见方才还语气落寞的初云此时眼神早已投向了前方。陈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抹淡黄衣裙的身影蹲在湖边,正在“哗哗”地往脸上浇水,晶亮的水珠溅了满头满脸,耳旁一缕青丝也沾湿在了颊边。
陈墨不由笑了,与穆一净相比,这可真是个野丫头。
画眉甩了甩头,站起身来,冲着走近的初云、陈墨一笑:“王爷,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初云点头:“自然可以。”又递给她一块绢帕。
画眉展开绢帕擦了脸,顺手递还给初云,微皱了眉:“可是昨天我们绕了半日都没能绕出去,”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陈墨,“虽然你成功找来了这里,可是再要顺利出去就难了。”
陈墨狡黠一笑,从衣襟里取出一件小物事,现给画眉看:“无妨,我带了这个进来。你道我认路的本领哪能强过王爷,若非这个东西,不等找到你们,我早迷路了。”
画眉定神一看,竟是个指南针。她从陈墨手里接过,捏在指间转着看了片刻,很失望的样子:“这又有什么用?昨日王爷说,我们只要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出去,啧啧,你却偏带了个指南的针……”说着举起手,朝着湖面奋力一扬,只听“扑通”一声轻响,湖面微有涟漪散过之后,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陈墨、初云的视线跟着空中那道流影划过,最后齐齐顿在了平静的湖面之上。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了言语。
画眉指着对面二人,笑得弯下腰去:“哈哈哈哈――”
陈墨与初云无语地立在原地,等了好半天,画眉才渐止了笑,站起身来,右手一伸、手掌一摊:“给,给,给,小气鬼陈墨,一个指南针么,看你心疼得脸都绿了。”
陈墨睁大了眼睛:“啊?你没扔?那刚才扑通那个是啥?”
画眉又笑起来:“我刚在湖边捡了块好玩的石子儿,这下可惜了,又还回去了。”
陈墨转头去看初云,初云嘴角抽了抽:“走吧。”
画眉拍了拍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其实我还真是想把它扔掉呢。”语气中竟透出一丝惆怅。
初云脚下微微一顿,并没有停下来,继续稳步向前。
陈墨擦了把冷汗,佩服地看着画眉,心道:“你牛!多少年没人敢这么捉弄王爷了,你显然非常牛……”
有了指南针,不消片刻三人便已出了森林,林外早有马车等候。画眉在车厢口处东转转、西转转,拍拍车门掀掀车帘,就是不上车。
陈墨奇怪地看着她:“画小姐,你在干吗?”
初云上前两步,一把托住画眉的手臂,手下略一使力,画眉便顺势蹦上了车,乖乖地进去找了座位坐下,听见初云吩咐陈墨:“先去画府。”
画眉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她总觉得从今晨醒来之后,这个王爷就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眨着眼睛看初云,“王爷,你为了护住我,可是白受了许多冤枉罪,下次我定是要找机会报答你的。”
初云颔首一笑:“好说。”
画眉眯着眼笑了。
车行至半路忽然停下,陈墨进来对着初云耳语了几句,初云反头对画眉道:“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便来。”
画眉忙应好。她想起方才陈墨鬼鬼祟祟的样子,一时奈不住好奇,悄悄往门边挪了挪,掀起一条帘缝入外瞄去,一看之下不由怔了眼。
但见细碎晨阳之下,初云长身而立,面前是一位身形单薄的绿衫少女。那女子似乎极为激动,左手抓着初云的胳膊,仰着头急速地说着什么。画眉再挪了挪,去看初云的脸。她觉得有些趣味,女子激动得很,初云却面色平静,等她说完一通后,方开口说了两句,又静默不语。
画眉摇摇头,正要放下锦帘,却见女子猛然挥手似要扇向初云,初云扣住她的手腕。女子拼命挣扎起来,初云静立不动,握住她手腕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之后初云又说了句什么,随即放开了手,转身朝马车的方向大步走来。
画眉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车帘,哧溜坐回了原处。
初云上车后便没有再开口,手轻捏了捏眉心,闭目靠向厢壁,身侧双拳却是一直紧握不松。
