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部分(1 / 2)

>  扬手向苏浅怀中丢了一件东西,乌纳林脸上又浮上妖艳妩媚的笑意:“有一天,你若来海西找我,以此哀茄为证,只要是与乌图鲁灭族血债无关的要求,乌某任凭差遣,决不推辞!”

眼前人(6)

手心的牛骨哀茄,似乎还留存着他身上的体温,苏浅目送乌纳林扬鞭拔马、绝尘而去,怔怔立着,心中莫名烦乱。

祭奠过义父义母,才同碧琳返回王府,嘱咐侍女备了浴汤,倚在香柏木桶中,手中仍握着那只哀茄,苏浅疲倦地闭上双眼,脑中却是千头万绪,无法平息下来。

乌纳林沉着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文将军也并非你的良配!

用力咬唇,直到齿间渗出甜丝丝的血腥味,不!决不可能!只有他是她的“桐花万里路”,只愿与他“恩爱两不移”,想一回,发一回狠,终于筋疲力尽,在包裹全身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听见远处谯楼上传来的更鼓声,一长三短,已交四更,苏浅猛睁开眼睛,心悸难言,转头看见身边躺着一人,穿着宽大的玄色寝袍,长发尽散,俊秀脸庞微侧,正盯着自己细瞧。

“啊!”失声惊叫,苏浅像被针刺般弹坐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极薄的绉纱亵衣,冰肌雪肤若隐若现,急忙扯过锦被遮掩,一时惊怒欲狂:“你做了什么?”

薛琅琊本来柔和的神情渐渐沉冷,黯蓝双眸中闪出屈辱的光芒,僵声道:“做了什么?为你点了安息香,抱你上榻、著衣,除此之外,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点了安息香……难怪自己人事不省,苏浅缩在被中,咬牙道:“这些事有朱衣、碧琳操持,不必劳烦王爷,请你回去!”

薛琅琊怒极,翻身坐起,逼视着她道:“我想与自己的王妃同榻、共枕,有什么不应该吗?”

苏浅又惊又怒,感觉喉咙几乎哽住:“你、你若是……”

薛琅琊凝声打断,语气阴森:“我若是对你肆意轻薄,你一定会杀了我!”袍袖挥处,一声清吟,玉髓软剑已然出鞘,还不等苏浅反映过来,他已将玉髓剑平置在锦褥之上,剑尖向下,将两人隔开。

缓缓躺平,仰望着月白罗帐,他的声音苦涩至极:“养珠,在你心里,我就这样不堪?”

苏浅僵在当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在心里,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似乎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眼前人(7)

良久听见薛琅琊低语道:“躺下……咱们好好说会儿话!”稍停,他又说:“我竟不知道,养珠会吹哀茄!”

苏浅全身一震,才发现在玉髓剑之侧、玄色袍袖下,薛琅琊左手正攫着那只牛骨哀茄,心中暗忖,他当然会知道,经纬堂里,除了碧琳,从朱衣至粗使仆妇,不知道安插着多少他的眼线耳目。

只是向太医来访、寝间里突如其来的哀茄声、携玉册匆忙出城,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不知道他能猜出多少真相!

听见薛琅琊呼息渐匀、沉静下去,可是苏浅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拥被枯坐,直到天明。

自这夜起,薛琅琊多半会来经纬堂与她同宿,每次都会在两人之间的床榻上,放置出鞘的玉髓剑,守礼自持,秋毫无犯。

他会对苏浅说起朝野中的琐事,中书令孟登丰欲将自己的次女孟青岚,嫁给他做侧妃;文帝借他之手,大刀阔斧清除异已;边境与京都武将,实行定期调任,绥舞阳在岁元节前将回到青厥城,五郡兵士改由毛冼率领。

只是苏浅最想知道的事、最惦念的那个人,他却绝口不提。

雀头金簪里的云笺,已经不知道被她摩挲了多少遍,里面每一个字,已经烙刻在心里,“八千里狼弛血战,誓还南楚,身死则魂予”……

这一日,被沁人心脾的香气从梦中唤醒,警惕地望向身侧,发现薛琅琊已经不在,大概是上朝去了,月白色缎枕上搁着一枝红梅,艳丽夺目,像喷溅了一枕的鲜血。

迷惑地支起身,却感觉肘部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疼,掀开锦被,看见枕下端放着两只桃符,四边烙着流云文,中间雕着篆书,右为“郁垒”,左为“神荼”。

