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叫来白芍与白茱与之商量一番。转念一想,仅凭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要拦住薛晏清不去秋狩,显然太天方夜谭。
这事真成了,外人该怎么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揉了揉眉心,挥退了房中的人侍奉。
……或许是单纯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呢?
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半个身子卧在贵妃榻上,四下无人,她沉眠得极快,很快就要没入黑甜梦乡。
一个声音忽地传来:“皇次子妃殿下——”
那是一个女子声音,虞莞在半梦中听得恍惚,以为是梦境中语。
直到那个声音再次传来:“皇次子妃殿下,秋和有事禀报!”
虞莞这才被惊醒。
她睁开眼,行宫寝殿中的一切都是她睡前的模样,除了榻前直直跪了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女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紧着声音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芍她们都去了哪儿呢?怎么让一个不知名的女子闯进寝殿?
不过,很快虞莞就没工夫计较这件事了。
因为,她听那女子说:“大殿下和皇子妃意图行刺二殿下,就在这西山猎场。”
“你说什么?”
第46章一箭
最初的震惊过后,虞莞很快镇定下来。
眼前的女子柔弱惊慌,颤抖不止,如同一直受惊的小雀。虞莞确信即使屋中只有自己一人,也能把人拿下。
“我如何能信你?”她问道。
没记错的话,这是广阳宫中柳舒圆的贴身婢女,名字仿佛是叫秋和。
虞莞不相信这人会好心到为给素不相识的人报信而背叛主子,而况……
“为何你来我寝殿要趁无人之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板起脸孔质问道。
秋和被她话中严厉一吓,更加抖如筛糠。
“皇子妃殿下……”
她说完这句称呼就没了下文,仿佛已耗尽全身的力气。
见秋和如此情状,虞莞的警惕心更消弭了三分:“有什么事,你慢慢说。”
秋和兀自抖了一会儿,情绪稍稍稳定。她抹了把脸道:“奴婢方才是见没有人才敢进来的。奴婢,奴婢怕被小姐看到……”
宫中让人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太多了。
若是小姐的耳目亲眼看见了她背叛,她不知还能见到行宫明日的太阳。
一想到这里,秋和就伤心起来。可她已经被大殿下看入眼中,被迫背叛小姐只是迟早的问题。
她还不想死。更不想夹在那两夫妻中,行尸走肉地活。
秋和眼中淌起热泪,她用手背用力拂去:“奴婢曾经听小姐与夫人两个人商量着,说要在秋狩之中杀死二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把那一天,何夫人进宫谒见之时自己的见闻和盘托出。
母女俩商量此事时藏得极深,她是阖宫唯一一个知晓此事之人。即使没有听全,偶然露出的一鳞半爪的几个字也足够拼凑出一个惊天的阴谋。
虞莞眼尖,瞧见秋和抬起的手背上有几道血痕。
她一把抓住秋和的手,见人没有半分反抗之意,把青色宫女服袖干脆地一捋到底——
那一条白皙的手臂上,竟有数道累累血色,或是拍打或是抓挠之伤,不一而足。
秋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迎上虞莞分外复杂的眼神。
如果这些能让皇子妃信她的话……
于是,她不曾挣脱,而是任虞莞打量。
数个呼吸后,她伤痕累累的胳膊被放下,重新缩回寒酸的深青宫女制服当中。
眼前气度高华的女子缓缓道:“你就待在西侧殿,不要出去。”
如果她禀报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么薛晏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坐在宫中漫想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去围场之中找到人。
薛晏清与那灰狼遥遥对峙,相距不过半里。
他们都看清了对方,也确定对方都看见了自己。
青/天/白/日之下,灰狼的瞳孔被日光照得黯淡无光。但是它脸周与利爪的毛发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沫,散发着丝丝残忍的腥味。
没有一人会小瞧它的凶猛。
薛晏清也不例外,他搭起长弓,锋锐箭矢闪着雪白刃光,箭锋稳稳地指向狼头。
只消轻轻一松手,利刃破空而出,狼头顷刻会被射穿。
但是薛晏清并未动作,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人一狼僵持不下。
灰狼一步步向前逼近,狼爪踩踏泥土之声仿佛死亡号角的前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半里到数尺,灰狼眼中势在必得的凶光越发明烈。
而薛晏清一动不动,拉满弓箭的修长手指稳稳把住弓弦,不曾移动半分。
一时间,蝉鸣也淡去,只有清风过耳,见证着一场无声的僵持。
忽地,空中传来一声刀剑铿鸣。
那声音轻如呼吸,落在薛晏清耳中却如鸣雷一般,震天作响。
下一刻,他手指微动,箭矢划破长空飞出。
“噗嗤。”
灰狼尚来不及狂奔冲刺,就软软倒在地上。
他却吝于看那猎物一眼,弓箭一阖,立刻抽出腰间利剑,一个起身猛地向左后方刺去。
“噗嗤。”
两声重叠在一起,那是锐刃没入血肉,击穿骨头的闷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闪电般一刺,正是先前刀鸣的方向。那处掩映的碧色灌木丛中,竟囫囵藏了个佩刀的活人!
那人一脸不可置信,鲜血没过脸颊,剑伤穿脑而去,使他的形容极为可怖。
“你……”他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声,就没了呼吸。
果然。
狼一向成群结队而行,眼前这只落单的灰狼不过是障眼法。
待他杀死灰狼志得意满,警惕心一下降至最低之时,蛰伏在灌木中的刺客就要当那黄雀,给他最致命的一击。
薛晏清冷笑,薛元清这出计策着实毒辣。若非他早有防范,恐怕真要受点伤才能把人和狼全部解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那个倒下的尸体仿佛惊醒了森林的梦。顷刻间,数道剑鸣之声依次响起,原本的宁静掩盖在重重杀机之下。
七八个身穿夜行衣之人同时从灌木中出现。他们的脸庞被黑布蒙住了表情,只一双眼中泄露了无情杀意。
呼吸之间,几人一齐动作,剑影刀光瞬间将薛晏清包围。
“刺啦——”
利铁相撞,迸溅出明亮火花,闪烁着生死一线。
“秋和呢?”柳舒圆午睡过后醒来,闷闷问道。
“你自己的人自己看不好么?”身边传来男子的嗤笑。
柳舒圆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你——”
不是冤家不聚头。那靠在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薛元清。
柳舒圆起床后,本就心火炽盛,气息不顺,又被薛元清在怒点上刻意撩拨。
她立刻拎起枕头,砸向薛元清那张可恶的脸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一个没留意,被打了个正着。
这枕头是丝绒套里垫了个玉石枕,薛元清只觉得一块极硬的石头磕在鼻梁上,闷痛不已。
“哎哟!”他大叫道。
“活该。”柳舒圆冷笑。
她做好了眼前人要与自己吵嘴的准备,逆料这人捂住鼻子,极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竟然一言不发。
他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没报复回来?
柳舒圆有些奇怪,旋即,她又想起了什么。
“殿下今天早上不是去了秋狩,怎么现在在这?”
薛元清忍过了鼻子上的痛麻之意,说道:“今日过了晌午,我就回来了。”
“猎了什么?”
“四只山鸡、三只野兔、一只狐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小型的猎物他根本不放在眼中,让他开心的是另一件事。
“夫人还记得先前说的秋狩围猎一事?”薛元清神秘地眨了眨眼,抛给柳舒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柳舒圆心道,你刺杀的人都是我家卧底。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恍然之态,又有些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看向眼前忍不住卖弄的男人。
“莫非……殿下果真……”
“正是。”薛元清笑道,想必这时已经有结果了。
他亲眼见到薛晏清进了那座事先设好埋伏是山头才回来的,一匹灰狼再加七八个绝顶高手,任薛晏清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
等到晚上众人回来,熙和帝痛失爱子……
薛元清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待到皇父失声痛哭之时,他定要第一个冲上前去、安慰于他,让皇父知道,自己是他膝下硕果仅存的成年皇子。
至于那几个小的,不成气候,自然难以与他争锋。
他已经做梦到自己荣登大宝之时要写哪些圣旨了,那厢,柳舒圆却问道:“殿下可想过……斩草除根?”
柳舒圆一直牢记着父亲给她写的信中那句话:既然要做绝,就务必要永绝后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与薛晏清那样恩爱了几个月,堪称专房之宠也不为过,焉知是否已经珠胎暗结?
薛元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妻子的意思:“你是说,虞家?”
他有几分迟疑之意,没有立刻点头。
秋狩之时,夫妻双双去世,怎么看都过于蹊跷。
柳舒圆却容不得他迟疑,杀得了有仇的兄弟,怎么杀不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侄子?
她把厉害条陈清晰,摆在了面前薛元清面前,硬逼他点头。
两人僵持之际,却见薛元清身边的内侍匆匆赶来。
他先前得了命令,要牢牢盯着西侧殿的动静,这时赶快来报
“禀大殿下,皇子妃,奴才方才看见,看见……”他抬头看了柳舒圆一眼,咬牙道:“看见皇子妃身边的秋和姑娘去了西侧殿中,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秋和和皇次子妃殿下却一齐出门了!”
柳舒圆听了这话,脸色一瞬间煞白。
秋和她……去西配殿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己与母亲密谋刺杀嫁祸一事,秋和是唯一知道的。
万一秋和找了虞莞,说的是此事……
“殿下,杀了虞莞!”她一下子抓住了薛元清的胳膊。
“秋和?”薛元清整个人愣愣的,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以为柳舒圆是今日才知刺杀一事,更想不通,为何秋和去了西配殿自己的妻子要这样紧张。
柳舒圆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她咬牙问道:“你可看到,皇次子妃去了何处?”
“这……”内侍为难地回想了一番:“好像……好像是,太后的宫殿中?”
她心中最后那点侥幸灰飞烟灭。
恐怕,虞莞知道了薛晏清受到了刺杀一事才会去见太后。
这下,秋和作为人证落入了长信宫手中。
到时候薛晏清死了就罢了,若是他活着回来,把人证和物证交给皇帝,广阳宫、柳家一派,还有什么好果子可吃?
心一下子落入谷底,柳舒圆却更镇定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为今之计只有一条。
她向薛元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只刻意隐去了柳家嫁祸那一段。
薛元清恍然大悟,随即,眼底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殿下现在安排人手行刺杀之事,恐怕还来得及。”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破釜成舟。
虞莞此时心急如焚,她丝毫不敢想象薛晏清的境况,却不知自己身边亦有危险即将逼近。
她拉着秋和一路狂奔至太后寝宫,顾不上喘息:“太后,晏清他出事了!”
第47章加更救援
一声“晏清”脱口而出,连虞莞自己也未发觉。
太后身边的宫人们皆知晓虞皇子妃与主子的关系亲密异常。她们一路目送着虞莞疾步趋向寝殿,皆不敢上前阻拦。
太后正倚在榻上午睡得香甜,却被外间传来的动静惊醒而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匆匆披上衣服,正要去见人,就见自己的侄孙女神色焦急而来。
“好孩子,怎么了?”阿莞这姑娘一向沉稳冷淡,她从未见人这般模样。
四周都是宫人,虞莞不好在他们面前细说,只好上前一步,贴在太后的耳边轻声急促道:“太后,薛元清和柳家人心怀不轨,派人在秋狩上围杀晏清。”
太后瞳孔微缩,心中率先浮现的是不可置信。
虽说她怜惜晏清丧母不免用心更多了些,但平时对薛元清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孙辈,也是真心相处的。
这……手足相残、兵戎相见一事,怎会发生在她膝下呢!
虞莞见太后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心中紧了紧。
她脸上闪过一刹那的不忍,咬了咬牙,举起了秋和的手:“这是广阳宫一等宫女,我就是此次因她才知道这桩事。您若有什么不信的,尽可问她。”
太后这才认出她身后的秋和,更确信了七分。虞莞这孩子心善,绝不会伙同别人欺瞒于她。
那么……只可能是……
“罢了。”她看透世情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片刻过后,已是一片冰雪般的坚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晏清还在外面被追杀,生死未卜。此刻绝非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之时!
“你们长信宫带了多少人手?都立刻派出去搜救。另外,哀家宫中的禁军你也都派出去罢!”
虞莞迟疑了一瞬:“太后,这……”
“谁会害哀家这老骨头?你不用担心,哀家安全得很!”太后安抚似的拍了拍虞莞纤瘦的肩头,她朝身边的宫人吩咐了几句,那宫人立刻跑了出去。
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不出一会儿,就回禀道:“禁军十一人已经集合完毕,听凭皇子妃调遣。”
虞莞向太后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太后目送她焦急离开的纤细背影,叹息不止。
她从头到尾没提皇帝一个字,对这行宫中最尊贵、也最有能力搜救晏清之人视若不见。这恐怕是……晏清与皇帝这对父子,是真正地离了心呐。
虞莞带着太后的信物回了西侧殿,却在殿前看见了来回踱步、一脸焦急的白芍。
白芍闻声匆匆回头。见来人是虞莞,她惊喜地迎上前:“皇子妃殿下,您……”
逆料,却迎来了她的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杏眸中闪烁着怀疑的波光:“方才我午睡时你去了何处?寝殿中为何空空如也?”
她不愿怀疑上白芍,只是眼下多事之秋,这个一向稳妥的性子却趁她午睡偷摸着跑出去,怎能不令人生疑?
顷刻间,白芍看着虞莞身边气喘吁吁的秋和,陷入了两难。
她不是去找了别人,而是找了兀君!
若是说真话,自己的身份与殿下的筹谋皆要暴露在皇子妃眼前,若是说了谎……皇子妃业已知道殿下遇刺,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来?
以后纵使真相大白,自己也再难在皇子妃身边侍奉了。
白芍心中一瞬闪过何止数百个念头,她权衡了一番,决定咬牙一赌:“奴婢去找了……兀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虞莞的柳叶细眉一挑:“你找他做何事?”
这个谎一戳就破,届时找兀君一核对即可。除非……兀君与白芍一起瞒着她。
“殿下来时命兀君保护皇子妃安全,邀我前去商量此事。”
其实兀君的原话是:殿下有命,若他在秋狩中遇险,更要护好皇子妃周全。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不要让皇子妃提起听到风声,无谓担心。
谁知道就在这道小小的间隙中,通风报信的秋和好巧不巧地来了。
白芍欲哭无泪。
虞莞未再说什么,只说:“长信宫中还有些人手,劳烦兀君调动起来罢。”
“皇子妃您这是?”
“殿下遇刺,我要亲自去找他。”她语气寻常,散在风中,落在白芍耳边无异一个惊雷响起。
雪白刀光渐次在眼前闪过,薛晏清一一抵挡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三两个回合之后,他就发现了端倪。
几道攻击看似来势汹汹,却轻易抵挡,并不致命。
一道利刃再次挑衅般地横梗在他眼前,薛晏清一抬手,回敬的剑意立刻震得其中一位刺客手臂酸麻,再难抬起。
薛元清派来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他们见自己方才一剑送走了同伴性命,气势骇人,从最开始就不打算速战速决。
蚁多咬死象,一人之力再如何充沛也比不上五人。他们是要等自己体力消磨殆尽之后,再……
识破了几人意图,薛晏清心下当即有了计较。
他手中利器忽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荡开,刺向左前方一人。
那人手臂酸麻难忍,抬剑都有些困难,怎料眼前白光忽地一闪。
利刃刺破胸口,一朵鲜烈的血花迸溅而出。
一切只在呼吸之间,那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剧痛自胸前传来。身体的力气仿佛从那道深深的伤口里流失殆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啪”地一声,软软倒在地上,虽未立刻死去,却也再起不能了。
余下之人目光皆是一凝。
短短时间折了二人,这让他们再不敢轻忽。
更加疾风骤雨的攻击来袭,包围了居中的薛晏清。但他神色丝毫不乱,那些剑光并未激起他眼底丝毫波澜。
金属相撞之声仍在这一山峰上方回响着。
一刻钟之后,又有二人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只余一双含恨的眼睛露在外面。
包围在薛晏清身边之人只余三个。
这三人堪称一众刺客中水平最出挑的,此时也顾不上旁的,浑身解数尽数使出,只为杀死眼前人。
他们心中恼恨不已,按照指使者的说法,八人围杀一人本是十拿九稳。
怎料让他们刺杀的人……竟是这般的怪物?
三人拿出拼了命的狠劲,薛晏清皱眉,恐怕想毫发无伤地拿下他们有些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再有,倒下的人伤口露了不少血腥气,恐怕已经引来山中许多野兽蠢蠢欲动。
再耗下去,他们几人都要亡命此处。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其中一个刺客眼尖,立刻劈刀上前。
极锐利的刀刃没过皮肤,一条纵贯小臂与上臂的伤顷刻形成,滴出刺目的红色血液。
剧烈的痛意自左边传来,薛晏清却面不改色,眸中如冰雪般冷静。
他抓住这个机会,趁三人面露喜色、想要再接再厉的片刻,长剑一横——
三道致命伤口迸出血花。
至此,几个刺客一死九伤,再无威胁。
解决了一桩生死相悬的大事,薛晏清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喜色。
他把锋利长剑入鞘,侧身看向不远处。那里除了一片灌木,空空如也。
——他的马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处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他又受了不轻不重的伤,没有代步工具,在山中越发举步维艰。
争分夺秒,薛晏清在刺客们身上搜了一搜,只搜出一封信和几个火折子。
那封信被血污浸染,薛晏清没有展开细看。
他把这些往兜中一揣,不曾折返回行宫,反而向围场的更深处走去。
——那里,是与兀君事先商定好的接应点。
若是薛晏清此刻知道,虞莞从旁人处得了消息不顾一切要来找他,他定然冒着野兽的虎视眈眈也要折回。
命运总是这样弄人。
白芍劝了三遭,虞莞却不肯松口,铁了心要去围场。
最后,望着白芍为难踌躇的神色,她说道:“此刻拖延一分,殿下就多一分的危险。”
猎场中猛兽环伺,深山里更不知会遇到何等危险,虞莞要去闯围场,白芍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我身边有禁军跟着,不用担心。”虞莞见白芍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而轻声安慰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奇怪,一听说薛晏清遇刺,她就想着要去找他。直到白芍一劝,她才想到有还可以不去的可能。
但是这劝阻没让她动摇分毫,一颗心反而更加坚定。
白芍见实在劝阻不动,只好随机应变道:“不如我与兀君与皇子妃一道出去,早日找到殿下,早点让皇子妃安心!”
虽然她不知道殿下计划具体如何,但是眼下早日找到他,才能让皇子妃少一分危险。
虞莞想了想,当前行宫中最贵重的是人,那些财物反而是次要的,空置西侧殿并不算什么。
她当即点头同意:“好,你去安排。”
于无声处,几双眼睛暗中窥伺着西侧殿的一切。
见虞莞一副铁了心要出发的模样,几人目光一闪,纷纷收回目光,向自己的主子回禀去了。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被点到名字的禁军面露晦气。
旁边恰巧经过一个人,也穿着一身禁军服饰,看见这人愁眉苦脸就问道:“怎么了兄弟?”
“嗨,还不是虞皇子妃她……”先前那禁军也没管来人是谁,压低了声音抱怨道:“突发奇想,也想去围场打猎,还要禁军保卫他的安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分到太后宫中他还满心欢喜,以为只用老老实实地站五天的岗就能回京。谁能料到皇子妃突然来这么一出,往太后这边借人来了。
“嗨。”旁边那个人却突然来了劲:“兄弟不想去,我替你去如何?”
禁军面露狐疑之色:“你想去干嘛?”
那汉子面容平凡的赔笑着搓了搓手:“我老婆刚生,这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两只野兔子野鸡给她补补身体么?再打两匹狐狸皮,给儿子做个襁褓。”
说罢,他从兜中掏了一掏。几块白花花的碎银盛在掌心:“兄弟大仁大义,就帮了我这个忙吧。”
禁军见那人仿佛意动,本想拿乔一番,待人拿出些好处才肯松口。
怎知这人如此上道,二话不说就见了真章。
那几块碎银子在日光下泛起刺目的白光,当即就笑眯了眼道:“好说,好说。”
两人之间很快交接完成。
随着一声集合令下,后来的禁军站在整装出发的队伍之中。他平凡面孔忽然扭曲,一缕杀机在他脸上浮现,令人心惊不已。
第48章暗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层峦叠嶂,汇成连绵至天边的群青色。望去一片悠然平静的深山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危险。
人马集结完毕,拢共不过三十余人,一踏进这茫茫群青,立刻如盐入水,成为最不起眼的一点。
虞莞立在马上,掩去眼底的忧虑,换上一副坚毅神情。
兵分三路,她与白芍兀君各带一队禁军出发。
令虞莞吃惊的是,白芍竟会主动请缨一同前去。她翻身上马时动作毫不滞涩,丝毫看不出是个做婢女长大的柔弱姑娘。
她深深地看了白芍一眼,并未说什么。
及至出发之前,行宫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却无人来阻拦或者探问一句,对他们的出行保持一种不声张的默许态度。
对此,虞莞也只能叹一声魍魉易防,君心难测。
薛晏清一路西行而去,不知不觉走了十里,行至围场的腹地。
周遭山野茫茫,不见人烟。
手臂上的伤经过了处理,血流已经停了。他一路上又摘了些草叶,捻出汁水后涂抹在左臂处。草叶的浓重气味遮盖住原本的血腥气,并未引起野兽的注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正是一天中日光最炽烈的时刻,薛晏清登上另一座山峰的高处,从这里可以把方才战场的光景尽收眼底。
远处看去,那几个着黑衣的尸体横躺在一片血流之中,分外打眼。
但是此刻,那些黑衣人的身上皆是一片模糊的红。
——有野兽前来嚼用了尸体,开膛破肚,把人身撕扯得一片狼藉。
距离过远,薛晏清只略略看了看就移开了目光,然后他展开了那封被鲜血染红的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这信是柳家与黑衣人通气来往时写下的。
其中拢共只讲了两件事情:薛元清□□,和柳家从中牵引、埋线。
薛晏清唇角勾起一个冷笑,这刺客恐怕是想以此要挟,做了一单刺杀之后,把柳家和皇长子当成长期饭票,时而勒索一番。
可惜,技不如人,不仅饭票没捞到,自己还成了剑下亡魂。
他把染成血褐色的信再次塞进怀里。
若是公正无私之人,这张轻飘飘的纸就能让那对夫妇当场定罪。可若是他一向最爱偏心眼、昏招迭出的皇父……
他持弓抱剑,一路向山中更深处走去。
兵分三路,虞莞领着一队人进了围场。望山跑死马,她一路奔驰了许久,竟还没有翻过第一座山。
第一座山因为行宫之人特意打理安置,大型的猛禽野兽不敢前来。整座山中最大的猎物也不过是些狐狸、獾之类的,没什么危险。
禁军们拎着缰绳紧随其后,他们眼尖,瞥见一只极肥的灰色野兔在眼前飞掠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要提醒虞莞搭弓射击,却见身前细腰窈窕的女子步履不停,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他们不由得暗自纳罕。
不是说皇子妃心血来潮想要打猎么?怎么这山中满地的猎物乱窜,她却视而不见?
几人心中起了疑心,只有面容状似憨厚之人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妮子与她夫君倒是情深似海,可惜了,好好一对鸳鸯就要一齐葬在这茫茫深山中,尸体喂养野兽。
真是令人唏嘘。
烈日下驱马机型行了一会儿,虞莞的额头上出现了薄薄一层汗意,炽烈的日光把她白皙的脸庞晒出片片酡红。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眼前皆是一片恼人的碧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想到薛晏清或许就藏在某处密林之间,生死未卜,她就难抑心中焦急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深呼吸了几口,大片冷风灌进胸腔,迫使她强行冷静下来。
……她若是刺客,必定不会在初入围场之地行刺杀之事。一来,若是薛晏清发觉,就可以及时逃回行宫中,二来,其余几个皇子还未彻底分散开来,很容易遭到目击。
所以,想找到薛晏清,必须进入到深山里。
“驾——”
她捏紧了缰绳,用力一踢马肚子,脚程又快了几分。
背后几个人都有些狐疑,不由得面面相觑。无奈贵人在前,他们也只好紧随其后。
薛晏清又走了数里,爬上了一处料峭山坡后大步一跳,就跳进一个山洞。
山洞中石壁平整光滑,显然是人为痕迹。
洞中零散地摆放了几张兽皮、几副草药,还有一把弓并一桶箭,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薛晏清依次翻看后,眼中浮现一丝满意之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是手下人提前布置好的一处落脚点。山洞立在峭壁之上,野兽不能轻易到达,十分安全,正适合渡夜。
薛晏清自知晓柳家计划之日起,就决定要以身为饵。他们既然敢如此大胆,要把柳家连根拔下,薛元清元气大伤才行。
因此,“闹大”就成了唯一合理的出路。
如果他只是避开刺客锋芒,薛元清那巧言令色之子就能有一千种办法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并且中伤他能力不济、被野兽抓伤。
只有自己亲身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做过一场,闹得行宫人尽皆知,才能逼迫那对夫妻露出狐狸尾巴。
薛晏清的手不自觉抚上胸口,那封信盛载着惊天的秘密,安安静静躺在其中。
而况,他何尝不是在考验皇父?
只是,自己此举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被蒙在鼓里的妻子。只希望白芍与兀君能顺利瞒天过海,让她等待自己次日平安归来罢。
为了防止洞中招徕野兽,没有放置什么食材。他坐在洞中休整了片刻,之后就再度起身,拿起了武器,打算去在山间找些现成的食材。
出了山洞后,薛晏清双腿微绷,用力一跃,再次攀上料峭陡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心中忽而一动。方才那一片尸体狼藉之景浮现在他眼前。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有一个声音不停地提醒着他,再回去看看。
薛晏清犹豫了片刻,很快,他长腿一跨,奔向方才那一处猎杀之地。
“皇子妃,您……”
一个禁军勒住马头,骏马发出长长嘶鸣之声,唤住了不住向前狂奔的虞莞。
“前方就是猛兽出没之地了。”他提醒道。
虞莞很快驱马停下,掉转了马头:“我知晓。”
其他几人也纷纷止住脚步,见那禁军开口,帮腔道:“是啊皇子妃,前面有狼和熊,听以前的兄弟说还有豹子呢。”
她神色不变:“我知晓。”
心中想的却是,若是薛晏清被围杀之下受了伤,又葬身野兽之口,该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及于此,她语气略微急促起来:“你们说的我都知道,走罢——”
走什么走。最先那个叫停的禁军小声嘟囔道。
他也发现了,这虞皇子妃恐怕根本就不是冲着什么野雉野兔去的,说不定就是为了与那些猛兽一较高下,才来这一遭。
禁军中多是官身子弟,大臣之子,平日不免矜傲。虞莞虽说是皇子妃,身份上压了他们一头,但是这些眼高于顶的子弟却并不太把她放在眼里。
耐着性子陪她跑过了一座山,这些人的耐心已被消磨殆尽。
见恐吓不成,他们几个就开始明着消极怠工。
“不怕皇子妃笑话,在下生来就贪生怕死,不愿葬身狼腹,恐怕不能陪您这一遭了。”那人拱了拱手,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起来。
一行人轮下来,只有一个面貌憨厚的中年汉子没有作声。
虞莞眉间有难色一闪而过。
她望了望远处的密林,其中不知隐藏着多少危险。若是这些人不愿犯险,她自然不能强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时间不等人,她留下一句“那你们就回去罢。”
随后,不管不顾地一抽马鞭,继续疾驰起来。
骏马奔驰时带起一片尘土,瞬间淹没了几人。那中年汉子本想等虞莞走投无路之际再站出来当护花的救世主,好骗取信任,这下见虞莞毫不留情地走,他也有些傻眼了。
“皇子妃,小的跟您同去!”
“跟上。”虞莞的声音遥遥从前面传来。
徒留几个禁军子弟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恐吓不成,耍赖不也成,一番挤兑下来,倒把皇子妃逼得独自上路。
他们愣愣目送着二人渐次远去,再想去追时,两人已经凝成一个灰点,消失在密林里。
其中一人吞了吞口水:“怎办?”是追还是……
另一个人如梦方醒,狠狠拍了他一下:“愣着什么,早追不上了,赶快回去禀报!”
虞莞见有人追赶,刻意放慢了脚步,后面那人很快追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都在马上,不好贸然停下查验身份,虞莞只得旁敲侧击问道:“你名为何?”
那汉子把虞莞眼中试探看得真切,又把先前糊弄禁军的那套“家中有妇产子”的说法搬了出来。他说得情真意切,虞莞眉间警惕卸下了三分。
既然是禁军,身家清白,应当不会有什么歹心。
一时无话,两人在马上默默奔行。那汉子随着她行了一路,竟然也什么都不问。
若在平时,虞莞早就发现了不对。可是眼下她满心满意都是薛晏清,分给那汉子的心神自然少了些,竟让这么大个破绽蒙混过关。
不知道行了多久,虞莞敏锐地察觉鼻尖清新的草木之气淡去,被另一种浓重的气味所取代。
——是血!
她勒马放慢了脚步。
既然有血腥气,附近必有搏斗,不知道是人,还是野兽……
身下的马有些不安,喷出淡淡白气,瑟缩着打了个响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行了数尺,虞莞竟然在看见了一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心中大动。
那是——
一把带血的刀。
她下了马,顺着刀的方向向前跑了几步,就见到两辈子未见的血腥之景。
树林见横躺着七八个人,他们流出来的血把脚下的土地都染红。
每个人的胳膊缺一块少一块的,露出不平整的森森断口,占着腐臭血肉的白骨若隐若现。其中有几个人死状尤其凄惨,肚子破了,肠子从里面流出来。
虞莞被这一幕冲撞得脑中充血,眼眶发热,一股呕吐之意从胃里传来。
她狠狠捂住口鼻。
站在原地数刻之后,呕吐之意渐渐消退。她忍着巨大的恶心感,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是对眼球巨大的凌迟。
她必须确认,这些尸体里有没有……薛晏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泪水不知何时已经脱眶而出,她甚至不敢想象,但是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好不容易走到一个人的身前,她轻轻俯身素手撑起那人的脑袋,冰冷的触感使她浑身一颤。
不是薛晏清……
然而,在虞莞没有注意到的背后,那个中年汉子不知何时举起了藏在怀中的刀。
日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格外狰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第49章相见
那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薛元清临时安插在禁军中的刺客。
通过障眼法穿着禁军袍服混入搜寻的队伍中,又恰逢天赐良机,浩浩荡荡的小队只余下二人。
他一路上好几次起了杀心,却苦于马上行动不便,眼睁睁错过了良机。
好容易等到虞莞下了马,中年汉子再也按捺不住杀意,迅速掏出怀中凶器。此刻,那憨厚平凡的面相被狰狞笑意所替代,汉子注视着虞莞露出的半截白皙后颈,缓缓举起利刃。
虞莞正认出那人不是薛晏清,心情大起大落之时,忽地,她感到身前一暗。
那道狰狞的影子向前方投来,半截落在尸体之上。
虞莞只瞧了一眼,瞳孔微缩,她一个闪身,迅速向一旁滚去。
“呲——”
那汉子本以为十拿九稳,逆料这妮子竟然灵活得很,生生闪开了。
他眼睛反应了过来,手却不听使唤,刀锋沿着惯性一个猛扎进虞莞查看的尸体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拔出刀再抬头时,那妮子已经荡开十步之外,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匕首,满脸警惕。
匕首刀锋闪着荧荧的光,不知是锋利过头,还是沾了剧毒。
汉子“啧”了一声,难办了。
想要毫发无伤拿下她恐怕得费些力气,他不着急立刻上前搏斗,而是站在原地嗤笑道:“莫要挣扎,挣扎也是无谓。不如在临走前,多看两眼爷爷给你选的埋骨之地。”
虞莞攥紧匕首的纤手本在微微发抖,闻言,竟奇异地稳定下来。
若是别人,可能会因汉子的话更加绝望恐惧,她却一眼看出,这是他不愿与自己硬碰硬才会有的举动。
她对那话视而不见,只牢牢把匕首攥紧,一双杏眼紧紧盯着汉子的一举一动。
两人僵持了数刻,刺客迈出了几步,虞莞就后退了几步。两人脚程不断加快,很快变成了在尸体之间来回跑动。
奈何虞莞步幅比刺客小些,三两圈下来两人距离逐渐逼近,只隔了一条手臂。
那刺客时不时伸出刀来探向虞莞,她也不甘示弱,主动用匕首戳刺向汉子的手臂。
汉子下意识地躲闪了几下,也因此,几回试探都扑了个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次三番之后,他耐心告罄,停下脚步在原地恨恨磨牙。想要毫发无伤地拿下的计划宣告破产,看来非得放点血不可。
他的眼神一变。
虞莞的心一直悬在喉咙口,她顾不上害怕,在尸山血海之间来回逡巡躲避。
她体力比不上刺客,真刀真枪地肉搏是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拖到转机出现为止。
她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中年汉子,此刻敏锐地发现,那汉子的气势陡然一变。
虞莞眼神微变,全身一凛。
汉子忽而大吼一声,迅疾地向她冲来。虞莞下意识向前一挡,噗嗤一声,她感到手中匕首没入了血肉的沉钝闷响。
汉子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大个血洞,森森可怖。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般,用那只受伤的手剩下的惯性刺向虞莞的咽喉。
那一刻,虞莞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刀尖逼近之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本以为下一瞬就会宣告死亡的到来,小巧的鼻尖却感觉到微微的风意拂过。
然后,她听见“啪”的一响,先前一脸凶悍的刺客重重倒垂在地上,脑后深深地插了一根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威胁她生命的人,现在比她先一步见了死神。
虞莞愕然抬头,看向那支弓箭来的方向,眼中盈满了不可置信。
三丈开外之处,一个男子长身如松,巍巍而立。
雕弓如月,傲骨似刀。
那是——
虞莞一个箭步而起,快速向他身边跑去。
“晏清!”
兵分三路而行,虞莞那路的惊险旁人并不知晓,而白芍与兀君几乎称得上是不顺了。
禁军的自视甚高仿佛是某种群体习性。若说虞莞的皇子妃身份还能让他们有所顾忌、耐着性子作陪,兀君和白芍这种明面上是宫女内侍身份的人,他们就干脆地挑明了自己的不待见。
马队甫一上路,队形立刻崩毁。
有几个人毫不顾忌地调转了马头,悠悠然回了营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次子的仆从又如何,得罪就得罪了。莫非他还会因为几个仆从诘问禁军不成?
兀君和白芍虽然在两条路上,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目送着他们远去。
见领头人没有丝毫不悦,剩下几个有些犹豫的人也驱赶起了马头,返身回了行宫。
很快,茫茫群青之间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一人一马。
兀君的盘算很是周全:他知晓殿下布置好的山洞的具体位置,届时先去确认殿下的安全之后,再告知于皇子妃。
这样,既不会破坏殿下的计划,皇子妃也能安心。
他计划得十分详尽,却忽视了一件事:秋狩之中并非只有他们一队人马。
此刻,他望着脚下被射死的狐狸尸体,身边是四皇子喋喋不休的哭闹之声。
“这狐狸是我先看上到的——你把它射死了,你要赔我!”
兀君想脱身而不得,欲哭无泪。
而白芍却更凄惨些,她只记得兀君临行前的提示:“第六座山背后的峭壁下有个山洞,那就是殿下的歇脚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
她看着一片青苍连绵的猎场,陷入了迷茫。
这连起来的一片,哪一座才是第六座山?
殿下他,究竟在何处?
薛晏清自然在刺杀之地。
他沿着原路返回之时本还有些犹疑,从远处看到那尸山之地隐隐闪过追逐的人影后,就迅速加快了脚程。
一路奔驰而至,他站在三丈之外,看清了追逐的人影是谁时,心中惊愕不比虞莞看见她时小。
虞莞……为何会在此处?追杀她的人又是谁?
几乎是下一刻,他拉满了长弓,箭尖直直指向那中年汉子的后脑勺。
“啪”地一声,那人应声倒地。
薛晏清并不意外,使她讶异的是自己的妻子接下来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满脸惊喜地喊了一声“晏清”,随后,竟直直向自己怀中扑来。
细腰窈窕,清芬满怀。
虞莞在与薛晏清相撞之时,就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什么傻事。
无奈,一路提心吊胆下来,连死亡都擦肩而过。陡然见到薛晏清,心中激荡的情绪如银瓶乍破,倾泻而下。她受那情绪蛊惑,想也没想就这般做了。
理智归拢之时,羞赧之意就浮现心头。
她从薛晏清怀里出来之后,状似不经意地抬起头,理了理凌乱的鬓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薛晏清却看见她耳垂泛起了云霞般的色彩。他问道:“夫人为何在此处?”
这句话提醒了虞莞,她指了指眼前的尸山血海:“这是,有人刺杀你么?”
