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打得屋顶啪啪响的大雨戛然停止,倒映在地上的星光璀灿、流离、浮动、似假非真。屋内,灯光与夜色混和,成为暧昧。
林雪昭生平第一次领会接吻的滋味,对象却是她未来的小叔。
白亚胥的唇暖和著她的,不疾不徐地吮著她的唇瓣。
她忘记该做何反应。
受到勾引的她,潜意识地不主动回应,这样便大大减少了罪恶感。
她是白亚农的未婚妻,白亚胥未来的大嫂,她应该推开他的,却反而在他手掌埋进她的发丝时,把眼皮合上,沉默不作声。
她终於知道两个唇瓣碰在一块的感觉。
好像梦。无法形容、不可思议的美梦。
两个唇瓣触碰的感觉,为什么会那么热?热到脑子里,热到四肢百骸,热至她旁徨飞速心跳里……
他的唇紧紧缠绕她的。
她不再被动,香舌羞怯试探,轻轻地勾勒著他的。
白亚胥受到鼓舞般把双手栘至雪白的皓颈,托住她的下颚,噙住她的唇绵盖如雨,更加密布浓烈。
好浓烈的吻!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快不能呼吸。
所有的一切突然停止,林雪昭感觉到那热热的唇黏著她的。
接著,那唇沿著她的脸颊滑了下来,贴著她的雪颈。
她愕愣地张著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垂眸,看见一颗头颅紧紧贴著她的胸口。
他,睡著了。
又或许是昏厥过去。
那个在奶奶面前挑拨离间让她挨罚、粗鲁待她,却又在风雨之中不顾一切救了她,明知道她是白亚农未婚妻却又吻她的白亚胥睡著了。
没有冷嚣狂傲的神情,只有天真得宛似小孩,
林雪昭把他的头扶好,让他舒适的躺著,又羞赧地帮他换了乾爽的衣服——她只管把自个儿当成是个护士——然後蹑手蹑脚地回房拿来消炎药让他服下。
为防白亚胥半夜发烧,需要有个人照应,她自然是待在这儿好。
她望向窗外,尽力扫去心间的罪恶感。
明儿个一大早,她还得赶著去饼铺开门。
经过一整晚的折磨,林雪昭守护在白亚胥床边,已经无法思考太多的她,很快地随著他沉沉睡去。那个吻,在她心底如同梦般,翩然来翩然逝,究竟代表著什么意义,大概只有白亚胥才知道吧。
*
是春子发现林雪昭彻夜待在白亚胥房里。
她一大早要整理二少爷的房间时,就看见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块儿,虽然服装整齐,但两个身影挨得非常近,额抵著额,肩并著肩,显得相当亲密。
春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兴风作浪的机会。
「大家快来看这对狗男女!」
她大叫著,非得把整座白宅的屋顶都掀起不可。
春子是一点儿也不怕白亚胥和二姨太观月。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西瓜就要偎大边。她识相的很,这个家当权的是老夫人,而老夫人宠的是大少爷。
林雪昭和白亚胥被她的叫声吵醒,两人方醒,便听见急急切切的杂沓脚步声,整个白家的人都挤进了这间房里。
幸好林雪昭睡在外侧,飞快下床。虽然清者自清,她仍是不安地整理了一下根本就不乱的衣裳,责怪地瞄了眼白亚胥。
她怎么会怎么睡到床上去?
白亚胥的眼神告诉她,是他把她抱上床的。
「你们都看见了,他们两个人睡在一起。」春子还不放弃揭风点火。
「吵什么吵?你闭嘴!」白亚胥揉著太阳穴,没好气地道。
他的表情似乎和林雪昭同样遭受冤情,心中却是相当得意。天时地利人和,事情进展得比他想像中还要顺利。
白亚农也赶了来,太好了!
