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1 / 2)

>  “竟有人不是这么想的?”梅昀风装作吃惊,“梅某竟不知道对沉檀宫那群十恶不赦的恶贼还可以有别的想法,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真是从未有过。何掌门,不知你说的那些‘不是这么想’的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何全无言以对,只冷哼一声:“谁肚子里想的什么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来取沉檀宫满门项上人头的!”

周门主听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他向来和何全不对付,就出言打趣他:“何掌门的恨意,我也感同身受。但既然何掌门不知道他人肚子里想的是什么,还是不要妄加评论才是。”

钟宏见这群年过不惑的老男人像女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闹个不休,只差扯头发挠脸,一片乌烟瘴气,气得他出掌击断路上一株合抱粗的杨树。那杨树受他们牵连,死于非命,倒在地上,恨恨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这才让他们住了嘴。钟宏见此大笑三声,朗声道:“你看你们,凶手不抓,正事不做,只学会了这嘴皮子上的功夫,真该送去说书才不辜负了你们的口舌,何苦呆在这武林里屈才?”

一番话把众人都说得面红耳赤,连连称是。

教训完他们,钟宏道:“这小道士溜得贼快,我看今晚是抓不住了。干脆众人先回去休整一番,遣人打听曲楼主的下落,明日有了消息再去屛悦轩议论此事。”

在场有人提醒他屛悦轩已经被烧毁了。

他唾了一口,道:“真是倒了霉了!那去哪里?”他看向众人。

梅昀风道:“梅某早已打点下去,需要什么流芳园一应俱全,不如来这里吧。”

“嗯,你话虽多,做事倒让人舒坦。”钟宏道。他以为他这是在夸梅昀风,哪知此话一出众人都窃笑起来,好在梅昀风大度,不将此放在心上。

钟宏却不解道:“刚吵吵完了,怎么又笑开了?都各自闭嘴回去。聚丰楼刚出了大事,你们就算不生出一点悲戚之心,也该警惕起来、多加防备。你们说出去都是一门之主,但哪里有一门之主的样子?”

他年岁和辈分在这里最长,众人敬着他,被他训了也并不反驳,遂三三两两告辞回去。

只有李启玄还留在此处,见众人都散了才走上前去与钟宏攀谈。他与钟宏是同辈人,因此钟宏也不拿对付小辈那一套来对付他,而是以朋友之礼相待,对他说:“喲,李真人,久仰大名。我前些日子诸事不顺,正想去清微观找您算上那么一卦,谁知竟然在此地遇上了。”

“……”李启玄脸色青了几分,勉强道,“我们不行世俗占事。”

钟宏与他勾肩搭背,道:“唉,你看你们,守着这些清规戒律,这也做不得那也做不得……这样子的人生哪有什么快活的?城里算命的四百文一卦,能抵好多香火钱了吧?”

李启玄霎时面红耳赤,狠狠甩了甩拂尘,争辩道:“做道士是为求道,哪是为了快活?修道当安贫乐道、不务荣华,虽有黄金百镒,于我等也不异黄沙粪土。”说到此处,他想起清微观清汤寡水、入不敷出的惨况,难免哀戚不能自已,险些又掩面痛哭起来。

钟宏自然不知道他的难处,还以为他境界果然如此之高,相形之下,为自己的浅薄自惭形秽,又问李启玄:“那李真人找我是——”

李启玄想起正事,犹豫半天才开口道:“还不是因为我那劣徒……实不相瞒,在清微观时这孩子屡犯戒律,但都被我等施以惩罚、加以教诲,渐渐的也有了个样子;而且他虽然顽劣,但心地纯明和善,加之年幼时便入清微观学道,和那劳什子沉檀宫绝对不会有牵扯啊。这中间一定是有些误会,还请钟大侠在各位掌门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待我找回那徒儿,盘问清楚来龙去脉,再向诸位豪杰陈说。”

“这……李真人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要说服他们不容易,这事还是等找到小道士问清楚再说。”

梅昀风这边没走出两步,周门主便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想起今日周门主多次为他说话,到了这个年龄,自然知道不会有人平白地对你好,那么周门主多半是另有所图了。

