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2 / 2)

薛琅琊搁了笔,凝目端详案上的文书,半晌才抬起头来,黯蓝色双眸深不可见底,悲喜难测:“养珠……”

他表情淡漠,看着苏浅,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次,你想求朕什么?放过向雁风?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有察觉他是谁?”

已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苏浅死死咬住下唇,薛琅琊端起茶盏细啜,悠然道:“有件事,朕始终看不懂,为什么养珠会同情乌纳林、孙太后,甚至向雁风?”

“朝堂宫闱之争,没有兄友弟恭、皆大欢喜,只有明枪暗箭、你死我活,他们活下来,说不定朕就会死,养珠,你就这么希望朕死?”

苏浅怔怔望着他,今天的薛琅琊,是这样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态度亲切和蔼,却比任何时候都陌生,提起虹裙跪倒在地,白绫行帐下像开了一朵绚丽的花:“陛下,吉人自有天相……”

她能说什么?一切解释都是这样苍白无力,心之所往便去做了,宝倌是那么强悍任性、无可匹敌,从没想过,其实他也会痛、会伤……泪水无声无息洒了满地,万物守衡,此生彼死,原来她真得什么也做不了!

薛琅琊缓步走近,俯身将她拉起,温和却疏离:“当年宗刑署捉回的几名细作,是朕亲审的,那日朕知道,养珠车轿中藏着的人,一定是乌纳林。还有你悄悄提点孙太后那件事,俞先生性情耿直愚忠,一意保全先帝血脉,就这点来看,养珠确有识人之明。”

他松松执着苏浅的手,双眸放空,手指下意识地轻抚她的手背,声音低沉柔和:“朕知道,一旦薛琅玑回朝,将会带来怎样的麻烦,当年朕亲手杀了刘太后,又囚禁了孙皇后和琮玺,我们之间,已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那又如何?只要是我的养珠,心心念念想做的事……”

意难平(11)

“文浚源一路指引朕追到天峪前,想做什么?朕心里比谁都明白,当日在阵前唤养珠回来,暗自下定决心,你若回来,从此放下与他之间的恩怨……”薛琅琊俊美的脸庞上,绽开恍惚的笑意:“看见你选择回到他身边,朕在心中诅咒,是天意吗?天将亡朕?朕却偏要追入天峪,与天一斗!文浚源、乌纳林、薛琅玑,他们个个都希望朕死,可是,天若不教朕死,朕就决不放开养珠!”

“如今,朕争累了、抢倦了……”薛琅琊松开手,后退数步,静静望着苏浅,黯蓝深眸冷如玄冰:“养珠,朕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还你自由!炽书……”

一直呆立在身边的炽书低声应了,拿起薛琅琊刚才撰写的玉轴锦缎诏书,走到两人身边,他的脸色是从未见过的灰黯悲戚,声音干枯嘶哑,尤如枭鸣:“皇后苏浅不贞、无后,即日起废为庶人,钦此!”

苏浅仰起白璧般的脸庞,望着薛琅琊默然无语,十数年苦恋纠缠,要怎样的失望和绝望,才能让他彻底放弃?想象不出,只能轻声唤道:“宝倌……”

心中拥堵着那么多的遗憾,让我为你做点事吧!宝倌,否则这一生,纵然逍遥山野,终究心意难平!

薛琅琊突然仰头笑了,笑得身体震颤,眼中泛出泪花:“养珠!你总是用这种悲哀的眼光看朕,好像朕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复又正容看她:“朕坐拥天下、九五至尊,还有人比朕更强大更尊贵吗?接下废后诏,朕不再需要你了!”

苏浅没有辩解,一言不发俯跪在地,双手举过头顶,随即感到冰凉的青玉轴、蟠龙绣,退出行帐时,看见薛琅琊已坐回案边,饮茶读书,悠闲自在,并没有半眼向自己看过来。

武帝与主力部队渡江后,负责警戒的近卫军也已开始撤退,潮水般退却的南楚兵士,好奇地看着眼前奇怪的景象,纤秀美丽的女子,正吃力地将已死在刑架上的男子解下,用残破的斧铖挖坑掩埋。

