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部分(2 / 2)

酒樽滚落在地,樽身上刀痕宛然,鸩酒洒了一地,瞬间腐蚀了大片褚砖地,薛琅玑挥刀抵住薛琅琊的咽喉,咬肌抽搐、目眦欲裂,嘶声吼道:“你别想死得那么容易!”

“来人!搬来柴草,浇上火油!”薛琅玑眼底满是血丝,状若癫狂:“我要活活烧死你,我要看着你筋骨焦枯、肝脑涂地!”

狂怒中并没有忘记,他现在的状况,只怕经不起一刀一剑,否则真想就在此地,将他片片生割活剐、饮血啖肉,薛琅玑可不想让他这么容易就死掉!

殿外突然连滚带爬地冲进一名黄门郎,带着哭腔道:“太上皇!军机署急报,荥川失守,薛将军战死!”

薛琅玑心头一凉,脑中顿时清明,荥川是青阙城最后一道防线,它的失守,意味着南楚即将面临灭国之祸,眼角余光看见薛琅玑神容微动,黯蓝深眸中闪过一道如释重负的微光。

略一沉吟,已经狞笑出声:“你以为萧军攻来,就能有一线生机?好吧,我要你看见希望,然后彻底绝望!羽林卫持火炬守在正殿之外,日夜不熄,如果青阙城破,即刻点火烧塌丹宸殿!”

牙齿切搓之间,格格作响:“薛琅琊,你最好给我活到攻退萧军,我有成千上万种方法,好好整治你!”

思之慎(10)

隐在正殿门侧的苏浅,看着薛琅玑与随从拂袖离去,这才觉出,在寒冬腊月,最里层的亵衣竟然已被冷汗浸得透湿。

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计策投机而凶险,却没想到是这样步步惊心、杀机四伏,如果刚才薛琅玑没有被宝倌激怒,而是执意要赐他鸩酒,如果不是最后时刻,黄门郎传来荥川失守的消息,那么岁元节的计划,便是徒劳无功!

炽书伸手扶住薛琅琊,只觉触手粘腻,垂头看见满掌殷红,已经失声道:“陛下!你受伤了?”

薛琅琊眉头一蹙,冷然道:“不碍事!”

炽书意识到他与平日不同,顿时噤声,转头看见苏浅正在缓缓走近。

炽书已将鸦青色广袖卷起,苏浅看见薛琅琊小臂上半尺余长的新伤痕,是方才薛琅玑劈落酒樽时的误伤。

夺回广袖,掩住伤口,剑眉厌恶地蹙紧,薛琅琊冷然道:“炽书,叫她出去!”

望着她纤秀如竹的背影,随着炽书走出正殿门口,这段时间她作普通宫人打扮,长发编结青络高高挽起,微垂螓首,露出雪腻如玉脂一般的半截后颈,激情翻涌,胸口如中重锤。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闭上双眼,回想山隐寺前那个拥抱,她那样顺从,纤腰不盈一握,好像随时都会融化在自己的怀抱里,她的唇吻柔滑如丝、清甜如蜜。

唇角微牵,露出缱绻笑意,养珠,我还是那么爱你!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炽书返回时,看见薛琅琊斜倚在榻上,似乎陷入了沉睡,没有打扰,只是拱手静立在榻旁,苏浅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耳边。

我不想瞒你,这一去有死无生!

你坚持越久,他逃脱的希望就越大!

就算爬,也要爬出苍龙门!

望着身穿鸦青阑衫的男子,无力地倚在榻上,俊逸眉宇间一片沉沉死气,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总角之交,亲如骨肉的情份,是主仆吗?炽书在心里问自己,然后轻轻回答:不!这是我唯一的密友、兄弟!

