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向净环顾着四周。
确实,每一件都很好,刀锋锐利,削铁如泥……
一直在华国府里,他见兵器的机会不多,只一次便印象深刻。
那漫天几近燃烧天迹的火焰,在其中,透着白亮的森寒的冷光,挥动着如狂兽的利爪尖牙,无法逃脱的,透过薄薄的皮脂,直刺向心脏,于是呼吸便停滞,记忆便尽是恐慌——
然后,血色染红了皇城宽广的天空,染红了曾经的精致繁华,染红了王朝新的史书,染红了稚弱孩童呆滞凝望的浅灰色的眼瞳。
“咦!你怎么了?”戚秉昭问。
“没什么。”柳向净松开握住一把匕首刀柄的手指,摇摇头:“你看中什么了吗?”
“还没有,我要挑把最帅气的。”戚秉昭看着兵器的眼睛透着兴奋的光。
在一柄柄银青色的兵器中,看见一柄闪着红晕的兵器,柳向净走过去将它拿起。
真好看的兵器。
“我想要这个。”柳向净拿起一条三寸长似钉子般的兵器,圆形的尾部镶着一圈绯红的宝石,妖娆若银雪梅花,幽幽初绽。
戚秉昭凑上前来,瞪眼打量:“这种美人钉是女人用的吧!”
这种兵器适合没有什么力气的女子,她们把它当做簪子,在无知无觉中将钉尖刺向对手。
“可是我很喜欢,而且也觉得比较适合我。”
戚秉阳转过身去,无所谓道:“你要是喜欢,那就买呗!”
柳向净走到里边,找那瘦削脸颊的男子付钱。
戚秉昭问:“咦?你现在去干嘛?”
柳向净停住向外走的脚步,回首对着戚秉昭笑笑:“我到外面等你。”
昨晚的京都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整下了一夜,今日却停了,便不觉着冷。
松软的雪花飘落,便积攒着凝结成细细的冰沙,在晾得凉冷的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金缕梅开得得早,却只是零星几朵,在行人轻呼一口,便缭绕成云的霜雾下,迷幻地化作瑶池的莲花,美得不分冬夏。
有人倒在铺满细雪的泥土上,喘息间喷出零星的血液,裹在雪里,是个少年,衣服有些破烂,该是给附近的地痞流氓打了。
递出一个尚冒着热气的馒头在那个少年的面前,柳向净问:“要吃吗。”
那少年感激地看了柳向净一眼,取过馒头,快速地啃咬起来。
在他身侧放下几两银子,柳向净说:“你自己去看大夫,可以吗?”
那少年抬头,猛然拉住正欲起身离开的柳向净,盯在他的脸上。
柳向净回首:“有事?”
少年张了张嘴,眼中水色闪了闪,因干渴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唇剑逸出:“谢谢……你!”
“嗯。”
为什么要帮他?因为就像看到了曾经那个无力可怜的自己,只是那个时候一直守在身边照顾他的人,不在了!
戚秉阳回到祁南王府的时候,面上不禁有些疲色,柳向净正坐在房里看书,余晖浅浅的,洒在窗棂,照在少年的脸上,像笼着一层迷幻的光。
“戚大哥,你回来了!”柳向净把书放下,对着戚秉阳温柔的笑。
“嗯,净儿在看书啊。”
柳向净将书合上,为戚秉阳倒了一杯茶:“戚大哥今天的事很多吗?”
“怎么这样问?”即便疲惫,戚秉阳看着柳向净的脸依旧是温柔的。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从缓缓的声音从柳向净嘴中逸出,让戚秉阳觉得他很关心他:“要不要净儿给你弹曲听?”
“好啊,弹什么呢?”戚秉阳落在少年脸上的目光很柔和,像冬日里初阳的暖照。
“高山流水,高山流水如何?”
“好啊!净儿把我当知音吗?”
“不,戚大哥就像净儿的哥哥一样,待在戚大哥身边的时候让净儿觉得很安心。”柳向净看着戚秉阳,眼里是依赖。
但这种依赖的目光却让戚秉阳觉得有些心凉失望,但他依旧抚着柳向净的发,温情地说:“那戚大哥便一直陪在净儿身边,好吗?”