“夫人……为何会知道?”薛晏清眸中略过极快的惊愕。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虞莞看着薛晏清的眼睛:“广阳宫的秋和突然过来跟我说,柳舒圆和薛元清要暗杀你,没想到竟是真的。”
薛晏清抿起薄唇。听说了是真的,她就立刻出发来找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招致了追杀……
头一次,他对自己没有把计划全盘告诉虞莞产生了悔意。
“你知道?还是你是猜到的?”虞莞问。
她说“广阳宫”三字之时,薛晏清的眸中并无丝毫惊讶。这让她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这一想,就出现了诸多端倪:白芍奇怪的态度、薛晏清淡然的姿态……以及他看向自己时,眼中遮盖不住的愧疚。
薛晏清默了片刻:“此处不宜久留,不如夫人先随我到一处安全的所在。”
“我会一一为夫人细说。”
九死一生之后,两人之间迸溅出的些许旖旎,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路无话,从这里到山洞中要翻过一整座山。薛晏清刻意放慢了脚步,好在虞莞还剩些体力,勉强能够跟得上。
只是,翻上峭壁容易,从峭壁跳入山洞就有些危险了。
薛晏清率先进去,见虞莞站在壁上有些踌躇,他伸出了双臂:“夫人只管跳,我接住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迟疑了两刻,罢了,方才抱也抱了,现在再抱一下也不算什么。
她眼一闭,心一横,向前一跃——
在空中悬浮了一瞬,两只有力的臂膀立刻将她的细腰牢牢嵌住。长臂一收,她就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虞莞微低着头,从薛晏清怀中出来,正要打量这个山洞,眼底却不经意瞥见一丝血痕。
——薛晏清的左臂在流血。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定然是方才为了接住自己,才让薛晏清包扎好的手臂再次开裂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晏清却一脸淡淡神色,仿佛感知不到那裂痕的痛楚。
虞莞这一下子脑补了许多,她先前误会薛晏清毫发无损、姿态淡然。而他不仅没有计较,还隐瞒自己的伤情,主动提出要抱自己下来。
眼中的质问之意,一下子转为浓重的愧疚之色。
薛晏清倒并非有意使苦肉计,但是眼睁睁看着妻子从不信任变为心疼,他也适时保持了沉默,任由虞莞拆下纱布为他重新包扎起来。
山洞中有数卷现成的干净纱布,这更加佐证了薛晏清的有备而来。虞莞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她拆下了染血的旧纱后,一道深深的血口依稀可见。
一看就是被尖锐的利器划伤。
她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滴出来,上药之时,还不时问薛晏清:“疼不疼?”
上纱布时,动作更是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个婴儿。
这下轮到薛晏清坐不住了,他道:“其实……这伤并没有那么疼。”
第50章亲吻
虞莞的柳眉蹙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先看了眼薛晏清的脸,又把目光投向那道殷红的血口子,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殿下还是莫要逞强了。”
“夫人为何不叫我晏清了?”忽然,男子问道。
虞莞包扎的手霎时顿住,她抬起头来,撞入一双漆黑的眼眸。
有了直称姓名在前,“殿下”这称呼就显得格外生疏客气,闻之使薛晏清心中滞闷了片刻。许是接二连三的接触之后,他学会了趁热打铁,这声诘问堪称脱口而出。
见虞莞直直瞧来,薛晏清毫不闪躲。
虞莞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在看清男子墨色眸子中的坦荡又隐含期待,她恍然生出一种自己不答应就是罪大恶极的错觉。
而况……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她微微垂下眼睫,轻轻唤了一声“晏清”,末尾不自然地带了点颤抖的气音。
那声颤音犹如振翅的蝴蝶一样,轻轻从薛晏清心尖上擦过,他的喉咙泛起丝丝绵绵的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就像是饮过一盅葡萄酒,甜涩参半,又有一番晕陶陶的醉意泛在心间。
“阿莞。”他在心中回应道。
借着最后一点太阳的余晖,虞莞把薛晏清的左臂上的伤痕包扎完毕。薛晏清留恋地看了一眼她的手,葱白纤嫩的指尖摩挲过肌肤的触感仿佛还停在小臂上。
但是他很快撇开这一刻的旖旎情丝,整肃了面色。与此同时,虞莞也不由自主地肃起脸孔,看着薛晏清。
——包扎完了,该交代来龙去脉了。
薛晏清沉吟片刻:“刺杀一事,我确实先前就知晓了。”
有了这句话作为开头,剩下的话就好出口多了。从他扣下柳家的信开始,薛晏清将广阳宫的野心自己的筹谋一一陈述,一直讲到为止他从刺客中突围,发现刺客们意欲勒索柳家的密信为止。
随着他的讲述,虞莞渐渐睁大了眼睛。看似平静的一场秋狩,背后竟有如斯暗流涌动。
“这是柳家与刺客通信的往来。”薛晏清从怀中掏出那封带血的密信。
虞莞从他手中接过,展开之后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所以……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她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颔首。即使没有这封信作为铁证,他失踪一事也迟早会落入行宫众人之耳中。届时各人将如何表现,恐怕会相当有意思。
“那我们今晚恐怕就要在山中渡夜了。”虞莞笑眯眯道。
皇子虞皇子妃走失在外、彻夜未归乃至生死未卜,如此才能闹得够大嘛。
只是苦了太后,她那样大的年纪了还要为两个小辈操劳挂心一整夜。
虞莞无奈地叹了口气,忽地她眉目一凝,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晏清为何把刺杀之事告诉了兀君与白芍,却不肯告诉我?”她问道。
世界上若是有后悔药,兀君与白芍恐怕是第一个要购入之人。
先前,为了在禁军之间掩盖殿下遇刺的消息,他们二人商量着拟了个“皇子妃心血来潮想要打猎”的借口说给禁军的人听。他俩的本意是甩脱禁军之后,两人汇成一处一起去寻找殿下,再分派一人去告知皇子妃。
奈何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还没等两人会合在一处,兀君就被偶遇的五皇子绊住了脚步,而白芍则一脚迷失在茫茫山野之间,再也找不到正确的路。
日色薄暮,不仅两位主人的影子没摸到,连自己都搭在了围场之中。
兀君的情况好些,那五皇子被娇养在深宫,行事皆是小孩子脾性。见兀君一箭射穿了他的狐狸,五皇子就将之生拉硬拽拖回了行宫,美其名曰要让兀君“再赔我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兀君身负重任,自然不愿被带走。
谁知熙和帝怜惜五皇子年幼,就在身边配了两个力大无穷的侍从。年幼的皇子一声令下,两侍从就将身材偏瘦的兀君牢牢捆在肩头,动弹不得。
他一路挣扎无果,和那只无辜的狐狸尸体一齐被抬回了行宫。
逆料,西山行宫之中已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行宫总管托着拂尘,焦急地来回踱步,见有人归来就连忙上前探看。
见是五皇子,总管眼中失落一片,小声叹息道:“不是二殿下和虞皇子妃……”
兀君不明所以,好不容易从刁蛮的小皇子身边脱身,他从跪在西侧殿门前请罪的禁军总管口中了解到,原来不只是殿下“下落不明”,禁军连出门找寻的皇子妃也跟丢了。
夫妻俩一道失落在偌大猎场之中,生死未卜。
陛下听了之后勃然大怒,除了必要的防卫人员以外,调动了禁军的大半人手出去寻找。
太后也忧心不已,在行宫中支起小佛堂,为小夫妻俩祈福平安。
偌大一个行宫中凝聚着暴风雨的前兆。
只有广阳宫之人毫无动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乍然这样一问,薛晏清眸中闪过一片愕然。
为何不把刺杀之事告诉她……
“夫人可还记得,曾经与我相约秋狩要一齐赏秋游乐?”他说。
虞莞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薛晏清叹了口气:“我亦原本想与夫人同游,之后就发生了柳家之事。既然相约在前,不想让这事破坏了夫人的好心情,我一时鬼迷心窍,想把这事解决之后再告知。”
是他一时想岔了,虞莞既然前来寻他,就说明她也从不知何处知道了这事。
自己本不想让妻子的眼中染上刀光剑影,却阴差阳错,害她亲自经历了生死一线。
着实不该。
虞莞听了之后惊讶得檀口微张,一时怔忪不语。
她说这话,并没有想得到什么答案,不如说埋怨之意更多。
她在埋怨薛晏清在大事上瞒着自己,怎料薛晏清竟然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真的有一番计较。
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地履约。
本有些理直气壮的虞莞立刻垂下了眼眸,眼睫微动,显得底气不足。
良久,她小声道:“以后这种事要告诉我。”
其实她想说的是,不必担心我会接受不了,你大可更加信任我些。
不知为何,表达出来却成了没有力道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知道了。”薛晏清说。
虞莞抿起朱唇,直直对上薛晏清。不知为何,她仿佛觉得薛晏清干脆答应之时,清冷的眼眸中盛满如水的月光,那透亮的眼睛把她内心的想法都洞彻。
两人一时无话。
虞莞这时才有功夫查看山洞内的陈设。
兽皮、清水、火折子、纱布。还有薛晏清一路上顺手猎下的两只野兔尸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一路奔驰极为消耗体力,乍然见的大喜大悲更是把精神全部抽干。这时,虞莞才发觉自己困饿交加。
她看向野兔的眼神不免带了些急切。
薛晏清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虞莞身上,此时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洞悉了她的想法。他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笑意。
“我去找些柴回来。”他站起身道。
烤野兔木柴并不可缺,晚上过夜时也需要木柴来点火驱散野兽。
虞莞也下意识跟着站起来,本想说一齐前去。转念一想,薛晏清的胳膊上的伤恐怕已经承受不起第二次抱她了。
“那你切切小心些。”她说道。
薛晏清点头,三两下跳上峭壁。
虞莞站在山洞口,一路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开之后,才重新回到刚才的座位。
秋日初晚的气候怡人,虞莞兀自静坐了一会儿,这会儿没人陪着说话,不由得有些困了。
她不敢独自在深山中入眠,只能靠胡思乱想冲淡困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想,一桩事情忽然浮现在心间,构成一个偌大的疑影。薛晏清方才说的并无什么破绽,除了……
一炷香之后,薛晏清很快归来,打乱了虞莞的思绪。
他怕虞莞一人在半黑的石洞中害怕,所以只在附近寻找了一圈,折回了不少枯叶与干柴。
抱着这些杂物,跳下山洞的脚步依旧轻捷。
虞莞只听得洞前有脚步一响,就见薛晏清归来了。
进来之后,他把一部分木柴与枯叶归置成一个火堆的形状,再拿出火折子“啪”地一声打着,火星溅在枯叶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枯叶噼里啪啦一阵,很快点着了整个火堆。
虞莞凑上前去,有了明火,周遭温度立刻上升,她全身都暖了起来。
薛晏清用清水洗手之后,动作不停,很快开始处理起野兔的尸体。
烤兔子这事由虞莞主动请缨——她什么都不干,自觉有些赧然。
薛晏清听话地把用长剑片好的生兔肉交给了她。
好在虞莞懂得不少烹饪之道。而况,山洞中的布置周全,薛晏清还从兽皮中翻出半包盐来。把盐均匀地涂抹在兔肉的表层,虞莞烤制时更加如虎添翼。
烤出来的野兔滋味鲜美,两人默契地将之分食之后,薛晏清将剩余的部分远远丢开,以防招来野兽。
待山中一切寂静之时,夜色已深,约莫是人定时分。以往的这个时候,两人早该安寝了。
在山洞中的两夫妻却泛起了难。
薛晏清望着那只有一卷的兽皮,陷入了与虞莞如出一辙的沉默。
“不若,一起盖罢。”他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罢了罢了,虞莞有些自暴自弃地想。抱都抱了,还怕睡在一起么?
她努力忽略心底那点烧起来的羞赧之意,安慰自己道:以前又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虞莞睡前还在默念着这句话,努力忽视着身边另一个男人的存在,渐渐沉入黑甜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边乍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薛晏清就转醒了。
他刚刚醒来,才发现为了不扰到身边女子的好睡,昨晚一动不动,醒来时整个身子都麻住了。
薛晏清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轻轻掀下身上的兽皮。
那一侧的妻子还在安睡,眼睫不时颤动,像一只振翅的蝶。
他的心中忽而一动。
此处没有侍女,没有爱盯人的嬷嬷。只有将要褪去的月色与渐渐升起的朝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它们不约而同见证了山洞中无人知晓的一幕。
薛晏清轻轻凑近,他第一次发现妻子的肌肤如此细腻皙白,凑得这么近几乎看不见毛孔。
他凑到一个极近的距离,抑制着呼吸,努力不使自己打扰到妻子的好睡。
然后,他将自己的薄唇,轻轻压在了虞莞颤动的眼睫之上。
那相触不过一刻,他就仿佛被灼烧了一般匆匆离开了山洞,只留下火把与虞莞一人。
……
薛晏清离开不过片刻,虞莞就醒了过来。她眼神清明,只怕方才压根没有睡着。
此刻她的脸灼然一片,艳过天边朝霞。
那触感是……么?
第51章暴露
虞莞此时心中,怎可用心乱如麻来形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直起身子,纤白细手轻轻抚过左眼处。那里仿佛残留着薛晏清薄唇的余温。干燥却炽烈的一触,恍惚间她以为是眼睫与日光相贴。
薛晏清已经走了,石洞中空空如也。徒留她胡思乱想,又不断推翻自己的想法。
他那般端方君子之人,行偷香窃玉之事……
这,可能么?
早秋的清晨,山间已经有了薄薄的露意,沾衣欲湿。
薛晏清从石洞中出来之后,才发现心跳如鼓,聚蚊如雷。饱胀的胸腔快要炸裂开来,有什么东西似在心间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他从前从未有过,他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唇。
原来,肌肤相贴是这般滋味么……
留给薛晏清回味的时间并不多,朝霞与露水渐渐散去后,他敏锐地发现,地面上枯枝凌乱,仿佛有马蹄踩踏过的痕迹。
是寻找他们的人来过此处?
薛晏清眉目一凝,他在密林之间逡巡的身影更快了些,加速寻找着能入口的食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一个人留在石洞中间,他着实不放心,须快些回去。
石洞中确实迎来了不速之客。
不是虞莞担忧的凶禽猛兽,而是虞莞意想不到的一个人。
——白芍。
白芍的运气说不上好。她与兀君独处的机会不多,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商议出一个草率的计划。然后,直到她在山林之间迷失了方向,就这个计划彻底破产。
无奈,她只能孤身上路,祈求运气的眷顾,看能不能在围场中找到殿下或者皇子妃的身影。
哪怕找到一个就好。
好在白芍也习得武艺,一人一马在危险的围场渡夜平安无事。天一亮,她就再次起身前行。
出发前,兀君只大略说了下石洞的位置,没有舆图指引,白芍只能凭着感觉寻摸,数次无功而返。
直到今天早上,她隐隐约约瞥见一处峭壁之上仿佛有人经过的痕迹。
她连忙攀上峭壁,一路探下去,依稀看见洞口有一角兽皮的影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必定是——
她一个跳步,矫健而下。“殿下”二字在喉咙间差点脱口而出,就和坐在兽皮之间的虞莞对上了目光。
两人面面相觑。
“皇子妃?”白芍目光快速扫过洞内陈设,犹疑了一瞬。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这物资周全的石洞,想必是兀君提前安排好的那个。
皇子妃怎的在其中呢?莫非,她一路找寻的过程中,当真遇见了殿下?
“坐。”虞莞拍了拍兽皮:“来这里休息下。”
白芍默默点头,心虚气短了一瞬。她瞒了皇子妃那么多,不知殿下告诉了多少。
虞莞见白芍坐定,微微抿起一个和煦的微笑,缓声问道:“白芍,你是薛晏清的人吧?”
这事从一开始就透露着诡异——按薛晏清的说法,白芍是知道行刺一事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薛晏清连自己都瞒住了,却告诉了白芍,让她一同帮忙瞒着自己。
照理说,白茱才是长信宫原生的宫女,白芍充其量是来历不明的宫外人士。而前者在进了行宫之后,只管宫中小事琐事,大事都是由兀君与白芍两人拿方向的。
虞莞想得很明白。薛晏清对自己隐瞒未必是不信任,但他肯让白芍知晓,一定代表着信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不知……她入宫这么短的时间当中,是什么时候向薛晏清投诚的?
想到这里,虞莞叹了口气。人心易变。她把上辈子对白芍的感激移情到了这辈子的白芍身上,到底两人不是同一个人,这就出了岔子。
真相却比虞莞想象的还要复杂。
白芍见虞莞连“殿下”都不称,“薛晏清”三字脱口而出,她心头登时一个咯噔。
皇子妃这是……生气了么?
罢了,她心一横。殿下既然已经告诉了皇子妃,自己也不必无谓隐瞒,承认、再认错认罚就是了。
“回皇子妃,白芍从始至终确实是殿下的人,只是……并非殿下有意安插。”
“什么?”这句话响在虞莞耳畔,不啻于一声劈天雷鸣。
什么叫……从始至终?
白芍见虞莞脸色惊变,直觉其中有什么误会。但她既然选择了和盘托出,就继续讲了下去。
“我原本是眉烟阁的管事,眉烟阁是殿下在宫中暗棋。那日,皇子妃偶然光顾了眉烟阁,又青睐于我,殿下就顺水推舟将我调至皇子妃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芍以性命担保,所说的没有一句虚言。”她郑重道。
她说完就敛起呼吸,等待着虞莞的回应。半晌竟是一片寂静,皇子妃的惩罚之语迟迟不落,她忍不住好奇地抬头。
就看见皇子妃用一种她从前没见过的奇怪神色盯着他。
短短几行字,虞莞入了耳,却难在脑中把它们拼成真实的意思。太荒诞了——白芍竟然从始至终都是薛晏清的人,阴差阳错被她点到身边。
她突然想起——有一次,仿佛就在薛晏清书房中撞见两人独处,薛晏清还在嘱咐着什么。
还有这辈子的眉烟阁初见之时,白芍见她的表情十分怪异,想必也是猜到她身份的缘故。
原来雪泥鸿爪,早就有迹可循。
那么……上辈子呢?上辈子的白芍作为薛晏清身边得力的暗子,出现在她身边,是偶然,还是薛晏清有意安排?
虞莞阖上了眼睛,忽然有些不敢继续想下去。
她见白芍还一脸忐忑地等着自己的回复,心中纷乱。逆料这时,峭壁上传来脚步声。
——是薛晏清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在林中待了了两柱香的时间,没有行猎,而是用兽皮卷回了一些野果与菌子回来。他带着朝食而归,刚一回石洞,就直觉洞中气氛古怪凝滞。
虞莞正一脸奇怪地望着他,而她身边竟多了个白芍。
薛晏清刚做了偷亲的亏心事,被虞莞一注视,手下意识就想覆上唇瓣。
好歹死死忍住了,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白芍怎么找到了此处?”
虞莞垂眼淡淡道:“我与白芍兀君兵分三路寻找殿下,白芍也寻摸过来了。”
白芍本想解释,却被虞莞抢了白。她摸了摸鼻子,歉然地看着薛晏清。
这时候她也反应过来了,结合方才的问话,恐怕皇子妃误会自己是中途投诚,知道自己原本就是殿下的人之后才会震惊难言,连带着对殿下的态度也带上了一丝冷淡。
她却不知道的是,中间还有上辈子与清晨偷香窃玉之事,才让虞莞对薛晏清的态度格外奇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晏清自然也察觉了虞莞话中的冷淡之意,是被发现了么……
他心中颇有些怅然失落,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半分。
各怀心事当中,三人沉默地用了一顿颇具野趣的朝食。
饭毕,日光已经完全从云间跳出,洒下金辉在石洞里。
虞莞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此时回行宫,如何?”她到底记挂着行宫中的太后,怕她担心。
薛晏清没有异议。禁军已被派出来搜索山林,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姿态坦荡主动现身,更能打薛元清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白芍自然是跟随主人们行动。
三人打定了注意,就开始整饬石洞中的陈设,那些兽皮、纱布等琐碎之物都被留下,几人只拿了火折子,又把备下的清水灌入竹筒水壶中,轻装上路。
行宫之中,熙和帝一夜难眠。
他身边本有妃嫔陪侍,奈何这一夜心火炽盛,辗转反侧。大半夜的见妃子安睡的脸孔,他不但没有心生怜惜,竟然还把人半途叫醒,从寝殿中赶了出去。
妃嫔哭哭啼啼地走后,寝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夜色无限滋长了人的想象力,熙和帝独自瞪视着虚空,想象了很多种可能。
如果晏清死了,那他就剩元清一个成年的儿子,不用面对痛苦的二择一。
如果晏清没死,要求自己清算元清……这不就是在自己的手心手背割肉么》
几个小的都未长成,背后又有强势的母族在虎视眈眈。比起优势来说,到底不如已成年的、母妃被废冷宫的皇长子和生母早丧的皇次子。
熙和帝幽幽叹了口气,一切只有静待明日了。
只是连他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希望薛晏清回来的好,还是不回来的好。
太后的心思更为纯粹,若说以前她还尽力一碗水端平,现在出了手足相残这等事情,老太太的心早就彻底倒向了薛晏清与虞莞那方。
她一夜浅眠,天擦亮就醒了,接着跪在小佛堂前为两个孩子默默祈福。
东侧殿中,薛元清与柳舒圆夫妇俩枯坐了一整夜,两人的眼中都熬出了可怖的红血丝。
没办法,一刻没有薛晏清身殒的消息传来,他们就一刻无法安枕。
然而事与愿违,内侍匆匆跑来,带来一道噩耗:“禀殿下与皇子妃,二殿下他、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带着皇子妃平安归来了!”
柳舒圆砰地一下掀翻了桌子,一整套茶器应声碎裂,崩裂的瓷片溅了内侍一脸。
“他们……”她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此时说什么都是无力。
虞莞迎着众人目光回到行宫之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道路自动分开成两侧容纳他们通过,两侧的人目光中闪动的情绪各异。
吃惊、好奇、幸灾乐祸、遗憾……不一而足。
她懒得应付那些目光,携着白芍一路行至西侧殿,屏退了想要前来请安的宫女内侍们。
在一处格外寂静之处,她直直地看着白芍的眼睛。
“把你与薛晏清,他吩咐过你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第52章破情
一路上跋山涉水,更兼情绪跌宕,虞莞早已有些疲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纵使身体叫嚣着发出抗议,但只要一想到薛晏清身上的种种疑团,她纵然有天大的困意也难以入眠。
首当其冲的就是——白芍上辈子来到她身边,到底是偶然还是处心积虑?
她屏住了呼吸,等待白芍的回答。
薛晏清并不如虞莞那样闲适,一回到行宫就能径直去西侧殿休息。
早在一行人进了行宫大门,就有御前伺候的内侍将他招引至行宫正殿。熙和帝,他的皇父,点了名要见他。
御前不能失仪,薛晏清在侧殿沐浴更衣一番之后,才随着内侍来到熙和帝前。
他这几日见了不少血,又整理好了衣冠,整个人就如一柄开了刃的雪白利剑,行走间带出的锋芒使人不可逼视。
熙和帝把一切看在眼中,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在薛晏清行礼之前就抬手:“不必多礼,来让皇父看看。”
薛晏清从善如流地走上前去。熙和帝说着“看看”他就真的只给看看,除了身子凑近了些,其余时间一言不发。
“瘦了。”熙和帝端详了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眨了眨寒潭般的眸子,不置可否。
他这个儿子一向孤拐,从小到大都这样。熙和帝早已经习惯,学会了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听禁军说,你受伤了?”
“确有此事。”
“伤在何处?”
“左臂。”
左臂负伤虽然比右臂好些,但是到底也是四肢,位置关键。熙和帝眉目一凝:“快让太医署的人来给你看看,重新上药。千万莫要落下了病根。”
薛晏清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此次秋狩,太医署也随行了数位郎中与医女。这回派来给薛晏清诊治的是最德高望重的御医江大夫。
江大夫头发已经花白了,他掀开薛晏清绑好的纱布,露出伤口来细细瞧了一番。
随即,向熙和帝禀报道:“二殿下的手臂伤痕虽长,却并不深。虽然有二次开裂的痕迹,但是包扎手法得当,并无大碍。好好将养着,不会落下病根。”
熙和帝面色稍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御医不愧在御前行走多年,不仅医术高超,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登峰造极。
薛晏清心中冷笑,只说伤势如何,却不问这伤从何而来。江大夫这是看出了皇父不想问么?
江大夫留下几副消炎清火的药就离开了,而熙和帝竟然也萌生退意,他招了招手,欲让此子退下。
既不问这伤势的来历,也不提在猎场一天一夜的见闻。
是不关心?忘记了?还是压根不想知道?
熙和帝的动作还未做完,就看到一向寡言的次子忽地上前。
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薛晏清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摊开在熙和帝面前。
白玉镇纸之下,信纸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一片褐色。
他的薄唇一张一合:“您不妨看看这个。”
在薛晏清的步步紧逼之下,熙和帝无法,只能拿起那张信纸。
其实在拿起之前……他就已经料到这张纸上会是什么内容。能使他这个儿子这般作态的……无非是关于真凶的信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到底他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次子面前就平白矮了一截。不然,他堂堂圣朝天子,哪轮得到儿子在跟前大呼小叫?
熙和帝忿忿地想。
然而,在他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原以为不过是薛元清干的好事,怎的竟然还有柳家和柳氏女掺和进来了!
薛晏清的声音适时想起:“这是儿臣在深山之中遭刺客围杀之际,突围而出。在领头刺客的尸体上搜到的。”
分明是惊心动魄的一幕,他叙述起来却如吃饭喝水般平常。
然而,熙和帝却从这平静得近乎森凉的语气中察觉出了某种不寻常。
他缓缓抬头,父子之间的目光凌空相撞。
“你兄长不过是鬼迷心窍……”熙和帝说道。他低下头,错开了薛晏清寒星般的眸中闪烁的光:“他不过是受到柳家蛊惑。”
“待行宫事了,朕必拔除柳家,为吾儿出气。”他说。
薛晏清说不清此刻是什么心情,好像是等待了许久的答案尘埃落定。他定定看着熙和帝,良久拱手道:“多谢皇父,一路风霜,晏清先行休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罢,他不顾熙和帝难看之极的脸色,大步走出了正殿。
熙和帝兀自站起身来,本想喝住擅自离开的薛晏清,却张不开口。
他看着薛晏清颀长挺拔,巍巍如松的身影渐渐远去,凝成近乎看不见的一点。
子嗣们如何相争是他们之间的事。倘若儿子跟自己离了心……那就不是儿子,而是弃子。
薛晏清从正殿出来之时,恰巧看见有人匆匆而出,跑向东侧殿的方向。
想来是报信之人。
他眼中的讥诮几乎要凝成实质——若是他站在薛元清的位置,做了就是做了。等到事情败露时定然不惧诘问。哪像这个兄长,设计时放开手脚,败露之际却畏畏缩缩。紧盯着他的动静,却不敢真正坦荡地承认。
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德性。
只有一路走向西侧殿时,他眼中漾起了星点的暖意。
“你是说,你从小就为殿下做事,眉烟阁也是他名下的铺子?”虞莞重复了一遍。
白芍乖巧地点了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叹了口气。上辈子之事皆未在这辈子发生,这使她厘清真相的难度大大增加。她总不能问白芍:“你上辈子为何要接济于我?”
那也未免太胡搅蛮缠了些,虞莞光是想象就忍不住笑出声。
如今,知道了白芍本来就是薛晏清的人,这个真相竟比白芍暗中投诚使她更容易接受。
薛晏清把白芍安置在自己身边,无论如何都不是为了害她。这一点虞莞很清楚。
只是,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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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芍一愣:“没有。”
“你可有闺友之类的朋友?”虞莞又问。
白芍更是一头雾水:“我自幼跟随殿下做事,熟识之人皆是殿下的手下。至于其他人,并没有太深的关系。若说闺友……恐怕只有其他几位女使。”
虞莞深深叹气,果然。
上辈子的在眉烟阁中代售女红,不过是白芍为了帮自己而巧立名目。而她与白芍的相识更不可能是偶然。
白芍这种全心全意为薛晏清做事之人,眼中几乎不见外物。又怎会突然恻隐之心大发,突然结识禀帮助一个素不相识、流落街巷的女子?
前世三年有余的相识,薛晏清的影子已经若隐若现。
可是……自己是被薛元清休弃的出妇,是薛晏清政敌的妻子。他为何如此大动干戈、又暗度陈仓地帮助自己?
虞莞极有自知之明——市井之间浮沉三年,她与巍峨宫禁、乌衣门第之间的联系早已斩断。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平安在宫外度过三年,不死于有心人之手。
那个时候的她,已经没办法榨出一点价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忽地,虞莞想起了清晨时分,那个落在眼睫处的异样触感。
一个极大胆的念头浮现在她心间。大胆得她立刻想要推翻,浇一盆水在自己脸上,大声告诫自己要冷静。
这是此生之事,强要代入上辈子不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这念头却如植物般疯长起来,虞莞忽地想起,白芍上辈子除了爱给她带药、接济她银钱之外,还有一件经常挂在嘴边的事。
——给她做媒。
虞莞想要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然滞涩住了。
她抿一口清茶润了润喉:“你身边可有这样的男子?”
声音中带着她自己也不曾发觉的颤抖。
“相貌堂堂,家资颇丰,身边没有姬妾通房。”这些都是白芍上辈子经常念叨的条件,虞莞只隐去了一条“不嫌弃出妇女”。
最后这个条件显然是说给上辈子的她听的,不提也罢。
但是,除去最后的条件之后,人选就没有针对性,宽泛了不少。虞莞紧张地看着白芍,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期待从她口中获知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芍终是忍不住,奇怪地问了句:“皇子妃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虞莞这才察觉她身为人妇,贸然探问未婚男子的讯息有些出格了。
“我有一闺友即将及笄,她托我帮忙相看人选。”她连忙补救道。
白芍恍然,她眨了眨眼:“若是这个缘故,恐怕要让皇子妃失望了。”
“我身边除了殿下,再无其他一人符合皇子妃的条件了。”说到这里,她揶揄一笑。
“什么?”虞莞轻轻掩住了口。
白芍见她不信,又道:“我身边认识的男子除了殿下,就是兀君那样的。再无其他了。”
一句话,把虞莞心中的种种不确定尽数打碎。
……
可是,怎会呢?自己上辈子可是他嫂嫂啊?
虞莞纠结地抚弄起了发鬓,说不清现下是何心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一路行至西配殿。殿中灯火通明,人影来去匆匆。他连兀君都顾不上见,只想见到虞莞。
正厅与寝殿却不见她的影子。
他先后两次扑空,拦下身宫女一问才知,原来虞莞与白芍两人在一处小院之中,命人不可打扰。
他整理了凌乱的心情,行至那一小院,在门前屏起呼吸,等候了片刻。
听门后寥无人声,他才推开门进去。
“夫人。”他唤道。
虞莞闻声,一瞬间抬头看去——
薛晏清迎着月色而来,清辉蒙在他的深衣之上,平白多了几分柔和。
然而使虞莞失神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看惯了的古井无波的眼中,此刻如同满月揉碎了沉入江中,缱绻的粼光星星点点,摇摇闪动。
对上那双眼,虞莞先前尽数的不可置信,尽数化作乌有。
第53章共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霎时间低下了头。
那样闪烁动情的的眼神,现在的她心乱如麻,实在招架不住。
然而,即使不特意去瞧,虞莞也能感到男子的目光如灼烫的烛火。
薛晏清本意并无逼迫,他不过注视了片刻,就见到妻子乌发之下露出的雪白颈子,竟然渐渐染上了云霞的色彩。
怎会如此?虞莞与他从前相处时,从不会这般害羞。
薛晏清几乎是刹那间就明白过来,想必早上他……偷香窃玉一事,被虞莞不知怎的察觉了。
发觉自己被揭破之后,他虽有些担心唐突了佳人,但却并不后悔。
情之所至,难以自抑。他一向以君子自居,却甘愿为她折腰做一回小人。
若是同样的情境再经历一遭,薛晏清自认还是会这么做。
白芍自殿下甫一进屋,就敏锐地察觉了他与虞莞之间的古怪气氛。想必是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她看不见的暗涌。
眼见虞莞仿佛没有什么再问她的意思,白芍低着头行了一礼,告退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临走之时,不忘把雕花木门牢牢关上。
一时之间,只有清淡的呼吸声与飘摇的烛火盈满整个屋宇。
虞莞兀自别开头了一会儿,依旧感到男子缱绻的目光迟迟不散,一直在自己半边侧脸处徘徊。
她不由想,不知为何,薛晏清自上次的一吻之后仿佛格外大胆了起来,连目光都这么……露骨。
等下。
她突然愣住了,方才……薛晏清仿佛叫了自己一声“夫人”?
而她没有回答,而是装死一样晾着他许久。
难怪薛晏清这么执着地看着她!一时,虞莞尴尬不已,原本就低着的头更垂下了些,白皙柔泽的脸庞几乎要被滑落的青丝彻底盖住。
她闷闷“嗯”了一声。
这声回应如同什么许可,她耳边传来一个极短促的轻笑声,然后就见到薛晏清极其自然地走到她跟前,坐在了黄梨木小桌的另一侧。
从侧面绕到正面,虞莞除非趴在地上,否则再也回避不了与薛晏清对视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自然不会在薛晏清面做那般失礼之举。虞莞在心中安慰自己,做了亏心事的人又不是她,她只不过无心之间发现了真相,又何故在薛晏清面前抬不起头?
在心中默念数遍,好像就无端攒起一些勇气来。虞莞乍然一抬头,就发现……薛晏清果然在看着她,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再一次撞进了薛晏清的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与以往所见皆有不同。它令虞莞想到了落在平静海面上的雨露,有一种安定而不喧哗的包容。
分明她才是本该理直气壮的一方,虞莞却觉得,自己所有的羞赧逃避,都在这双流光闪落的漆黑眸子中无所遁形。
她一时忘了言语,默默与薛晏清对视。
薛晏清兀自望了虞莞一会儿,就避开了目光。他态度一如往常,为虞莞斟了一壶茶,状似随意地开口:“今年秋猎有变,恐皇父不会在西山久留。”
虞莞“嗯”了一声,神色不定。实际上,她的心思并不完全在这上面。
——她与薛晏清已经躲过围杀,安然待在行宫里。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薛元清与柳舒圆不会丧心病狂地进行第二次刺杀。
若他们有这等通天本事,为何不直接兵变了熙和帝,而要舍近求远招惹这个弟弟?
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要如何防范广阳宫的暗手,而是薛晏清到时候清算的时候她要怎么递刀。
至于秋狩的流程如何,虞莞并不十分在意。这个时候了不会真的有人在意皇帝手中那把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继续说道:“若是这样,当时我答应的赏秋游乐一事,恐怕就要失约于夫人了。”
虞莞本想说“非你之过,不必在意”,但是经过之前白芍无意间揭穿的一连串真相,她本能地觉得薛晏清提这件事并不只是为了道歉。
果然。
薛晏清缓声道:“为了将功补过,不如改日邀请夫人一齐去燕山赏红叶如何?”
将功补过。虞莞忽然觉得这个理由仿佛似曾相识。
仔细一想,薛晏清陪她第一次出宫,眉烟阁偶遇白芍那次,不就是用的这个理由么?
