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让给我坐,我会像模像样地拿起他画的机械制图纸横看竖看,惹得他笑。
那个时候,真的是无忧无虑的。我和那些农家的孩子一起玩,去拾稻
穗喂鸡,去河边捉蝌蚪,躲在米厂宽敞的厂房和谷包后面玩捉迷藏的游戏。
但是这一切都是偷偷溜出去的,待到外公外婆去上了班,出去玩一小会儿,
又得乖乖地躲回来,翻翻儿童连环画顺手再涂几笔,写一些他们布置的练字
和看书的作业。我也曾经被外公厂里的一帮年青人带去,在那条湖里学游泳,
怎么教,我都是惧水如畏虎,结果他们失去了耐性,就将我放在湖旁的一个
较平坦的石板上,自己去游了。哪料到那块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我动了一下,
脚底一滑就滚到湖底去了,我只记得呛了好多水最后被人救了起来。我倒没
什么,惹得外公外婆都掉了泪。
愈加是不敢放我出去玩了。那一年,我才七岁,差一点我就要被淹死
在那条湖里了。
与大自然最初的亲近感也是在那个时候培养起来的。田地里的空气总
是非常新鲜,外公外婆都有早起的习惯,他们是不让孩子睡懒觉的。记忆中,
总有那样的场景:我在田里一直跑,跑啊跑,直到精疲力竭为止。与现在六、
七岁的孩子比,虽然是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去学习电脑、钢琴,可是,很多无
形的知识就是在点滴之间融汇贯通起来。不同的时代总会有不同的方式去接
受不同的知识和教育,这恐怕也不是哪一个更好的问题。
我后来问我的父母,为什么在我上学后,每年的寒暑假还要坚持送我
去那里。父母的回答非常简单:一直待在城市里,总不是件太好的事,小孩
子应该接触最天然的东西,在农村里住过的孩子会比较纯朴。
我还记得,我跟着外婆走过很多真正的农家。那时候,他们的生存根
本是土地。我第一次看到了跟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同的种种有意思的事。那些
农家都是用灶火烧饭的,当你把枝杆放进去的时候,噼噼啪啪作响,炉火会
映得半个屋子焕发出光采。我只记得,那些人都特别好客,忙不迭地将自己
家里的糖果往我手里塞,虽然远不如爸爸妈妈特地给我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和
巧克力,可我还是将他们的盛情牢牢记住了。农家的后院里大多都养了长毛
兔、山羊,家里有猫有狗。正院子里栽着桃花树和橘子树,搭的凉棚上爬满
了丝瓜的藤。我也曾在这样的农家住过几天,吃着灶里烧出来的特别香浓的
饭菜,喝着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偷偷地去拔过几根长毛兔的毛,也被那只调
皮的猫划伤过手背。农家的生活在那时我一个孩子的眼里是生趣盎然的,很
多的东西都是家里没有的,然而即便在那时候,我也已经知道,农家的生活
是寂寞而清苦的。那些农家的孩子是非常羡慕我这个从上海来的小孩的。后
来,我渐渐长大,关于那个江南小镇的记忆就真的被深锁起来了,外公也从
那家厂离休回到了上海。回来以后,我和很多的同龄人一样度过寂寞而冗长
的童年,在父母和长辈的眼里,我是个文静得近乎孤僻的孩子,从来不愿意
出门去玩。想想那些跳橡皮筋,偶尔跟着父母上公园的情景,我就会不自觉
地想到关于我童年的那些乡村记忆,都市的孩子相对于乡村的孩子,在心灵
完全舒展自由这个层面上,是没有什么真正的游戏可言的。
这一次,我回到了这久别的江南小村。世事变迁,让人在蓦然回首间
才觉得近乎十年的时间就这样滑走了。儿提时代的玩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
化,有的已经结婚当了母亲。我一个人在田埂上走,想想心事,暮色一层浓