马车在画府门前停住,画眉推了推初云:“王爷,我家到了。”
初云睁眼,神色有些怔忡:“到了?”说话间作势欲起的样子。
画眉按住初云的胳膊:“王爷,你现在累得很吧,王爷就在车上休息,我自己下车回家就可以了。”
初云想了想,道:“也好。”抬手帮画眉掀起车帘:“小心一点,回去也代本王向画尚书赔罪,此番确是连累你了。”
画眉忙摆手,“王爷严重了。”两手扶住车门两侧,蹭地跳下了车,落地时“哎哟”轻呼一声,又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晃悠悠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着初云笑:“王爷,再见。”
初云点了点头,正想放下车帘,画眉又将手圈起放在唇边,叫道:“日出云如画王爷,我还会去找你的。”说罢两手一放,笑眯眯地看着初云。
初云抿唇一笑,放下车帘。
陈墨想了想,钻进了车厢,道:“王爷,我方才一路看着,怎觉得画小姐好像崴了脚的样子。”
初云一点也不意外:“昨日跟着我往树林里逃的时候,不小心踏进一处凹地,想是那时便伤了脚踠。”
想是?这么看来她也并没有向王爷提及伤脚之事。陈墨一时有些惊讶:“一个千金小姐,她也倒是能忍。”又往初云背后塞了个靠枕,“王爷,你先将就着靠上一会儿。”
初云依言往后一靠,阖上双目,淡淡道:“不能忍又怎样?我也不能一直背着她走……”剩下再没了言语。
所谓很好
家里的混乱程度显然超出了画眉的想象。画眉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画在彬、画谦和杨柳便齐齐冲了上来,杨柳更是激动无法自抑,一把搂住画眉泣不成声。
画眉吓了一跳,忙不迭安慰杨柳,扶她在椅上坐下,转身倒了杯水一气喝下,这才将这两日的事情一一道来,又转述了王爷代为赔罪之话。
一家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杨柳站起身,一步步走至画眉跟前,扬起手掌“啪”地甩向画眉脸上。
画眉被这一巴掌打得发懵,手里的茶杯跌碎在地上,她捂着脸,吃惊地看着杨柳,“娘?!”
杨柳勃然大怒:“画云眉,上回你扮丫环戏弄诚王,事后是怎样向娘保证的?娘倒不晓得你几时长了能耐,王爷的马车你也敢坐?王爷一晚上醒着帮你守夜,这种情你也敢承!诚王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向你赔罪你也有胆生受!画云眉,你从小与哥哥一般书读到大,便是学成今日这副尊卑不分、男女不避的形状么?”
一听“画云眉”三字,画眉知道杨柳动了真怒,一时委屈得不能自己:“娘,你在说什么?那种意外情况,我哪里顾忌得了那么多?别说是王爷,便是皇上让我上他的马车,我是也没法拒绝的,谁又能预料到往下那些事情?”
“你!”杨柳再度扬手,又是狠狠一个耳光。画眉本就脚踠受伤,再也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两眼泪花花地瞪着杨柳。
画谦大步上前,将画眉拉起搂进怀中,护着她后退两步:“娘,眉眉说的话也有几分在理,这事不能全怪眉眉。”
杨柳反常激动,还要再说什么,画在彬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好了柳儿,最担心的是你,责罚孩子最狠的也是你。眉眉在外流落一天一夜,想必【炫~书~网】又累又饿,有什么话也等她吃完饭、休息过后再说。”
一家之主发了话,混乱局面这才止住。画在彬叹了口气,扶着杨柳回房去了。
画谦心疼地抚着画眉红肿的脸:“眉眉,娘也是担心你,你别怨她。还疼么,眉眉,哥哥给你拿药去。”
画眉将脸埋进画谦怀中:“我知道的,哥哥,我怎么会怨恨娘?我昨天在那片鬼森林里面,一会儿害怕自己被野兽吃了,一会儿又担心迷路出不来了,这样可就再见不着你们了,心里真是害怕得很。”
画谦笑道:“怎会?王爷的人不找去,咱们家的人也就找去了。”
画眉正要说话,背后一个戏谑声音响起:“咦,这兄妹俩怎么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的。”
画眉“扑哧”一笑,推开画谦,转身气鼓鼓地瞪着秦暮楚:“谁又哭又笑了?”
秦暮楚视线一落到画眉脸上,蓦然变了颜色,一把拉过画眉盯住她的脸:“眉眉,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画眉摇摇头:“没谁,我娘打的。”她抓住秦暮楚要来抚她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