莫非从那时就……虞莞有些不敢往下想下去。
好似自从发现薛晏清偷吻一事起,薛晏清在她心中的君子端方的形象就乍然碎裂。好比此刻,他虽然一句暧昧的言谈也无,但是虞莞总觉得这个邀请仿佛沾上了似有还无的旖旎之意。
但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殿下安排就是。”
虞莞有些欲盖弥彰地想,燕山秋日的红叶,应当极其壮美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以为两人议事完之后,就可以自此分道扬镳。她却忘了这里是西山行宫,并不是长信宫。
行宫为皇帝西行秋狩而建,占地并不算广。西侧殿也不过是个二进半的小院。
是以,此处并没有配置皇子书房,更不用说书房中的寝房。
虞莞下意识走去了寝殿,对着一张巨大的拔步床默然无语。她怎么忘了,她今晚是要和薛晏清睡一张床的。
其实,前夜二人刚到行宫之时就是同榻而眠,并未发生什么。虞莞那日在马车中颠簸半晌,累得骨头酸痛,收拾好了之后堪称倒头就睡。
但是……今晚,怎能和从前一样呢。
虞莞越发察觉,自从薛晏清做了“逾矩”之事,她的心就乱了。
那件事连越矩都说不上。因为……自己是薛晏清的妻子。丈夫与妻子的亲昵、乃至更深的接触本就天经地义,像他们这样成婚数月还未圆房的,才是咄咄怪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其实,她在意的不是薛晏清瞒着她做了什么,而是……她心中的震惊与不可置信仍未褪去,她不相信薛晏清真的喜欢她。
两辈子喜欢她。
如果这个节骨眼硬要与薛晏清分床而睡也不是不可。
只是从寝殿搬出去太过节外生枝。行宫人多眼杂,她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却不能不顾及一向没有亏待她、又有救命之恩的薛晏清的看法。
罢了,虞莞摇了摇头,命宫女为她卸钗净面。
薛晏清来到寝殿中的时候,烛火已经熄灭了大半。
整个室内一片静默昏黄,他却敏锐地察觉了一种温吞的暧昧。
虞莞静静躺在拔步床的里侧,乌发懒懒地散开,末端还带着些茉莉香气的鲜润水气。她整个人躲在锦被里,那薄被柔柔地贴着她身体,勾勒出细腰窈窕的轮廓。
薛晏清放慢了脚步走向,行走的声音轻缓得近乎于无。
他掀开纱帘,走到了虞莞面前,却发现妻子娇美的脸庞半被青丝遮住,半被锦被覆盖。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小巧的半边下巴。
呼吸平稳,显然是已进入了梦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哑然失笑。
他比虞莞晚来一步,自然是怕她为难尴尬,给予她单独洗漱的时间。然而这时间,绝不是包括入睡的。
他连寝前要与她说些什么的腹稿都打好了。
结果……她竟然已经睡得这般沉。
也罢,连日的策马奔波,昨夜在荒郊野岭她定然没睡安稳。早点休息,也好。
薛晏清放下了帘钩,红雾般的薄纱将拔步床中的人影锁住。
他掀开了另一张锦被,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虞莞清浅的呼吸声。随着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他的眠意被冲淡得近乎于无。
……他发现,自己又回忆起清晨时分,嘴唇触到虞莞眼睫时的异样触感。
尤其是熟睡的妻子就躺在身边,那妄念叫嚣得就越发鲜明。
薛晏清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虞莞一眼,她显然睡得沉极了,对自己上床时的细碎动静也毫无反应。
他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催促着他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确实这么做了,却在咫尺的距离忽然止住。虞莞的呼吸打在他脸上,如同小钩子挠得人发痒。
看着那抿起的朱唇,薛晏清终是忍不住心中妄想。他微微倾身,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很难准确地形容那一片刻的触感,或许触感他已经忘记了。薛晏清只记得他脑中纷乱难抑,如同万花筒被砸碎了又绽开,每一个镜中都是千般乱红纷飞,无由无絮。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八岁那年在宫中看过的烟花。
虞莞一夜好眠,丝毫不知有人已经因为她而心乱了。
薛晏清惯常地早起,虞莞看着身边空落的一块儿,竟然也没什么不习惯?
然而面对侍奉的白芍带来的消息,她却忍不住愕然不已。
“结束秋狩,午时回宫?”
“是啊,是今晨御前派人传来的口谕。”白芍点了点头
虞莞皱眉,熙和帝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她认命地起身,有了这么一遭,须得在午时之前把物什与人马都收拾停妥,整装出发。
这一道命令,同时也令行宫诸人惊慌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殿下与虞皇子妃被刺杀归来的一幕她们都看到了,恐怕陛下下这一道令多半与此事有关。
只是……有什么关系呢?
返程的马车上,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虞莞也没有什么头绪。而况,她丝毫看不出熙和帝对于祸首薛元清与柳舒圆是个什么态度。
众人都在紧锣密鼓地注视着熙和帝的行踪。
怎料——
熙和帝回宫第一件事,不是休整或者召皇子觐见。他招来了朝中数位位高权重的大臣。
所有人都从这一举动中,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而那些大臣们,听完熙和帝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愕然震惊的神色。
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这么个馊主意?
“陛下,请您三思啊!”几人纷纷跪了一地。
第54章休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着几个众臣跪了一地,反对之声不绝于耳,熙和帝并未勃然大怒,反而微微一笑。
“朕之诸子依例本就该封王,朕还记得,前几个月礼部还有人上奏劝朕呢。怎么,现下诸卿反而推三阻四起来了。”
底下跪着的一干臣子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分封成年皇子是应有之义,可你不分三七二十一把膝下皇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分封成王,这算什么?
即使在暗中支持皇子的大臣也要出言反对了,集体搞特殊等于没人搞特殊。陛下这样一通铺张,皇子个个封王加爵,反而要给户部添一大笔负累。
几个大臣对视一眼,各自好言相劝了一番。有几个机灵的却已经察觉出不对了。
果然,坐在龙椅上的君王露出了狐狸尾巴:“既然如此,那就先分封成年皇子罢。”
成年皇子……眼下能算作“成年”的,无非娶妻的二位皇子,薛元清与薛晏清。
先前还滔滔而辩的人瞬间哑口无言。原来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在这儿等着他们。
几人相视一眼,既然皇帝已经假模假样地退让了一步。他们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再咄咄逼人。而况,成年皇子封王,也确实符合国朝礼法,没什么可指摘之处。
眼下最该操心的不是这个,而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西行秋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皇帝出游不过四日就匆匆而返?休息都顾不上,立刻召集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发下这么一道旨意?
臣子们依次告退时,几乎都意识到,秋猎时出了大事,而且必定是皇子与皇帝之间的龃龉!
熙和帝目送他们缓缓离开之后,他又屏退了左右的内侍。
很快,太极殿中只余一人。
做出给长子与次子决定,他也是苦想了一路。
元清性子像他,奈何枕边风太响,给了柳氏女专房之宠不说,还被她和柳家挑唆对亲弟下手。更蠢的是,兄弟阋墙的把柄被妻族牢牢握在手里。
以后他若是被柳家一路扶上皇位,焉知这皇帝姓薛,还是姓柳?
柳家,野心滔天,实不能留。
至于晏清……熙和帝暗叹一声可惜。晏清文武双全,是个有本事的。本事大到他都要忌惮。从这次被刺杀之后反败为胜的手段,纵使他年轻的时候,也……难以企及。
可惜啊,与他生了怨、离了心。焉知百年后,他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生父?他的身后名会有多难听?
封王既是安抚、也是放逐。秋狩之后,这两个儿子在他心中就退出了储位之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熙和帝想到这里就开始头疼了,自三子及以下,没一个可堪大用的。不是自己才干平庸,就是母家势力太过强盛,以后上位必被外戚掣肘。
这也是为何他数年来都对年次稍小的儿子们不闻不问,也是怕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若是再有一个儿子就好了。熙和帝感叹。
若是再有一个外家实力单薄,他亲自教导长大、母亲贤淑温柔,还能名正言顺继位的儿子,他何须如现在这般左右为难。
等等……
熙和帝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后背为这个想法微微战栗起来。
然而他越是细细琢磨,眼中的火光就越发明亮。
“来人,召中书前来,秘密议事!”
熙和帝召集众臣之事,不一会儿就在前朝后宫中传开来。
他似乎并无意隐瞒,反而有意传播似的,一时间人人都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
“陛下要给两位皇子封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各位膝下有子的宫妃们膝下有子暂且不论,消息传到太后处,一向和善的老人家怒气冲冲地想要去太和殿找人理论,被身边的人死死拦住了。
太后冷静下来,还是觉得忿忿不平——凭什么狼子野心、刺杀兄弟之人与被刺杀之人得了一个待遇!
她气得浑身发抖,宫人们劝也劝不住。其实她们心中也未必不是这样想的。
大家都不是傻的,刺杀二殿下这种事情,满宫之中除了大殿下谁会去做?偏偏他做了还不利索,让二殿下与皇子妃平安归来。
这件事但凡置身事外者,都觉得陛下的心实在是偏到没边儿了,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包庇长子、苛待次子。
只有广阳宫中喜气洋洋,。
薛元清一扫前两日的阴霾,眉宇之间俱是轻松,好不得意。
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想膝下添个儿子好一争王位,现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了。而且……父王肯给他位置,就是表明了态度相信自己。
这时,他一反前几日的夹紧尾巴,甚至想去长信宫中转悠一圈,给薛晏清添堵。
杀不死他,能气死他也不是不划算。
柳舒圆也展开了眉头,其实她内心波动比薛元清还要大上不少,但是养气功夫到底比丈夫好上一丝,不曾乐出傻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好赖是熙和帝亲儿子,她和柳家只是臣子。
他做出这种事熙和帝至多不过贬为庶人、她可是拼了身家性命,在生死一线上走钢索的。
想到这里,柳舒圆有些羡妒交加瞥了兀自乐呵的薛元清一眼。
身边的侍女有眼色极了,纷纷告退。
不料,一个铁着脸的御前内侍前来,堵住了她们的退路。
按照以往,这些内侍无论如何都要先讨上一杯茶水喝,再慢悠悠地宣旨。这回却十分不客气地堵住了宫门口的路,一丝人情味也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元清与柳舒圆飞快对视了一眼,上前接旨。
见身份贵重的两人前来,那内侍脸上并未变色。他直直地展开明黄色的绸子,凉凉的眼神俯视着两人。
薛元清本想套一句近乎,在那眼神之下,心中咯噔一声。
能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内侍如此冷面无情。那绸子之中,究竟是什么噩耗?
怎料,却比他们猜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内侍尖细的声音甫一念完,脸色煞白的柳舒圆就晕了过去,软软倒在地上。
“大殿下,接旨罢。”内侍把圣旨不客气地塞进薛元清手里,看也没有看已经慌成一团的人影一眼。
他施施然回了太和殿,丝毫没有逼晕柳舒圆的愧疚。
——毕竟,圣旨一下,她就不算皇子妃了,充其量不过一个罪臣之女,不是么?
“休妻另娶、问罪柳氏主谋。”
圣旨如长了翅膀般,一瞬飞遍宫内各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听了不仅不惊讶,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了解熙和帝,这人对皇家尊严的维护认真到一种近乎偏执的地步。
薛元清谋害亲弟他可以装瞎,但是柳家胆敢在储位上横插一脚,无异于在老虎的眼前拔须。
他不清理柳家才怪。
只可惜薛元清……虞莞想了想,其实也不必可惜。熙和帝没料理他,薛晏清还没出手呢。
就是有些可笑,这皇长子妃的位置如同受过诅咒一样,她与柳舒圆不同人却同命,都逃不过被休弃的结局。
柳舒圆作为出妇女,恐怕在家中也未必好过。
虞莞摇了摇头,各人有各自的缘法,柳舒圆不过自作自受,她也不必物伤其类。
一旁的薛晏清把虞莞变换的脸色纳入眼底。
“休弃”两个字一传来,他就想起那一日,他的皇父逼迫自己休妻另娶。于皇父而言,女人、妻子,这些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
他弃陈贵妃时毫不留情,也把手伸向了儿子的妻子。
但是虞莞……她是自己想呵护一生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他就开口道:“若是我有这么一日,必不会使夫人如此结局。”
不必告诉她曾经的选择,那样未免过于挟恩图报。但是,自己的态度却一定要表明。
诶?
虞莞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原来薛晏清说的是不会让自己被休弃、被千夫所指。
她忽而想到了上辈子诸多往事,一时叹惋万千。
“殿下曾经答应我要立我为后。我还等着殿下兑现诺言。”她笑着说。
“晏清。”薛晏清纠正道。
虞莞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晏清。”
怎么办……她怎么觉得薛晏清自那一日起越发直接了起来,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若是虞莞知道自己甚至趁她不之情时早已一亲芳泽……脸是不是会当即烧起来。
薛晏清看着虞莞努力维持着的表情,想象着那个画面,不由莞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着说着,虞莞突然想起,两人聚在小花厅本是为了商量封王之事。为何一道旨意传来,话题竟越来越远了?
是啊,要封王了。
想起这件事虞莞就心中憋闷不已。纵使柳舒圆被休弃了又如何?真正的祸首好端端的,没受到一点惩罚,甚至还被皇帝提前许以王位安抚了。
但是在旁观者眼里,只会同情堂堂皇子遇人不淑,新婚一年陡然失去妻子,受害者意味十足。甚至他新空出来的正妻位置,也成了吸引大臣嫁女投靠的巨大砝码。
薛晏清察觉虞莞的气势陡然一变,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手,对她微微一笑。
这让打好腹稿,正准备出言安慰他的虞莞一噎。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薛晏清微妙地安抚了。
“夫人不必担忧,我自有计较。”
他那个当皇帝的父亲,只要从不向他奢望,就不会失望。至于薛元清的债,他会一笔一笔,亲自索要回来。
虞莞望着薛晏清冰雪般透亮而坚毅的眸子,心中郁气一扫,也跟着勾起朱唇。
没错,她与薛元清的债,也当亲自索要回来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系列消息接二连三震惊了宫闱,消息不灵通的纷纷打听,而消息灵通的也不知完整的前因后果,如坠五里雾中。
然而,更震惊的消息还在后面。
御前内侍有意放出的消息,使整个前朝后宫都沸腾了。
听说,陛下有意立后?
第55章凤位
如果熙和帝想选的是美人也就罢了,他后宫中年年进人。若不好色,昔日陈贵妃也不会投其所好。
可他要选的是皇后!
“皇后”不仅是中宫,背后还勾连着“嫡子”二字,不可不谓重于千钧。
熙和这个年号已过走过十年余。刚践祚的几年间,朝臣还会依凭礼法劝皇帝立后。随着朝堂势力逐渐定型,几方都不愿看到一个强有力的外戚后族和中宫嫡子横空出世。
是以,后位虚悬一事,众人都默契不提。
宫中有不少人知道,从前的陈贵妃没少对凤位虎视眈眈,但是这些念头传到熙和帝耳边,很快被他按下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并非她德行才干难堪大任,而是皇帝并不想过早定下储位。
显然,薛元清还不够格。
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制衡之术,所以这次听闻这样的音信时,才格外震惊。
支持两位成年皇子的官员们懊悔不已,只觉押错了宝。而宫妃之间……
虞莞去康宁宫中请安时途径了御花园,依稀能感受到其中的暗涌。
几位高位妃嫔的仪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撞在一处,几人竟是别起了苗头,谁也不肯让谁。她只看了一眼,就辨认出争执的风暴中心是两位夫人,心下了然。
这两位膝下有子的夫人,都是近来后位的热门人选。
“绕路吧。”城门失火,还是远远避开,莫要殃及了池鱼才是。
太后早早地在宫中等着虞莞了。
待人一入座,她就亲热地挽住虞莞的柔荑:“让哀家好好看看。”
虞莞无奈,只好任由太后打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上下目光逡巡一圈,太后见她气色白里透红,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见着中秋和重阳快到了,哀家这儿得了不少贡品,改日着人送去长信宫。”
虞莞道:“该是长信宫孝敬您,这才对。”
“你这孩子。”太后笑着拍她一下,又想起了什么:“最近封王的旨意下来,你们两口子何时去宫外开府?”
虞莞一愣,竟然还有这样的章程?
也对,上辈子薛元清到她死都没熬出一个王位来,她自然不知。
“到时候就不是皇子妃,而是王妃了。”
虞莞抿嘴,矜持地一笑。她忽而想起新婚那夜,喜娘奉承时喊的就是“王妃娘娘”四字。因缘际遇之事,果真神奇。
太后高兴完了,又开始操心起来:“你们小年轻的就出宫开府,恐怕多有不足。若是有什么不够的,只管向哀家开口。”
“到时候有不够的地方定然会告知您的。”她坦然接受了太后的好意,却不打算真的问太后伸手。
别的不说,光白芍透露出的眉烟阁,日进斗金的铺子,薛晏清短什么都不会短了钱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的眉峰忽然散开,浮现出淡淡温柔之意,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
这一幕落在太后眼里,她咽下了“你与晏清近来如何”的问询,转而说起了别的。心中却喜不自禁起来。
两人又漫谈了些闲话,默契地一句也不提熙和帝搅起的那些风波。
眼见到了太后午休的时刻,虞莞适时提出告退。太后没留,只嘱咐了她一句常来。随后就目送着那道窈窕的背影。
看来不日含舒就要从长信宫功成身退了。
虞莞原路返回之时,御花园中莺啼燕啭之声已然消失,泓泓秋波、依依碧影安静如昔。她心中奇怪,却也没有更多在意,原路返回了长信宫。
离小花厅还有数十步之处,一位男子静立在檐下,挺如秋松,濯似春柳。
虞莞远远望了一眼,发现男子竟在望着自己。她迟疑了片刻,加快了脚步,走到男子身前。
“殿下在这里等我,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若是从前的薛晏清,定然略过前半句,直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坦言。
但是现在,他仿佛打通了什么关窍:“确实有事,不过等你并不是为了这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为了早日看到你。
虞莞听懂了他话中未竟之意。
人的心仿佛是会被磨炼的,如果是秋狩之前,她定然心中别扭难当。然而,有了诸多亲密之举在前,虞莞听了这句话竟也变得比以往淡然。
她甚至有了还手之力。
“秋日风急,在花厅中等我即可。”她甚至避开了“殿下”“晏清”之类的称呼。
薛晏清碰了个软钉子也并不恼。小花厅一向是两个人商议之所。一旦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又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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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后的圣旨已下。”薛晏清换了一副正色道。
虞莞见他凝重的脸色就心知不好。如果皇后人选是宫妃之流,薛晏清并不会如此在意。他争位从不依靠名分。
“人选,是谁?”她轻声问道。
“御史台官林昌之女。”
林又雨。
明黄绸绢紧握在手心,林又雨依旧如坠梦中。
随着朝堂诸事有条不紊地向前,她在万寿节上被熙和帝为难一事也仿佛昨日黄花。林又雨心中渐渐松了口气。
一年,再有一年。若是这一年中皇帝毫无动静,就是业已将她遗忘。从此婚丧嫁娶,想必宫中也不会派人留意。
林又雨正扳起指头数着日子,怎料圣旨毫无征兆地光临了林府,打得她与父亲一个措手不及。
传旨的内侍笑呵呵地把圣旨和皇后宝策一同塞进林又雨手中,喝了一口林家下人递上的热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茶叶发褐,茶汤略浑,一看就不是什么上品。
内侍浑不在意,将之一饮而尽。此时的清苦破落算什么,若是这位新上位的皇后娘娘能诞下嫡子,日后就贵不可言咯。
兵荒马乱地送走内侍,林昌勾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林又雨的心仍是纷乱,脑子却已然清明了下来。她对林昌说道:“这下都是自己人,父亲不必强作欢颜。”
林昌的脸顿时耷拉下来。
“女儿啊……”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侯门一入深似海,何况宫门。林家也不是什么显赫门第。纵使入宫当了皇后,她这个女儿受欺负了可怎么办。
“父亲,我都知道的。”
林又雨比林昌想地更远了些。她父亲是纯臣谏臣,一向不在意储位之争。但是林又雨一下子就想到了近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皇子废妃、封王引出的风波。
从前,宫中没有皇后与嫡子。几个皇子都是同一起跑线之上,没有谁的身份压过谁。
可若是自己一进宫,皇后身份压制之下,从前的皇子都沦为了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得再远些,若是肚子里怀了熙和帝的孩子……
林又雨闭了闭眼睛,林家小门小户,承受不住滔天富贵,也没有当皇帝外家的野心。
或许,这也是龙椅上的帝王会选择林家的原因。
她忍不住想,万人之上的那人,究竟是需要一个靶子,还是需要一个嫡子?
自然是两者都要。
熙和帝看着礼部侍郎虞振惟为难的脸色,心中泛起隐秘的得意之情。
他与中书商议了一番,皆认为林又雨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年轻,意味着好生养。家世平凡,却出自最清白的御史台。
即使再刻板的虞侍郎,对着这个后位人选,也挑不出一点儿错误来。
“虞卿,你派人去拟一番立后的仪礼。”一把年纪了再做一次新郎,熙和帝不仅不羞赧,竟然还泛起了些许期待。
林又雨,那可是他一眼相中的女子。纵使后来被陈贵妃打了岔,最终还不是落入了他的后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臣遵旨。”虞振惟面色有些不好看。
熙和帝以为他作为皇子外家,不愿皇后得势打压薛晏清,因此面色才不好看。
他面色淡了下来,敲打道:“皇后母仪天下,与朕夫妻敌体。她既是你虞侍郎的君主,也是朕膝下皇子的母后。”
他却料错了虞振惟的想法。听到那声“母后”,他再忠君之人也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地啐了熙和帝一口。
还母后,真是为老不修!
令虞振惟发愁的是另一件事——
虞蔚兰自从那日与长姐与二殿下见了一面之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发奋刻苦学习起来,国子监放的秋假也不回家,一味留在监中夙夜苦读。
若是他哪日出来,得知心上人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不敢想,不敢想。
熙和帝敲打完虞振惟之后,又向他下了一堆关于立后仪礼的诏令,才心满意足,施施然命人退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今日兴头不错,干脆搁了正事,带着一群人去御花园散了散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路上有或高位或低位的宫妃与他“偶遇”,熙和帝假意安抚了一番,并不在意。他注意到了那些妃子含怨的脸庞,知道她们因为立后的旨意失了分寸,心中不爽。
那又如何,立后本来就不可能在宫妃之中选的,这些人再怎么期待也是痴心妄想。以妾为妻,百年之后可是要被后人戳脊梁骨的。
恰好今日熙和帝懒得和人逢场作戏,一路上没有召人伴驾,一个人独行至绛雪轩。
秋日,绛雪轩的乌桕开花了,比起春日来别有一番意趣。
他意兴大发,正欲赋诗一首。
忽而,角落里一个人影冲了过来,待看清那人是谁,皇帝身边的内侍与侍卫皆不敢阻拦。
薛元清本就在去太和殿谒见的路上,逆料在途中见到皇父的身影。他心下激动,一路疾冲而来,不由分说地攀上了熙和帝的大腿。
熙和帝只见人影一闪,腿上就附着了一个什么东西。
再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长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从前和煦的长子眼泪纷飞,哭得涕泪横流,眉眼狰狞。
像个三岁孩子般撒娇道:“皇父就原谅了元清这次,为元清指个新妇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56章苦心
熙和帝眉头一皱。
薛元清状似哭得十分伤心,实际上余光正一错不错地盯着皇父的反应看。见他面露反感,眸光一闪,收起了接下来诉苦的话,专心擦起了眼泪。
周遭的内侍与侍卫都忍不住默默捂起了脸。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过于冲击他们的眼球。
皇帝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起来说话。”
薛元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了身站在一旁。他哭得十分逼真,帝王袍服上都洇湿了一块儿深色,更别提他脸上还有未褪的水痕。
皇帝心知肚明,这些泪水里多是表演。但他看见堂堂皇长子如稚子幼儿般啼哭不休,多年的情分还是使他动了恻隐之心。
“说吧,刚才说的娶新妇是怎么一回事?”
薛元清的头飞快地一抬,随即更深地低下:“儿臣错把珍珠当鱼目,不识柳氏女歹毒的真面目。幸亏有皇父慧眼识人,雷霆出手。”
“如今广阳宫已然澄明,儿臣开府在即,但是却没有女主人主持中馈……”
短短两段话,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说,还表达了对皇帝的衷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以及最重要的,想另娶新妇。
熙和帝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时候,娶妇象征的不仅是子嗣绵延。在皇室中,更代表着成熟的政治身份,以及外戚的势力襄助。
这孩子……怕是争位之心未死啊。
想到这里,熙和帝眼中的怜悯就淡了几分。
“你皇父迎娶新后在即,娶妇之事,你先去问太后要个章程吧。”
敷衍了一句之后,熙和帝带着仪仗缓缓离开了。但被长子这么一闹,他就没了闲来转悠的心情,败兴而归,回了太和殿。
徒留薛元清一人站在冷清的绛雪轩中。
风把泪痕吹干,使得薛元清的脸上有些开裂的前兆。他刚想做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就被两颊传来的撕裂感痛得呲牙咧嘴。
他捂着脸,环顾了四周一圈,见没人看见他的丑态,才放肆地咬了咬牙。
新后!若是新后入宫生下嫡子,还有他薛元清什么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让他找太后,太后早已被虞莞哄得心都偏了去,哪还会给他拿什么章程?
皇父……一念之间,就能使培养了十八年的长子如堕深渊,当真是再狠心不过。
薛元清哭闹了一番无果之后,只好原路返回了广阳宫。宫中的人手去了一半——皆是柳舒圆带来的,或者与她相关的人。
秋日渐深,草木凋敝。空空荡荡的广阳宫,一眼望去萧瑟不已。
如今在柳舒圆身边待过,还能完好留在宫中的不过一个秋和。
若说薛元清对熙和帝是含怨、对虞莞与薛晏清是敌视,对秋和就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若不是她通风报信,虞莞又怎会不顾三七二十一地前去营救。若不是她失踪,薛晏清消失一事更不会闹得整个行宫皆知!
薛元清恨得牙根痒痒,又实在无法把手伸进长信宫,只好迁怒于身旁的一棵盆栽。
他一脚将之踢翻,陶瓷的花盆四分五裂,泥土溅了一地。
身边的宫人赶忙前来收拾残局。
踹翻了一棵盆栽之后,薛元清觉得心中仿佛戾气稍减了几分。他招来近侍要来几分资料,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要好好物色物色,大臣之女还有几个好的。到时候,他提着彩礼直接去提亲。
书房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等到薛元清挑挑拣拣,当真看中了几个家中势大又性格柔顺的贵女之后,推开门一看,宫中早已红绸遍地,洋溢着别样的喜庆与热闹。
是天子要迎新后了。
皇帝与未来的国母相差了二十岁有余,堪称是两辈人。老夫少妻时常是件尴尬事,但是熙和帝自身却丝毫没有察觉般。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新后的郑重。一切仿照先帝时立后的礼制来。
这可苦了礼部的官员,尤其是主理此事的礼部侍郎虞振惟。
他们礼部不仅夙夜匪懈、赶制着仪礼不说,还要翻阅史书,复刻下照先帝大婚的种种细节。这可忙坏了刻板的虞侍郎,他恨不得日夜宿在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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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日着家一次,虞振惟正发愁着该如何跟从国子监回来的小儿子解释林又雨一事,就看到赵英容一脸惊慌地守在门前。
“老爷,听蔚兰的书童说,他已经逃课了三日,并未归家!”
虞振惟眼前一黑,多日积劳成疾加上如今的噩耗,差点没让他一下子晕过去。
“找!”他看着赵英容毫不知情的焦急脸庞,心中咬牙。
他儿子这次逃课,多半是因为新后。他可别真去私会了那林又雨,私通皇后,可是夷三族的大罪!
“你这又是何苦来?”虞莞瞧着眼前人狼狈的形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一个脑瓜敲在头上。
虞蔚兰诺诺地受了一记,不敢反驳,颇有些可怜的意味。
这个昔日稳重的小公子现在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潜藏的锐气尽数折去,看着虞莞的眼睛如死灰一般,只隐隐藏着三两个火星子。
虞莞看了这模样,也忍不住地叹气。
她甫一听到新后的人选就直觉不好,她那个执拗的弟弟把林又雨视作此生不娶之人,听了这消息可怎么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还没等她抽出空来出宫探望一趟,一封拜帖已经传到了长信宫。
同样的茶肆,同样的雅间,虞莞又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虞蔚兰。上一次,他们相聚讨论还是为这弟弟迎娶心上人出谋划策,这次她孤身前来,虞蔚兰的意中人已经成了皇后。
“长姐,林小姐她……”虞蔚兰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虞莞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一切言语都苍白无力。哪怕她心中再如何骂熙和帝是个十成十的混账,这桩婚事并不相配,林又雨入宫封后一事都已成定局。
说到底不过四个字,皇命难违。
怎料,虞蔚兰却不是来诉苦的,而是来分享情报的。
“长姐,那日我潜入林府……”虞蔚兰下定了决心,终于开口。
然后他发现,下一刻,长姐姣好的面庞上就盈满了惊愕。
“你私会林小姐了?”她这个弟弟,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些。
虞蔚兰极羞涩地笑了下:“不曾。”
“我见到了林小姐,林小姐却并没有看到我。”他补充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又吓了一跳。
不是私会,而是偷窥。
“你也太大胆了些!”短暂惊慌之后虞莞有些生气,不断敲着虞蔚兰的脑袋:“你是想毁了林小姐的清誉吗?”
她这弟弟,不是得不到就要毁了林小姐罢!
虞蔚兰发觉虞莞似乎误会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连串的敲击砸懵了。
片刻之后,他才抱着脑袋告饶:“长姐饶命!我去的不是她闺房,是林府待客的正厅。”
虞莞停下了手:“怎么混进去的?”
“我在监中有一同学,其父亲与林家交好。趁这次他父亲去林家贺喜,我特地请假随他去林家拜谒。”
虞莞这才松了口气。
虞蔚兰窥她长姐脸色,见怒容褪去,才忍不住继续分享道:“我感觉林家,仿佛并不开心。”
“此话何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时万寿节上,林又雨对皇帝的调戏表现出不情愿的姿态,这不难理解。熙和帝当定然没想过立后,充其量是想把这姑娘封个位份纳入后宫。
但是皇后之位就不一样了。虞振惟当时出了个皇子妃,家中就如同被金饼子砸中一般。何况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后位。
换成另一个人遭遇此事,都会开心得找不着北。
这样看来,林小姐人品心性果然过硬。
虞蔚兰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观察而得。”
“我那同学的父亲是御史台官,与林大人共事多年。他前去贺喜之际,林大人十分遗憾,说以后不能做同僚了,可惜之极。”
虞莞恍然。御史台的功能之一就是弹劾外戚,眼下林昌以国丈身份被封了爵位,自己就成了最大的外戚,自然在御史台做不下去了。
“那林小姐呢?”她又问。
虞蔚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希冀:“林小姐自然也出门见客了。我那同学的父亲与她相熟,提点了几句,林小姐谢过之后却说,这些她用不上。”
“用不上?”虞莞想到什么,忽然一惊:“她莫非只打算当个傀儡皇后?”
“是啊……”虞蔚兰良久一叹。眼见心中之人就要入深深宫闱,一去不归。自己虽然无能为力,但是知道她是不慕荣利之人,是遗憾之余最大的慰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敏感地察觉了什么。这时,她才发现虞蔚兰请她出来一趟的目的仿佛并不简单。
名正言顺的皇后、长大成人的皇子。
明眼人看去,是天然敌对的阵营。虞蔚兰这个时候突然告知林又雨并无相争的心气,是为了什么?
怕她与薛晏清针对林小姐,所以提前到自己这儿替心上人明志,怕她在宫中受委屈?
想到这里,虞莞忍不住高看了虞蔚兰一眼。
但她到底没有挑明,又劝慰了几句之后,把虞蔚兰从茶肆中带走,丢回了虞府。
果然,虞府已是兵荒马乱的一片。下人小厮们看到虞蔚兰如同看到了救世主一样,连忙去给虞振惟报信。
虞蔚兰留虞莞不住,只好目送她在父亲出现之前独自离开。
虞莞一路回宫之后,正要去见薛晏清。却不想薛晏清已经坐在小花厅等她。
琉璃茶壶中的茶去了一半,想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夫人去哪了?”他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从那无波无澜的语气中生生听出控诉的意味来。
“去见了虞蔚兰一面,恰巧,他带来些消息正要与殿、晏清商量。”
虞莞气短了一瞬,然而一想到自己随意出宫的权利是得了薛晏清许可的,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看向薛晏清的目光中意味十分明确: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薛晏清不觉莞尔。
他没问虞蔚兰带回来的那些消息是什么,反而另起了话头:“正巧我也有事要与夫人商量。”
“秋狩之时与夫人的约定,这么多天过去,莫非夫人是忘了么?”
虞莞一头雾水,秋狩时她与薛晏清做了什么约定了?
薛晏清也不提醒,定定地望着她。
忽而,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虞莞恍然。
“听说燕山的红叶近来开得很好。”她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颔首:“正是。”
第57章偶遇
定下了秋游燕山的日子,虞莞不禁怀疑起薛晏清仿佛早有预谋。
封王开府的诏令一出,长信宫中人连着几日都在准备着清点行囊。
除了跟随含舒嬷嬷学习的拾翠清闲无事之外,两位大宫女白芍与白芷二人忙得不见人影,虞莞也甚少看到她们。
就连虞莞自己,也时常不得闲——
无他,只是熙和帝的后宫又开始不安生了。
她们自认为兢兢业业在御前侍奉多年、又诞下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头来,皇后之位的边儿都碰不到,却要被一个家世平平的年轻小娘子压上一头。
如此一来,心中怨意自然难抑。这几个妃子料定被摘出储位争夺的皇子们定然心生不满,这些日子又殷勤热络了不少,结盟之意昭然若揭。
虞莞看过之后,都一一婉拒。这事她做得熟练,却还是费了不少功夫。
除此以外,工部那处又传来消息,称王府的选址已然定了,邀请殿下与王妃前去一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礼部那边至今没有拟出两位新晋王爷的封号,工部却早已圈好了新王府的地,昭昭对比令人啼笑皆非。
若说两部截然不同的态度是熙和帝授意,一切就不难理解了。皇帝摆明了不打算给儿子们俩太大的尊荣名声,以免妨害自己权柄。
但是迁到宫外这事,一定要落在实处。
忙乱中人心沉浮、暗流涌动。也难为薛晏清竟然还能记起燕山一事。
也罢,就当透个气也好。
这是第三次与薛晏清一路同行出游,一切都轻车熟路得很。依旧是白芍与兀君在马车前开道,她与薛晏清坐在车中,一路无话。
虞莞有心转达虞蔚兰的意思,又担忧扫了薛晏清游玩的雅兴。她压下那些话,掀开了车帘。
帘外人头涌动,百姓奔忙。马车仿佛经过了一处大集会,到处都是叫卖吆喝之声,热闹非凡。
虞莞渐渐看了出神。
“夫人在看什么?”对面的男子状似无意地凑近了些,长臂一伸,把锦帘彻底掀开,也想一窥那窗外光景。
车内并不十分宽裕,这样一来薛晏清半个身子倚在她身边,贴得极近。虞莞肩头传来触感,原来是两人肩头挨在了一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由自主地耸了耸肩膀,只觉得肩头硌到一处硬物。余光一扫,才发现自己耸肩的动作正蹭着薛晏清的颈骨。
所以,这个姿势……现在薛晏清是把自己圈在怀中?
她掩饰般地扭头:“没什么,只是看百姓赶集有些入迷。”
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经历,虞莞一叹:“若是每日只用为温饱奔忙,远离汲汲营营自得其乐,也不失为另一种神仙日子。”
身后男子却问:“夫人可是在抱怨我连日来冷落了夫人?”
什么?
虞莞连忙否认道:“我并无那个意思。”真不知薛晏清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
薛晏清又说:“恐怕来日开府之初,免不了又要一番忙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虞莞很快明白了薛晏清的意思。之前薛晏清居于宫中,百官不便进宫觐见。宫外开府之后可就没那么多掣肘了。
到时候诸多官夫人少不了来烧热灶、拜山头。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薛晏清见状:“夫人若是不想见,不见就是了。”
妻子应付宫中示好时的劳累他都看在眼里。既然知道她不喜这些,开府之后就不必拿庶务烦忧,让她当一个最自在不过的女主人。
“如果不见,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得了这句保证,虞莞却忧心忡忡起来。
既然要争位,不该与大臣搞好关系么?