他们渐渐走到一起,先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待四下无人,周门主开口对梅昀风道:“梅庄主为武林大会费了不少心力,周某也看在眼里,只是这些坏事不长眼,偏生在这节骨眼上了。”

“不敢当,武林太平无事是梅某心中最大的祈盼,只是梅某似乎弄巧成拙了。”

“哪里哪里,我们可都记着梅庄主你多年为武林奔波的功劳。周某前面也说过了,梅庄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周某虽不才,但梅庄主的事我一定不会怠慢。”

原来周门主是在向梅昀风伸出橄榄枝。刚打发了一个沉檀宫,又来一个七门峡,梅昀风这回不敢妄动,只随口应下便同周门主告别。

梅昀风心乱如麻,因为方才追初九时并没有看到梅尧君,好不容易等到独处的时候,他立刻召出死士,问他们梅尧君的下落。

死士答:“公子与道士一同离去,下落还待追查。”

梅昀风怕的就是这个,他焦头烂额,下令让死士定要把梅尧君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梅尧君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们特意等到夜深才往城中走,正是夜市散去、百姓各自归家熄灯预备就寝的时候,街道的冷寂显得梅尧君这声喷嚏格外的响。初九吓了一跳,怕引人注意,赶紧捂住梅尧君的口鼻,却被梅尧君一把推开。

初九默默掐指一算,道:“准是你父亲在念叨你。”

梅尧君不料初九仍醉心这些荒唐鬼神命数之事,试问世界观不同怎么在一起?他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彻底丧失信心,差点拔腿就往回走,但对初九还有最后一点指望,问他:“若举头三尺真有鬼神,你怎么还会蒙受这等冤屈?”他说出这句,觉得有些为初九打抱不平的意思,又接口道,“……连累我同你一起奔走。”

初九煞有介事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是这天意贫道还未能参透。”

梅尧君确定初九已经无可救药,翻了个白眼,道:“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初九赶紧接上:“爱过。”然后后脑勺就被梅尧君重重打了一下。梅尧君手劲很大,因此这一下也特别响,以至于吵醒一位刚睡下的妇人。

妇人推开临街的窗户,睡眼惺忪地责骂他们:“打情骂俏摸光腚,哪有在大街上干的?”把两人训得满脸通红。

等妇人忿忿然阖上窗,梅尧君才把话问出来:“你信神还是信我?”

“待贫道仔细想一想……”初九如实说。然后又挨了一下子,可见在梅公子面前最好不要说实话。

老实说,初九两者都不信。他虽然是个道士,但从他平日里懈怠念经还老是挂科便不难推断他对神并不虔诚;而人就更不可信了,尤其是梅尧君这种善变的男人。但初九刚挨了一下子,已经知道在梅公子面前不能说实话,他只好说:“当然是信你。”

初九做了很长时间的江湖骗子,虽有被拆穿的时候,但终归还是得逞的次数多。因为他正经的样子分外人模狗样,说起话来简直让人不得不信。梅尧君第一次见他就着了道,被他外表所欺骗,拉着他跑了半个城;相处半年,竟然全无长进,初九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

他呆立了片刻,伸手去揉初九的脑袋,温声道:“走吧,先将曲断送至老板娘处,再同我去找父亲想办法。”

梅昀风的事,初九几次欲言又止,这回也不曾说出口,只道:“先去找老板娘,迟了老板娘该睡下了。”

转过这个街口,便到了老板娘的酒馆,门却牢牢锁着。初九从门缝往里看,一片漆黑。

“今天老板娘睡得真早。”

“那……他怎么办?”梅尧君颠了颠肩上的曲断。

“老板娘不该这么早歇息,贫道去后院看看她房里是否还点着灯。”

他们便绕到酒馆后院,初九翻墙进去,梅尧君抱着曲断在外等着。

初九进去之后,梅尧君疲态尽显。他何曾见过横尸遍地的惨状?他过往的生活安定到乏善可陈的地步,是平不动的暮江,岸上有春花满正开;而江湖斗争分明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今日种种恍然如一场荒诞不经的梦。

因为是梦,便无章法可循。所以下一刻的所见所闻又让他始料未及。听见院里的初九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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