过一层挂下来,茫然远眺,一切都是安宁的。好多年前,那个年幼的女孩趴
在窗台上,看暮色中的湖,看湖上的船,看那些夜归的人,小小的脸都快要
贴在窗户上了。。所有的情景,那些往昔的旧照片,与现在的一切不自觉地
靠拢,渐渐地成了一张叠影。好多年过去,这里的人家或盖了新居,或是搬
走了,我们以前住的那幢房子还依然在,那一个黄昏,我在那个临湖的窗台
上搂着外婆,让她和我一起回忆当初带我出去钓鱼的情景。老人家的脸上腾
升出一种光采,那种回忆里好象也盛满了她的幸福,她对往事的追恋。那些
我们曾共同度过的日子和共享的乡村往事,留给了往昔,却在记忆里共同地
沉淀下来,永不会逝去。
剧社二年间
进大学的第一年,学校里铺天盖地的艺术团体招新的广告没有让我有
过一丝一毫的动心。有一天中午,在中央食堂前花花绿绿的招贴中我注意到
了一份不太起眼的启示:复旦剧社招新。记得从幼稚园起到小学、中学,学
校里只要有文艺节目总是少不了我的,每逢元旦、国庆等文艺晚会主持人也
大多是我。对话剧的喜爱是在中学时代就萌发的。那时我母亲有个朋友是话
剧演员,她常带着我去看话剧演出,有时候他们排练也会带着我。我觉得那
么多叔叔阿姨聚在一起或悲或喜大声嚷嚷的样子实在很有意思。我母亲的这
个演话剧的朋友不是很漂亮,但风度很好,我那时老是学她说话和走路的样
子,希望有一天能象她那样的风采。本以为报了名就可以进去的,没想到还
要考试。报名的不少可剧社只招十个人。表演了一段小品,主考的老师说:
你的普通话标准,声音也挺好听,形象也可以。于是我就成了剧社的一员。
真的排起戏来才知道排戏原来是那么复杂与辛苦的一件事。从接到本
子的那刻起,就得反复地念台词,以至于熟到能倒背如流。不仅要记住自己
的台词,而且还要记得别人的台词,以便很自然地接上。常常是一个晚上,
一个剧组的人围坐在一起串词,练得大家口干舌燥,心烦意乱,导演还说:
下次还要再来一遍。也在这种过程中我知道其实说话也是需要学的,而且还
有很大的学问。很平淡的口吻也可以来表达很激动的情绪,同样的文字因声
调的不同停顿的差异所产生的效果是迥然不同的。练完台词就要走台。一开
始我们就象木桩子,被导演一会儿挪到这儿一会又挪到那儿,然后好象慢慢
地从木桩变成活人,并且能够走着说话,再过一段时间总算可以带上表情了。
我演的第一出戏是与阙合作的一出短剧。演一对夫妇,他演一位医生,
是位过于考究有点迂腐的书呆子,我演他的妻子。这是一出喜剧,可演员在
演戏的时候是不能笑出来的,我常是演到一半不是忘词就会笑出声来。最后
导演下了最后通谍:这次绝对不能再笑了!可排到一半我还是实在忍不住又
笑了出来,而且感染了全组,连导演也被逗笑了。后来阙想了一个主意:想
笑的时候就用牙齿咬舌头——痛得只想哭,再也笑不出来了!这出戏后来排
的很不错,还有外校请我们去巡演。那次在华师大演出的时候获得了满堂的
喝采。戏结束了以后有几个女孩买了饮料让人带进后台来,并附了一张纸条
美美地夸了我一下,我觉得都被夸得要飘起来了!我把饮料分了一半给阙说
是他的崇拜者送的,他也是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演戏的人多少是有点虚荣
的,明知自己不怎么样,可是在掌声与赞扬声中总还有点飘飘然的感觉。这
一次,实在是让我们过了瘾。
最受苦的那一次演出是与阿俊搭档演的那一出《机器人的妻子》。戏讲
的是在二十一世纪中期,人类的科技已经高度发达,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司经
理一直希望找一位貌美贤淑的妻子。然后他找到了一家专门为为人介绍妻子
的公司。该公司推荐的都是一些机器人妻子,机器人哪怕再先进也总是要出
故障的,其中冒出了各种各样啼笑皆非的事。最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