薛晏清摇了摇头,心口有暖流涓涓涌过:“不用。”
他有心夺取那个位置,却用不到让妻子委曲求全。
许是集会吸引了大部分百姓,来到燕山脚下之后,虞莞惊讶地发现这里人影稀疏,只有零星几个游人。
两人的车架停在另一驾毫不起眼的马车边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并未在意,下车之后与薛晏清并排走着,白芍与兀君拿起行囊紧随其后。
其实戳破了白芍的身份以后,她想了想还是将之留在身边。
白芍也一如既往的勤谨,主仆之间并无间隙。相反,知道了白芍是薛晏清的人之后,很多事情虞莞交给她做时也更放心了。薛晏清的人并无庸手,看兀君就知晓一二。如果自己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白芍还可以俾补缺漏。
燕山的进山口是一处凉亭,从凉亭望去,攀山的石阶一路蜿蜒,渐渐没过视线。
虞莞并不多言,拎起裙子径直踏入石阶,薛晏清缓步徐行,紧随其后。
燕山虽陡峭,却并不难攀爬。不过一个时辰,几人就登了顶。此时虞莞额间微微露出汗意,轻轻喘气。
她正想问白芍要来水囊,一只手却拿着水囊递到她手边。
虞莞下意识想道一声“多谢”。却见递水之人竟是薛晏清,她被清水染湿的朱唇张了张,又把这声咽进了肚子里。
她依稀记得,薛晏清仿佛不爱听她道谢来着。
休息了片刻后,山中风景渐渐漫过眼底。
红叶并不是一夕之间被浸透,而是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来的时节正好在这个过程中,虞莞因此有幸见到各色枫叶逐渐谢却生机,染上霜色的一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红碧相间,别有风味。”她忍不住说。
不论是何种颜色,燕山生长的枫树仿佛皆得天所钟,渲染浸润到了极致。满山青碧欲滴之间更兼浓红相宜。
一路上悄寂一片,只有脚步踩到枯叶的响声。
虞莞原以为燕山今日只有他们一行人,却在枫林的尽头瞥见一个身影。
身着水色长裙、头带白纱幂篱,窈窕身影静静伫立。闻有人声来,她轻轻掀开纱帘,露出一张沉静姝美的面容。
虞莞讶异之极,这女子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进来宫闱风波的中心人物,未来的皇后。
林又雨。
虞莞见到林又雨后立刻转向薛晏清,发现他眼中闪过片刻惊讶之后,很快恢复平静。
那双无波无澜的漆眸很快也使她平静下来。
林又雨仿佛在此处等了许久。她微微一笑:“听说两位今日要来游燕山,冒昧打扰,万请恕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想起虞蔚兰曾说过,林又雨无意与他们相争。当时这话她以为是自己弟弟为了消弭敌意才说的,因此只信了三分。
林又雨特意前来,又把姿态平放,这话可信度就到了五分。
“不知林小姐所来何事?”她问道。
“自是为我入主中宫一事而来。”林又雨说这话时表情和煦,这和煦中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淡。如同冬日高挂的太阳,只有亮光,失了温度。
平静得仿佛在叙述另一个人的事情。
虞莞抿唇,静静等着下文。
“两位有所不知,进宫一事乃是圣命,实则并非我所愿。”
林又雨说这话的时候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一对夫妻,见他们没有丝毫惊讶,这才放下了心。
这句话出自肺腑,但是常人实难理解。若是那两人不信,她就是再如何剖肝沥胆也是无用。
好在,她认定的皇次子夫妇并非庸常之辈。
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皇帝立后多半是心血来潮,我忝为人选,也知道一旦新后一立,前朝后宫的局势就要翻天覆地而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我无意搅动格局,因此才特来寻贤伉俪二人,以求出路。”
说完这番话,她就静静地看着对面二人,等待着回应。
第58章告白
虞莞一听,乍然惊讶之后,心中浮现的不是别的,却是深深的叹惋之情。
如此秉性的女子,沉稳端庄、冷静自持。却在如花般的年纪嫁给年长一辈的男人,从此困锁深宫之中,成为野心博弈下□□盘的棋子……
着实过于可惜。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是深深地望着林又雨略有些期待和不安的脸。
“林小姐既然不愿意当皇后,为何不在云英未嫁之时,提前订下婚事呢?”
若是那时候虞蔚兰再大胆激进些,提前说动了父亲为他提亲,也没有如今的偌大遗憾。
林又雨却误会了,她以为这是虞莞的试探,辩解道:“皇子妃见笑了。那时林家圣眷不浓,不敢贸然揣测天威。若是订亲之后,陛下果真震怒了,又雨岂不是连累了同我订亲的人家。”
她心中犹豫了数刻,还是决定坦诚直言:“譬如令弟,我知他心意真诚可贵,堪比金石。只是,恐怕只能辜负他的一片真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轮到虞莞愕然了:“你知道?”
她心中并不是没有襄助虞蔚兰成就好事的想法。只是这法子涉及后位,实在是胆大包天过了头,就连薛晏清她都没有提起。
再有就是,这事说到底不过虞蔚兰一头热,她不知晓林又雨那处的心思,为了弟弟一己私欲贸然毁了他人前程,也不是厚道的做法。
虞莞无论如何没有料到,原来林又雨……是知道自己弟弟心意的。
林又雨的唇角抿住,勾起一个况味复杂的笑容:“令弟的一片真心,委实太真挚了些。又雨不是明目之人,但也能窥见一二。”
万寿节时匆匆数面之缘,她就心有所感,生怕是自己多想才压在心底。但是明旨一下,张家来贺的那日,竟然还带着一个毫无关系的少年郎。
虞蔚兰并无逾矩之举,挺拔的身姿,站在张大人身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像一枝沉默的翠竹。但他的目光却从未移开过自己身上。
被那样哀痛又叹惋眷恋的目光凝视着,林又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压下喉咙处蔓延的淡淡苦涩之意。若是当时能再大胆些,趁皇帝没想起她的时候暗示虞家提亲,会不会……不落到如今的光景?
可惜,现在入宫已成定局,思量这些也是无用功。
一切都为时已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也沉默下来,气氛一时凝滞。
许久未开口的薛晏清却问道:“林小姐状似有求于我夫妻俩,究竟所为何事?”
虞莞这才发现,原来方才的话题已然离题数里之远。
她重新看向林又雨的脸,等着她的回答。
是什么能让她放弃生皇后、诞嫡子的光明前程,而要与他们联合的?
久违的紧张重新回到了林又雨的脸上:“我虽未去过,也听说宫中诡谲。何况陛下后宫诸妃侍奉多年、劳苦功高,未必肯服我。”
“虽然有凤印宝册在手,但是站稳脚跟想必也举步维艰。”
虞莞在心中点头,确是如此,甚至那些宫妃与前朝相连,她的日子会比想象中更难过些。
林又雨继续说道:“想安然存活已经艰难,我又如何能更进一步,妄图争位呢?”
她把话挑得极明了,见二人面不改色心中更安定了几分,抛开了顾忌直言道:“所以,又雨想与二位合作,只求安然自保,不被有心人利用。”
“二来,家父在御史台多年,因封爵之故不得已调任而去。若是改日……日月换了新天,”她顿了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否令家父重回御史台?”她忐忑地绞起了手。
虞莞从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心中过了一遍,没什么疑议看向薛晏清的侧脸,只见刀削般的下颌微动。
“可。”他说。
得到了薛晏清许可之后,林又雨行了一礼之后,匆匆告辞。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虞莞也是这么想的,她目送着林又雨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红枫之中,良久长叹一口气。
许是今日是个积云浓重的阴天,连带着人的心情也格外有些郁郁。
送走了林小姐,虞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莫名横梗在心头。她随着薛晏清缓缓地散步,却突然没了赏叶的心情。
“林小姐,当真可惜了。”她叹息道。
“确实如此。”薛晏清赞同地点了点头。
心性澄明、头脑清醒,更可贵的是待人坦诚,并不自作聪明。这样的女子到了后宫,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举步维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她愿意,多花些时间站稳脚跟不是难事。若再花些心思哄住皇帝偏心于她,来日那个位置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他把这些细说与虞莞听,虞莞赞同地点头:“这样说来,林小姐向我们示好,倒是省了不少事端。”
她是毫不怀疑薛晏清会做皇帝的,不说那个虚无缥缈梦境的佐证,单看才干,薛元清那个草包八辈子拍马都难及。
上辈子是没有封后这回事的,不如说她嫁给薛晏清那一刻起,这辈子的一切都偏离了既定的痕迹,恍如新生。
她突然问道:“最后,林小姐说命父亲官复原职,究竟何意?”
是她想多了么?
“外戚与清流,自古泾渭分明,没有合二为一的。”薛晏清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既然想让父亲重新回到御史台,必须革了林大人的爵位,洗脱外戚的身份才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换句话说,林又雨是在许诺,等薛晏清践祚之后之后,自请放弃太后的尊位。
果然,虞莞在心中倒抽一口凉气。
太后的尊位也敢说放就放,“林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她再一次感叹道。
越是感叹越是遗憾,这样好的一位姑娘,却偏偏与他弟弟有缘无分。
两人又在山顶红枫之处踏了一阵。天边的阴云沉沉,积郁成一片连绵的青灰。
未几,那片青灰云端竟然凝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场雨。虞莞只觉鼻尖一凉,向前的脚步一顿,停在了一处枫叶掩映之处。
她伸出手来,几滴雨丝风片落在掌心:“下雨了。”
薛晏清闻言,忙伸出手按在她肩头,把她身子向里侧拢了拢。
远远跟着的兀君与白芍也感觉到了雨意,连忙从行囊之中掏出伞来,为主人撑起。
白芍刚打开伞盖,薛晏清顺势接过:“我来。”
说罢,一片阴影可靠地笼罩在虞莞上方,把她遮得密密实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转瞬间,丝丝雨意就转为绵绵不绝的雨滴,打在枯枝与红枫之上,发出啪的闷响。
眼见着雨一时没有停歇的意思,虞莞有些犹豫起来,她原想趁着雨势不大,赶下山的。
“我们在这等雨停可好?”现在赶下山去,裙裾下摆定会被溅落的水珠洇湿一大片,届时在回程的马车上滴落一路,十分不雅观。
不知不觉,她竟十分在意起形象之事,这连虞莞自己也未察觉。
“一切都依夫人的。”
薛晏清稳稳握住伞柄,雨水砸在油纸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伞下的两人气质不俗,静静伫立,隔绝在另一处小世界中,如同一副写意的画。
白芍和兀君两人默契地退下,转而另寻了一处避雨。
两人默默地听着雨声,从伞边边沿可以瞧见,淋过水的红叶仿佛一洗新色,那红比以往更加纯粹,近乎刺目了。
“若是雨后赏叶,定然别有一番意趣的。”
薛晏清点头,他本意是今天酝酿了不少话,想对虞莞说的。不料却被林又雨的突然造访打了岔,又遭了一场不讨巧的大雨。
他心中遗憾——那些话,恐怕只能再酝酿一番,再等时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自然不知薛晏清的盘算,或许她隐隐约约有了预感,不然也不会在忙中偷闲,答应薛晏清近乎莫名的出游邀请。
许是这场雨加剧了她心中情感的催发,她无意识地叹道:“我观林小姐,似乎并不是对蔚兰无意的。”
她脸上一瞬间闪过的苦涩之意,虞莞并未错过。
薛晏清站在虞莞身后,他知晓虞莞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地遮住眼中的情绪。
既然你能见微知著,洞彻林小姐的心意,那么……我的心意呢?
那个鼓噪的念头本被他压在心底,却随着虞莞一句无心之语再次上浮了起来。
他凝视着眼前人的身影,她背对着他,贴得极近。只要伸出一臂,就能把这个日思夜想之人搂入怀中。
薛晏清撑伞的臂膀岿然不动,另一只手垂在身侧。他张了张口,并未言语。
然而这一切虞莞既不知情,也难以洞彻。她心思飘得更远了:“若是来日林小姐真的愿意放弃太后的位置,说不定蔚兰还有可能。”
不过这话也设想得委实太渺远了些,也不知那个时候林又雨究竟舍不舍得放弃那个尊位,而虞蔚兰说不定也定下了婚约。
虞莞也只是口上撮合,心中知道两人这辈子多半是要遗憾收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以一句感叹作结:“如果知道以后有缘无份,不如当时就把握住时机,不要错过才是最稳妥的。”
却不料,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靠近,右臂一伸,按住她肩头。
萧萧的冷风秋雨之间,虞莞只觉自己落入一个格外温暖的怀抱。
男子的体温仿佛熨帖了她背后的每一寸。
背后薛晏清的略带冷意的声音,却在这秋雨之中格外有温度。
“夫人既然感叹他人有缘无份,眼下你我已成夫妻,缘分已然圆满了,更不要浪费这天赐的姻缘际遇。”
他说出了那个梦中才敢出口的称呼:“阿莞从此同我做一对夫妻,好么?”
雨声哗哗而下,盈满虞莞的耳边。此刻她却听不见了,只觉心口狂跳,声如鼓擂。
第59章扪心
绵绵的秋雨沿着伞骨边丝丝坠落,恰如虞莞纷乱而芜杂的心绪。暖意自相贴之处渐渐渡来,那感觉越发鲜明。清浅的呼吸声打在耳垂下一寸处。
她自能感觉到,露在薛晏清视线里的耳垂仿佛被呼吸点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血液鼓噪着沸腾,竟使得听觉格外清晰,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也愈发鲜明起来。
两人自行过婚礼,成为夫妻已经数月之久,在名分上早已尘埃落定。
但是薛晏清话中显然并非那个意思,他说的是,要与自己做一对真正的夫妻。
耳鬓厮磨,乃至……巫山云雨的夫妻。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羞赧地低下了头。
自将心意诉之于口,薛晏清一边觉得陡然轻松,一边又不免感到惊心动魄,如同一柄随时掉落的长剑悬于头顶。
而虞莞就是那个决定长剑去向之人。
他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虞莞的回答。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被自己半拢在怀中的娇巧女子的半边倩影。
她微微垂下颈子,露出一种近乎示弱的姿态。
他想追问,却抑制住了冲动,一错不错地盯着虞莞的半边侧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看不见虞莞的眼睛,只能隐约瞥见她那黑色的眼睫如蝶翼般上下纷飞,昭彰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她的心也乱了。
薛晏清的心上的沸水忽而不再翻滚,而是平静了下来。
如果虞莞心如止水,才是真正的没了希望。
眼下知道了她正在因为自己这番话心意缭乱,仿佛久久潜江浮上了水面,长舒了一口气。
先前一句话把虞莞逼入死角,眼下却大方地退了一步。
“这事事关重大,并非三言两语可做决定。夫人不必心急于给我一时的回答。”
虞莞闻言,心中微松。
孤男寡女,身体相贴,共处一伞,实在过于有压迫力了。
方才,若薛晏清再紧紧逼问一步,她或许就要情急之下被迫答应。
“多谢体恤。”她轻声道。平静而缥缈的语气,遮去心中细不可察的失落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设若方才再紧逼一步,那就不是薛晏清了。
在这事上他一向宽容,以至于到了近乎毫无底线的地步。
圆房也好、处理宫务也好,自己不愿或者没意识到的事情,他从未紧逼、甚至因此诘问过一句。
到了诉衷肠的时刻,更不会失了一贯的秉性。
这样的薛晏清……拒绝的话,她说得出口么?虞莞忍不住想。
这个话题在薛晏清的退让后就此揭过。但是随即狭小的避雨空间之内,一洗方才的紧张,反而有一种温吞的暧昧在默默流动。
两人的身子依旧半贴在一处,谁也没有主动别开,谁也没有主动说话。
他们默默忍受着心口泛起的别样软麻之感,默默等待着,熬过这难挨的秋雨。
过了一刻钟,雨后新霁,积云散去,露出一片碧空朗朗的青天。
虞莞等了一会儿,直到有几缕阳光透过了油纸伞面,撒在她姣好的面庞之上。
“雨过天晴了。”她钻出了纸伞,阳光正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胸口前一凉,他静静将纸伞收起:“夫人还要继续赏叶么?”
虞莞看着地上湿凉的一片,犹豫了片刻:“先回去罢。”
她还记挂着经过城中时的市集:“不知道经过了大雨之后,那个集市还在不在。”
两人一路踩着落叶,下山而去。
石阶上生了不少青苔,雨水浇过之后油油发亮,看起来格外湿滑。
薛晏清走在最前面,每当石阶上有青苔之时,他都会伸手捏住虞莞的袖摆,待虞莞平稳走过之后,才会继续下一步。
如此几番之后,他偶尔也会牵到虞莞的手指。
虞莞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转念一想捏袖子实在使不上力气,若是她不慎滑倒,只怕两个人都要一同摔倒。
再有,要做真夫妻,捏手指只怕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再一次看到青苔的时候,她干脆把手指交付到薛晏清掌心,由他捏紧。
薛晏清讶异地回头,极深地看了虞莞一眼,把那葱白如水的四根指节攥在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温暖干燥的手心包裹,连手心与手腕都泛起异样,她连忙将之压下,专心看路。
兀君本在专心下山,却被身后的白芍快速一拍。
他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恰好把殿下松开皇子妃手指的一幕收入眼底。
他向白芍使了个眼色,两人眼中满是笑意。
不愧是殿下……短短几天,竟然连手都牵上了。两情相悦,岂不是指日可待、近在眼前?
上马车的时候,他们车驾旁边的马车已经离开了。看来,那多半是林又雨的车驾。
返程的途中,虞莞才发现自己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先前还为薛晏清的退让而心中轻松,现在却只觉得有苦难言。
无它,明确知晓了薛晏清心悦自己之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变了味道。
譬如说在车上泡茶,先前虞莞并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连薛晏清探看自己茶杯温度的举动都染上了殷勤的意味。
再譬如赶集之时护在自己身前,不让她被人流冲撞。细看下来,亦是数不尽的周到体贴。
虞莞道不尽心中滋味,只好叹了口气。
回到城内之时,那集市还未散去。她买了不少有意思的物什满载而归,心中却盈满了别样的情绪。
“晏清……不必如此体贴周至。”从集市回到车上时,她说道。
从前以为是薛晏清长于教养、礼数周全,现在才知道许多细微小事皆饱含着情意。
不知为何,她忽而觉得亏欠眼前之人良多。
薛晏清将虞莞神色收入眼底,自然猜测出她心中所想。
“夫人不必有所负担,这原就是我应分之事。”为心上之人做些微不足道的小节,他并不觉得有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了想,还是把另一句话说出口:“倘若夫人觉得着实亏欠于我,不妨投桃报李,我也是受得的。”
一句话把虞莞又闹得羞赧不已。
薛晏清表面上说投桃报李,实际上不就在暗示“你若是也喜欢我,对我好不就两不相欠了么?”
她别开头去,飞快瞥了一眼薛晏清含笑的墨瞳。
从未想过,他这样的人,竟也在言辞一道上这般擅长。
马车碌碌,径直回了长信宫。
回了小花厅,虞莞并未多加休息,把买来的各种物什挑拣了一番,又换了身崭新的裙裾,就命宫女拎着东西,前往康宁宫去了。
集市之上,她淘来了不少民间有趣的小玩意,又买了些各色小吃。
这些不全是为了自己买的,有些是为太后准备。尤其是小吃,要趁新鲜吃,不能隔夜放。
太后的康宁宫一贯是平静的。虞莞先前十分来去自由,从不提前下帖子,每每都能见到太后,从未扑过空。
不料,这次却出了意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后身边的嬷嬷眉宇之间带着歉意前来:“皇子妃,太后正在见客,您看这……”
自柳舒圆被熙和帝废了尊位,一夜之间,宫中所有人对她的称呼从皇次子妃变成了不带特指的“皇子妃”。
虞莞一愣:“不妨事,那我就在此等候罢。”说完,她坐在前殿的桌子处,没打听太后的客人是谁。
那嬷嬷是太后身边仅次于含舒的心腹,自然知道太后与皇子妃有着别样的亲密关系。
她自然不能放任虞莞干等:“皇子妃,不如您随老奴来。”
说罢,她领着虞莞出了前殿,绕进了后殿的一个偏厅小殿里。
坐定之后,太后与那位客人的声音格外明晰,似乎只与这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坐在此处,两人交谈声声入耳。就是不想听见,也要被迫听见了。
虞莞忍不住多看了那嬷嬷一眼。难怪她要大开方便之门领着自己前来……偷听。
原来太后所见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元清。
虞莞向嬷嬷投去会心一笑,正想凝神。不料,隔壁屋中那男声竟然陡然拔高起来,隐隐是要争吵的前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今日前来,本是为了找太后商量娶妻的章程。来时他就没报多大希望,才说了两句,太后果真如他所料,敷衍之极。
他好言说了两句,未果之后,心头火气,高喝道:“本殿下为何不能娶妻!那区区方家小姐,难道我还配不上么?”
虞莞听了不由得蹙眉,在太后长辈面前称“本殿下”?
真是好大的威风。
太后听了高喝声之后丝毫不惧,先帝在时,她经历过的疾风骤雨不知比这严苛了多少倍。
相反,她一眼就看出薛元清的外强中干。
“元清还年轻,娶妻自无不可。只是哀家先前帮你挑的人并非良配,愧对于你。”
“眼下你父皇大婚在即,那林小姐就是你未来的嫡母。由她为你操持婚事、相看女眷,比哀家更名正言顺。”
太后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这一番话气得薛元清捏紧了拳头,却殊无错处可以指摘。
是啊,嫡母给庶子相看婚事,怎不是天经地义。
虞莞忍不住莞尔一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憋了一会儿,不知如何反驳,干脆绕了个迂回:“那我比父皇先一步成亲,就可以劳烦太后为我相看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弟比兄更晚成婚尚且有违礼法,你做儿子的,却比父亲先成婚,这是个什么道理?”
薛元清又胡搅蛮缠了几轮,见始终无法逼太后松口,终于甩袖含恨而去。
太后抿了口茶的功夫,虞莞从偏厅出来,在她身前行了个礼。
“倒让你看了个笑话。”话虽如此,太后却只是笑,一点不好意思也没有。
“可不是个笑话?”虞莞毫不客气地掩唇。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蠢钝如斯的男人如此避讳新皇后,简直要把视她为心腹大患写在脸上了。
虞莞张了张口,正要说起林又雨一事,却听太后乍然道:“你当他为何急着娶妻?”
“他有个侍妾有了一个月的身子,他忙着把正妻抬进来,好让那孩子充作嫡子呢!”
第60章不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怎么会?”
提起薛元清其人之时,此人上辈子的带来的噩梦已模糊了大半,虞莞更多是将他视作一个敌对的陌生人。
毫无防备地听到这句话,她吃惊了一刻之后,陡然沉默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腹中滑落的那个孩子。
太后未觉有异,只以为虞莞在确定消息来源的真假。
她说:“错不了,是太医署的消息。刚一个月,胎相还不稳,他让人压下来了。”
可惜在宫中,根本没有能百分百压住的消息。太后数十年的经营不容小觑,既然她说是真的,那就错不了。
虞莞勉强压下心绪,点了点头:“那,这事当如何处理?”
“你这孩子,平日里看着聪明,怎么今儿冒着傻气?”太后慈爱地摸了摸虞莞的头:“我们自然是看着就好,用不着沾手什么。”
“这孩子诞下之后,即使养在皇子妃膝下,最多不过半个嫡子的名分。”
“皇帝这时候娶后,显然是想要一个真正的嫡子了。这时候他生出个庶长孙来,又有何用?只能更引起皇帝的忌惮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默然片刻:“难怪他忌惮新后如斯。”
几乎把情绪写在了脸上。
太后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新后虽在身份上压过你们一头,但是莫要因为旁人的风言风语,而冒进敌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你们接触过之后再下决定不迟。”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告诉太后此事。”方才被薛元清打了岔,险些忘了正事。
虞莞缓缓道:“林小姐,她来见我们了。”
她将燕山枫树林间发生的对话一五一十向太后交代了,只隐去了最后薛晏清说的那些话。
太后听完,眼前不禁一亮。
“如果这些都是她的肺腑之言,此人可交。”
她原本还担心新来的皇后是个野心勃勃之人,现在看来,若是那些话能兑现一半,阿莞与晏清的路都会好走许多。
“既然这林小姐这样说了,哀家就先暂退一步,看她究竟如何。”
虞莞点了点头,皇后与太后之间也是有权柄之争的。太后如果主动容让,恰可考较一番林小姐是否言行合一,真的能如她自己所言那般不恋权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后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你们也不可表面与她走得太近,日子久了,皇帝恐怕也会不高兴。”
这些虞莞自然也能想到,但她还是笑着感谢了太后:“若没有您帮忙参详,我们定想不到这般细致周全。”
太后哪看不出来虞莞话里的名堂,不过她并未反驳,而是道:“那你们有什么拿不准的,尽可来找哀家看看便是。”
临走之际,虞莞犹豫再三,还是请托太后:“请您务必在陛下大婚之前,拖住薛元清娶妻。”
“这事不难。”太后摆了摆手:“快回长信宫吧。在哀家这呆久了,晏清回头就要亲自上门来接人了。”
虞莞连忙头也不回地出了康宁宫。
“害羞了这是?”太后与身边的嬷嬷道。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让虞莞听个正着。
她脚步加快了些,跨过门槛之后倩影很快消失不见。
太后含笑目送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久久不散。
“这孩子,又心软了。”她对身边的嬷嬷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嬷嬷感佩般地一叹:“皇子妃果然仁善。”
先是特地前来,特地为了林小姐说情,生怕太后届时迁怒于她,误伤无辜。又在听闻薛元清侍妾有孕之后,拜托太后拖住他娶妻的步子。
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薛元清一狠心去母留子么?
依他蠢毒的脾性,如果他娶了新妻倒真的有可能这么做,把失母的幼儿抱到皇子妃膝下、充作嫡子养大。
连一个无辜侍妾的命她都怜悯……
太后也跟着一叹:“这孩子的性子,适合当皇后。”
那嬷嬷却笑道:“太后此言恐怕差矣。”
“嫁给了二殿下,皇子妃不管是什么性子,都适合当皇后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后也忍不住笑出声:“你说得在理,倒是哀家着相了。”
如果三宫六院皆被空置,虞莞再怜悯无辜,又能怜悯谁了去?即使她是个善妒小心眼的性子,也没有谁可以嫉妒的。
虞莞并不知道太后与嬷嬷的议论。她虽然知晓将来多半是薛晏清登位御极,对于自己以后要当皇后一事,是从未想到过的。
而眼下的皇后之位,却是个烫手山芋,谁握在手里都要兵荒马乱。
许是帝命在手,礼部的效率空前高转。距离封后明旨不过十数天,典礼的事宜就已一切停妥了。
京城之中,时不时可看见红绸委地,老百姓仿佛也被熙和帝娶后的喜气感染,在典礼当日竟然挤挤挨挨地堆在路边,围观了起来。
凤轿早在林府门口等候。此时,原本略显破落清苦的府邸已被修葺一新,看上去颇为气派,令百姓心中羡慕不已。
不多时,几个宫廷御用的喜娘挽着一个红衣女子,前呼后拥而出。女子拢起三重长袖,并未盖上红盖头,而是头戴皇后仪制的攒东珠点翠九凤宝冠,款步而出。每走一步,金玉摇曳碰撞之声就响起一次,极为清脆悦耳。拖地的九幅嫁衣仿佛有凤凰即将展翅欲飞,行走之间扬起雍容之姿。
百姓看了两眼就起哄起来,这想必就是他们的国母。
见了皇后的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讨论起皇帝的样貌气度来。
能与如此佳人般配,今上想必也英武不凡,是个气度盖世的男子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禁军们左右巡视了一圈,也放任了百姓们大逆不道的猜测。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不必揭发什么晦气事给人添堵。
人群中,只有一个书生打扮,面容清俊之人泛起苦笑。
虞蔚兰想起万寿节上见过皇帝的匆匆一瞥,再如何摒弃偏见,也难以认同周围百姓“天生一对”的称赞之语。
只不过,心声不能诉之于口,否则只怕会给林小姐带来麻烦。
他静默地凝视着林又雨被几个喜娘搀扶着,裹在厚重的礼服之间上了轿子。
临走之时,林又雨忽然抬头,向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微微一笑。
被注视的那片百姓登时欢呼起来:“皇后娘娘方才看我们了!”
惹得周围几片围观的百姓纷纷投来妒羡交加的目光。
混乱的欢呼声中,只有虞蔚兰一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方才林小姐……看的是他么?
林又雨上了喜轿之后,被几个力大无比的内侍稳稳地抬着,缓缓向前行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轿外的喜娘们不时道:“娘娘,已到了午门。”
“娘娘,已经过宣阳门了。”
若说,方才她心中还是一片忐忑不安,匆匆一瞥时看见虞蔚兰的身影,却让这些忐忑彻底偃旗息鼓下来。
此刻,她心中正如这平缓的轿子一般,是一片坦途。
皇后迎进门之后,并非直接入主中宫,而是先要与皇帝一起主持封后的仪式,再参加群臣宴饮,宣告身份。
越是隆重,越说明了皇帝对新后的看重。
林又雨的凤轿刚才入宫,尧夏阁中,百官们已经纷纷到齐,占满了座位。
为首的几个股肱之臣们坐在最前端,一个个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皇帝当时与他们只商量了皇子封王一事,并未提及“立后”半个字。
前者只是依例行事,后者才是石破天惊、搅动朝堂的大事。结果皇帝只与几位中书密议之后,就拍板定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怎不使他们颜面扫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人不敢直接与皇帝叫板,却记恨上了未曾谋面的新后,早把她打上“狐狸精”的烙印。
他们扫了一旁封了承恩公的林昌一眼,心中恼怒难当。
殊不知,林昌心中更是有苦说不出。一道封后圣旨如晴天霹雳,他蒙荫获封承恩公,却被迫辞去了御史台官一职。
曾经的同僚们碍于声名,纷纷与他这个新晋外戚断了交情。这几天前来拜访的,无一不是蝇营狗苟的投机之辈。
——都是从前他弹劾之对象,现在却不得不虚以委蛇。
又等了半个时辰,待帝后一道登临玉阶、告祭祖庙,交付印玺之后,两人终于来到了尧夏阁。
此时,皇室诸人也一齐到了。
依旧是类似的排位,除了熙和帝身边多了一个瑞气千条、雍容宁静的女子。
此外,曾经煊赫一时的陈贵妃、柳皇子妃也不见了身影。
薛元清孤家寡人般坐在席位之上,迎着众人目光检视,好不尴尬。
虞莞暗中瞧了一眼长阶之下,满座衣冠顶戴之中,曾经的柳詹事已经不见了踪影。三品太子詹事的位置换了另一个面容敦肃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暗叹一声,诸多罪魁祸首之间,只有薛元清还好端端地坐在上首,果然是熙和帝偏心太过。
就这,他还有诸多的不满足,被众人的目光扫视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皇帝今天娶妻,尤其是林又雨穿上皇后衣冠之后,容貌更加动人,他不由得更加开怀。
他大方地挥手:“赐宴罢。”
相似的地方,相似的座次。上一回万寿节上见血的阴影犹存,百官们原本还在心中捏了一把汗。
不料,这一次的宴饮竟然格外顺利,他们一颗心渐渐落回肚子里,拾起了察言观色的老本行。
皇长子与次子不睦,这是公认之事。
至于新后……
他们敏锐地留意到,敬酒送菜之时,林皇后目光数度与虞皇子妃相触,又双双撇开。
莫非,这皇子立嗣之争,要从二龙夺珠,变成三足鼎立了不成?
第61章进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天子脚下做官儿的,别的本事不提,揣度圣意堪称是看家本领。
他们心如明镜:皇帝立后、遏制年长皇子的意图太明显不过。
不说皇室,就是寻常百姓的家中,哪个成年的儿子乐意喊同龄的姑娘一声“娘”?又有哪个姑娘愿意刚一嫁进来就多了几个已经成家立业、构成威胁的儿子?
今日一看,果然。
林皇后不负皇帝的期望。站上了搭好的戏台子。
一顿佳肴下来,她不仅没摆出皇后本该有的母仪天下的架子,更是连个眼神都吝惜。
仿佛将两位皇子视作无物。
熙和帝笑得胡子都卷翘起来,暗道:果然是年轻小娘子,格外有气性。不爱讨好他的儿子,而是端起了女主人的架子。
——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心中满意,不由得对林又雨其人更加看重了几分。
百官见状,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皇后名正言顺,却初来乍到、膝下无子。薛元清占了长子的位置,母妃与妻子却双双失势,想来最近很不得圣心。
而看似名份上不占优势的薛晏清却是唯一完好之人,岳父是朝中二品大员,又与太后联系匪浅。
他们自不可能知晓发生在熙和帝与薛晏清父子之间,仿佛宣告了决裂的对话,自然认为眼下的薛晏清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占尽了优势。
……是以,出宫开府以后,皇次子府上是收到的拜帖竟然是最少的。
虞莞不由得啼笑皆非。
她原是准备好,搬出宫闱之后有一段时日忙于应酬、不得空闲的。逆料诸多命妇仿佛忘记了这处府邸,潮水般地涌入一街之隔的皇长子府中。
“世情本就如此。”薛晏清凝声道。
为庆贺新后进门,熙和帝停了半月的朝会。是以从长信宫迁居开府之后,他大约还有一旬的时间不用早朝,而是歇在府中。
一来二去,自然发现虞莞的处境。
虞莞颔首:“想必是觉得我们得了圣眷,不想锦上添花,而是想烧烧冷灶、雪中送炭罢。”
自然会一股脑的涌向薛元清那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现在没有母族和妻族帮衬,势力堪称一无所有。握在手中的筹码,唯独侍妾肚中一个不知男女的孩子。
“何况,还有皇子妃的位置空置呢。”她想了想,补充道。
皇帝在处理柳氏之时,堪称雷厉风行之极。皇妃被废、主谋斩首。不过一夕之间,原本衣冠满堂、煊赫一时的柳家已经门庭破落、鞍马稀疏。
闻之令人唏嘘不已。
不过,这个结果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薛元清续娶的可能。不得不说,这又是熙和帝再一次为子女计之深远之举。
听了虞莞的分析,薛晏清缓缓点头。他最爱看此刻妻子眼中盈满的光点。
他忍不住想,日后自己登临了那个位置。一定不顾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要把奏折一本本念给她听。
他最爱虞莞这种神采飞扬的模样。
“柳舒圆的痕迹被抹掉了,也没有留下一子半女,对于后面进门的那位来说是个好消息。再者,众人皆知柳舒圆是因为犯了事情,才会被陛下清算。后面那位不须太过,只需要一般贤惠就可以压倒……”
虞莞正说得头头是道,不期然看见了薛晏清。
他眸中含着清浅笑意,仿佛有情意默默流动,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显然是已经走神了。
虞莞顿了下,轻咳一声。
薛晏清接收到了妻子不满的讯号,却并没有收敛半分:“听闻有几家大臣,已经瞧上了正妃的位置。”
虞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对它投来的灼灼目光无可奈何。
随后,听到薛晏清说的内容,她心中一惊:“有哪几家?”
“户部侍郎方氏、湖广巡抚唐氏,还有右仆射刘氏。”薛晏清问道:“其中,可有你的闺友?”
虞莞摇了摇头:“我闺中与拾翠为伴,并无什么闺友。只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些皆是几代相传的世家,不知与当年的卫氏是否有关?”
薛晏清点了点头,略显沉重。
“这些想必都是与卫氏之祸脱不开关系的,自然不敢站在你我身后。”虞莞站起了身,了然一叹。
也因此,他们才会把女儿押在对立的薛元清身上,搏一个从龙之功。
她静立片刻,随即岔开了话题:“林小姐之处,也有些消息递给我。”
林又雨虽与虞莞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但是中间有了太后作为周转,再加上宫门守卫之处有薛晏清的人把守。
因此,传递消息、互通有无也很是方便。
虞莞回想了一番信中林又雨的近况:“比起薛元清,她那处现在才是真正的热衙门。”
“林府从前不过四品台官,从不结党。并不奇怪。”薛晏清道。
“是啊。”
毕竟从常人的目光看去,眼下站位不稳、宫中无依无靠的林皇后,才是最需要襄助的对象。如此千载难逢之机,他们又怎会不伸出援手,雪中送炭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说,给她送生子秘方的就有三家命妇,偷偷送壮阳秘药的就更多了。”
虞莞忍不住哂然一笑。皇帝如今不过四十出头,竟已被诸大臣认定了人道不能么?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而薛晏清注视着她,眸中笑意又深了些。
妻子语出惊人,他并不意外。
那些偶然淘得的话本之中,许多极尽缠绵悱恻之语。妻子若是都一一看过,那就早该通了人事。
只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是——
她既然通晓了人事,为何被微微一逗就羞窘得满面通红呢?
恐怕虞莞自己也无法回答。她纵使有了上一辈子的经历,重生之后甫一嫁给薛晏清之时,心中的无措羞赧也多得离奇了。
后来,她渐渐接受了薛晏清是自己的丈夫而非小叔,心虚气短的情绪散去,赧然之意却并未消弭分毫。
仿佛真正成了待字闺中的少女。
正在这时,白芍忽然出现:“皇子妃,时辰到了,请您进屋前去濯发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是秋日独有的爽朗晴空。临近午时,一日之中太阳最好的时辰即将到来。晾晒洗净的头发最好不过。
虞莞喜洁,时常爱洁净头发。奈何她青丝如瀑,垂坠过长,易洗难干,只好沐浴阳光,缓缓晾晒。
她应了声,向身后一点头,把薛晏清留在了原地。
谈话被突然打断,薛晏有些兴致索然。他在原地清坐了片刻,缓缓回了书房练了一张大字。
待雪白宣纸之上,最后一笔墨迹淋漓尽致地绽开之后,薛晏清才停了笔。
他掐算了一下时间,缓步出了书房。
果然,虞莞已经平躺在了一张贵妃榻上,湿湿的一捧乌发沾了水之后格外黑亮,由白芍捧着,软软垂坠下来。
那发梢尚且滴着水,散发着月桂与茉莉的清香之气。
虞莞不爱用头油,濯发之时除了皂角,只在水中滴了数滴精油,
仅这数滴精油,就使她的长发掬满了清芬,萦绕在薛晏清的鼻尖。
他快步走了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白芍手中的软巾:“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白芍从善如流地递给了薛晏清。
她看出主子的意图,一个闪身退下,把空间留给他俩。
虞莞听到薛晏清的声音就欲起身:“不可,还是我自己来罢。”
“水会滴湿衣服,莫要乱动。”薛晏清不轻不重地按了下她肩头,把她牢牢按在了贵妃榻上。
他一边按着,见手掌之下的细弱肩膀不再乱动,就用白色软巾拢在虞莞的头上,极轻地向下滑动着,直到拢到发尾。
软巾极能吸水,如此两三回之后,发梢不再滴下水流。
这时,薛晏清又拿起一把木梳。
虞莞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头皮之上滑过一下,薛晏清这是在给她……通发?