为刺杀皇帝的刺客收尸,罪名不小,可是上面吩咐下来,无论她做什么,不得干涉拦阻,只有满心不解地看着她艰苦忙碌,埋葬了那人,又劈开木料写字立碑。

她在简陋的坟前坐了半刻,恢复了体力便起身离去,有好事的兵士凑近了细看,木质坟碑上只有七个字:医家向雁风之墓。

没有人知道,号称“杏林魁首、传世医家”的向氏,就此血脉断绝,被仇恨折磨、寝食难安的向雁风,终于彻底解脱……

第20卷

行之笃(1)

渡过沧江,眼前的南楚国土,经过北伐之后民生凋零,田园荒芜。苏浅卖了座骑换来盘缠,坐上了往青阙去的驿马车。

听见驿车上的旅客议论纷纷,左右不过围绕着那个消息,武帝陛下连发了两道诏书,一为废后,一为罪已,朝野哗然,举国震惊。

苏浅安坐在一隅,寻常布襦下,双手紧紧握住一卷青布包袱,直到指甲隐隐作痛,他的行舆应该还在中途,已经如此急不可耐地诏告天下,废除皇后,还为自己举兵北伐深感悔恨。

包袱中隐约感到废后诏的锦缎玉轴,坚硬、轮廓分明,有人说过,爱的对立不是恨,而是忘却!他果然是彻底放下了,不贞、无后……连历数她的罪状,都懒得多用几个字。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是将百色虹裙送还给太一观的秋谈,从此,相忘于江湖,就如玄机法师所说:放下执念,才能远离涂乱生死。

在驿站歇息用饭时,旅客们还在议论那两道诏书,帝王家事一旦公诸于众,同样也会被传得不堪入耳,有一个脚夫打扮的人,说到苏皇后生性淫靡,萧道义帝当年流亡青阙时,两人有染,而武帝昏庸无道,与道义帝争风呷醋,为了一已私怨才北伐萧国。

“否则,何必废后?何必罪已?”那人说得口沫横飞、振振有辞。

“啐!祸国殃民的妖女!”众人听得怒气勃发。

苏浅远远立在檐棚下,似乎听而未闻,青绫裹起满头长发,粗衣陋服却掩不住琼姿玉貌,只是她的表情实在太清冷,蛾眉低垂,黑白分明的眸子静如死水。

“女居士可曾寻到机缘?”耳边传来苍老沙哑的问询。

回头看见长髯纷乱、作行脚僧打扮的玄机,苏浅并不显得特别惊讶,只是神容萧索:“法师说得对!原来有很多人,相见直如不见,有很多事,做了比不做更糟!”

“那么,你可看清?手中是半世悲苦?还是一时喜乐?”

苏浅微微垂眼,望着自己的掌心,长睫在玉白的颊上投下暗影,脸上已显出自嘲的笑意:“手中有东西吗?我只看到空月、虚花,再无其他。”

行之笃(2)

(本文将完结,所以加更了……)

女子懒懒依在檐下,仿佛对一切都失了兴趣:“那日在柏林放走雪镰,在天峪谷口布下奇门阵拦阻白袍军的人,是法师吧?除您之外,我再也想不到,有谁能破除他的奇门阵!”

玄机转目朝向北方:“女居士慧黠无双,何必总迷于俗世化相?老衲什么也没做,只是让一切回到原点。”

“多谢法师为我消业去障,从此,苏浅不忆不忘、不去不留……”

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玄机欣慰地长声叹息:“一念智而般若生,随老衲走吧!”

苏浅星眸半合,像蒙着一层雾霭:“半月之后,我去山隐寺藏经阁见法师,如今,还有心事未了!”

长眉微动,玄机目光顿时变得锐利,端详她良久,转身走了,也看不见僧袍下襟如何拂动,身影已在数丈开外,只留下一声悠远的叹息:“记住你的承诺,不忆不忘,不去不留!”

苏浅一到青阙城,便径直去了太一观,她还记得当年初进城,何等锦绣繁华,可是现在,楼阁长街看起来,像是伸出指头便会幻化破灭。

带她到观后草庐的,仍是清远,五年前的生涩腼腆的小道童,如今风清仪秀。

“秋先生越发古怪了!”清远指着水廊下那抹淡影:“日日抱着涉幽琴,却有两年多未曾歌弹。”

“你去吧,我自去寻他!”苏浅悄悄走近,将青绫包袱打开,取出百色虹裙,端放在水靠上。

她已经看见,秋谈倚廊柱箕坐,面朝秋澄湖,像在神游又像在沉思,怀中的涉幽琴额上,仍然束着那条七色虹带。

一时间有些【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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