“好。”柳向净回首对他笑笑:“净儿现在去取瑟。”
舒缓的曲声扬起,摇摇荡荡,空气中,细细的尘埃起伏,泛出余晖浅黄的的光晕。音乐可以荡涤人心吗?谁知道呢。
反正那琴音戚秉阳到没听进去多少,他看着柳向净低垂着眉眼,柔和清婉的面容,有些痴痴的。
他觉得自己就快疯了,那匆匆的一面,便让他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满心满眼的全是那清浅的脸,那细软的睫毛,那浅灰的瞳孔,那浅浅樱色的唇。
这种难诉于口的爱意都在心底化了脓,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
曲毕,柳向净抬头望着他,静静的。
“净儿,其实我……”
“戚大哥,好听吗?”柳向净打断他的话,微笑着望着他的眼睛。
那样的微笑,那样望向他的眼神,戚秉阳在心底默默抬了一口气,也回之一笑,目光温柔宠溺:“好听,净儿弹得很好听。”
终究,难说出口。
赵崇帝的病越重,太子赵彰贤就越焦躁。他给梨妃云氏的药的效果已然显现,他还需要别人的支持,他不能相信赵崇帝,即便他是他的父亲。所以他想到了曾经的伴读,四大氏族的戚家家主,祁南王戚秉阳。
灯火如星,闪在暗暗夜色下,摇颤着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彰贤试着去劝说戚秉阳,他希望他与他合作,他许他一族繁荣昌盛,许他一生卓绝高位,许他荣华,许他富贵,可是会有什么能如此轻易获得。
作者有话要说:请多多指教!
☆、京都宫变
太子赵彰贤日日担心心思难测的赵崇帝会罢了他而改立他最偏爱的八皇子赵显廷为太子,这已然成为心病,而且病入膏肓。他要先下手为强,联合崇帝新纳的梨妃,欲行逼宫。他要得到戚秉阳的支持,他需要祁州的兵力。
柳向净掩在暗处,紧拽着衣角,看着戚秉阳送赵彰贤离开书房。
他不希望太子当皇上,不希望。
“戚大哥。”柳向净唤了戚秉阳一声,少年纤细的身体在透出窗子的忽闪忽闪的烛光显得隐约如梦。
“净儿,你怎么来了?”戚秉阳对少年一贯温和的笑。
柳向净将手中的食盒提高了些,也对着戚秉阳笑:“我想你这么晚了该有些饿了,便来给你送夜宵。”
“快进来吧!”
两人坐在桌上,戚秉阳一口一口地吃着,柳向净便这样看着,有些沉默。
“净儿饿了吗?要不要也吃些。”
柳向净摇头:“我不饿。”
继续看着。
“戚大哥会帮太子吗?”柳向净支着头,表情简单得绝不会让人多想。
“净儿在窗外听到了?”
“嗯。”柳向净点了下头:“戚大哥不要帮太子可以吗?”
“为什么?”戚秉阳看着他,他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因为他恨,他恨华国府,他恨和华国府出去的欧阳皇后,也恨欧阳皇后的儿子,当今的太子,他恨,他开始恨很多人。
“很危险,那样做一定很危险。”但是柳向净的眼中好像满满都是对眼前人的担心:“我不希望戚大哥遇到危险,我不想再只有我一个人了,可以吗?”
就这样被这个放在心里的少年注视着,戚秉阳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暖暖的,他将柳向净揽进怀中,声音很轻很柔,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抛下你,不要怕!”
太温柔了,柳向净心里颤了一下。
“好……”
然后少年在他怀中轻轻地点头。
天色还尚早,远远地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祁南王府里驶出一辆马车,那马车很简单,就是平常人家用的马车,看起来毫不起眼。
京都的气氛变得压抑,戚秉阳拒绝了太子赵彰贤的邀请,决定不参与夺位之事。怕横生枝节,将老祁南王妃与其弟戚秉昭送往蜀州,蜀州州令是老祁南王妃的长兄,定会多加照顾,而柳向净仅是一名乐师,并没有什么影响。
已经过去一年了,又是新年,柳向净今日要与戚秉阳一同去逛长宁街。
戚秉阳为柳向净穿衣,轻轻地,将绸缎的青衫为他穿上,一层一层,很小心仔细,连小小的褶皱也要翻平。
柳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