她再一次无奈地加重了语气:“殿下,不必如此。”
薛晏清不为所动,托起长发极轻柔地梳着,生怕遇见分岔牵扯到了头皮,弄痛了虞莞。
好在她的乌发极为柔顺,几乎是一通百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手翻了一下,看了眼那柄雕刻着比目鱼的木梳:“是我送你的添妆?”
“……正是。”他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薛晏清轻笑了一声,比目鱼的图案是他母亲打造添妆的时候选中的,他当时看过就罢了,现在却极符合自己的心境。
这些虞莞自然不会知道。她本以为通发完了之后就结束了,薛晏清现在竟然又拿起一块干巾擦拭起了头发来。
这个架势,薛晏清莫不是要和她一起静静地在太阳下几个时辰罢?
不行,这次拒绝需要强烈一些。
她趁薛晏清不注意时翻起了身子:“殿下为我做这些,虞莞实在消受不起。”
薛晏清本在沥她发尾的水,见那些青丝脱了手心,他才抬起眼来。
“你我本是夫妻,如何受不起?”
他无辜地眨了眨眼。
虞莞噎了一下,才道:“我先前可并未答应殿下做夫妻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前相敬如宾的状态,薛晏清定然保持距离、相敬如宾,不会做出拭发这般殷勤的举动。
薛晏清仿佛就在这里等着她一样:“趁现在答应于我,不就受得起了。”
虞莞第二次被噎得无话可说。
薛晏清深谙用兵一道,这时借鉴在情爱之事上也恰如其分。
先前虞莞不提时,自己也不会主动提及此事,平白尴尬。
既然她主动提及,他又怎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
“先前阿莞总觉得受不住,那么现在呢?”
他直起身子,微微前倾,薄薄嘴唇轻轻贴在了虞莞小巧的耳垂之上。
第62章红袖
“好啊。”
薛晏清自认做出了登徒子般的举动,本以为会听到虞莞羞恼的情状。甚至她怒而诘问自己,也丝毫不觉惊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回答。
他的动作顿住,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虞莞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男子极少数的失态一瞬,微微勾起朱唇,轻笑出声。
方才的步步紧逼犹如错觉,与眼下判若两人。这样的薛晏清,倒比一贯的古井无波更……可爱了些。
她甚至伸开纤柔的手掌,在薛晏清眼前晃了两下,催促她回神。
一句话的功夫,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换。若是不知道的来看,还以为虞莞才是那个率先表明心意又轻薄人家的登徒子。
心中的明月乍然入怀,薛晏清只觉聚蚊如雷,连呼吸都滞住了。
他轻轻吐出停在胸腔中许久的一口气,缓缓问道:“方才风大,我没听清。夫人可否再说一遍。”
极其小心的口吻,仿佛生怕惊扰了虞莞,下一秒她就要改了答案。
这把她视若珍宝的态度,使虞莞心中细不可察的忐忑都尽数散去。
她坦荡道:“我方才说,我答应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又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早在薛晏清第一次提起之时,她就有了想法。只是一时矜持忐忑,不肯松口。
燕山之后,薛晏清并未斥责她惺惺作态,态度未有丝毫轻慢。反而体贴得一如往昔,甚至犹过有之。
虞莞忍不住想,此时如果再不顺水推舟,依薛晏清的性子,恐怕自己不主动提起,又要空等她一年半载了。
薛晏清仿佛要确认什么似的:“那我……可否抱一抱夫人?”
真奇怪,得到了许可之后,他却一改攻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敢高声语,恐惊眼前人。
“有何不可?”
长发干了大半,虞莞从榻上灵巧地翻了个身,轻轻环住眼前男子的脖颈。
一时,她与薛晏清挨得极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她可以细细凝视他俊逸的脸上每一寸肌肤。
刻意放轻的呼吸,紧紧抿起的嘴唇,忽闪的眼睫。
……以及那双漆眸中毫不掩饰的珍重与疼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这样的目光包围,虞莞一瞬间落在湖面上,细密而绵长的雨。
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情意,她忽然玩心顿起,趁薛晏清怔神的片刻,轻轻侧身。
她如法炮制,一个俯冲,小巧的檀口恰好擦过男子刀刻般的下颌线上。
虞莞甚至坏心眼地吹了一口气——
然后,她有幸目睹了薛晏清半边侧脸有白染上绯红的全过程。
晚间时分,虞莞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轻轻哼唱起不成曲调的歌来。每到结束的音符时,这首歌又会再次响起。
若要她自己说,恐怕也不知道在哼唱着什么来。
在一旁侍奉的白芍,不由得眨了眨眼,皇子妃的心情这般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心中好奇地打起了鼓,真不知道下午拭发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照往常,若是殿下诉诸心意之时,皇子妃总是会有些纠结。
这次却如此轻快?
白芍自然想不到,她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子被虞莞一句话戳破了伪装,两人的攻势翻转了个彻底。
虞莞想,像不像新嫁进来被调戏了的小媳妇?
只是这小媳妇瞧着听话又乖顺,还要求人主动轻薄他的。
薛晏清推门而入之时就是眼前一幕。昏黄的烛火把妻子娇美的面容衬托得动人之极,她轻轻哼着歌,唇角还有未散的笑意,整个人如夜间开放的一枝灼灼海棠。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这样灵巧惬意,甚至略有些调皮的,想必才是她本来的面目。
……而不是初嫁进来时的处处矜持拘谨、如同受了惊的小动物一般。
白芍唤了声“殿下”,随即缓缓退出了门外。
说曹操,曹操到。虞莞抬头,薛晏清已经换了身常服,面色如常,早看不出午时的失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心中划过一丝可惜。
“晏清怎么来了?”她明知故问道。
薛晏清却仿佛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他是想来看看妻子做什么的,哪有什么特殊的来意。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蔚兰是不是要准备秋闱了?”
虞莞“扑哧”一声:“殿下怎么比我还关心于他呢?”
她心知肚明,薛晏清无非是想来看看自己,也不戳破他这份心思。
“蔚兰的秋闱有赵夫人来准备,应当是稳妥的。至于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
依稀记得,上辈子的熙和十年时,虞蔚兰并未下场,而是安心在国子监中苦读。这回提前下场考举人……恐怕是被林又雨一事刺激所致。
她这个弟弟秉性纯善、性情坚韧。
在她上辈子被薛元清休弃、又被赵英容母女吞了嫁妆走投无路之时,是虞蔚兰支了自己在国子监一年份的廪米给这个素未谋面的长姐。
那时他尚未成亲,又只有一个秀才功名在身。一年的廪米已是所能援手的全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桩事,虞莞一直铭感于心。
她并不认为科举对虞蔚兰有什么阻碍。只是……这辈子让他历了林小姐这一遭,经历况味大有不同。
也不知情爱上的磋磨是会砥砺他的心性,还是会让他一蹶不振。
薛晏清见虞莞眉间轻快散去、染上忧色,暗恨自己未找到一个好话题。
他琢磨出几句安慰之语,正欲出口时就听虞莞说道:“罢了,他还年轻。这次不行,三年之后还能下场。”
“十四岁的举人,朝廷也要侧目的。”薛晏清说。
“恐怕他的野心不止步于举人。”
若是他因为林又雨发奋砥砺,一个平平无奇的举人功名哪里够用?
“恐怕秋闱放榜之后若是有他,明年春闱还要接着下场。”
虞莞缓缓摇头,可是虞蔚兰再如何努力,哪怕中了状元呢?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逢年过节、群臣宴饮之际,能光明正大地看到林又雨。
至于再进哪怕一步,都是不可得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希望他能想开罢。”虞莞说。
薛晏清心中却有一个更加胆大包天的想法。这还是从那些话本中得到的灵感。只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不好过早与虞莞商量,怕她失望。
待自己积蓄的力量再周全一些,再提不迟。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凑近了几步,走到虞莞身前。
虞莞揉了揉自己皓雪般的腕子:“宫中搬来的东西,要一一入库登记。”
她半是抱怨半是撒娇道:“殿下未免也太富裕了些。”再一次被海量的珍玩古物、玉石摆件晃花了眼。
“不如,由我来帮夫人罢。”
薛晏清欲接过造册替她劳心,虞莞却握着笔向后一缩:“不必了,晏清在旁边,为我红袖添香就好。”
不知道这句话戳中了他哪个点,薛晏清竟然真乖乖侍在虞莞身边,添茶研磨。虞莞专心登记之时,他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妻子的侧脸。
从前他不敢奢求姻缘。所能想象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
是对虞莞的慕艾之情,一笔一划填满了所有空白的期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巴山夜雨剪秋烛,红袖添香夜读书。
府中一片宁静,宫中却是疾风骤雨。
两位皇子的离开分毫没有使它安静分毫,相反,从前如一潭宁静湖水的后妃宫中,时不时泛起恶意的波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子,不过是刚刚上位,竟就敢给太后和皇子脸色看。”
“那可不,有了皇帝的宠爱,还有谁她能放在眼里?”
“若是我得了那凤印,定然做得比她不知周全稳妥多少倍。”
这位妃子的话使先前两位出言的夫人凉凉瞪视了她一眼,真是好会做白日梦一人。
但是她们并未反驳,但凡当后妃的,即使只是位份最低之人,又有谁没有肖想过自己一飞冲天,站上皇后的尊位呢?
几人妒意冲天之语,话中所指正是那位新践位不久的林皇后。
而她们口中被皇帝娇纵、与太后不合的新后林又雨,此刻正穿着明黄色长幅裙裾,缓缓走在前往康宁宫的路上。
她在康宁宫前命宫人通报之后,不久就有人来迎,正是太后最心腹的大宫女含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含舒鞠了一躬,领着林又雨进了院子。
皇后身边的宫人对视了一眼,又是派含舒来迎,又这般礼数周全。传言说是太后厌恶新后,今日一见,恐怕实则未必。
不过,他们打探的眼神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林又雨进正殿前就屏退了众人,自己提着裙摆孤身跨过门槛。
太后见她身后无人,眯起笑眼道:“皇后来啦。”
林又雨心中一暖,这几日里见到众妃,她们皆凉凉地称呼自己为“新后”,把那个“新”字咬得极重,不服之意昭然若揭。
熙和帝看到了却视若无睹,唯有在太后处,才肯给她一份体面。
都说熙和帝娇纵于她,只有林又雨自己知道。
那些得宠的表征都是镜花水月,皇帝立她为后,却只肯用对待宠妃的方式事之于她,这既是在树起靶子,更是一种无声的折辱。
太后把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委屈之意看在眼里,轻轻叹了口气。
皇帝……实在是糊涂过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先前母子已经有了离心之兆,而立后一事上,她这个做养母的,等到的只有太和宫晓谕前朝后宫的旨意,更是让她心底一片冷凉。
至此,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做皇帝的,想必没有把她当成母亲了。
由是,她对无辜卷入的林又雨忍不住多了三分和煦。
然后轻轻问道:“听闻你与虞家儿郎,有过一面之缘?”
林又雨愣在当场。
第63章擦枪
虞家儿郎……说的是虞蔚兰么?
若说儿郎,虞家这一辈中,嫡出之子不过他一个。听闻虞侍郎的膝下另有几个庶子与庶女,可那些人身份并不足以入太后的眼。
只是,太后怎么会问起这个?她可是知道了什么?
她与虞蔚兰数次相遇,若是虞蔚兰的情愫被太后发觉,会否给他带来麻烦?
林又雨登时就想要否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对上太后那双浸淫宫中几十年,仿佛看透一切的浑浊的眼睛,她又犹豫了。
既然已经试探到她面前来了,无论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还是切实的证据,都证明太后并非一无所知。
思及太后与虞莞的关系,太后娘娘虽然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但也万万没有害她的理由。若是有心泼脏水给她,亦不会在此时打草惊蛇。
林又雨决定赌上一把。
“回禀太后娘娘,臣妾与虞家长子却有数面之缘,却未有逾矩之举。”
她声音清脆,眸光坦荡,宛如一片澄明的湖。
太后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果然是好孩子。”
真相如何,她心中自然最清楚不过。但是此事关乎皇后名节,林又雨若是否认她也丝毫不会惊讶。
只是不会向现在这样激赏罢了。
否认乃小聪明,无可厚非却也失于城府。但是敢于承认,才是大智若愚。
虞家小子眼光不错,此女乃澄澈敞亮之人。只可惜宫门一入深似海,她恐怕就要如同当初的自己一般,大半辈子都空耗在四方的朱墙碧瓦里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想到这里,太后的眼神不由得更加慈爱了些。
被太后陡然发亮的眼睛注视着,林又雨久等回答不到,心中有些发毛。
“太后娘娘?”
“又雨啊……”太后连称呼都变了:“哀家心中自然如明镜。”
“你进宫以来的日子,哀家都看在眼里。”不说是举步维艰,也堪称如履薄冰。
林又雨闻言,垂下了头。个中况味如何,只有她自己知晓。
太后打定了主意,要襄助林又雨。她想起与虞莞的商榷,一个极为胆大包天的的计划在头脑之中成了型。
“若想站稳脚步,只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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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雨檀口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的面容。
坤宁宫的宫女们并不知道她们新临的主子与太后说了什么,康宁宫正殿一片平静,想必两位贵人是没有吵起来的。
她们只能看见,林皇后自宫中款款而出。她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立在正殿前的石阶之上,仰起头来,看了许久的月亮。
宫中不知为何,又流行起了新的传言。
传到绛雪轩门前洒扫的小宫女口中,已经变成了“皇后被太后言语羞辱,在康宁宫前对月落泪,好不可怜”。
而皇后闭门谢客,不出宫门一步。太后也没有丝毫阻拦谣言之意。
两位贵人一反常态,仿佛更加佐证了这则传言的真实性。
渐渐的,有大胆的高位嫔妃开始提起,顺理成章地传入熙和帝耳朵。
“果真如此?”他满目怜惜地看向正在作画的林又雨。
林又雨画完最后一笔,才从书案前抬头。她弯了弯眼睛:“臣妾不过是向太后请安,太后也如往常问候了臣妾,哪里有传言那般不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熙和帝一见她这小女儿娇态,身子就软了半边。半信半疑道:“果真如此?那你为何不反驳一二?”
“清者自清。我相信陛下心如明镜,会还又雨一个清白。既如此,又何必与庸人口舌相争?”
她说这话之时,满身书卷之香、清贵之气。熙和帝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御史台兢兢业业、宁折不弯的老臣风骨。
“好!果真是家学渊源!”他赞了一声,再一次为自己选对了皇后而洋洋自得。
“传膳罢。朕今天在皇后这用。”
林又雨听完,眼中依旧无悲无喜。她才入宫不满月,身上就已经隐约有了皇后应有的气度。
她谢过恩典,随后吩咐身边的侍女:“把我的画阴干之后收起来。”
侍女应声而去,收起画卷时留心多瞧了一眼。
画上十分清简,只有一株疾风之中招摇的兰花。
宫中的消息,虞莞自然不会漏过。
她定定地看了三遍誊抄着流言的纸:“怎会如此?”随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若不是薛晏清在一旁,恐怕要失态得眼泪都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夫人看了何事如此发笑?”一旁的薛晏清上前一步,接过虞莞手中的纸条。
纸条上书曰:宫中流言有云,皇后与太后口角相争不敌,康宁宫前对月垂泪惹陛下怜惜。
他眼中也不免染上些许笑意:“这可是夫人的手笔?”
虞莞缓缓摇头:“我与太后说时,只商量到不能与林小姐表面和乐融融这一步。”
至于什么爆发口角,甚至牵扯到了皇帝,是她完全意料不到的发展。
“只能说,不仅是林小姐与太后有了默契。这宫中诸人的想象力,也是一等一的丰富。”她说。
若不是有暗手在推波助澜,流言怎会传得如此离谱?分明是同时把太后与皇后置在火上炙烤。
一个是贪恋权柄、磋磨新媳妇的恶婆婆;一个是年轻气盛,魅惑帝王的妖后。
传出这个谣言之人,显然是不怀好意。稍微一想,只可能是熙和帝那些宫妃
薛晏清的眼眸暗了暗:“阿莞可还记得,你初入宫时,柳氏意图搅动风雨、散步流言一事?”
竟与当今的情势走向如出一辙。若不是他当时出手果决,太后也惩罚了柳舒圆,更不知会造成何种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活了两辈子,又当真经历过流言杀人,感触更深些:“看来宫妃们也不是安生性子。”
只可惜太后闭门过日子,陈贵妃本就包藏祸心。而林又雨初来乍到,想整治也无从下手,自己也要被这些流言磋磨。
说到底,无非是熙和帝把后宫治理得一团乱麻,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小心思。
只是这些话,不必诉之于口,她与薛晏清也心知肚明。
“若有那日……”薛晏清缓缓开口:“我定不会让这些魍魉困扰阿莞分毫。”
这事他从前不敢想,想多了就是亵渎。
近来却时时念及,猜测着虞莞当了皇后,她治下的后宫会是何模样。到时候,恐怕除了长信宫,其他的宫殿久无人住,都会冷清极了罢。
虞莞愣了一下才恍然。原来薛晏清说的是她当皇后的事情么?
她心口一暖,没想到薛晏清竟然想到了那么长远。
“到时候,应当是我为殿下清扫宫宇才是。”她以手撑颐,笑眯眯说道。
是啊,她与薛晏清虽然现在在王府中,未来也是要回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知到了那一步,殿下还可许我随意出宫的特权?”虞莞调皮地眨了眨眼。
如果薛晏清搬出“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那一套理论,她就,她就……
趁着还在宫外,出入自由,好好把京城游玩一遍。
薛晏清眼睁睁看着妻子的表情从愤懑、失落到坚决,不由得失笑。
“阿莞把我当成了什么恶人么?为何如此做想。”
“那时,江山有我一半亦有你一半。夫妻敌体,阿莞觉得我还能拿什么限制于你?”
虞莞眨了眨眼睛,“唉”了一声:“殿下总是如此纵容于我。”
这是真心话,无论两人关系如何,薛晏清从没给过她一点委屈受。自从那日诉了衷肠之后,这种纵容更加变本加厉了起来。
比如……和她一起出门去书斋淘情爱话本。
还一起翻看。
“你是我妻子,有何不可纵容?”薛晏清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仅仅是因为是妻子么?”虞莞故意问道:“若是春日宴上,太后指了另一位小姐给你。”
薛晏清刚想说“太后不可能做出这般举动”,忽然,一种未知的警兆感笼罩于他。
他漆眸一闪:“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于阿莞。”
说完之后,他见妻子眼中笑意更深,不由得执起她纤纤细手,用自己的温热干燥的手心包住。
能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意,不用担心惊扰于她,亦不用困盈于心。薛晏清从前就在幻想,这样的时刻该是多么美妙。然而今日遇到了,才知竟比想象中还要美妙。
如饮甘醴,蜜意漫过心间,连骨头都酥麻。
肌肤相贴,更带来了别样的脉脉温情。
薛晏清注视着眼前的细白手指,如水葱一般小小的软软的一截,有些调皮地刮挠着他的掌心。
不知她身上其他的肌肤是否这般瓷白……
他只是随意一想,就觉得呼吸重了几分。随即,从前虞莞躺在拔步床上时,映入他眼帘的窈窕侧影不断闪过脑海。
那时他只把眼前人视若珍宝,生不出一分亵渎的心思。眼下,那薄薄的一段细腰、垂在雪肩之上的长发,杨柳般曼妙的弧度……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把他的心肺都燎得着了火。
原来红鸾星动,情字上头,是这般难熬感觉。
薛晏清不敢细想下去,猛然松开了牵住虞莞的手。
虞莞正有些不知所以。然而,在触及薛晏清压抑着什么的目光之时,忽然明白过来。
她上辈子经过人事,又看了不少话本,自然明白。
虞莞匆匆起身,直觉两人再处一室,会有不可控的后果。
然后,她刚被松开的纤手又被握住。
虞莞一怔,对上薛晏清的眸子。
薛晏清恐怕不知,自己漆黑的眸子中仿佛烧了一把火,往常的平静不见分毫。
他声音格外平静,那句话却像一字一字从嗓子中蹦出来:“夫人可否……让我一亲芳泽?”
第64章唇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亲芳泽?”虞莞低声重复了一遍。
窗外看去,夜间的王府已是一片悄寂的漆黑,只有森润的月光洒在不远处的湖面上,泛起粼粼的水波。
仆婢们早在二人独处一室的时候就退到远处,这间书屋周围方圆一里,恐怕只有房中身子缠在一起的二人。
起身之际,薛晏清的有些乱了的呼吸仿佛擦过她下颌,打在颈下一寸处。
虞莞顿时生出一种无处可逃之感。
一亲芳泽,这个词有种模糊的暧昧。既可以指浅尝辄止的唇齿相贴,就如从前那样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但是朦胧的夜色平白为它增添了些许旖旎。再向深了想些,就是红烛罗帐、巫山云雨。
“夫人若是不愿,直言即可。”她有些凌乱的眼风没有逃过薛晏清的眼睛。倒不如说,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心就再次跟随着虞莞的一举一动而摇摆。
虞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并非不愿,而是拿不准薛晏清究竟是哪一种一亲芳泽。
薛晏清哪有什么意思,他只不过本能地想与虞莞再靠近些。他漆黑的眸中印着飘摇的烛火,幽然光点如碎星子般闪动。
与从前所有的清冷淡泊不同,分明是压抑着什么,却透露着抑制不住的渴望。欲/望与克制一刻不停地斗争着,矛盾仿佛一个深深的漩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是一双动了情的眼睛。
她怎么忘了,薛晏清再如何清冷自持,实则不过年方十七。正是好颜色、慕少艾的年岁。他心中再如何谨守着君子端方的准则,身体对亲密接触的渴求却做不了假。
渴求是因为她,压抑也是因为她。
忽然,虞莞向前倾身一步,主动送上朱唇。
像夜间昙花盛开的短促一瞬,薛晏清只觉唇角一热,就见怀中娇美的女子忽然凑得极近,眼睫仿佛都与自己眼睛碰在一处。
更重要的是,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
那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脑中如一个烟花般炸开,大起大落之后的惊喜滋味远比想象中更加甘美。扶在细腰上的修长双手猛地一个使力收紧,将杨柳般窈窕的一截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然后,他轻轻闭上了眼睛,用唇齿感受着怀中之人的滋味。
虞莞见薛晏清闭上了眼,自己也不管不顾地一阖,专心投入这一场唇齿相贴。初时味如甘醴,如坠云巅。飘飘摇摇陶然欲醉间,她静静感受这片刻的亲密,只觉时间都静止。
然而很快,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薛晏清的气息并非疾风骤雨而来,而是温柔而绵长。少顷之后,眼前的人丝毫没有松开之意。
而那双牢牢扣在腰上的手也如同着了火般发烫,不自觉地越发用力、越扣越紧。明日她的腰上就要多几道按出的青痕。
但是更焦急的显然是眼下,虞莞发觉不知何时,两人的身子也紧贴在一处,没有缝隙,连月色也钻不进来分毫。
她直觉不好,微微推了推薛晏清的肩膀,才发现那处坚硬如铁,显然正在用力。
她犹豫要不要继续推,好在薛晏清很快松开了手臂,如同在一场好梦中惊醒,脸上的怔忪与遗憾一闪而过。
两人的唇齿也顺势分离,但仍然离得极近。
薛晏清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并未说什么。他也敏锐地察觉了,夜色稍浓、气氛正好。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亲密着,就会走向不可挽回的一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未免太草率,也对虞莞过于狎昵。
但是虽心如明镜,但是他心里的意犹未尽依旧如野草般疯长。他微微回味着刚刚的触感,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虞莞,想要留住紧密相贴、毫无嫌隙的亲密。
虞莞忽然发现,薛晏清出汗了。
他的额间泛起薄薄一层水珠,显然是方才心绪激动所致。
紧着的眉眼、淡淡的汗意,浓得化不开的目光,一同出现在他那张眉削骨刻、俊逸非凡的脸上。
这张脸有别于平常的疏冷,被清凉的月光一照,仿佛蒙上一层柔光,竟有着别样的魅惑之意。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虞莞的胸中仿佛有什么鼓噪不停。
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书房仿佛变成了时间泯灭之处。直到远处更钟的声音遥遥传来,才惊醒了屋中的两人。
竟然已过了人定时分。
虞莞轻道:“晏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莞何事?”薛晏清明知故问。
他猜到虞莞马上要提出告辞,只想几句话的拖延,好让怀中人停留得久一些。
“人定已过了。”她垂下眼,抵着薛晏清的手松开来。
薛晏清只好顺势让虞莞离开,怀中空空,萦绕的香气茉莉香气也渐渐散去。
他面上不显,缓声道:“阿莞好睡。”
“你也是。明天还要上朝呢。”
薛晏清轻轻摇了摇头,佳人的触感刻入了怀中,久久未散。长夜孤枕,他哪里能好睡?
但是这些这些都不必与她说了。
“上朝”二字仿佛把两人从天境拉入了人间,明日是皇子封王之后上朝的第一天,他与薛元清都要出面。
薛晏清有种直觉,恐怕熙和帝不会让他们这么安生下去。
虞莞的眼中也有类似的担忧。她拧起秀眉不过一瞬,就感觉额间贴上一处热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薛晏清在以手为她展眉。
她哭笑不得:“殿下。”
“阿莞不必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有对策。”
虞莞柔声道:“我自然相信殿下。”
她担心的只是龙椅上的那人又出了什么昏招。毕竟从林小姐一事起,这个皇帝在她心中,已毫无节操威信可言。
第二日,虞莞起了个早,一路送薛晏清出了大门。
“阿莞何苦这样?”
薛晏清看着妻子的困眼,有些啼笑皆非。几次之后,他早发现了,虞莞是个不爱早起的,每次清晨起身,她都会有片刻的迷糊。
从前在宫中不时有宴会,不得不起早。如今当了府邸的女主人,按理说最自由不过,又何必这么难为自己?
“今日是殿下开府后第一次朝会,我怎的也得来送一送。”虞莞揉着困眼道。
薛晏清揉了揉虞莞的乌发:“往后不必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份心意他记挂住,就好了。
虞莞乖巧地点头,目送了薛晏清的身影缓缓离开,向前百步就是宣阳门。
跨过宣阳门后,他颀长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仲秋清晨的雾里。
虞莞缓缓回身,在门前的匾额处停下了脚步。
本该挂着主人家身份、名讳的牌匾处空空如也。
她想起验收府邸之时,工部陪同的官员满脸担心他们夫妻怪罪的惶恐:“礼部尚未定下殿下的封号,工部也不敢随意挂牌。”
虞莞问:“皇子府之类的,也不能挂么?”
那官员立刻一声不吭,于是她明白了,这是熙和帝的意思。
那时她与薛晏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相同的预感——
恐怕在新皇践祚之前,此处空空荡荡、没有名分的匾额之处,不会在再有什么更改了。
薛晏清身上落了点点的露水,一路行至承平殿的偏厅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里,已经有不少官员等候,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寒暄着。
他们见薛晏清来,都挨板地行了一礼:“见过二殿下。”
随即,仿佛隔绝了他这个人一般,继续方才的谈话,没有一人前来搭话。
与先前的待遇何止天差地别。他的唇角浮现一丝冷笑。
他即使遭了冷待也能安之若素,一个人站在了偏厅的一角,没有丝毫局促,而是冷眼看着这几个刻意忽视他的人。
御史台官不必说了,他们一贯是谁也不理的,清傲得很。从前的林昌林大人也是其中一员,现下却当上了承恩公,在鸿胪寺领了一份闲职。
他被一群低位官员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神情却未见得高兴,反而隐隐有些不耐。
剩下三二团簇在一起的,都是支持薛元清的官员。但是他们当中也并非一片和睦。
方家、唐家、卢家……
薛晏清一一数过,若没记错的话,这几个都是欲嫁女给薛元清的家族。
而其中方家女可能性最大,据说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后那处,因此方大人隐隐有成为小圈人领头的趋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剩下的人仿佛并不如何服气。
他摇了摇头,一群乌合之众。
“二殿下早。”这时,户部的张大人笑呵呵向他打了个招呼。两人曾经在救灾一时上合作过一段时日,对彼此都有些激赏。
薛晏清隐隐被孤立,张大人何等聪明,一下就猜透了前因后果。他连忙上前一步,欲替薛晏清解围。
虞振惟来得晚了一步,暗恨自己没有把握好时机,他也殷勤道:“二殿下。”
薛晏清回了声问候,对待二人如出一辙。
虞振惟接到了薛晏清的礼待,却并不开心,反而羞恼。
不知为何,二殿下与他那个女儿态度总是淡淡。明明自己可是薛晏清亲岳父啊,为何殿下对他的态度与对张大人如出一辙?
周围人一瞧,六部之中举足轻重的两个部门都对薛晏清和颜悦色,眼底的颜色又深了几分。
但是没时间给他们多想什么,御前内侍很快前来通知他们排好队形,即将要御前奏对了。
官员们依次而出,走到了承平殿正殿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熙和帝坐在龙椅上,和煦地看着百官列成鱼贯的长龙。这一幕他早已看了千百次,只有这一次,为首的是个龙章凤姿、玉质金相的年轻人。
他的眼中忽然多了几分复杂之意。
这个儿子……能力、心性皆是上品。
若是他能晚生哪怕五年十年,自己定然把江山全数交给他,而不是忌惮如斯。
他定了定神,抬手宣了一个礼部员外郎的奏对。
众人心中一凛:来了。
第65章发难
百官能做出这般的判断,自然是因为他们能熙和帝理解,对薛晏清忌惮不已。
府上空空如也的牌匾,早已说明了上位者的态度。
若是大逆不道地想想,倘使自己在那个尊位之上,看到膝下的儿子无须结党营私,就能斩获朝臣一小半的忠心。
他们哪怕成为皇帝一日,都要朝夕不得安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何况是年过不惑、又偏心薛元清,与薛晏清父子之恩日渐寡淡的熙和帝本人呢?
果然。那礼部员外郎奏对的不是别的,正是有关薛晏清一事。
“秋闱已过,会考将至。皇次子殿下博览群书、好思饱学,堪称天下文人士子之表率。臣荐皇次子殿下为熙和十年春闱主考。”
那员外郎落地有声,话中重量更是非同一般。
一时间,承平殿寂静不已,众大臣心中狐疑:莫非他们猜错了?陛下难道并非二殿下,而是十分信任宠爱于他?
否则,又怎会给他这样的好差事。
今科春闱主考,既斩获名望、又能收割人脉。百来位新科进士,虽说是天子门生,但是到底与录取他们的主考有了一道斩不断的香火情。
对于皇子夺嫡来说,可谓助力极大。
人群之中反应各异,只有虞振惟最为明显。他狠狠地等着奏对的员外郎,之后,望着薛晏清的背影多了几分复杂之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他动静过大,招致了其他人的注意。百官纷纷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怎么忘了,今年春闱下场的还有虞振惟的小儿子,秋闱的解元虞蔚兰!
这看似鲜花着锦的差事,实则裹着蜜糖的陷阱。
姜还是老的辣,他们忍不住想,对深不可测的帝王心思的畏惧更重了几分。
百官能想到的,薛晏清怎会想不到。他如同芝兰玉树一般立于百官之首,眉目精致可入画。清逸无暇的风姿在一众老臣之间如鹤立鸡群,使整个承平殿都亮堂了不少。
从他那处抬头望去,恰可看见正襟危坐的君父。
龙椅之上的人表面上一脸端肃,实则眉毛得意地挑起,略带嘲弄地俯视着暗流涌动的朝堂。
嘲弄的是什么,自然是薛晏清若是做了春闱主考,那虞蔚兰就不得不避开姻亲,错过今年的会考。
新鲜出炉的虞解元年方十五、少年意气。正要一飞冲天之际,却因姐夫之故不得已沉潜三年以待来日,心中怎能不含怨?
若是心性差些的,锐气被挫伤,更免不了耽误学业、从此一蹶不振。虞家只这一个嫡出的儿郎,说不得就要撑不起虞家的未来。
春闱主考的好处与妻族的利益,熙和帝摆明了让薛晏清二选一。
薛晏清唇角浮现一丝如坚冰般的笑意。自迎娶新后一事之后,他就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个名义上是他父亲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得更深些——有了虞蔚兰一事横生枝节,皇父是不是想挑拨他与阿莞的关系?
其心可诛。
可惜,皇父当了他十七年父亲,从未看明白过自己。薛晏清冰冷的眼风扫了一眼等着看他笑话的百官,淡淡地想。
他既不是贪恋名望的佞人,也非会舍弃妻子利益成就自己的小人。
“禀皇父,儿臣殊无此意——”他长身微倾,坚决地表了态。
熙和帝嘲弄的神色霎时僵在了脸上。
他扫过薛晏清脸上毫不在意的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意料到他会把绝好的差事拱手让人。
他甚至有些恼怒了起来,若非要维持帝王的仪态,简直想摇着薛晏清的臂膀问他:你知晓春闱主考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助力么?何况那虞蔚兰仅仅错过了一次,三年后依旧可以下场。但是你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仿佛不证明薛晏清是个为了声名与妻族翻脸的小人就不甘心。
薛晏清静静抬头回视,眸中点漆,无喜无怒。
而百官则暗中观察着这对天家父子的角力,不敢贸然张口,生怕殃及池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罢了。”熙和帝说。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顺势放弃的时刻,他却突然道:“你既然已经开了府,一直在困居在府中,又怎能成大器?差事在前,为国效力,不可逃避。”
“来人,拟旨。”竟是不容分说的口吻。
薛晏清袖中的手紧了紧,而远处的虞振惟本已燃起希望的眼睛陡然黯淡下来。
徽墨划过明黄绸子,圣旨已下,春闱的考官新鲜出炉。
百官一时神色殊异,看好戏的眼神不停地游弋在相隔不远的翁婿之间。
虞振惟本就心中苦闷,再被这些眼神一刺激,忍不住涨红了脸。
他看着薛晏清巍巍如松的背影,眼中纠结之色不断。蔚兰……三年之后还能下场,来日方长。这次就姑且支持女婿罢!
下定了决心之后,虞振惟心中有些抽痛。好不容易出息的儿子,大好年华白白耽误了,这实在是……实在是……
连天感叹世事弄人的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很快解决了,而且是以如此荒诞不经的方式。
虞莞方才听完朝堂上的事端,忍不住恨声骂道:“阴魂不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却见薛晏清含笑望着她。
虞莞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为何薛晏清听她骂了他父亲,还能这般高兴?
薛晏清自然高兴。
恐怕她自己也没发觉——
从前,阿莞听闻皇帝做了什么荒唐之事、身边人受了什么委屈,皆会愤懑不已。但是从不在他面前说什么,连一声含怨的语气词也无。
无非是那四个字,疏不间亲。她顾忌那人到底是自己父亲,怕他不高兴,所以从不开口。
这份体贴的心意薛晏清自然受用不已,但是令他真正舒心的却是此刻,虞莞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把心中之语脱口而出。
这岂不是说明,阿莞认为自己与她的关系,比父子关系还要亲近?
薛晏清心中如被灌了蜜一样:“阿莞心疼于我,我一时情绪激切,不免笑出了声,还请见谅。”
虞莞无言以对,只能拍了拍他手臂,既像撒娇又似警告
两人从朝堂之事说到情浓之时,就听闻白芍来报:“虞小少爷来访,声称要见殿下与皇子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与薛晏清对视一眼,恐怕此事,虞振惟也告诉了他。
“快请。”
虞蔚兰一阵风似的走来,脚步却丝毫不见紊乱,反而沉稳得紧。一双眸子轻巧灵活,锐气逼人,未见一点颓丧之意。
他进了屋后,向虞莞与薛晏清各行了稳稳的一礼:“深夜来访,打扰姐姐姐夫了。”
朝气凌人,却并不莽撞。是个谁见了都要喜欢的少年郎模样。
自这孩子高中解元以来,虞莞只觉他脱胎换骨,如鲤鱼越过龙门,一洗先前的心上人所嫁非人的郁悒。
“看到你这样,我也能放心了。”虞莞轻叹。
虞蔚兰说:“劳长姐为我费心,父亲已将实情告知于我。此乃圣意不可违,父亲与蔚兰皆不会心生怨怼,全力支持殿下。”
至于母亲连着咒骂了几声,被父亲喝退一事。就没必要告知眼前的两人了。
看着虞蔚兰对“少年英才”的美名并无多大贪恋的模样,虞莞心中不免疑惑:莫非他对林小姐情意不再?
