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1 / 2)

>  “奴,奴才在。”沈奚靖全身一抖,跪下回答。

他实在没想到,穆琛居然记得他本名,这几年来,几乎所有认识的宫人,都只知道他叫安乐。

“起来吧,过来,坐。”穆琛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沈奚靖不敢说不,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缩手缩脚坐到刚才李太医正坐过的那个位置。

椅子有些凉,让人倍觉寒冷。

他只堪堪坐了一个椅子边,腰倒是挺得很直,头却还是低着。

穆琛默默看了他几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永嘉十三年,罗沙水患,时任工部尚书沈潮声亲赴治水,历时十三年,英帝亲封沈尚书为敬忠伯爵位,世袭罔替。”穆琛清亮的嗓音缓缓响起。

沈奚靖紧握双手,他低着头,没有讲话。

“永嘉四十一年,时任兵部侍郎沈荣启亲赴西北平乱,次年战死溯澈,英帝为表彰沈氏一门忠烈,封沈尚书潮生为敬忠公列位一等公,世袭罔替。”

穆琛的声音在清冷的东配殿回响,他说的那些沈氏先祖的事迹,沈奚靖几乎要泪盈于睫。

宏成三十六年,他父亲还是一等敬忠公,官拜三品吏部侍郎,年三十四。他大爹爹是云氏家主二弟,是敬忠公正君。他亲爹也刚封为敬忠公侧君。

那时候,他们家还是屹立帝京百年不倒的沈氏世家。他们沈氏世代忠良,满门忠烈。从永嘉朝始,为官子弟多达三十八位,其中尚书有三,侍郎有五,员外郎有十一。

在景泰那一年后,这一切都化为乌有。他们再也不是敬忠公沈家,他们是满门抄斩的罪臣。

沈奚靖咬紧牙关,他使劲攥着袖里的手帕,不让自己太难过。

他不知为何穆琛要说这些,他也不知穆琛为何要清查他的身世。

他们这些景泰遗孤,存活下来的人,都不愿意别人知道他们曾经的身份。

年少时他们锦衣玉食,高宅大马,如今却要在街头巷尾艰难讨生活,这对于曾经的世家子弟而言,是一种极大的折辱。

更何况进宫做宫人的沈奚靖。

为了活下去,他已经连最后的世家尊严,都舍弃了。

“沈奚靖,你不想,要回这一切吗?”穆琛又说。

沈奚靖猛地抬起头,他红着眼睛,死死看向穆琛。

少年帝王坐在高高的主位上,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沈奚靖听到自己用力回答。

穆琛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近年来已经显少有什么表情变化,能这样明显地表达高兴之意,也很少有。

沈奚靖又低下头,他听到穆琛说:“沈奚靖,从今日到你二十四岁出宫,这十二年你给朕卖命,到你出宫时,朕把你应得的一切,都还给你,沈氏的祖宅,爵位,田产,一样都不少。”

沈奚靖的心,又再度剧烈跳动起来。

他突然有些疑惑,为何穆琛会这样直白跟他说这一切,为何他会信任他。

这疑惑只不过片刻,他很快便明了过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穆琛在等他的表态,而沈奚靖,则在想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其实从穆琛说完所有话后,他就已经决定要给穆琛效忠。

这对于沈氏出身的沈奚靖来讲,并不困难,对于沈家来讲,效忠大梁,效忠皇上,是他们家族的第一条族规,沈奚靖从小在这样的世家里长大,在他的心里,国家永远摆在第一位,而皇帝,则摆在第二位。

因此,他刚正不阿的父亲才会当朝顶撞废帝琰,即使满门抄斩前,也对仅剩的儿子说“不后悔”,大梁历二百八十七年,也只有一个沈家,爵位里有敬忠二字!

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这荣耀之下,多少白骨葬于他乡,只有沈家自己知道。

“皇上能信任奴才,奴才不胜惶恐,奴才生于沈家,自幼秉承祖训,效忠皇上是奴才分内之事,皇上只需吩咐便是,奴才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沈奚靖从凳子上起身,他昂首挺胸走到穆琛面前,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三个头。

沈奚靖一串话说的很压抑,他很想用臣这个自称,话到嘴边,却只能说奴才。

对于他来讲,这才是最憋屈的。

在沈奚靖心里,他应当是大梁的臣子,而不是奴才。

虽然他只有十二三岁,但是他到底流着沈家的血,念着沈家的族规长大。

他们沈家人,虽不必满腹经纶,文韬武略,却也要饱读诗书,身强体健,很遗憾的是,沈奚靖八岁便成孤儿,所学文武皆荒废,就算将来皇帝真的实现承诺,他得回本属于他的田产,爵位与祖宅,却也没有考取功名的能力了。

沈奚靖自己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已经不想做官,只想开个点心铺子度日,但作为曾经的世家子弟,他心里总会有些遗憾。

这些遗憾,在经年累月的宫廷生涯里,益发叫他难受。

虽然活下去总是他目前的唯一要求,但他渐渐长大,慢慢明白先祖曾经的荣耀与繁华,这种遗憾与压抑才更突显出来。

沈奚靖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等待皇帝的反应。

穆琛坐在座位上,冷静地看着他,跪着的小宫人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可他既不太高兴,也不太兴奋,仿佛这是一件多么应当的事情。

他早就料到,沈奚靖一定会接受他的这个提议,其实在这宫里,也没有任何宫人会拒绝他。

但穆琛也知道,沈家出身的沈奚靖,确是最可以信任的那一个。

“你不想问问,为何朕信任你,并且朕会交你做何事吗?”穆琛低着头问。

沈奚靖还是跪在地上,却轻声答:“奴才出身沈家,这就是皇上相信奴才的理由。至于需要做何事,皇上吩咐便是,奴才不需要好奇。”

听了这个回答,穆琛才终于笑了。

只不过他的笑脸,低着头的沈奚靖没有看到。

“起来吧,眼下你不过是个小宫人,朕交予你的事很简单,一,保护好父侍,二,找出朝辞阁的那个人,你听明了了?”

沈奚靖站起身,答:“奴才省得。”

“你倒是聪明,一点就透。”穆琛说罢,一扬手扔给沈奚靖一样东西。

沈奚靖慌忙接住,发现是个红枣木雕的福牌,那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寿桃,显得十分喜庆。

“有什么事情,拿着它说给陈岁听便可。”穆琛说完,起身离开座位,沈奚靖赶紧要跪,却被他摆手制止,“行了,下去便是。”

穆琛一步没停,推门离了东配殿,沈奚靖把福牌藏在腰带里,在屋里站了会,才端着水盆下楼。

这时,穆琛已经看望过周荣轩,摆驾走了。

朝辞阁又再度归于平静。

27、第二十七章 。。。

周荣轩是通过针线中的毒,但针孔不仅小,而且毒也下得并不多,第二日他就醒了过来,虽偶有吐血,但到底没有大碍。

镇日在跟前伺候的,就是陈岁、王青与楚暮冬。

正殿一层与内院的活计几乎都落在沈奚靖他们这些小宫人身上,他们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这次周荣轩出事,皇上没有责罚他们任何一个,已经是万幸。

他们眼下和还能待在朝辞阁,而不是被拉到黑巷里,便已经很知足。

在这皇宫里,能知足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沈奚靖也很知足,他放下手里的扫把,摸了摸要腰带里的福牌,这个事情,他并没有跟云秀山讲。

如果他能找到朝辞阁下毒的那个人最好,如果找不到,周荣轩又再度出了事,他极有可能是第一个被责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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