思之慎(11)

岁元节前的最后一天,自午后便下起蒙蒙细雪,天地像罩着灰白色纱笼,隔绝了所有响动,整个青阙城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甚至听不见半声雀鸟鸣叫。

天色完全暗沉下来,尤如烟墨的夜色,压逼在整个皇城上空,亥时刚过,丹宸殿门外响起严整的铠甲沙沙与刀兵丁零声,石阶上靴声橐橐,羽林卫们涌进宫门,一捆捆枯柴沿着正殿石础下围起,耳中听见泼喇喇作响,火油泼向高檐画阁,溅透了长窗与门扇上的白蝉纱,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火油味道。

炽书没有点灯,立在暗中静静听着外面简短利落的喝令与交谈,不过过廖廖数语,已经听出,萧军已兵临城下,薛琅玑没有忘记自己的诺言,如果青阙被攻克,这些羽林军会立即奉命烧塌丹宸殿,将薛琅琊活生生埋葬在火窟里。

垂头看见罗汉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瞳孔在暗中闪烁不定:“军队从荥川到青阙要多长时间?”

炽书哑声回道:“急行军的话,需要两日!”

他听见薛琅琊发出低低一声哧笑:“他只用了一天半……朕以前从未想过,会像现在这样,急盼着青阙城破、南楚灭国!”略一沉默,他又说:“只要文浚源攻进皇城,她就安全了!”

未等炽书答话,外殿十几扇朱红雕门噼啪作响,被完全推开,冷风卷着飞雪涌进阴暗的丹宸殿,数名羽林卫押着苏浅走进门。

火炬的微光映照着那个女子,头戴九凤冠,绣着五彩翟纹的深青色长裾,像雀尾一般散在殿前褚砖上,薄施了脂粉的脸颊,涣若明珠、皎如秋月。

“上皇特意命令苏皇后穿了祭典朝服,他说,陛下应该会很高兴与她同生共死!”羽林卫统领缓声说着,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薛琅琊直起身体,岿然而坐,面色如雪:“朕早就颁布了废后诏,她已是庶人,这么做不合律例,朕要见太上皇!”

羽林卫统领不动声色瞧着他,心中暗想:其实世上最悲哀的事,不是死亡,而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十七岁就叱咤海西的长庚王,战功彪炳的南楚武帝,到了今日,也只有徒呼奈何而已!

“萧军犯境,上皇亲自驻镇前线,调集兵马、筑造工事,一切都要等他决断,怎么可能见你?”留下冷冷一句,这队羽林卫像来时一样,疾风般退出正殿,咔嚓有声,几扇阁门同时落了重锁。

思之慎(12)

内殿中两个男子,与外殿衣饰华丽的女子遥遥相对,看不清对方的面孔,却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息。

“炽书!”薛琅琊的声音,绝望而疲倦:“你知道该怎么做!”

炽书默然不语,当然知道!发现苏浅被囚之后,武帝曾再三对他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不吝任何牺牲,保全那个女人的性命,只是这一次,陛下,我要让你失望了……

“听!开始攻城了!”外殿女子突然轻轻说了一声。

远空中响起尖利的铁碟哨声,随即是闷雷般的战鼓,隆隆响彻天际,人们彼此残杀、凄惨死亡,淹没在这样激越的风雷与战鼓声中,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凋零和消亡,全都是这样无声无息。

点起外殿一支落地的青铜鹤嘴灯,苏浅紧盯窗下的铜壶更漏,一点一滴,逝者如斯,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铜壶中的浮剑越升越高,苏浅清冽的声音猛然响起:“炽书,时间到了!”

薛琅琊不是看见,而是感觉身侧一阵风掠过,炽书已经疾步冲向外殿,一路飞奔一路解散衣带,掠过苏浅身侧时,外袍已然脱下,里面竟是一袭鸦青阑衫,下襟袖缘的玄色卷草纹,与薛琅琊身上别无二致。

“炽书!”薛琅琊骇然低喝,想立起身,左侧心脉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撑不住身体,颓然跌坐回罗汉榻,满额冷汗潸潸而下。

炽书立在长窗边,回头向内殿深看一眼,大概只有看到这眼神的人才会明白吧?道别或珍重,已经不需要语言,绝望,对于炽书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希望!

你要努力活下去,陛下……

利落地推开窗,纵身而出,浇满火油的枯柴发出噼啪断裂声,惊动了殿前值守的羽林卫。

“他逃走了!”

“站住!”

殿前一片冷如碎冰的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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