只是这事,她总不好当面问出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在这事,白芍再次匆匆而至:“殿下,皇子妃,宫中林皇后有信前来。”
她说完才想起了屋中还有一个人,有些惊疑不定地愣在原地。
虞莞摆了摆手:“无事。”与林又雨暗中的联系,告知虞蔚兰也无妨。
随即,她眼睁睁看到虞蔚兰眼中发亮,先前的沉稳尽数褪去,灼热的目光投向了白芍手中的薄薄一张纸。
虞莞默然片刻,这样的反应,哪里与“移情”二字有分毫相关?
在弟弟滚烫的期待目光之下,虞莞从容地揭开了蜡封,展开一张薄薄宣纸。
看了片刻,她“咦”了一声。
“晏清,你也看。”
薛晏清接过,上面所写的正是白日一事的破局之法。
夫妻俩对视一眼,薛晏清问:“阿莞觉得此事如何?”
虞莞点了点头:“若操作得当,可能性有七成。只是……要找到恰当的名目,或许并不容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蔚兰茫然地看着夫妻俩打哑谜的模样,一双焦急的眼几乎要盯穿了那封心上人的笔迹。
他知晓轻重,并不问虞莞要那张纸,只是犹豫地问道:“我可否知晓,林小姐传书,所为何事?”
事到如今,虞蔚兰依旧在无人的场合,固执地喊她林小姐。
虞莞并不吝啬告诉他:“林小姐来信,告知了白日那事的破局之法。蔚兰快些准备明年的会考罢,如果操作得当,兴许你还赶得上。”
虞蔚兰猛然被惊喜砸晕,一时恍恍惚惚,不知所以。
春闱资格之事还是次要,更重要的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是林小姐!
哪怕这件事林小姐并不是为了他而做,哪怕他仅仅是个次要的被拯救者也已经足够。
他中气十足地向两人行礼:“多谢长姐与姐夫为我筹谋。”
然后,在心中悄悄地对林小姐,也行了一个大礼。
夫妻对拜之礼。
三日之后的朝堂,并不平静。一向置身于皇储立嗣事外的御史台竟然联合上书,弹劾起了皇次子薛晏清的春闱主考之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
太后焦急地看着杜若女官,紧紧攒着帕子,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可是确诊了?”
而被把脉的林又雨则异常平静,环视着不少面露菜色的宫妃。
杜若女官肯定地点了点头:“确诊了喜脉。恭喜皇后娘娘。”
第66章脱身
叶夫人吞了口唾沫,极为艰难地问:“果真……是有喜了么?”
杜若女官无比肯定:“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之状,确是喜脉无疑。如若叶夫人还有疑虑,也可请侍奉康宁宫的太医前来一观。”
“那,那就稳妥起见,请太后的太医来看看罢。”叶夫人硬着头皮说道,心中的算盘打得飞快:太后既然与皇后不睦,那康宁宫的太医总不会帮着林皇后作假罢?
太后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并未阻拦。
那太医很快前来。告罪了一声,诊脉的指节就搭上了林又雨细白的腕。
“确是喜脉。”她自信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回,误诊的泡影彻底破灭,宫妃们各个如丧考妣,看向林又雨的目光妒羡交加。
太后摆了摆手:“这等天大的喜事,还不向皇帝那处送去。就说经两位医官之手,确定了皇后腹中有喜的消息。”
内侍立刻“诺”了一声,出门而去。未几,竟又匆匆回来了。
“陛下龙颜大悦,钦赐皇后娘娘的赏赐已经在路上了。”
他顿了一顿:“另外,陛下还问,太医可否探出皇后腹中小主子是男是女?”
“他当了多少年的皇父了,怎么还这么糊涂!这才怀上一个月,肚子还没冒尖呐,哪就能看出来这个?”太后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几个膝下有子的宫妃。
叶夫人、韩夫人等在目光之下低垂了头,心中已是冰凉一片。
她们有喜之时,陛下何曾问过一句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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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直文静地坐在榻上的林又雨轻轻开口:“劳烦诸位姐姐今日为本宫身子不适走了一遭,眼下无暇招待,还请姐姐们见谅。”
这就是在送客了。
宫妃们缓缓起身,盈盈下拜:“臣妾告退。”
不知是否是错觉,这些宫妃行礼的姿势竟比往常恭顺了几分。
林又雨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明艳华贵的凤袍包裹之下,那处仍是一片光滑,看不出丝毫端倪。
“看来都是聪明人。”她说。
随即,与太后相视一笑。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又是一番风雨。
御史台官们平日里风闻奏事都是各自为战,像今天这样集体弹劾一人的情状极为少见。
更不用说,他们弹劾的还是一贯好名声的二殿下薛晏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他一入了朝堂,目下无尘而来,满袖清风而去。结党营私、攀交大臣、以权渎职等等污名,都丝毫沾不上干系。
许多与他立场相悖的臣子们不是没有试图揪住把柄,奈何总是铩羽而归。
他们将心比心,当然不觉得薛晏清压根没做,只归结为他太狡猾,藏得太深。
今日御史台集体弹劾,这些人纷纷竖起耳朵: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他们不惜集体出动,淌入储位之争的浑水?
御史台长出列陈言:“臣闻,二殿下于八月某日,曾白龙鱼服,误与太学子弟发生口角。这事倘若传出,学子心中必定震动。如此一来,二殿下怎可为士人表率、春闱主考?”
就这?
一时之间,许多大臣都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再看台官们人人眉目整肃,刚正不阿的神情,他们默然无语。
——区区一次微不足道的口角,又怎会影响春闱主考的地位?
再者,声称“倘若这事传出来”,但是只要知情的御史台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龙椅上的熙和帝也一头雾水,但是他还要主持大局:“晏清,可有此事?”
薛晏清敛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正色道:“确有此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随即,他把那日与虞莞在书斋前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出了。
这……百官更觉荒谬。如果二殿下说的是真事,那该被天下学子谴责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迂腐的太学学子才对。
他们犹疑地看向御史台,却发现台官们一齐注视之处并非当事者二殿下,而是——
熙和帝。
顿时,百官们打了一个激灵。二殿下只不过是个筏子,御史台真正的意图不在春闱主考,而是在于逼迫熙和帝,收回你那荒唐的成命。
原来,陛下在储位一事上的无理行径已经惹得不满了么?
熙和帝发觉之后,亦是恼恨不已。
“那就依卿所言。”他愤怒地摆了摆手。
御史台集体进谏,熙和帝临朝十年,也不过发生三次。倘若自己一意孤行,百官也不能奈他何,然而史官绝对会狠狠记上自己一笔。
熙和帝思来想去,终于低头:“春闱主考,礼部再推个人上来罢!退朝!”
这场闹剧,最终以薛晏清全身而退、御史台劝谏功成,而熙和帝被迫朝令夕改告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了“退朝”一声,薛晏清浅浅一躬之后离开,翩翩的衣角仿佛对这朝堂没有丝毫留恋。
徒留僵在原地的熙和帝盯着他背影,眼中愤恨丝毫不掩饰。这次算他运气好,能搭上御史台谏君的东风,顺利全身而退。
下一次……
然而,他很快顾不上什么下一次。太后身边的内侍前来报信:皇后有喜了。
顷刻之间,朝堂上的不快都被抛诸脑后。
方才还青着面色的皇帝陛下一瞬间脸上笑出了褶皱:“有赏。”甚至还打开了私库,点出了不少难得一见的珍宝送去坤宁宫。
最后,他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问问太医……这一胎,可否验出男女?”
若是个男孩……若是个男孩……
光是想一想,熙和帝就心中火热。这厢长子不器、次子不肖;那厢,新迎的皇后不就送来一个嫡子么。
“来人,下旨,将皇后娘娘有孕一事晓谕各宫。”
“林小姐有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微微拧起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厢,薛晏清已然回府了。他脱下上朝事穿的的官服顶戴,换上一件云锦织成的广袖深衣,立刻从积威深重的殿下变成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或许这也是心意相通的后遗症之一,一向不拘外貌的人竟也在意起了穿戴打扮。
为此,还招了兀君好一番惊愕的注视。
薛晏清在腰间别上了一枚莹润通透的羊脂白玉。
君子器玉,所言不虚。
这块通透的宝石将他的容貌气度衬托地更加光彩熠熠,更加不可逼视。
他在等身的铜镜面前前后瞧了片刻,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出了小间。
兀君正等在外面,对主子近来诸多举动见怪不怪。今日见了他特地换了身锦衣,兀君甚至还极为逾越地夸奖了句:“殿下穿成这样,皇子妃看了定然喜欢。”
果然,殿下的唇角又上扬了几分。
搬进府中时,不知是否是巧合,二人的院子被安排得极近,中间只隔一湾清澈湖水。从蜿蜒的回廊之间穿行而过,五十步即可到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日朝堂之事如何了?”虞莞听见有人推门而入,就知是薛晏清来了。
她头也不抬,兀自问道。
薛晏清进门之后见虞莞并不看他,也不着急答话,静立不语。
虞莞有些奇怪——直到她抬起头来,才发现薛晏清竟然换了身衣服。
深蓝缊袍垂坠,其上缂着丛簇的凤尾竹。雪青色翻襟滚边,衬托他的面容如玉,熠熠生辉、
在衣着打扮上,虞莞远比常人细心。譬如此刻她就发现,薛晏清腰间坠着的白玉璎珞竟是一条全新的——她从前并未见过。
她何等冰雪聪明、玲珑巧思之人,霎时明白了薛晏清掩藏得并不到位的心思。
“殿下这一身衣服是新裁的么?果真不错。”虞莞一边缓缓说着,一边观察着眼前的男子。
薛晏清面上似有淡淡局促,眼中却漾起鲜明的笑意,这丝笑意没逃过虞莞的眼睛。
这般直白的反应,勾得她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也是殿下自身气质卓然,穿什么都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轻轻咳了一声,脸上掩饰般的局促尽褪,只余淡淡赧然。
若是阿莞仅仅眼前一亮倒也罢了。用这般直白之语夸赞自己,薛晏清心知肚明,他的心思恐怕在妻子面前无所遁形。
“事情已经顺利解决了。”他试图转移话题道。
虞莞从善如流地略过方才那一遭:“敢问殿下,是如何解决的?”
“是御史台联合弹劾于我……”薛晏清将早朝之事尽数陈述。
“与太学生发生口角?”虞莞感到啼笑皆非:“这……怎会是这事?”也难为了台官们微服私访,竟然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挖出了这么一桩事情来。
“多半是林小姐搭桥,林大人从中穿针引线。”薛晏清说。
虞莞恍然大悟:“原来林大人竟然与从前的同僚们还有联系。”
“正是如此。”想来,御史台也看不惯熙和帝在皇嗣上任性恣睢、兴风作浪了,早有集体弹劾之意,这次经由林大人之手,将他手中烫手山芋一道抛出了。
“对了,方才太和殿有令,晓谕各宫……”虞莞将谕令递到薛晏清手边:“新后有孕了。”
薛晏清接过谕令,定定看了一刻:“太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挑眉:“殿下不信?”
其实她也多少有点不信,毕竟林又雨入宫不过一月有余,时间上未免太巧合了些。但是事关皇嗣,皇帝那么谨慎多疑之人,又怎会出错?
“到时候我向太后处去书一封,林小姐有什么不妥她应当也知道的。”
“恐怕,有些人要坐不住了。”薛晏清淡淡地说。
虞莞也想到了:“皇长子府,想必已然不太平。”
第67章冷宫
皇长子府特意应薛元清的要求,特意修在了朱门绣户、乌衣门第云集的城南。府中的建筑形制效仿宫中,朱漆碧瓦的院墙、内中又有金砖玉阶,堂皇盛大的气魄逼人。
“好一副天家气象。”方大人拱着手赞叹了一句。
薛元清笑了笑,这声称赞可谓说到了他心坎里,但表面不免谦虚两句:“不过有些略像广阳宫,还能住人罢了,不值得如此褒奖。”
方大人捻了捻胡须。
面对未来可能是自己岳父的方大人,薛元清并不热络。相反,他甚至表现出三分皇子的骄矜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宴请方大人之前,薛元清告诫过自己:事情未定下之前,不必过于卑躬屈膝。
过于依靠岳家,必会被掣肘,柳家就是前车之鉴。
而方大人也气定神闲,对薛元清刻意捏造出来的一丝淡然视若无睹。
姜还是老的辣,他已经看出来了:不管现在大殿下看似多么淡定从容,他这么迫不及待地延请自己,必定是有所求。
只是……他还有些犹豫,想再留观一番。
“殿下这茶,可真不错。”
“是不错,这可是贡茶,每年不过数十斤敬上。本殿下这还是从……”说到这里,薛元清戛然而止:“从陛下处亲得的赏赐。”
他方才想说“从母妃处得到的”。万幸刹住了话头,没让人想起自己还有个被幽禁的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说到母妃,薛元清顿时有些愣神。不知她在安乐宫过得如何了……
方大人又呷了一口,笑眯眯地把眼前人愣神的片刻收入眼底:“这个茶杯,瞧着很是精巧。”
“嗯……是尚宫局的秘制窑烧出的。”薛元清对应道。
如此重复了几次,直到方大人将目之所及的物什全部夸过一遍。
初时,薛元清还骄矜地夸。同样的话题重复了三四次,他也看出这只老狐狸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在逼着他先开口呢。
“这茶桌是金丝……”
“方大人!”薛元清恨恨道。
方大人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快,酝酿起淡淡笑意:“大殿下有何指教?”
“中宫传来的喜事,您可听说了?”
“某只是区区臣下,不敢妄自打听宫禁之语。”
薛元清的脸又黑了几分,忍不住讽刺道:“林皇后诊出了喜脉,皇父龙颜大悦。此乃天大的喜事一桩,方大人身为忠心耿耿的臣下,岂有不知之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大人见他在发怒边缘,连忙安抚道:“原来是此事。某愚钝,一时不曾想起。”
这次,他没让薛元清继续试探了:“殿下可是在担心皇后腹中之子威胁于您?”
薛元清点了点头,这是二人心知肚明的事,没必要矜持。
方大人摇了摇头,原来将薛元清逼急了的事情竟是这一桩:“着实大可不必。”
“那腹中胎儿尚不知是男是女,殿下何必自乱阵脚。”
“大人有所不知……皇父当时,问了一声医官此胎可否是男是女,可见关切之极。”
方大人胡须动了动:“哦?竟有此事?”
但还是嘴硬道:“能不能生下来尚且是两说呢。”
“大人是说?”薛元清身子前倾,显然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下官可什么都没说。”方大人笑得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宫中之事,他一个外官自然一筹莫展。能做成什么都看眼前的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飞快盘算起他宫中剩下的势力,越想越有些没底。
他掌握的不少暗子,在清理柳氏女党羽之际也被一齐发卖出宫了。——自然是熙和帝给他的警告。
这也导致自己元气大伤,在宫中的势力大不如前。
等等,宫中……还有一个可以帮到他的人。
薛元清一瞬间有了计较,对着方大人保证道:“本殿下自有安排。”
“不知方小姐何时……眼下王府空置,百废待兴,正缺一个主持中馈的女主人。”
方大人毫不在意地摆手,仿佛女儿只是一件货物:“小女一切听凭殿下的安排。”
“那就事成之后,本殿下请下六礼如何?”
仲秋已过,安乐宫中没了当值的花匠与洒扫婢女,草木枯黄凋敝,一片余烬般的死寂。只有若隐若现的的沉钝木鱼声,才昭彰着此处尚有人迹。
万寿节过了三月,此处成了连冷宫都比不过的清静衙门。
最初的一月,少数几个宫女们还心怀顾忌,若是陛下念及旧日情分,或是皇长子求情成功,她们的主子也会有时来运转的那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门庭森冷、缺衣少食的现实却告诉她们,这里外界隔绝了音信。过了数十日清苦日子,她们才恍悟:原来贵妃娘娘,已经被大殿下放弃了。
收拾行囊、各奔东西之时,还不忘嘟囔两句:养儿十数年,情谊竟比纸还薄。娘娘不过遭逢些许挫折,就被精心养大的亲生子无情抛下,当真唏嘘。
偶然有几句类似的感叹漏进了陈贵妃的耳朵,她在佛前静坐整夜。第二日出来时,面色虽然平静如昔,形容却如同苍老了十岁。
自此之后,她终日事于佛前,期待佛祖平静慈悲的宝相给予片刻的解脱。
大宫女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走来——稍微好点的料子都被典当出去了,以换得娘娘与仆婢们的餐饭。好在安乐宫中只余三二人,依她的身家,还可支撑些时日。
“娘娘……”她欲言又止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陈贵妃身披黯淡的褐衣,嘴唇抿得苍白,形容憔悴而枯槁。与曾经立于后宫顶端的娇贵妇人迥然相异。
她端坐在佛像之前,念过一折经书之后缓缓抬头:“何事?”
“殿下、殿下他……来信了。”
陈贵妃毫不迟疑:“烧了。”
“这……”宫女抻着手踌躇不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娘娘现在看起来果决,日后若是哪一天回想起来,又后悔了可怎么办呢?
“最近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知子莫若母,能突然想起被遗忘了数月的人,她的好儿子多半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难题。
“宫中最近发生的事……那可太多了。”这些日子,宫女并未放弃对宫中动态的打听,只是她不敢拿这些烦扰娘娘。
现在主子一问,她就如竹筒炒豆子般一一说出。
听到柳舒圆被休、两位皇子封王开府之时,陈贵妃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直到她听见新后入宫,不过一个月就断出了孕信时,才冷冷挑起了眉头。
为妃十余年的经验告诉她,此事必有蹊跷。只是,这事和她一个冷宫弃妃何干?
“恐怕就是因为这事,元清才来找我的吧。他想让母妃重见天日,然后跟十六岁的小姑娘争宠么?”
陈贵妃刻薄了一句,手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信件。
宫女低下了头,不敢窥探信中言语。
直到,她听到自己的主子轻轻“嘶”了一声。
陈贵妃本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待看清内容之后,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惶然地再过目了一遍,良久,发出一声轻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满纸荒唐言。
“娘娘?”宫女怯怯地探问。
一个森凉的女声缓缓想起:“去联系下,看宫中的暗子还有多少剩余的。”
如果成功,正好以此为筹码,逼薛元清将她赎出安乐宫。如果不成功……那再好不过了,她一个人侍奉佛前,她的好儿子,怎么能一个人在宫外当王爷享福呢?
第68章骤雨
御史台的掀起的风波渐渐散去,一连几日,早朝都十分平静。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熙和帝连着几日避忌着薛晏清。每日见他立于百官之首、却不闻不问,连个清闲差事也不肯派遣,生怕再牵连出纠葛来。
是以,于薛晏清而言,朝会成了类似点卯的差事。
这日下朝,官员们三三两两地散去。从承平殿出宫门的石路上,几个同僚凑在一处说话:“陛下这几日,竟是难得的……”
“是啊,也许是有了嫡子的音信,心中快慰罢。”
林皇后有孕的喜讯不仅在后宫传出,连前朝也风闻了不少。几个官员都是膝下有子的,自然感同身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位官员止不住地慨叹:“陛下对中宫之子当真看重。”
“毕竟是嫡子,意义自然……”这位官员说到一半,袍袖处被猛地一扯。
他奇怪地回头,竟发现一个高挑俊俏的男子从他身边擦过。
拉着他袖子的同僚赔了一个笑:“二殿下……”
两人都有些慌了:当着二殿下的面谈论陛下多么看重嫡子,这不是往人心口上插刀么?
没想到,薛晏清仿佛刚刚留意到他们,停下了脚步打招呼:“张大人,赵大人。”
他稍一点头之后,就快步走向前,徒留两个诚惶诚恐的人目送着颀长如松的背影离开。
“殿下这是……”两人对视一眼,这是没事了?
薛晏清自然听到了这两人的议论,但却无意与他们计较。那个人摆出的姿态,不就是想误导前朝与后宫这么想么?
比起听这些议论,他还是想早些回去见到阿莞。
人心沟壑,蝇营狗苟,都是每天不愿却不得面对之事。只有与阿莞朝夕相对,他才能暂时忘却俗世的烦忧,感受到心意相悉的快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出了宫门,原本晴朗的天泛起淡淡的阴沉之意。待一路回到王府,已是浓黑的乌云密匝匝地压顶。
薛晏清正要去后院,忽然见白芍急着步子前来,带来一个不算好的消息。
“王妃自您上朝之后一刻,就出府去了,现下仍未归来。”
薛晏清问:“她出发时可曾有带伞?”
白芍摇了摇头。
坏了。薛晏清抬眼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乌云压城,一场瓢泼的秋雨近在眼前。
时序已是仲秋,在冰凉的秋雨受些冷风,极可能染上风寒。
“她告诉过你往何处去了么?”他的眸中染上焦急。
白芍说:“王妃说她欲去国子监探望虞公子,不知现在是否到达。”
薛晏清当机立断:“拿上几把伞,我去国子监接她。”
“殿下,不如让奴婢们……”白芍还没说完,就被薛晏清打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必说了,我去。”
薛晏清举着一把白玉骨伞,怀中还揣着一把。
他正走出王府大门之时,空中一道闪电骤然炸开,如一道锋利的白刃划破天际。
随即,轰隆一声,雷声滚滚,汹涌而来。
一场雷雨一反往常,竟在清晨时分乍现。
不多时,夹杂着秋意的狂风忽起,渐渐有豆大的雨点如珠子般坠落,破灭了观望者的最后一丝幻想。
街上的行人鸟兽作散,纷纷沿着屋檐边上挤挤挨挨地走着。不多时,街心处只剩零星三二行人,和被雨水溅起的尘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雨滴越发大而迅疾,几乎是砸在了薛晏清的伞面上。如此来势汹汹的雷雨,若是身至其中淋上数刻,几乎是必定要染上风寒。
他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近乎疾跑的姿态,朝着国子监的方向奔去。
一边走,一边逡巡两旁躲雨的行人,试图寻找中间有没有虞莞的身影。
虞莞觉得自己的运气坏透了。
这次出府她是瞒着薛晏清来的,探望虞蔚兰只是目的之一,另一件事则是为了去上次光顾的那间书斋,淘换新的话本。
自从上次被薛晏清发现她爱看话本子之后,虽然薛晏清并未置喙半分,虞莞却还是有些心虚。
是以,这趟出门她并没有告知,而是趁着薛晏清上早朝的时刻偷溜了出来。
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坏了事。
雨是突然而来的。
自一滴雨珠落在她的鼻尖,风声渐起之后,不过数个呼吸间,大雨就倾盆而下。
把站在道路中央、尚未来得及找到地方避雨的虞莞淋了个彻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软银烟罗云纹裙质地轻薄,禁不起雨水,濡湿之后半贴在身上,风吹过后残留的冷意使人不适。堆鸦鬓发浇过雨露之后乌亮发光,却垂坠下几缕来,湿哒哒地滴着水。
美人立于蒙蒙雨帘之中,雨露仿佛把她得天所钟之处尽数展现。可惜这展现格外不合时宜。
一道秋风凛冽地刮过,虞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一张不施粉黛的皙白面庞。环视四周,虞莞走向了民居较多的一条街上,那里有连片的屋檐可供避雨。
奔跑之际,她忽然模糊地想到,不知薛晏清发现她偷偷溜出门,外面又下着大雨的时候会怎作何反应。
依他的性子,定会出来找自己的罢……
很快,虞莞就看到了一处乌黑的长檐,依稀是谁家后院。见那处无人,她连忙躲了进去。
身子总算到了干爽的空间中,虞莞稍稍松了一口气。把湿透了的话本子放到地上,腾出手来,拢起被雨水打湿的乌发。
恰在此时,一辆青蓬马车恰好路过,车轮滚滚碌碌,溅起了青石板上的积水。
虞莞稍不注意,就被溅起的泥水泼了个正着。那些积水混着路上的灰尘,将她的裙裾浸染得深了颜色,瞧着狼狈之极。
“呀。”她惊叫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辆马车很快停下,打着璎珞结的车帘被掀起,探出一张姣好的少女面容:“这位夫人……”
马车中的女子显然身份不凡。虞莞一眼即可看出,这姑娘的用度与谈吐也是一等一的,沾染着乌衣门第的贵气。
那女子初时只知马车仿佛惊扰了路人,逆料掀开门帘一探,竟是掀起泥水湿了一位年轻夫人的裙裾。
歉意顿时盈满了她兔子般的天真眼眸。
还未等虞莞说些什么,少女就主动开口:“实在抱歉,我家的车夫着急赶路,一时不察脏了夫人的裙衩。不如夫人可否赏个脸,移步马车中避雨,再到我家换身衣服?”
虞莞摇了摇头:“我衣裙已经湿透了,恐怕要打湿姑娘的马车。”
“这些都是小节,不妨事的。”那姑娘眨了眨眼,恳切地看着虞莞。
她见女子姿态放得很低,显然是歉意十足的模样。正要答应之际,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薛晏清的身影。
“我夫君现下多半在路上寻找于我,小姐的歉意我心领了。”
若是去她家中避过雨再归去,还不知道要让薛晏清在街上空等多久。
那小姐第三次邀请道:“不若由我载着夫人去寻你家夫君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事不过三,话到了这份上,虞莞只能同意了。
她拧干了身上湿掉的衣料,在小姐的拉扶之下,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另有一番天地。大片柔软的皮毛铺在座位上,沉香木的暗格中摆放着各色果脯蜜糖,这些再一次佐证了虞莞的猜测。
不过,她探看这些纯属本能,并未想从女子身上打听更多。到了皇子妃的位置,能让她折腰之人不过一掌之数。
她在隐晦地打量马车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着她。
但那目光太过炽热,虞莞有所察觉之际,只听见一个娇甜的声音:“夫人,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回以一个浅浅的笑意。
好在,车夫无意中为虞莞解了围:“这位夫人要去往哪里?”
“去国子监前的致远书斋。”从这里一路向王府驶去,薛晏清多在这一条路上寻找她。
车夫一声“得令”,很快向那处驶去。
“夫人的夫君在国子监……教书么?”小姐好奇地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今局势敏感,虞莞无意主动揭露身份:“家中有亲人在那处读书。”
小姐“哦”了一声:“那里的夫子我都认识呢,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但是她并未探问下去,敏锐地察觉到,眼前梳妇人发髻却异常年轻的女子似乎不愿多提自己之事。
马车声碾在青石上,发出鼓鼓碌碌的声音,模糊了时间的界限。不知过了多久,车夫的声音混在雨幕中传来:“夫人,致远书斋到了。”
虞莞轻轻点了点头,掀开车帘一看,却在书斋门前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男子长身玉立,颀长风流的身段,如雨中的一枝潇潇松竹。他撑一柄白玉骨伞,露出半边刀削似的下颌,漆黑的眸子不停向四周逡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虞莞本想喊一声“晏清”,但是顾忌着身旁有人,干脆大声唤道:“夫君——”
薛晏清被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一转头,就看见他找了许久的妻子,正坐在一辆马车上,隔着帘子向他招手。
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虞莞连忙下车,扑到了薛晏清的怀中。一干一湿的衣服骤然相贴,薛晏清才发现,怀中人的身躯已是一片冰凉。
他的手忍不住将虞莞的细腰搂得更紧了几分,将娇美的女子扣入怀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庭广众之下,茫茫雨幕之中,虞莞有些羞赧地推了推薛晏清的胸膛。
但是,这一次薛晏清却未像往常一样顺从她,而是来者不善地捏了捏虞莞露出的一截细白后颈。
“阿莞可否告诉我,为何这次出门要偷偷瞒着我?”
虞莞一时有些不敢确定。
——薛晏清这是,生气了么?
第69章雪肌
虞莞轻轻扯了扯薛晏清的袖子,这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呢,若是要生气……回府之后再生不迟。
察觉到妻子略带哀求的神情,薛晏清微微松开了手。
他压下眼底的情绪,朝着马车走去。
马车上的小姑娘最开始还好奇虞莞的夫君是何许人也,却在目睹两人相拥之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脸臊得一片通红。
“多谢这位姑娘伸出援手,载我妻子一程。”薛晏清沉着声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姑娘连忙摆了摆手,急忙道:“不是不是……是我家马车不慎弄脏了夫人的衣裙。我还没有向她道歉呢。改日还要请夫人来我家做客,正经道个歉才是。”
虞莞说:“小姐不必过于在意,我的衣服之前就已被打湿了。”
那小姐想道歉是假,对虞莞心生好感,想进一步结识是真。她见道歉的借口无用,有些别扭地开口:“那不知……我想请夫人来我家做客,不知是否有空?”
她只以为虞莞是某个官宦小姐——家中有人在国子监念书。如此,请人登门拜访确实没什么问题。
见两人面无异色,她面上划过一丝期待:“我家在城南的方府。”
薛晏清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虞莞察觉了身边男子的异样,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来。她笑着对方小姐说:“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两女又寒暄了几句,待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薛晏清将另一把紫竹骨伞递给虞莞:“走罢。”
虞莞点了点头,却执意不肯踏出薛晏清的伞下一步,摆明了要和他共撑一把。
薛晏清无奈地叹气:“走罢,阿莞。”
虞莞露出近似得逞的笑意:方才薛晏清仿佛生气的情状还历历在目,若是一路上两人各自打伞,一句话不说,回府还不知会怎么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率先岔开了话题:“方才那位姑娘身份有异?”
薛晏清说:“皇长子妃,恐怕过不了多久就是她了。”
虞莞恍然,再联想到临走时姑娘说的话。京城姓方的官宦人家只有一个,她立刻明了了此人的身份,不由得蛾眉微蹙。
先前听到太后传来的消息,还只是薛元清急于娶亲,只笼罩了大概几家的范围。
“竟然这么快就定下了么?”
“嗯,”薛晏清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中宫有孕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着急了。”
急了就免不了做一些鸡零狗碎的小动作,露出不少马脚。
虞莞自然听得出来这个“他”是谁,她不由得想起传言中那个有孕的侍妾,叹息道:“方小姐甫一嫁进去就要当后娘,日子不会容易。”
“恐怕不会有那一日。”薛晏清见虞莞眉间似有忧色,出声安慰道。
“此话怎讲?”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宛如一根定海神针:“此间事,很快会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会出手?”
“只怕是最后一次出手。”而这一次,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一网打尽。
虞莞“嗯”了一声,这件事上她对薛晏清有着十足的信心。前世今生,他都会当上皇帝,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
她出神地想着,突然感觉手被牢牢握住了。
“夫人还没告诉我,这次前往国子监是为了什么?”薛晏清旧事重提,不怀好意地问道。
他早在致远书斋看见妻子的身影之时,就有□□分明了。
虞莞眨了眨眼睛试图狡辩:“来看看蔚兰……”话音未落,她就觉得自己后颈被轻轻捏了一下。
像在逗弄着小动物,却饱含警告的意味。
“是,是来买话本子的。”她被迫实话实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薛晏清甚少在虞莞身上生气,这回却是头一次有些气闷。不过是区区几本话本子,上一回两人出游之时又在眼前过了明路,有什么好瞒着他的?
“阿莞就那般爱看话本子么?”他的语气称不上和煦。
虞莞紧张地抿了抿唇,偷偷觑了薛晏清一眼,以为他是在为自己难登大雅之堂的爱好而生气。
大不了……她以后偷偷地看罢。
不料薛晏清却说:“我也甚爱,可惜阿莞竟然抛下我吃独食。”
什么?
虞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非是阿莞觉得我有些地方对不住阿莞,所以才把情思寄托在才子佳人身上?”
她连忙否认:“自然没有的。”
薛晏清还要怎样才能对她更好啊,这一幕连虞莞自己都想象不出来。
“好啦。”她反客为主,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攥着薛晏清的指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下她可明白了——自己再不稍加安抚,要是薛晏清待会儿说出“阿莞莫不是在话本子中学习如何度过春宵良夜?”可怎么办。
纤嫩的小手如豆腐般,几乎要掐出水来。它轻轻抚了两下薛晏清有力的小臂,薛晏清霎时觉得那些怒意奇异地了无影踪了。
“是我不好,不该瞒着话本子的事情偷偷出门。”虞莞乖乖地承认错误。
她心中自然明白——但凡是个艳阳天,薛晏清都不会生出一点火气。无奈这场秋雨来得实在太不及时,与其说是动怒,不如是担心她在雨中无伞可依的情绪更多。
至于话本子,既然晏清说他爱看……
虞莞心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作响,这事过了明路,两人还能一起看,何乐而不为呢?
回到府上,早有仆婢们在檐前苦苦候着。
见二人一道归来,他们迅速拿出干净的软巾,裹住秋雨中的两人。
待把两位主子各自送进备好的热水之后,白芍与兀君提着的两颗心才敢放下,凑在一处漫谈。
兀君仿佛若有所思:“你说——”
“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咱们殿下和王妃为什么总能碰到一起呢?”上一回,偌大的秋狩猎场也是如此。
虞莞对此丝毫不知,她披着软巾进了卧房,那里早有一个半人高的木制浴桶,其中盛满了热水,还撒上一片干花。
在婢女的服侍下,她脱下湿润的罗裙,浑身没入水汽缭绕的热水里。
虞莞轻轻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这一刻才活过来了。
被雨水冻得麻木的肢体渐渐复苏,藏在四肢百胲中的冷意上涌,她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喷嚏。
拾翠闻声而来,还带来一碗刚出锅的姜汤,微微冒着热气。
她不顾虞莞的推拒之语不由分说地给自家小姐灌了下去。
“好辣。”
喝完半碗,虞莞皱起了眉头,嗓子里仿佛还有生姜淡淡的余味。
拾翠并不理会,坚持给小姐灌完之后她才开口:“淋了一场雨,小姐可是要注意驱寒,不若着了风寒,殿下亦会担心。”
她想起什么似的:“譬若春日宴前的风寒,可就差点坏了小姐的姻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春日宴……虽是数月之前的事情,如今提起来,已是恍如隔世一般了。虞莞止不住地回想,这几个月过得实在太过惊心动魄,比上辈子嫁入皇家三年经历的风波还要多。
虽则赴春日宴并非她本意,但是与薛晏清结下连理,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到底把这话听了进去,把姜汤一饮而尽,又抿了口拾翠递上的蜜水,压过了舌根蔓延的苦辣之意。
做完这些,她杏眸睨了眼拾翠:“你倒是长进了。”还学会用薛晏清的名头来压她。
拾翠狡黠地一笑,并未多话。
待木桶中的水有些温了,她伸手探了探,正要添些热水,却被虞莞阻拦:“不必了,你扶我起身罢。”
“小姐不再泡会儿么?”
虞莞摇了摇头:“喝了碗姜汤,已经有些热了。”
拾翠立刻去外面的梢间去拿擦身的干布。
虞莞仍在浴桶中等着,好在热水还有些余温,不至于让她感到寒冷。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自春日宴到如今的种种,突然听见敲门声,还以为是拾翠回来了:“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料,打开雕花木门,却是个逆着光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虞莞一惊,下意识将手臂护在胸前,却在看清来人时愣住。手臂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尴尬姿势。
薛晏清甫一开门,并不见只见浴桶之中乌发垂委之下是一抹极白的雪肌,零星的水珠落在雪肩之上,如同为白瓷上了一层透明的釉色。
握着门框的手霎时捏紧了。
两人目光凌空相撞,僵持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薛晏清低了头,道了一声“冒犯”,倏尔阖门而去。从虞莞的方向看去,那如风般消失的背影分明有几分狼狈的意味。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烫的触觉显然并不只是姜汤和热水的缘故。
如今与薛晏清的关系,恰是不上不下,有过了唇齿相贴,却离肌肤之亲仍有薄薄的一墙之隔。
这般情状之下,虞莞辨不清内心的滋味。唯独一点可以确定看到薛晏清为她失态,除了酸麻感之外……还有不可忽视的喜意。
她不禁想象着,薛晏清离开之后,又会作何反应呢?