他回日本前,早计画好要破坏白亚农的婚事。白亚农是王玉枝心头上的肉,剔除掉这块碍眼的肉,他才能击倒王玉枝,掌控白家。
同样身为白家子孙的他,全因当时的江湖术士说了句会克王玉枝,就被放逐国外。虽然才八岁,他完全记得父亲撒手不管这件事,母亲以泪洗面,白家上上下下,没有人敢为他说上一句话。
他回来,是为了复仇。
那个术士是白亚农母亲的哥哥,也就是白亚农的亲舅舅。
他知道在这场复仇战里,林雪昭是无辜的角色,但谁教她是白亚农心爱的女子,况且她和白亚农情深义重的模样,看了就教人从心底生厌。
那日,在兰芳饼铺前和大厅里,林雪昭对突来状况应付良好。眼下,他倒要看看她有多处变不惊!
只见林雪昭默然。
晨光金晖晖地洒在她的头上,形成一道光圈,恍似被上帝加持了般。她像石磨的中心,动也不动的看著一切团团转。
「二少爷,你和雪昭小姐做出丢脸的事,还敢这么大声吼人?」春子立刻跪在地上,向著脸色僵硬的白亚农。「大少爷,你瞧春子多委屈啊,就是怕你被人骗了还拿那人当仙女,才这么不识大体,把大家都喊来!」
白亚农目瞪口呆,震惊得无法反应。
尽管他受不了春子的作戏,但他确实看见林雪昭躺在白亚胥的床上。
他目光略带谴责地望向那纤丽的身影,那个他心目中的仙子。
他自知昨晚不该放她鸽子,但实在是因为奶奶朋友的应酬推不掉,他一回来便到她房里找她,瞧不见人,心焦了一整晚,没想到她居然在亚胥的房里。
「春子,你起来。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白亚农声音略涩,双眼既愤又哀地望著林雪昭。
她为什么不解释?
林雪昭随著这句话看向白亚农。
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做错事的人是她?
一大早就被吵醒的二姨太观月姗姗来迟,正巧看见这幕。
「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叫得这么惊天动地。林雪昭是三姨太那骚货生的,见我们亚胥长相风流,想诱惑他也是自然的事。她不来倒贴,天才会下红雨呢。」她一身红,娇软身子半倚在门框,朝热热闹闹的房间瞟了两眼,又低头看著指上的蔻丹,完美的鹅蛋脸苍冷冷漾开两涡子笑,比春子还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见日本的美人,观月是标准的范例。
林雪昭每回见她,印象总是如此。她的美,给人一种距离感,头与脖子都好看,上半身的轮廓成流线形,体态妩媚多姿,腰部以下先圆後尖,一双匀腿至今仍能迷死一票年轻人。
可是这样的女人,仍然绑不住风流成性的白敦平。
「二夫人和春子都误会了,昨天亚胥少爷为了救我受伤,不信你们可以看看他手上的伤。」林雪昭的语气不卑不亢。
她曾听死去的父亲说:「心浮气躁对心神有害。」他的另一项理由是「正直自持,外邪不能侵。」有好多时候她想起父亲这句话来,这个道理竟成了她人生的指南针。
一个万恶不能侵的世界,自然能使一个人乐观奋斗,活在如此一个美好世界的人会有勇气,能奋斗,也能忍受。
她坦荡的双眼,一一扫视过房内外的众人。这些人当中有的相信她,有些则否。她的视线,最终停驻在白亚农脸上,显得话为他而说。
她先前不想解释,是不想配合春子那种十足虚伪、唯恐天下不乱的无中生有。她希望白亚农对她有信心,像从前般牵起她手走出去,她自然会和他解释得清清楚楚。
但她看得出白亚农对她没信心。
或者可以说,对他自己没自信。
而白亚胥呢?
林雪昭无法形容那样的一双眼。比二姨太观月更冷、更旁观。
他自然也不会存著好心,更不可能费事地替她解释这段引起大家误会的前因後果。也许,他正巴不得这样的情形发生。
打从白亚胥第一天回到白家,不就让她挨了顿皮肉痛?只是,她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样做?
「你说什么?我儿子为了救你受伤?!」观月一改看好戏的脸色,飞奔到白亚胥面前,心疼地检查著他全身有无安好。「我的心肝儿子,你的命比她值钱多了,千万别为那下贱女人的命赔上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