朱衣蹑手蹑脚进来添香,见她手拿桃符,怔怔倚在榻上,便笑道:“王妃,王爷叫我告诉您,再过几日便是岁元,殿下说,这是王妃与他大婚以来的第一个岁元节,特意嘱咐,要王妃醒来后,亲手挂上桃符……”

眼前人(8)

苏浅嗯了一声,出神地望着手中的桃符,半晌突然轻声道:“朱衣,你与碧琳把桃符挂上吧!”

“可是王爷说……”正想分辩,朱衣却看见苏浅将桃符缓缓放在榻沿,神色极冷淡:“挂上就是!别再说了……”

等朱衣取了桃符、退出寝间外,转目又看见那枝梅花,像是见到毒虫般,掂起远远丢开,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原来是这样残{精彩小说下载百度搜索:炫 书酷,一日一日,逝者不掇,削减着深情,冲淡着仇怨。

死死咬唇,泪如雨下,浚源哥哥,你要我等到哪一天?

薛琅琊冒雪来到经纬堂的时候,已近亥时,止住朱衣、碧琳通报,炽书为他解了大麾,悄悄步进内室,看见灯烛之下,苏浅伏在书案边写着什么,她披着雀翎羽裘,翠金雪羽间露出一截粉颈,当真合了那句诗,“肤若凝脂,领如蝤蛴”。

想起方才挂在门楣左右的桃符,胸中柔情翻涌,真想就这样将她抱入怀里,百般爱抚,千种亲昵,可是,她大概不会喜欢!

生生忍住,无声无息踱到她身后,案上不是她往日默抄的《金刚经》,而是一张尺余见方的细绢,绢上绘着一个负手临风的白衣男子,凤目菱唇、丰姿如神,她正在旁边添诗,极清矍的小楷: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胸口如中大锤,一腔热火顿时冰消,薛琅琊黯蓝色眸子渐渐变成静灰色玄冰,半晌缓缓道:“好一个‘所思在远道’!”

苏浅全身一震,起身立起,羽裘已滑落在地,里面一件浅绿色罗裳,腰间束着翠色丝带,整个人纤瘦得像一茎青竹。

她并不幸福!自大婚以来,竟是逐日清减。

心头像撕裂般痛楚,自十二岁起,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珍爱到如今的养珠,在他身边衣带渐宽、相思成病,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死死盯着她,想看透这具纤细柔美的身体里,到底有一颗怎样的铁石心肠!

眼前人(9)

苏浅敛眉垂睫,神容静澹,像是化成了石像。

薛琅琊俊美的脸庞有些扭曲,看来似乎像是狞笑:“我待养珠还不够好,对吗?才叫你所思在远道,才叫你忧伤以终老……”

他走到门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冷冷问道:“俗话说千年修得共枕眠,若养珠和我,真有一千年的缘份,你如今为什么要惦着别人?”

正月朔日,新岁之元,这日五更过后准时醒来,第一件事是满心警惕地望向身边,没有看到雪白的玉髓剑,也没有看到那个男人,苏浅这才想起,已数日没有和薛琅琊照面。

心中松弛,如释重负……他最好不要待她太好,不想接受,也接受不起。一颗心不过方寸,除了那个白衣如雪的人间谪仙,再也装不下别人。

朱衣碧琳侍奉她穿衣洗漱,早膳前上了酽茶椿饼,煎成焦黄的椿饼清香扑鼻,表面蘸了红曲,印着“岁元”两字,突然觉得人生真像黄梁一梦,义父、义母、浚源哥哥、阿重、小满姬、景天翘,不过数月之间,生死离散、各自飘零!

整个早晨,听见远远传来锣鼓、歌乐、欢声、笑语,朱衣见她听得入神,小心翼翼地道:“这是民间社火的声音,今日皇城太微宫特许开放,由北方太庙过中正御道,穿过太白门和苍龙门,再过十里长街,听声音似乎还未过苍龙门,王妃想去瞧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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