薛晏清凭着本能行至自己的卧房,对一路上行礼之人他都视而不见,眼前只有那抹欺霜赛雪的白挥之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推开了房门之后快速关上,寂静的屋宇很快盈满了他凌乱而粗重的呼吸。
和衣而眠时只能看见零散的线条,怎可与白到近乎刺目的雪色同日而语。薛晏清敏锐地察觉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出现了难以言说的躁动之意。
再等等,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圆房一事,当初既然错过,再提起时万不可草率,否则就是对阿莞的不尊重。
红绸罗帐、洞房花烛。若是能像新婚那样,才算圆满。
做完了心理建设,他旋即推开门,任秋风吹进来,微微闭上眼睛,好让自己沸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不知何处兀地响起了脚步之声。
再睁开眼,确是穿戴齐整、头发湿润的虞莞轻轻敲了敲他的门,眼中不知为何盈满了笑意。
第70章煽动
“殿下。”虞莞轻轻唤了一声。
自从他们的关系捅破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之后,两人几乎都以姓名相称。叫“殿下”的场合再少不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一听,便知虞莞是有正事前来。
“方才兀君想来书房通报,我顺便带着那消息一道来了。”虞莞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方才两人之间并无事发生一样。
正事当前,薛晏清的神情很快严肃起来:“发生了何事?”
“是宫中传来的……林小姐央请皇帝举办家宴,邀请我们还有薛元清一同进宫赴宴。”
准确来说,是她想借家宴之名当众公布自己妊娠的喜讯。熙和帝正是志得意满之时,自然没有不应的。
虞莞有些猜不透林又雨的想法,但却可以想象,那些名份上矮了她一头的宫妃们届时在席上的脸色会何等难看了。
“还有,兀君说,安乐宫似乎有些动静。”虞莞把手中的情报递给薛晏清,这是兀君给她的,直言她亦可以拆开探看。
但是虞莞还是将原样先给了薛晏清。
薛晏清揭开蜡封,瞧了两眼之后对虞莞说:“陈贵妃仿佛又有些不安分了。”
“定是她的好儿子拜托了她什么。”虞莞断言道。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二月中,他们对安乐宫动向的探听从未松懈,但是依照暗线传来的消息,陈贵妃仿佛真的大彻大悟了一般,冷心冷肺、再不问世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连立新后、皇子封王这样的事发生时,安乐宫也是一片死寂。
结果,薛元清刚有些心思浮动的苗头,陈贵妃就跟着一起不安生起来。
天底下哪有这般的巧合。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做到哪一步了。”虞莞说。
从前的薛元清,夺储思路向来简洁明了,无非两个字:夺宠。
争取熙和帝最多的关注宠爱,压过弟弟一头,在他眼中,如此就可保证自己未来荣登大宝的通天之路。是以,他所有行动都是为了针对薛晏清而设计。对于熙和帝,则不敢忤逆半分。
——直到熙和帝另立新后,摆明了要将他放弃。而林又雨的肚皮争气,短短几个月,就真的揣了一个足以与他相争的继承人。
这样的薛元清,还会一心一意、毫无杂念地讨皇父的关心么?
还是会一不做二不休……
虞莞轻轻掩唇,对于即将而来的家宴,陡然生出几分期待。
坤宁宫中,正殿中宫女们正在忙着洒扫,不知为何她们的动作轻柔,仿佛在特意舒展着自己婀娜的身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林又雨所在的侧殿中除她之外,只有三两人。
其中一个生得清丽婉转、穿宫女服饰的人跪在她面前,虽然努力堆出诚惶诚恐的模样,奈何眉梢眼角之间,却掩藏不住阵阵春意。
“奴婢……愧对皇后娘娘。”她盈盈叩首下拜。
“能被陛下临幸,是你的福分。没什么好对不起本宫的。”林又雨垂下眼,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漫不经心道。
那奴婢说:“奴婢本非故意的,那日正在洒扫之时,奴婢恰巧被陛下看见,才……”
她肤色胜雪、眉眼婉转,如今含怨带嗔地一望,梨花带雨,数不尽的风流韵致。
也难怪皇上会喜欢。
林又雨欣赏了美人片刻,才说:“这没什么,你下去罢。”
见皇后既无动怒责骂、又无收拢人马固宠之意,那奴婢跪在地上,有些傻了眼。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林又雨背后的嬷嬷驱赶道:“皇后贵体岂止千金,如今怀着龙抬,便是一千个你也比不过的。还在这里愣着干嘛,请安完了就下去罢。”
那嬷嬷神情端肃,气势威严,定睛一看,却是太后身边的含舒嬷嬷。
那奴婢敢在皇后面前说话,却不敢当着太后的耳目放肆,只好悻悻告退了。
她离开之后,偏殿复归一片寂静。
林又雨撤开了放在肚子上的手:“消息一放,什么魑魅魍魉都跑出来了。”
皇帝临幸了两个坤宁宫的宫女,害得满宫人心浮动。
含舒嬷嬷叹气:“您有所不知,宫妃有孕之时,都会安排本宫中人代为侍奉。这是自先帝朝开始留下的规矩。”
所以熙和帝临幸宫人时才会这么肆无忌惮——他以为这是皇后为他准备好的,临幸了是给她的面子。
林又雨缓缓摇头,这就是她为何厌恶这深宫之处。
不过她并未与含舒嬷嬷争辩什么,而是说:“嬷嬷觉得这女子如何?”
含舒说:“像是其他宫中安插进来的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才那言行,依稀有投靠于她之意。但是言语中又饱含激怒之词,瞧起来很是矛盾。如果是别宫中的棋子就明了了——能害得自己胎气不稳最好,若是成功无间道,打进敌人内部传递消息也不亏。
但是林又雨方才的态度,愣是没有给那宫人丝毫可乘之机。
她忽而又问:“安乐宫如何了。”
含舒附耳轻声道:“已经有所行动。”
陈贵妃这次调遣的人手中,有几个数月与陈贵妃失去联系、没了银钱补给的的,早被太后策反了。从她们口中,安乐宫的一举一动都尽在掌握。
“那就好。”林又雨轻轻舒了一口气,暗中祈祷着什么。
这深深宫闱,每多待一日都是折磨。
“成败在此一举。”她心中默念着,无比期待家宴那一日的到来。
薛元清收到家宴的消息时,却有些怏怏不乐。
自万寿宴起,每当众人齐聚的场合,状似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虽然他选择性遗忘了,那些噩兆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
何况……这次是他与新后的第二次见面。他堂堂皇长子、大殿下却要对一个刚及笄一年的小丫头片子执晚辈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元清说什么也不愿。
方大人看见他眉间挥之不去的烦郁之色,心中有些不豫。
旁的不说,就说这养气功夫,做得也太差了。喜怒形于色,如何当得起一个好帝王?
再转念一想,若是他真如薛晏清那般才干出色,这老丈人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
虞振惟白捡一个好女婿,可还不是对他不假辞色?
这样一想,方大人心里舒服多了。他重新支起笑脸,耐心地充当着军师兼幕僚的角色:“殿下何故烦忧?”
薛元清躁动地摇了摇头:“不为何,只是直觉没有好事发生。”
自从他给母妃去信,安乐宫送出来的回信只有一个“阅”字。
之后就杳无音讯,不知母妃是否同意,进度如何,再送进宫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再无回复。
他膝下无子,却也知道孕妇的前三个月最为危险。不须多费力气也可轻易招致小产。待到显怀之后,做手脚暴露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秋狩一事,他早已引起皇父的不满。这一次,对皇后的肚子出手,若是再次被察觉,薛元清直觉恐怕父子关系再无修复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奈何自己已经开府封王,宫中诸事,只能听听消息。想做出什么安排,却是鞭长莫及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对虞莞和薛晏清妒羡交加,偏他们命好,有个在宫中浸淫多年的姑祖。
方大人一猜就知,这是为皇后的肚子烦忧呢。他心下生出一计,一时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知殿下的麟儿如何了。”沉吟片刻,他突然这样问道。
薛元清狐疑地抬头:“麟儿?什么麟儿?”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侍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他以为这是未来老丈人对自己后院之事的打探,害怕方大人心生不满,半真半假地讪笑道:“这……最近诸事缠身,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到底是殿下膝下的长子,还是多加重视为好。”
薛元清表明忠心得更加殷勤了:“只有我妻子诞下的孩子才可称长子的。”
话里话外,对那个腹中之子没有一点儿感情,十足功利冷血。
见他这样,方大人放下心来。看来大殿下是个冷心冷肺的,如此,他的计划就可说出口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殿下可想过从无为变有为?”
“大人这是何意?”莫非又要劝诱他在宴会上干什么事情么?
薛元清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有些不情愿的意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如今对于宴会上的变故,可算是有些怕了。
方大人见他这畏缩的样子,生出些许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若是宫中对皇后的谋划不顺利……”
“我母妃手眼通天,定然顺利之极的。”薛元清想也不想地掐住了话头。
“殿下。”方大人沉了沉神色:“莫非殿下还以为,有了皇后在前,殿下的长子身份还能名正言顺即位么?”
“林皇后年轻好生养,即使这一胎滑落,也迟早会有下一胎的。夺储的症结,本不在她身上。”
一句话,撕破了薛元清想要逃避的现实。
他低下了头,有些不敢面对。其实心中早有感觉——皇父封王,不是安抚他,而是放弃他。
见薛元清这样,方大人放心地露出了心中的獠牙:“殿下既然已经对林皇后出手,何不一不做、二不休呢?”
“方家有一姻亲,恰好与禁军有些联系。不须多少人马,三五百人,即可把一座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人……你容我想想……”薛元清表情似有松动。
方大人见好就收:“如此,下官就告辞了。”
薛元清没顾得上送,随着方大人的话,储位、乃至皇位似乎从没有离他这样进过。
表面上说着“需要三思”的话,实则,他的心头已是一片火热。
第71章太子
月上中天,王府中一片宁静,连一滴滴露水的凝结都落地有声。
薛元清孤身枕在罗帐之中,看着绣面精美的帐顶,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沉眠。
方大人这一番话,着实他开了一扇新门,其中尽是从前不曾目睹过的风景。
他发现,以前的自己看似雄心勃勃地争储,实则所用的手段,倒像后宫妇人们争妍斗艳的争宠手段更多。
伪装兄友弟恭、父慈子孝,固然让皇父高看了他一眼,享受了薛晏清没有的诸多待遇,但是到了立储的关头,皇父却是不分轻重,将他们一齐抛弃。
……细细想来,这些“手段”,都是母妃言传身教给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皇父、柳氏女诸人,虽然看在眼里,却无一人提醒他。
一想到自己往日的言行如跳梁小丑一般,被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笑话,薛元清心底就止不住地恼恨。同时,对于安乐宫中为他奔忙的陈贵妃,也忍不住多了几分怨怼之意。
好在,好在有方大人一番话点醒了他,又指出一条明路来。
薛元清略略想象着宫殿被围住、皇父、林皇后、薛晏清夫妇之人的命运尽数被自己掌握、受人摆布忍气吞声的场景,心头就泛起一片热意。
连带着最后一丝不忍与多年父子情意,都在这般耀武扬威的想象之下消弭无踪了。
他捏紧了拳头,仿佛胜利已经被收在股掌之中。
京城的秋天很是短暂,待燕山的红叶染尽了霜色,北风如约而至,掀起冬日久违的冷意。
自春日宴算起,从春至冬,眼见着就要走出一个轮回了。虞莞伸出手,感受了一下北风的凛冽,忍不住感叹起来。
这半年中历经的事,似乎远比她上辈子嫁入皇家三年来得波澜起伏。仿佛自虞芝兰做下的蠢事算起,宫中就一直称不上平静。
无数失败者来了又走,又卷入了上辈子置身事外之人。
不过这一次,虞莞有预感,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站在大门前,薛晏清在她身后三步处。
然后,她极自然地握住了薛晏清的手,一如既往的宽厚干燥,只是有些凉。
上了马车她才问:“怎么手这么冷?早知道拿个手炉给你了。”
薛晏清体质略有些畏寒,不过这事只有太医和他自己知晓,连兀君也是不知的。没想到虞莞自己伸手一摸,就摸了出来。
他心中受用,不动声色地将虞莞的手又捉紧了几分:“这就有个现成的手炉。”
虞莞睨了他一眼,由他去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已经远远能看见宫门。虞莞本是成竹在胸的,这时却心中泛起紧张之感,有些坐立难安。
“以后,若无大事,定然不准备什么宴会了。”她半真半假地抱怨道:“即使是给你过寿,也不弄什么群臣宴饮,我们就关起门来,在长信宫安安静静地过。”
若是次次宴会都像万寿、秋狩一样横生事端,任谁也吃不消。
“好,都依阿莞的。”薛晏清说。
近来,他很爱听虞莞漫谈以两人的“以后”。不是夜深人静时,梦里偶然妄想的片影,而是真实可感的将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样的场面,他略略一想,心中就泛起止不住的热意。
这次柳舒圆提出的是家宴,也就是说只有皇室中人。他们和薛元清两个在宫外开府的,是唯二两个需要入宫谒见的。
马车缓缓停靠在宫门处,虞莞与薛晏清牵着手,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她本想进了宫之后,两人的手就自然地分开,没想到甩了一下,竟然没甩开。
虞莞看了一眼薛晏清,逆料薛晏清也十分无辜地看着她。
好罢,她不再挣扎。
宫门处见有贵人前来,忙不迭地推开朱漆大门,迎着二人回到这这久违的深宫。
虞莞四下打量了一番,此处草木依旧如故,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感觉。
看来王府的日子果然自由,让人乐不思蜀。
“届时,我们将太后接出来,带她去宫外游乐一番如何?”回到宫里,虞莞警惕心大增,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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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依阿莞的。”每当虞莞说起未来之事时,薛晏清总会如此作答。不是敷衍,而是他觉得阿莞的提议无一不好。
宫宴一事,虞莞早已驾轻就熟。只是这一次,举办家宴的地方竟是太后的康宁宫。
据说是太后她老人家主动提议的。
宫中的主流看法是,太后与皇后不睦已久。因此,无论是送去含舒嬷嬷贴身照料、还是主动承办家宴,都被解读为为了给林皇后下脸子。
连熙和帝当时都拦了一拦,奈何太后执意如此。
除了长信宫,康宁宫是虞莞最常造访之处,对此地熟稔之极。到达宫殿门口之时,不须仆婢指引,两人就径直来了正殿。
正殿此刻的气氛现在凝滞极了。
虞莞依稀记得,万寿宴的清晨,尚有不少宫妃围着太后说她与薛晏清的恭维话。此刻,她们却乖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时看向上首的二人。
正是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太后与皇后。
林又雨今日容光焕彩,气度凛然。穿了身缂金丝钮牡丹花纹锦衣,碧玉攒九凤冠把乌发高高拢起,衬托着皙白的肌肤与嫣红的唇瓣格外慑人心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就外表而言,不见一丝妊娠中的疲态。
虞莞忍不住望了望她的小腹,那里被她叠在腰前的柔荑牢牢护住。
也难怪宫妃不愿意凑上前去,谁与林又雨这位年轻貌美、气势惊人的新后站在一起,无异于自取其辱。
——再说,今日是为了什么而来,她们心知肚明。此刻正用看好戏的神情不断逡巡在虞莞薛晏清与林皇后之间。
虞莞不愿在人前暴露她与林又雨的关系,只淡淡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落座之后,专心与薛晏清说起小话来。
“薛元清怎的没来?”她低声问道。
薛晏清淡淡吐出两个字:“摆谱。”
虞莞巡视了一圈,发现还当真如此。
宫宴不同于群臣宴,皇室都集中在尧夏阁的玉阶之上,彼此之间离得并不远。康宁宫的正殿建得宽宏,因此,每张桌子之间相隔甚远。
即便如此,现在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没来了。
叶夫人、薛元清……和熙和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夫人大概是与皇后撕破脸了,才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给林又雨下脸子。至于薛元清……这又是哪一出?
这么沉不住气,生怕自己不够招眼么?
难成大事。虞莞缓缓摇头。
而在主位上端坐的林又雨,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紧张地捏起了袖口,左手止不住地抚着自己的小腹。
成败,就要在此一举了。
好在这两人总算知道轻重,在熙和帝来之前姗姗来迟了。薛元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走进正殿之前顿了片刻,满意地环视着殿中坐得满满的人群。
从今以后,这些人的姓名,就要尽数拿捏在他的手中了。
他有些招摇地进了正殿,得意忘形之人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不少宫妃都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今日是皇帝宣布嫡子的日子,他这个身份尴尬的庶长子……有什么好骄傲的?
而薛元清落座不久,内侍终于久违地高喝道:“皇上驾到——”
虞莞起身行礼的片刻忍不住地想:熙和帝是不是早来了,只是等叶夫人和薛元清到了才肯出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否则时间怎么卡这么巧。
一想到他好面子到如此地步,虞莞竟觉得还有些好笑。
而主位之上,林又雨与太后也站起身来,望着他。
熙和帝无视了所有人的行礼,大步径直跨上了主位,把林又雨珍而重之地扶了起来:“皇后当小心些。”
那般爱重的姿态,生怕有人不知道他对林又雨如何情深意重似的。
太后默默把头偏向了一边,她觉得有些恶心。
不料,熙和帝却把这看成了太后与皇后不和的又一佐证,他看了林又雨一眼,满是心疼。
林又雨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的神情。
好在熙和帝很快落座,他大方地一挥手:“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
但是没有人会当真听信。
筵席一开,宫人们渐次鱼贯而入,虞莞看了两眼菜色,比万寿节那天好上不少。比起从前在长信宫的品相也差不了多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来是人少的缘故,膳房终于可以拿出真实的水平来。
虞莞很快动了玉箸,吃到好吃的菜色,还往薛晏清碗中添了些。
他们这样亲密的举动,照理说早就该引起旁人的瞩目。
今日是个意外,无人目光放在他俩身上。
宫妃们注目之处,却是主位上的两人。
她们一错不错地看着公认冷心冷肺、难以讨好的帝王,此时却小意体贴地为皇后布菜、不时嘘寒问暖。
“又雨来尝尝,这道鱼羹如何?”
熙和帝执起一枚玉勺,舀了满满一勺雪白鲜浓的鱼羹送至林又雨唇边,无视了两边震惊的目光,轻声问道。
林又雨无法,只得接过玉勺一饮而尽。罢了,对熙和帝笑了笑,赞了声“美味。”
虞莞敏锐地察觉到,如此几轮下来,林又雨的笑意几乎要僵在唇边。显然,皇帝的表演事先没和她商量过,而她此刻也难受得不行。
这样的举动,立刻让宫妃心中燃起嫉妒的火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万般没想到……她们费尽心思讨好之人,却对着另一个女人如此温柔小意。
而熙和帝犹嫌火势烧得不够大,状似云淡风轻地对众人说:“想必你们已知中宫腹中有子一事。若是男孩儿,朕有意立他为太子。”
第72章小产
熙和帝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抿起了嘴角,等待着席上诸人的反应。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句话不似水入油锅,炸起沸腾的一片,反而如石沉大海。
众人无一人出声,皆面面相觑地望着他。甚至,连一旁的皇后都僵住了,潋滟的双眸中盈满不解的情绪。
熙和帝悻悻地加重了语气:“就如此决定了!”
林又雨轻声问:“若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女孩儿,自然要封公主,朕早已为她挑好了封地。”熙和帝说。
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过封地这回事。只是皇后既然问了,他也必须要表明重视的姿态来。
只是有一点,熙和帝实在有些疑惑:他本以为自己凌空扔出一个惊雷……却为何炸出了空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是虞莞能听见他心声,定然要嗤笑:一句话绝了先前数个皇子的前程,未诞生的小儿子甫一出生,就要面对成年兄长与庶母们的虎狼环伺。
愚蠢得过了头,反而让满堂之人不知他到底是要为腹中的太子造势、还是有意捧杀了。
她们各自看了一会儿熙和帝,有了自己的判断。
唯独太后,浑浊眸中的神光又加深了些。
皇帝这般糊涂……按下了薛元清,底下自三皇子起也会渐渐成长、独当一面。若是长此以往,国朝恐怕要乱啊!
她心中的决定又果断了几分。
场中唯一真正生气之人恐怕就是薛元清了。听完熙和帝的话,他一夜未睡的眼中红色更重了,不怀好意地直直盯着林又雨的肚子。
若是视线真能凝成实体,林又雨的小腹恐怕就要被那熊熊燃烧的妒意燎穿两个洞。
好在林又雨并不害怕,相反,她甚至寻到了视线的来源,看见了薛元清如锅底般的黑脸。
然后,她对着那张被嫉妒扭曲的脸孔,极尽挑事之能地微微一笑。
“啪”的一声,薛元清手心一紧,捏断了玉箸。他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光润长条,在康宁宫的烛光中发出流丽的光彩,心中的郁气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稍加被皇父宠爱,就敢如此得意忘形么?到时候看你腹中胎儿一落,还拿什么来耀武扬威。
好在他终究记得这是什么场合,忍住不曾发作,没有把暗中的眉眼官司摆到明面上来。
薛元清敛好了表情再看去时,林又雨已经移开了视线,对着皇父感激而娇羞地一笑。
每个人的面色各有故事。唯独虞莞与薛晏清仿佛隔绝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坐在一角洞若观火,把众人反应一一纳入眼底。
不时有宫女们上前,撤掉贵人们用罢的空盘。
皇后处的吃食用度是格外不同的,除了形制之外,每一道菜的内容都是膳房精心调配,确保其中没有一丝一毫损害胎儿的食物。
饶是如此,林又雨也每一道只用上三两口,再不肯多吃了。
熙和帝见状,再次露出令人牙酸的神色,颇为心疼地看着身侧的妻子。
他甚至自己又盛了些,劝林又雨多吃两口。
林又雨含笑拒绝,熙和帝自讨没趣,转而自己用膳去了。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林又雨的面色剧烈变动,皙白柔润的脸上陡然转青,露出痛苦的神色。身子微微摇晃,头顶的碧玉九凤冠冕发出金玉碰撞的声响。
她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地捂紧了自己的小腹,仿佛那里正有剧痛传来。
最先发现不妥的是太后,她被那金玉之声吸引而来,犹疑地看了眼面色不加的林又雨一眼:“皇后?”
这时她才注意到,林又雨覆盖在小腹之上、紧紧攒着的指节已然发白了。
太后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你这是怎么了?”
林又雨分出一截胳膊紧紧抓住太后的手,只摇头并不说话。
熙和帝这时也注意到了妻子的不妥,面带疑惑:“皇后这是?”
这时,林又雨仿佛见到了主心骨一般,忍到极点的痛意找到了宣泄口。她眸中立刻涌出一汪眼泪,从牙缝中几个字来:“皇上……臣妾忽然腹痛不止……”
“腹痛”二字对于孕妇来说仿佛某种警兆,熙和帝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就当机立断:“来人,将皇后抬入后殿,宣为她看诊的医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太后身边的宫女未曾请示熙和帝,当即手脚麻利地把皇后驾了起来。
随着她们的动作,林又雨的面色又青白了几分。
更惹人注目的是,她华贵的裙摆之下,忽而滴下三二红痕,落在凤椅之上,触目惊心。
熙和帝喃喃道:“血……”
主位三人的变动打乱了宴会的秩序,她们三人声音不大不小,恰落入下首众人的耳朵。
尤其是熙和帝的那声“血”,更令她们有了众多联想。
孕妇,血……皇后这是小产的先兆?
虞莞同样亲眼目睹了方才的动静,霎时面色一片雪白。林又雨今日情状,恰与她上辈子小产的情状别无二致!
旧日阴影与今日噩兆接踵而至,她手心的温度降至了冰点。
这时,身边的薛晏清长臂一揽,一只手牢牢扣住她另侧的肩头,另一只则抓住她两只冰凉的手。
虞莞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薛晏清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使她稍稍平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若你实在担心,放心不下,不妨去后殿看看。”薛晏清对她的异状一个字不问,只这样说道。
她勉强点了点头。
主位上的熙和帝与太后也在为去不去后殿而争执起来。
熙和帝正要抬脚去后殿,太后却执意拦住了他:“这里人多眼杂,皇帝还要留着主持大局。后殿有哀家看着就够了。”
“这……”皇帝有些迟疑,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薄情?
“产房污秽,血煞冲撞了皇帝就不好了。”见他有些松动,太后干脆搬出了这条古老的谣言。
熙和帝当即停住了脚步。
负责皇后凤体的乃是杜若女官与康宁宫中的随诊太医。这时,她们已经匆匆赶来向行过一礼。
“速去为皇后看诊。”熙和帝心烦意乱地命她们退下了。
发生了这样的时事,正殿的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诸宫妃表面看不出什么,却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恨不得眼睛长在后殿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务必要小产啊。他们纷纷在心中暗自祷告。
而熙和帝目光扫过凤椅上的绯痕,陷入了沉思。皇后先兆小产……是天意?还是人为?若是人为,究竟是谁经如此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他宣布完立太子之后,敢下此毒手?
而薛元清的额前已经落下几滴汗珠。
这……莫不是他母妃的手笔?他心中狐疑,但是终究不敢确定。
联想到陈贵妃有些轰轰烈烈的性格,他直觉不好。
事到如今……若是母妃事发败落,那他就没有退路了。只能依靠方大人口中的禁军,把宫闱围得严严实实,让这里的知情者都敛口。
对啊,他手中有禁军,又怕些什么呢?
这样一想,薛元清豁然开朗,投入到宫妃的阵容中去,专心祈祷起林又雨的小产起来了。
正殿中无一人言语,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而后殿中的脚步声不时传来,一声一声如同踩在虞莞的心坎上。
她等得坐立难安,在薛晏清耳畔低语了一句,就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退了席,朝后殿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实在放心不下林又雨。
熙和帝看见了,却并未阻拦。
太后虽然与皇后不睦,但是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在这,她定不会对自己的子嗣出手。至于虞莞,这是个心慈的,他早看出来了。
前殿与后殿隔着一进的院子,虞莞走过时,发现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甚至落下几滴新鲜的血痕。
这使她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
走入后殿时,所有人连同太后都看向门口,见是虞莞来才移开目光。
太后、杜若女官与另一位女医官纷纷立在床前,把林又雨的身影围得滴水不漏。
而外围人影纷乱,却瞧着并不紧迫。
按理说,皇后凤体当是一件极重要的事,为何一向严谨有序、井井有条的太后宫人却有些散漫地来往,并无急色呢?
虞莞有些狐疑地走上前去,探看林又雨的脸色。
她上辈子小产时只记得腹中剧痛,和身下的一片惨红淋漓,却并不知晓小产之人当是如何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眼前的林又雨的神情却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她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白皙的面庞略有些发青,口中不时吟哦两声。
而两位医女正拿一把锋利的剪刀剪开林又雨的裙钗,露出一截光洁的小腿来,再往上看去,膝盖处隐隐有一片擦开的红色。
虞莞有些不敢细看,而是握住了林又雨的手。
逆料,她甫一握住,就感受到一股回握之力。那力道,半点不像一个正在失血小产之人。
而两位医女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差事,犹疑地看着虞莞。
这时,一声不吭的太后开口了:“无妨。”
什么无妨?虞莞这时再笨,也察觉到眼前的不对劲了。
巧合到惊人的时机,林又雨有力的手,医女不慌不忙的神情,和太后奇怪的态度。
莫不是……
恰在此时,一位宫女拎着一盅白瓷碗来到床前,低声道:“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若掀开了白瓷碗的盖子,里面竟是一汪略有些粘稠的浓红色,泛着淡淡腥味。
两位医女没有丝毫惊讶,而是拿起手中的白帕子浸入那瓷碗,将白布染成血红色。
就在此时,虞莞的手上一痒,传来一阵肌肤相触的感觉。
是林又雨的食指在写字。
两个字与太后当初写给林又雨的别无二致,几笔几划勾勒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计谋。
那二字不是别的,正是“假孕”!
第73章东窗
虞莞先是一惊,继而长舒了一口气。
知晓林又雨有孕的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弦登时就紧紧地绷起,生怕林小姐被迫搅进纷乱的时局中去。
不成想,林小姐果然是心明眼澈之人。她与太后一道不仅主动入局,甚至当起幕后操盘之人,有意搅浑这一潭池水。
难怪太后那时撇下了熙和帝,独自来了后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康宁宫是太后经营十余年的地盘,宫人自然个个忠心耿耿。而两位医女从一开始就负责调理林又雨的“孕事”,应当也信得过。
可以说,除非天降不可测的意外,这一招瞒天过海几乎不会出什么纰漏。
虞莞反应极快,她问林又雨:“可是有人居心叵测,要对你出手?”
林又雨说:“做手脚之人很多,不过想害我的只有一个,是安乐宫的人。”
安乐宫陈贵妃,几乎等同于薛元清了。
听了这个答案,虞莞竟然毫不奇怪。其他宫妃们虽然嫉恨林小姐的地位与尊容,却不至于到害命的程度。只有担忧她腹中孩子会分薄自己地位的薛元清,才会这般虎视眈眈。
恰在这时,医女们染完了手中最后一块纱布。片片惨红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予人以强烈的不详之感。
她们将纱布静置在床榻上,任烟罗锦被上也洇了一大块红褐色。若让不知情的人来看,多半以为林又雨不仅小产了,还大伤了身体。
太后又与虞莞交代了几句,旋即向林又雨点了点头。随即,虞莞眼睁睁地瞧着林又雨眼中的笑意尽褪,被一种绝望麻木到极致的漠然所取代。她的眼角也渗出泪痕,眼眶通红,仿佛已经哭过了许多遍。
虞莞:……
而两位医女这时也跪了下来,眼中尽是哀痛惶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后也“无力”地摆了摆手:“喊皇帝进来吧。”
熙和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冲进来的,还没入后殿大门,鼻尖就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他心中“咯噔”一声,大叫不好。
直到看着躺在床上,了无生气、抽噎不止的林又雨时,他彻底明白了,那孩子,多半是没了。
林又雨看着他,叫了一声“皇上”之后只轻声低泣,再没一句言语。
太后在旁边愁眉苦脸:“孩子月份太小了……没能保住。”
熙和帝差点眼前一黑:自己刚宣布完嫡子的消息,这孩子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他怒上心头,登时一脚踹向床前跪着的两位医女。
“皇帝!”太后厉声喝止:“又雨的伤心日子,你还要让她再见一次血么?”
熙和帝这才想起来这两位医女是太后与皇后的心腹,不由得讪讪停下了脚。
太后不等熙和帝再说什么,就对那两个医女示意:“说吧,是怎么回事?”
杜若犹如惊魂未定般,深深低着头,敛着声气说道:“禀陛下,皇后娘娘骤然小产,非是天意,实乃人祸!”
她飞快地把林又雨小产的原因说了一遍,熙和帝不通医理,听得半懂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是中心意思却听出来了:皇后是被人长时间蓄意地谋害的,只是今天突然发作而已。
杜若说完,太后接上:“皇帝践祚十余年,后宫从未发生这种荒唐事,这次当彻底严查!”
熙和帝本还有些犹豫——是谁做的他心中猜得八九不离十。但是与林又雨那双湿了梨花的盈盈泪眼一对上,他顷刻就下定了决心。
太后说得对,这种荒唐事有一就会有二。这次不查,往后他别想有子嗣出生了。
他大手一挥:“听旨!”
身后的内侍们应声跪了一地。
这时,林又雨缓缓开口:“皇上……”
熙和帝赶忙上前:“皇后何事?”
“若是人祸……我突然想起些异状,但是不曾察觉,此刻却……”林又雨断断续续地说着,眼中盈满了后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她将自己在坤宁宫发现的“异状”一一说出后,又道:“若是早日发觉,是不是……”
熙和帝满是心疼,连忙缓声安慰了几句,随即对着内侍们命令道:“听到皇后说的了么?按照这个方向”
陈贵妃在安乐宫的宫门前来回走动,心神颇有些不宁。这座朱漆的宫门在数月前被熙和帝派人彻底钉死,不得任何人出入。
她如今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为了探听消息。
大宫女当掉了傍身的最后一点财物,者成打点的银钱,去联系从前散落在宫中各个角落的暗线。这次为了薛元清,她们散尽了家财,可谓成败在此一举。
布置好了暗线之后,陈贵妃就再也坐不住小佛堂了。她每日会静候在这座威严的朱漆大门之前,即使知晓得不到任何消息,依旧不肯悔改。
是日,她又起了个大早。却听见,宫门之外有不少步履匆促之声,间或有女子低声谈笑之语。
陈贵妃心中一凛,今日恐怕是宫中开宴的日子,来往的声音是早起的宫妃们。
随即,她又陡然失落起来——不知自己何日才能重新站在她们中间,做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
她失魂落魄,却不肯离去。
不料,安乐宫外却起了些许响动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尘封了数月的宫门再次被打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贵妃惶惑不已,直到一群浑身乌黑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人群中缓缓走出个冷笑的内侍,正是天子近前内侍:“陈娘娘,冒犯了。”
数刻之后,满脸灰败的陈贵妃、连同安乐宫中搜出的物证被压解到康宁宫前殿。
她沉默地抬头,前方正是数月不见的熙和帝。
此刻的熙和帝满身怒火——除却子嗣夭折的愤怒外,还有更深的被愚弄之意。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下了明旨、晓谕六宫、严令封禁的。
可是这次!
这次又雨不慎小产,却有她的手笔!这岂不是明晃晃打了自己的脸,无形中证明他御下不严、统制不力?
“毒妇!”熙和帝怒斥道,抄起手边的翠玉瓷盘就砸向她。
陈贵妃虽然沉默,却并不木讷。她灵巧地躲开了盘子,大声喊道:“元清,你不是说事成之后,要接母妃风光出宫么?怎么事情败露了,却一声不吭呢?”
太后拧起眉头,厉声质问道:“元清,你母亲所说的话是真的么?”
话音刚落,满殿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稳稳坐在座位上,装得像无事人的薛元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刻的薛元清已经懵了。
他既没有想到,皇父的人能这么快查出始作俑者,也完全没料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妃竟然下意识地出卖了自己。
那厢,陈贵妃的揭露还在继续。
“莫不是你来信,说让母妃帮你拿掉新后腹中之子,助你成就大事?那封信我还没丢,就在我寝殿玉枕的夹缝之中呢。”
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冰冷的笑意,看起来森森可怖。
她早就想好了,若是东窗事发,就母子一起下地狱。这一回,她再不会为这个不孝子一力承担所有,却半分好处也捞不到了。
围观之人是从未想过,今日能看这样一出精彩的母子互搏的戏码的。但是偏偏陈贵妃的话又有理有据、可信之极。
熙和帝稍一思索,就信了大半:陈氏是绝不可能为了自己暗害皇后的,即使害了,也不能使自己改掉禁足令,对她目前的局面没有半分裨益。
唯有薛元清有这个动机。
他看向蜷缩在椅子上,不敢吱声的长子:“元清,你母妃说的可是真的?”
薛元清这事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呆愣愣地,脑子仿佛停止了转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
太后轻飘飘地命令道:“别坐着,跪着说。”
薛元清竟当真从座椅上起身,跪在了狼狈的陈贵妃身旁。
虞莞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脸上一片平静,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变故都毫不惊讶。
——直到此刻。
她拧起远山般的秀眉,薛元清这是做戏呢,还是真忘了自己是要来逼宫的?若是做戏,怎会这么逼真呢?
她把心中的疑惑告知了一旁的薛晏清,薛晏清低声道:“你看。”
他轻轻指了指跪在殿前,沐浴着所有人视线的薛元清。
许是装孝顺太久、皇父与太后的积威如同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被如此这般一命令,薛元清就下意识地慌张起来,百口莫辩道:“我……我……”
这样吞吞吐吐,与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陈贵妃忘了身边穿着光鲜、腹内却是十成十草包的儿子。
从前她为这人谋划时还不觉得,现在薛元清被她矛头一指,露出的丑态简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难以直视。
林又雨不知何时坐在一张木制小榻上,被人抬了进来。
薛元清却察觉到了身边的人影。鼻尖掠过淡淡的血腥气使他一个机灵,登时就清醒过来——这回他不是孤身一人,他可是带着三百禁军的!
他立刻挺直了腰杆,不再回避皇父的质问:“是我做的。”
是我做的,又如何?
薛元清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再过一刻钟,方大人带领的禁军就要集结完毕,团团围住康宁宫。
只要再拖住一刻钟……
众人敏锐地留意到,不仅不畏缩了,甚至有些耀武扬威,像只得意的公鸡一样仰起脖颈,挑衅般地看向上首的熙和帝与太后。
“你——”熙和帝直直指着薛元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对弟弟下手,这可是第二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就是他一直看重、百般容忍的好儿子!
逆料,这时虞莞却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凝声问道:“便是你,不惜亲手害死亲弟性命,谋夺皇位么?”
她意有所指的话很快使人想起秋狩。
在场的人有大半知晓秋狩的前因后果,不由得面露惊愕。
——虞皇子妃这是,为自己的夫君讨起公道来了么?
第74章事发
见虞莞冲上前来,薛元清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他正愁不知该如何拖延一刻钟呢。
有了方大人的军队傍身,面对虞莞言辞尖锐的逼问,薛元清理直气壮地回呛:“什么杀害亲弟、谋夺皇位,都是口说无凭的事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弟妹何故要在皇父面前污蔑我?”
虞莞听了,只想冷笑,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其实她同样想问,缘何上辈子抛弃发妻也要谋夺皇位?只可惜前尘已尽,如今听了这般回答,虞莞这才恍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原来无耻是不需要缘由的。
她一双杏眸中有什么情绪闪过,倏尔化为青烟,尽数散去。
虚弱地倚在贵妃榻上的林又雨却在此时开口:“空口无凭?证据不就摆在你面前么?”
她的声音像凝了一层冰,目视之人不是跪着的母子,而是一直沉默的熙和帝。
若非皇帝犹疑不决,在铁一般的证据前,薛元清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熙和帝回避了所有眼神,捻着胡须兀自沉默。
他在想处置了薛元清之后的事。
皇后小产伤了身子,以后能有孕否还尚未可知,他的膝下除了薛元清……竟是找不出一个可以与晏清抗衡的皇子了。
满朝文武必然一面似的倒向他,储位之争甫一开始,就宣告结束。
熙和帝心中泛起浓烈的不甘情绪:自己堂堂天子,九五之尊,竟无法左右龙椅的去向么?
太后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养子在想什么了:“皇帝,当务之急是给皇后一个公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被戳破了心思,熙和帝一阵羞恼,无奈只能道:“证据在前,竖子安敢狡辩。”
“来人,听旨!皇长子乖戾无状、行检不修,禁足于广阳宫。陈氏贬为僧尼,削发为故太子祈福,钦此。”
“莫非我腹中可怜的孩儿,只值这些么?”林又雨低声幽咽。
“……”熙和帝不只好又加了句:“严加看管,终生不得出。”
薛元清无心听上首的判决。
他此刻竖起耳朵,一刻一刻地数着,等待方大人的到来。
不知多久,才到一刻钟……
陈贵妃最先发现了薛元清的异状,她见儿子面无异色,而是心不在焉地低喃,心中一凛:这副模样……莫非还有后手?
若说满宫之中,最不愿意薛元清有后手的人,她肯定排得上号。她登时一个叩首:“罪妃领旨。”旋即,竟也按着薛元清的头往地板上磕,想命他一道认罪。
要是元清的后手到了……来日对待反水的她,定然连陛下都不如。
满殿皆是一片寂静,不少人对这对母子目瞪口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却凑近了薛晏清,小声道:“看起来不用我们出手,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
薛晏清陡然闻到了她颈间的淡淡幽香,仿佛是雪中冷梅的香气,不由得心猿意马了片刻,才道:“阿莞又在促狭人了。”
虞莞闻言,轻轻睨了他一眼。
母子二人的闹剧还在继续,薛元清先是躲闪开陈贵妃的手,然后扣住她纤弱的肩头:“母妃你认命了,我可没有。”
他听见外间隐隐约约传来的脚步声,犹如胜利的鼓点。
其他人中,坐得离殿门近些的,同样听到了仿佛有细碎的脚步声在正殿外的长廊间想起,当下脸色就变了。
今日是家宴,宫中位份足够的拢共三十余人,都齐聚在了这里。那剩下的脚步声……会是谁的?
来人并未辜负他们心中的猜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一大团黑色的人影如列缺般,忽然涌至正殿门口,继而散成长龙。仔细看去,人人胯上别了把刀。玄色布甲配腰间醒目的红绳,正是禁军的打扮。
随着薛元清越发放肆起来的笑容,他们将宴上的三十余人围得滴水不漏。
“刺啦——”,禁军们齐齐拔刀,锋刃迎着光闪着森森雪白,昭彰着来者不善。
熙和帝脸色大变。
作为名义上的禁军统领,没有人比他更知晓眼前一幕意味着什么。
禁军携带刀兵、出入宫禁,如入无人之境。也就是说……这宫门和报信的内侍们,都被她们或买通或控制了。
换言之,这时再派人增发援兵,已经来不及了。
“没想到罢。”薛元清迫不及待道,生怕有人不知道这人是他带来的。
太后与林又雨的神情只动摇了一瞬,随即变回了一片坚定。而宫妃们则面色惶惶,似有惧意。
薛元清满意地环视四周,直到他发现,薛晏清与虞莞夫妇似乎平静至极,心下极为不满,拔高声音恫吓:“外面尚有二百余人将康宁宫围起,如今这里一草一木,都要听我的号令了。”
他说得张扬,逆料有人的出场比他更张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大人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他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绸子,怀中揣了个垂坠的物什,施施然走进正殿时,正听见薛元清最后那句话。
他唇边浮现淡淡的笑意,但是并未说什么,站在了薛元清身边。
“殿下,禁军五百人已经悉数到齐了。”他朗声道。
五百人?不是三百?薛元清心中疑惑,但是表面不动神色:“做得不错。”
“方胤,你……”熙和帝气急败坏地起身,手指指着方大人的鼻子。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方胤区区一届文官,竟然有本事调动禁军!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在悉知长子与此人混在一处时,他就该立刻阻拦的。
方大人静静地看了熙和帝一眼,并不回话。他扫视了周遭惊惶不已的宫妃、面露不忿的年幼皇子,放缓了声音:“诸位不必惊慌,今日殿下与陛下交接完毕,定会全须全尾地放各位回去。”
众人:……
禁军们亮出的刀可不是这么说的。
而熙和帝愤怒之后,听到“交接”二字,终于慌了神,龙袍之下的身躯微微战栗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改朝换代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结交朝臣、展露才干、搏取君心,这是文取。而宫变、杀人、夺位则是最简单的武取之法。
他的大儿子今天是要……对他动手么?
先前有权力处置薛元清生死之人,一下变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这样的局势变化使薛元清得意地眯起了眼。
满意之下,他也不吝于给未来的岳父多几分面子:“方大人,请吧。”
方大人则展开了明黄色的绸子,一步步踏上主位,走到熙和帝面前。
旋即,他掏出了怀里的物什,翠玉圆润,巴掌大的一块,竟然是传国玉玺。
“陛下,请罢。”
熙和帝这才留意到,那明黄色的绸子上是写了字的。换句话说,只需要玉玺一盖——
这龙椅就要与他无缘了。
剧烈的不甘盈满了熙和帝的胸膛,他欲挣脱开方胤的靠近,不断向后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刺啦——”雪白刀锋出鞘,绕在他背后的禁军竖起了刀,似是无声警告。
熙和帝一下子顿住了。
他状似中气十足地暴喝一声:“朕乃九五之尊,尔等肖小安敢伤朕?”
他在做最后的尝试——希冀这些禁军当真有所顾忌。
不料,那位冷面执刀之人并未动容半分,反而叛逆地举起刀锋,轻轻向前一划。
熙和帝的面颊上,突然横生一道血痕。
颊上传来的剧痛使他呆住了,他抹了把脸,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汩汩而下。
场中所有人俱是一惊。
方大人这时恰好走到了主位前,掂了掂手中的玉玺:“陛下,请罢。”
若是不做,当真会没命的。
熙和帝拿起玉玺,没看那绸子的内容,泄愤似的重重往那道圣旨上一盖。他一边盖一边说:“方胤,朕当真看错你了,没想到你能调动禁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连皇帝的尊严都弃之不顾,开始不停地咒骂起来。
对于熙和帝这样好面子的人来说,当着自己妃子与儿子的面先是毁容、再被迫下旨逊位,个中滋味,当真比死了还要难受。
郁愤之情宣泄不能,他失去了冷静,只好用咒骂平复心情。
旁边的太后目睹了全过程,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禁军……当真有这这些人一般勇武不凡、令行禁止么?秋狩时围在她宫殿旁的,可不是这般模样啊。再说,禁军首领是皇帝的人,再如何也对他有一份敬畏之心,可不会像今天一样,说砍就砍。
还有这方大人,拿到了传位的圣旨,眼中竟是清明一片,丝毫没有从龙之功大成的喜悦之情。
这样的人,既能调动五百人的军队往来宫中于无形,又心性坚定,怎么会与薛元清那样的脓包厮混于一处?
莫非这人,是要把薛元清当成傀儡,自己单干么?
太后直觉,这其中必然有猫腻。
那厢,薛元清丝毫没有察觉,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玉玺,在它盖上圣旨的那一刻,发出得意的大笑。
宫妃们露出不忍直视的神色——真是不可置信,陛下竟然败在了这种货色的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心中大声叹气,新帝若是这般小人的性子,她们,还有她们儿子以后的日子恐怕难过得要命。
其中以陈贵妃最甚——为了纾解心中郁气,她竟然反咬了自己儿子一口!
如果不说那两句话,她就是皇太后了!
方大人拿到了圣旨,听到那些咒骂不为所动,反而是先前那个“禁军”,狠狠扣住皇帝,捂住他的口鼻,不让他张口。
泼天谩骂,转瞬变成了含糊的“咦咦呜呜”。
“殿下,大业已成了。”他缓缓走下台阶,将圣旨递给薛元清。
薛元清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成功得如此轻松痛快,堪称不费吹灰之力。他重重地拍了拍方大人的肩膀,志得意满地展开了圣旨。
只看了一眼,忽然脸色骤变。
第75章终局捉虫
初时,薛元清握住圣旨的手还有些不稳。上一回接过这亮色绸绢,还是皇父命他休妻的旨意,将他打入深渊。
他定了定心神,目光扫过第一行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朕年既已高,富有四海,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
前面是一长串歌功颂德之语,不用说,定是出自方大人手笔。
他不耐烦地翻到最后:“次子晏清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次子晏清四个字如一根钉子,深深扎进他眼睛里。
薛元清不可置信地抬头,颤抖着质问方大人:“大人,这是……何意?”
方胤不慌不忙地退后了一步:“如殿下所见。”
话音刚落,就见薛元清不可置信地扑了过来,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在场之人又是一惊,这不知是她们今日第多少次震惊了。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哥俩好模样的未来翁婿就这么窝里反了呢?
那圣旨有何猫腻?方大人该不会把即位的人写成自己了罢?
薛元清扑了个空,心中恼恨怎可用滔天来形容。若说单单是名字错了也就罢了,连“次子”二字都写上了,方胤定然是有意为之!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虞莞与薛晏清夫妇:“是你们!方胤是你们的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被指着鼻子不仅没有慌乱,还施施然点了点头,故意带出一点漫不经心的轻蔑之意:“你终于发现了。”
准确来说,方胤是薛晏清的人。
秋狩之后,薛晏清看似一直没有对意欲谋杀的兄长下手,实则是在布一个能让他一脚陷进去的局。
引蛇出洞,一击即杀。
而虞莞信任薛晏清,从不过问此事。却在那日无意中被方小姐送回家之后,渐渐察觉了端倪。
一则方小姐性情娇憨、举止有节,观之并不像卖女求荣的家族中可以养出来的性子。其次就是,薛晏清对方家的动向实在是太了解了,超出了情报可以调查出的范畴。
她察觉了蛛丝马迹,耳鬓厮磨之间无意向薛晏清提起。
然后就被薛晏清一边夸奖“阿莞真聪明”,一边吻吮了朱唇……回忆渐渐蔓延至更多令人脸红之处,又很快被收拢。
虞莞看了眼上首的林又雨与太后,她们的脸色已经松泛下来了,露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想来已经猜中了来龙去脉。
真是巧合,她们两拨人一个从前朝一个从后宫,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今日,要置薛元清于死地。
而薛元清呢,此时已顾不上方大人,一双眼睛泛着猩红,抛下了圣旨就要朝他们夫妇二人冲过来,一副搏命的姿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动也不动,而薛晏清则顺势抽出了身后“禁军”的刀向前一挥,指向了薛元清的喉咙。
被刀锋威胁的薛元清瞬间不敢动了。
情势急转直下。
被薛元清抛开的传位诏书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圆轴滚了几圈,竟是到了一位年轻宫妃的脚边。
那宫妃年轻胆子大,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矮下身子将之捡起,细细看起来。
没看两眼,她就“哎呀”地惊叫一声,显然也是被最后一行字惊到了。
身边有不少人暗戳戳地凑近:“怎么了?”
那宫妃因吃惊放大了声音:“陛下要传位的不是大殿下,而是二殿下!”
话音刚落,不少宫妃心中一松: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在二殿下手下讨生活,远比小人得志般的薛元清手上好太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唯独主位的熙和帝脸白了白,原先就发青的脸色这下子看着更不好了。
他有些颤抖地扭头,问林又雨:“皇后可听见,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林又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回禀陛下,方才赵婕妤看到,您的传位圣旨上写的新皇并非大殿下,而是二殿下。”
她特意咬重了“传位”“新皇”几个字,激得熙和帝一阵气血上涌。
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林皇后,大脑一片空白。这时却突然发现,本该丧子悲痛的皇后却神情和煦,眸中还隐约地潋滟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随即眼前一黑,再没了知觉。
薛晏清与薛元清正在对峙之时,忽闻上首的高台上隐约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随即,太后的惊呼响起:“皇帝!”
原来竟是那人晕了过去,薛晏清直觉没意思,不再看着薛元清犯怂,而是命几个侍卫一拥而上,牢牢制住了他。
他快步朝主位走去,留下虞莞对上了一双充满恨意的眸子。
她定定地瞧了瞧,忽而问道:“这样看着我,你是以后都不想活命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被跪着按在地上的人一愣,随即……竟然低下了头颅,再不直视她。
押解薛元清的侍卫纷纷面露鄙夷之色,只有虞莞淡淡地长叹了一声。这一声中包含着什么,竟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后,她也没有停留地走向了上首。听刚才那一声,熙和帝摔得只怕是不轻。
果然,他的额前磕上的椅子的一角,没流血,但是瞧着已经有些泛青了。
薛晏清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抬下去,命医女看看罢。”
太后身边的宫人诺声称是。
旋即,他抬起头扫视了一周,所有与他目光相触的人都低下了头。
她们心中瑟瑟发抖:从前二殿下就清冷矜持,不好接近。怎么眼见着要当了皇帝,看着竟然更使人发怵了些?
如今局势明朗,薛晏清要当皇帝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们都等着薛晏清要说些什么。
逆料,此人竟什么也没说,只携着虞莞的手,朝熙和帝所在的后殿去了。
熙和帝醒来之时,头脑一阵发晕,眼前如同蒙了一层浓雾,难以看清周遭景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正欲起身,身上却提不起什么劲来,只好笨拙地打了个挺。
皇帝下意识地想唤人扶自己一把,兀地想起了眩晕之前发生的一桩桩事情,没了惊愕,却怒火中烧了起来。
千防万防,皇位却还是落在了那逆子身上!
“唔唔——”他正要开口喊人来训斥,唇舌却不听使唤地扭曲成一团,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
熙和帝又张了张口,旋即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了!
他心中火急火燎,却只能再次发出一片含糊的语气词,惊动了身边的人。
林又雨掀开幔帐来:“来人,陛下已经醒了。”
不多时,杜若与太后身边的宫人来了,在床榻边围成一团。
她们自然看见了皇帝,这时却视若无睹,只向林又雨行礼:“皇后娘娘。”
林又雨说:“杜若,既然陛下醒了,劳烦你向他说说他这是怎么了。”
熙和帝正愤怒地瞪着这些对他没有丝毫尊重的人,却听杜若不疾不徐地说道:“启禀陛下,方才您气急之下怒火攻心,肝火旺盛,又磕到了脑袋,不慎中了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后,腿脚与口舌恐怕多有不便。”
什么意思……他今后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了?
熙和帝本能地不信,试图站起身来,再厉声呵斥这些妖言惑众之人,到了口边却只有一片模糊的呜呜声。
他的身体也不协调地小幅度扭动起来,像一条可怜的虫。
林又雨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的人,是他害自己一入深宫而不返,过上了自由全无、生不如死的日子。然而这个人从此以后,就要困居在床榻之间,终日与被褥、幔帐为伴了。
目睹此刻,她一时竟说不清是何滋味。
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陛下,方才又雨没有告知于您。其实我怀里的龙胎,是假的。”
熙和帝闻言,目眦欲裂,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太后也知道。”说完,她就不顾那人是何反应,头也不回地出了后殿。
她在后殿的石阶上站了一会儿,等来了接到消息太后。
老太太的神色说不上好,林又雨很是理解:皇帝到底是在她膝下抚养长大的,迄今暌违三十年。只可惜,他却是让太后伤心的时间多,省心的时间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与太后寒暄了两句,就把后殿留给了这对养母子,不再停留。
正殿周围的卫兵已经撤了,宫妃们也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只是那里很快就不是她们的居所了——随着熙和帝的逊位,她们只能变成太妃,再把宫殿留给新皇的后宫。
林又雨想到这里,不由哂然:新皇的后宫,竟然只有虞莞一人。
至于以后……依薛晏清的性子,想必是不会再有。
整个宫闱就要空置了下来,不过,不知她是否有机会不用再住坤宁宫呢?
说曹操,曹操到。她独自走在回坤宁宫的路上,途径绛雪轩时,竟然碰到了虞莞与薛晏清夫妻。
薛晏清倒是惯常的模样,只是眸色不似从前清冷,倒是有些潋滟之意。
虞莞就更明显了,她围着一条毛领,露出白生生的一张娇颜。只是那面庞之上,眉间攒着春意,两颊飞起旖旎的云霞,朱唇瞧着比从前红了三分。
一副被亲得喘不过气的模样。
林又雨:……
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向两人问了声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从绛雪轩中出来,乌桕的叶子随着方才的晃动落了满身,正是有些抹不开面子见不得人的时候。
转身就看见了林又雨,一时间恨不得重新躲回方才的林子中去。
好在林又雨体贴之极,并不多问,而是说道:“殿下择日践祚之时,不知能否放我出宫?”
她问这话心中是有些忐忑的:薛晏清还是殿下之时,两人是合作关系,说得上话。眼见着他就要登基,而自己成了身份尴尬的年轻太后,这……
虞莞闻言,也立刻望向薛晏清,眸子带了点期盼之色。
薛晏清看着妻子眼巴巴的目光,又好气又好笑:莫非在她心里,自己是个什么老古板,还是翻脸不认人的小人不成?
他道了声“可”,旋即带着虞莞离开。
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让阿莞重新认识下自己了。
第76章正文完结
虞莞丝毫没有察觉薛晏清的心思,只觉得那日他的眼神有些怪异,随即就顾不上这些,乍然忙碌了起来。
熙和帝中风的消息并没有刻意瞒着,很快,大臣们就知道了,同时看到了那道黄纸黑字写着薛晏清名字的传位诏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国不可一日无君,许多人纵使不愿,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薛晏清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来日方长。
前朝的暗涌薛晏清往往只跟虞莞说一半,苦的、累的、见不得光的都被他尽数咽下了。但虞莞还是多少猜到了几分。
她体谅薛晏清的心意,并不主动提起,只是让膳房多做了些吃食。其中,补身体的汤水是必不可少的。
薛晏清正是年少气盛,哪受得了这个。夜里同枕之际,几次三番被燎得不得安寝。不成眠的时刻,他望着罗帐顶,心中默默盘算着,眼见局面大定,也该……
第二日醒来,他就瞒着人前吩咐兀君做了些布置。
只是,这些都是瞒着虞莞的。
禅位的典仪长达二十七日,辍朝的期间,恰好用来安顿前朝后宫的变动。譬如禁军首领的调换、薛元清党羽的处决等等琐事。
而虞莞的也没闲着,作为未来的皇后,她也要盯着宫妃们搬迁的事宜。
偌大的宫禁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虞莞本有些犹疑,还是白芍提醒了她:“知晓您心慈,可若是让她们如同往常一样来往走动,这宫中还不知会生出多少谣言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这才恍然,林又雨一事便可看出,这些女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干脆雷厉风行,回绝了求情之人,把宫妃们一齐送到了安置太妃的宫殿中去了。
余下的,就是对所谓“至亲之人”的处决。
对陈贵妃的处决遵循了熙和帝的旨意——削发出宫,终身禁足。而薛元清与熙和帝父子二人,薛晏清则眼也不眨地将他们随意丢进了同一间宫殿,父子二人每日相对着彼此的脸,相互折磨。
要让虞莞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她不知上辈子的薛元清是什么下场,只是薛晏清既当了皇帝,就无形中被捆缚了许多教条。
杀父弑兄的恶名,她是不乐见薛晏清背上的。
操心完这些琐事,宫中的气氛顿时整肃一新。宫娥与内侍们知晓两位新主子的脾性,都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
何况,他们还这样年轻,连二十岁都不曾满。
说不得自己一辈子都要伺候在这两位身前了,此时不勤谨些留下个好印象,又待何时呢?
是以,虞莞几乎没怎么出手整治,眼见着宫中的风气竟然一日好过一日了。
二十七日很快过去,是日辰时,虞莞与薛晏清一个上了朝,一个则在尧夏阁中接待命妇朝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喜欢过于繁复的裙钗与配饰,裙裾几乎与当皇子妃时的样式别无二致。一身缂丝瑞雁广袖双丝绫鸾衣,胸前与堆鸦发鬓之上三二配饰,只在耳间垂了米珠,腰间打了个彩色璎珞。
是以,出场之时,不少命妇见她这样清简的打扮,竟然露出惊惶神色。旋即,她们纷纷以更衣的理由告退,再出现时,头发上宝光璀璨的金玉饰物少了不少。
虞莞心中掠过一丝怪异。她自然知道这些打扮得繁复的人是怕她计较,盖过了自己的风头。只是,活了两辈子,她从前从未被人这样猜测心思、小意讨好过。
薛晏清除外。
然后,在起身行礼的阶段,那些官夫人一个个深深地垂着头,福身拜道:“皇后娘娘。”
皇后……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称呼,虞莞自己没有丝毫实感,反倒生出淡淡的荒谬——
从今以后,她就是皇后了么?
恰在此时,拾翠匆促地跑了进来,宣布道:“陛下早朝第一条谕旨,就是册封小姐为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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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践祚的第一条旨意有多重要,她们也能猜到几分的。结果二殿下……陛下不是用来安抚老臣、封赏功臣、拟定年号,而是用来册封皇后?
这下子,命妇们看向虞莞的眼光多了几分深思。
原先她们想着,新帝年轻后院无人,这个时候送女入宫能早日诞下皇子,是最好的时机。命妇中的一半人打的都是这个主意,却因为这道旨意,不少人动摇了几分。
妃是妾,皇后是妻,她们的女儿送进来,天生就要矮了三分。而陛下对虞皇后这样爱重……她们的女儿恐怕进宫了也讨不了好。
心疼女儿的自然放弃了打算、另觅佳婿去了。而几个卖女求荣的也暂时收了心思——无他,皇后娘娘一双清凌凌的杏眸扫过来,她们那点算盘仿佛无所遁形了。
虞莞预料到了这些,席间又尽是命妇对她的软语奉承,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当夜,她就在薛晏清怀中小声抱怨:“以后的宴会还是能少就少些罢。”
薛晏清修长的手指覆上怀中人雪白的颈子,轻轻揉了起来。他的手法不太得当,力道却很足,仿佛揉碎了一腔爱意,都要融进她的筋骨里。
被一双干燥的手指带着力道地抚摸着,虞莞不免有些困倦,倚在薛晏清的膝头安然阖上了眼睛。
一路上仿佛有颠簸摇坠之感,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然悬空,却是被薛晏清抱在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有些不解地小声问道:“这是要去哪?”
薛晏清没有回答。他的怀抱密不透风,让她没受半点寒,却也看不真切外边的景色。
虞莞心中有个猜测,却并不多言,只把脸贴在薛晏清的胸前,轻轻嗅着甘松薄荷凛冽的香气,静静地听他心跳声。
好响。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薛晏清放了下来,才惊觉原来已到了长信宫。
长信宫如今焕然一新,并不见几个月无人居住的衰败,相反,它比虞莞想得还要热闹些。
原来,宫门前的匾额处蒙上了一层红绸,火一样的颜色,在夜中格外显眼。
她似有所觉,牵起薛晏清的手一路迈了进去,却见这红绸铺设了一路,蜿蜒进寝殿。
四下无人,虞莞只能听见自己带着笑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谁家正在办喜事?”
薛晏清说:“是我与心上人。”
话音刚落,他再次拦腰抱起虞莞,步履加快了几分,一路向寝殿中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寝殿已经别有洞天,细细看来,与成亲当夜的装饰并无二致。居中的黄梨木桌上,一对赤红色的龙凤双烛燃起飘摇的火焰,静静燃烧。
那日已暌违数月,虞莞仿佛仍能回忆起当时不安的心情。
只是这时……她心中已然没有一丝忐忑,只有一片甜蜜与酸软交织之意。
她已经猜到薛晏清今晚要做些什么了,却从未想到,对于这等事,他是如此郑重对待。
连洞房的模样都分毫毕现地复刻了下来。
薛晏清一边走一边问:“阿莞愿意么?”
其实他自可以不问这句。四下无人,两厢情浓,他就是做些什么,也是夫妻般的天经地义。
可是……到底不愿让虞莞受委屈,倒不如说,顺从她的意愿早成了本能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虞莞低低地“嗯”了声,气音化作了细小的软钩,钩得薛晏清心尖都在发痒。
他不再克制,将虞莞置于榻上之后,就贴上了自己的唇瓣,两道温热而缱绻的气流交缠在一处。衣料声一阵摩擦,疾风骤雨的唇齿相贴让两人之间紧紧贴着,没有丝毫空隙。
此刻,连森润的月色都插不进他们之间分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偌大的寝间寂静、落针可闻,却丝毫没有阴森之感。龙凤双烛的火苗散出暖红色,别样的惊心动魄之感驱散了冬日的黯淡。但是它们静静凝视着这一切,一点也不声张。
为了不让人出入打扰,薛晏清提前命人在拔步床的后面放好了热水。
旁边放上了一瓶香露,是虞莞爱用的茉莉。薛晏清本爱甘松、苏合一类,却拒绝不了这种甜蜜而清新花香——尤其是它落在虞莞乌发上的淡淡味道。
此刻,虞莞的鸦发散落,更衬得她小脸生白。映着烛火满目的旖旎,美得惊心动魄,使人不敢大声呼吸。
薛晏清每隔约莫半个时辰就要打来一些热水。最后一次时,还是虞莞实在看不过眼,斜靠在枕上:“明日再收拾罢。”
冬夜仿佛滋生了骨头里的散漫劲儿,她如今只想静静躺着。
薛晏清沉声应了,放下手中的热水,只披着中衣进了被褥中,十分满足地轻轻一叹。
虞莞见他这般模样,无声笑了笑。
此时已经约莫过了三更时分,整个宫闱中听不见一丝动响。
静谧得仿佛连时间都停滞。
她忽然心有所感,下了拔步床,披上厚厚的鹤纹大氅,走到了窗边,轻轻将之推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竟然零星飘了些雪子,如同鹅毛般轻盈地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下雪了,难怪这么安静。”她小声说。
薛晏清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床前,两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很奇怪,分明雪势越来越大,却不见乌云的影子,如水的月色却依旧泼洒着漫漫银辉。
“明日定然阖宫都要下雪了。”虞莞说。
薛晏清又陪她站了一会儿:“回去罢。”
两人回了拔步床,没有一丝眠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话来。有的时候,即使不说,两人也不尴尬,两声清浅的呼吸随着韵律融成一道,听着就觉得格外心安。
忽而,一双手轻轻覆上了虞莞的腰,为她轻轻揉着消除疲惫。
这双手不时擦过了虞莞的小腹,忽而,她想起了什么。
“殿下,”她说:“若是我们以后有孩子,我想生个女儿。”
“嗯,依你。”
“我们也不要住太和宫和坤宁宫,就在这里,在长信宫住一辈子,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
建章元年的冬天,下了许多场大雪。雪片之中,也有许多落在长信宫门前的石阶上。
第77章番外一
自皇后娘娘在一个偶然的春日里查出了孕信,宫中人人皆是精神一振,把这件事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
传闻中流水般的赏赐是没有的,毕竟是虞莞自己掌管着尚宫局的钥匙。抬出去一趟再抬回来,体面都给外人看了,却平白折腾自己。
这并非她第一次有孕了,然而虞莞实在不敢有丝毫松懈——上一回还是前世,胎相凶险,到最后果然没保住。这一桩一直是她心中的阴影。
这种紧张过头的情绪不知怎的,也影响了薛晏清。除去每日上朝的时间外,薛晏清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长信宫的小花厅中陪着虞莞,连奏折也在这里批阅。
此外,他还将擅长千金科的太医们调到了偏殿,日日在两人近前看顾侍奉。
直到三个月过去,杜若女官拍着胸脯保证胎相已经安稳了,夫妻俩才稍稍放下心来。
众所周知,妊娠最凶险的是前后三个月。中间的几个月,虞莞可以稍微松快些了。
膳房总管刘大人原是薛晏清的人,自他登基后,更加尽心尽力侍奉。杜若那边的消息一出,许久不曾下厨的他亲自上灶,做了一桌难见的佳肴送进长信宫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莞在其他事上有些随性,唯独舌头是被宫中御膳养刁了的,很有些挑剔。前三个月她情绪有些怏怏的,连带着胃口也不甚好。由是,今日见刘大人亲手做的菜,很是有些期待。
许久没有饱食一顿了,又是春日多眠的日子。这会儿,虞莞喝汤的时候,忍不住阖上了眼皮打了个哈欠。
“困了么?”薛晏清问。
虞莞点了点头,杏眸一直没有睁开,一副困极的模样。
“白芍,”薛晏清唤了声:“去陪阿莞歇一歇。”
白芍应了一声,仔细地扶着虞莞的腰,送她一路去了寝殿。
寝殿的香炉已经被撤下了,这会儿只放了些新鲜的瓜果,清甜四溢,闻起来极为舒心。在这样淡淡的香气中,她很快陷入沉眠。
再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之上。身上搭着的被褥不似长信宫的烟罗锦缎,仿佛过水洗过很多次似的,有些旧了。墙壁灰蒙蒙的,用青石砌成。
环视四周,眼前的卧室并不宽敞,不见什么多余的陈设,看起来有些贫穷,却处处透着与之不符的整齐、干净。
虞莞很快起身,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纤白的柔荑之上密布着新旧针眼。再一摸小腹,平的。
这是……长平街上她住过的小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这是回到了上辈子?虞莞不可置信地覆上自己的脸庞,愣怔出神。
时光回溯已是奇异之事,竟然还能再次逆流么。
过了一会儿,她竟然发现,临死之前。那股闷在胸腔中的淤积的血气已经不见了,此时呼吸之间轻快得很。
老天返还给了她一具健康的身体。
只是,虞莞并不因此感激半分。她突然想起,自己怀孕四个月的身体,和已经两情相悦的薛晏清来。
于她而言,这辈子的尘葛已经散去,第二世才是新生。
自己在那个世界会不会……
虞莞越想越害怕,竟然没听见外间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下意识看去,却发现,进来的人竟是白芍。
白芍是拎着一个竹篮进来的,一见面就看到榻上的虞莞神情恍惚地盯着她,脸色瞧着……仿佛比以往好了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虞姑娘这样看着我,是好久未见,不认得了么?”她并未察觉有异,打趣了一句。
虞莞下了榻,披了件衣服给白芍斟茶:“好久不见。”
对于自己来说,这个世界的白芍,确是好久不见了。
茶叶并不是什么好茶,但白芍很给面子地一饮而尽。随后说道:“虞姑娘上次放在眉烟阁中的东西已经尽数售出了,不少主顾都问我,几时才能再出些新的呢。”
虞莞听了不置可否,又见她道:“卖出的银钱我这次带来了,路上遇到集市,淘换了些东西,姑娘一齐瞧瞧罢。”
白芍掀开竹篮子上的布,将其中的东西一一取出:一块巴掌大、泛着油润光泽的的腊肉、几盒簇新的针线,还有不少新鲜的食材。
虞莞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滋补身体,对女子极有好处的,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多谢白芍姑娘了。”
“多谢什么?是我要多谢你才对。这次免不了劳烦你多做些织物了。”白芍笑吟吟地说。
片刻之后,她随口道:“若是真要谢我,不如听我一句劝,见见我为你说合的人家。”
虞莞一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白芍说这话本没指望虞莞同意,几个月的日子相处下来,她或多或少知晓了虞姑娘的脾性——她是决计不肯再把自己的未来交托在别人手中的。这事需要她天长日久之下,徐徐图之。
可是,这一回,白芍却料错了。
虞莞轻轻颔首,眸色清浅,淡淡说了句:“好。”
她想知道,白芍想为她说合的那位男子……当真的薛晏清么?
薛晏清听闻禀报之时,一向沉稳的人,手中执着的毛笔抖了抖,墨色渲染了一片,一张风骨劲透的大字就此作废。
“她当真如此说?”
白芍的眼中浮现些许纠结:“确是说了同意。但我不过随口一提……”
她为难的地方在于,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殿下与广阳宫的禄蠹恰在争锋。此时出宫去见虞莞,恐怕多有不便。
再者就是……虞姑娘甫一见到殿下,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么?
“你去安排此事。”薛晏清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在她耳畔,白芍抬了抬头,却见殿下的眸中已是一片波光粼粼,如同月摇江树,撒了遍地清辉。
“是。”她又问道:“殿下是就这般去见虞姑娘么?可需要乔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犹疑了一瞬,随即坚定道:“不须乔装。”
乔装终有一日会被戳破,薛元清已经骗了她一次,自己不能再做下第二次。
白芍领命而去,薛晏清却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写字了。
他心里脑里,满心满意都是即将到来的会面。
弟弟与兄长的妻子,于伦理上,放在本朝着实是奇事一桩。何况,薛元清那畜生竟敢那般对她……虞姑娘若是不信任自己,也是应分之理。
薛晏清叹了口气。
他方才看似语气坚决,心中的忐忑却半分没少。
虞莞好不容易松了口,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至于见了面如何……一切只能且待来日。
然而,事情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相约之处是一家茶肆。虞莞特意带上了幂篱,早早地前来,却在茶肆的大厅间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个坐着状似品茗,面容和气的白净男子,不是兀君么?
还有那个面色森冷如铁的,分明是宫变那日,拿刀指着熙和帝的“禁军”!
这说合的另一个人选,除了薛晏清以外,恐怕再不做他想了。
是以,约定的雅间之外,薛晏清整理了衣袂的褶皱、又微微头顶的扶了扶玉冠,终于下定决心推门而入之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平静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过多的妆面修饰,素面朝天,柔润皙白,如同一枝风露中招摇的玉兰。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对自己打了个招呼:“二殿下,许久不见。”
薛晏清沉默地入座,才发现自己身前的茶杯中斟满了清茶,手指一探,还是温热的。
他掩饰性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虞莞见状,有些想笑——她如何看不出面前的男子有些慌乱了,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忽地,她突然玩心大起,把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安静等薛晏清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薛晏清等了许久,等不来一声质问,只好率先问道:“如何知道是我?”
虞莞自不会说是因为另一个世界的白芍说漏了嘴:“无意中见过你的人一面。”
果然,薛晏清点了点头,不再计较这个问题。
旋即,他屏住了呼吸,仿佛攒住所有勇气一般轻轻问道:“那,虞姑娘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她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是只是为了揭发自己?
薛晏清本能地认为是后者,却克制不住地妄想,万一、万一虞莞也对他……
虞莞轻轻笑了一声,她还从未见过薛晏清这般忐忑的模样。从前错过了没见到,当真可惜。
她这几日左思右想,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上辈子必有根由。
自己重生之后命运截然,皆是从嫁给薛晏清引发的。那上辈子的根由,会不会是薛晏清了?
“聘礼可带来了?”她轻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自然带来了。”薛晏清握着的茶杯洒出几滴茶水落在手上,他却丝毫无觉似的。只是那琅琅如玉的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就在长平街上,可要我带虞姑娘去看?”说完这句,他再次屏住呼吸。
就在长平街?那岂不是只和自己一墙之隔?说薛晏清是无意她都不信。
虞莞含笑嗔了人一眼:“去罢。”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茶肆,虞莞带上幂篱,随薛晏清直奔长平街。
果然,一墙之隔的院子被薛晏清买下来了。本是居所的地方,安放了不少红檀木箱子,生生被用作库房。
“虞姑娘请观。有什么不足之处,尽可直言。”薛晏清说。
虞莞没和他客气,径直掀开了一个箱子,最上面竟是一柄水晶镜子,紫檀制成的镜托被雕成了比目鱼形状。
她突然认出来,这是她闺中把玩的那柄。
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正愣怔着,忽然天旋地转,醒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拔步床与红罗帐,手上小腹隆起一个微微的弧度,虞莞微怔。
——是梦么?
正有些犹疑,虞莞却发现手中握着一柄水晶镜子,正是从薛晏清的聘礼中抄起的那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番外主要是为上辈子的男主圆梦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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