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部分(2 / 2)

“依纯玉愚见,庄主委派这百来个死士,自然是为护卫公子周全,但恐怕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是要时时掌控公子举动。”

谢纯玉字斟句酌地说完,以为梅尧君闻言免不了要大发雷霆。但梅尧君竟神色不变,依旧是那双半梦半醒间的眼睛,抬起来,短暂地与他对视,然后懒懒道:“那依你之见,我要如何应对。”

一种莫名的情绪突如其来,谢纯玉忍不住觉得梅尧君有几分可怜:纵然是生在巨富之家,父母俱在,且对他疼爱有加,到头来彼此信任荡然无存,防备算计、斗智斗勇,比之外人还不如。自古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之事数不胜数,若天生血缘最后落得这种收场,倒不如孤身一人的好。

谢纯玉道:“死士尽忠职守,难二其志,将这些人真正收为己用,不是能一蹴而就之事。”

梅尧君笑道:“不二其志……我看你异心改性倒是快得很。”

谢纯玉也笑道:“惜命而已。毕竟纯玉身无长物,只有一条命,不得不顾惜一点。”

梅尧君沉吟片刻,方道:“惜命之人,却出来卖命,你们死士让我弄不明白。”

“纯玉是以命搏命,至于其他人,只要是能投其所好,便不在话下。人都是蛇,虽然狡诈阴毒者居多,捏得住七寸,就打得死……”讲到此处,谢纯玉愣了一下,突然灵光一现,高声叫道,“有了!”

梅尧君问道:“怎么了?”

“纯玉方才想到一计,敲山震虎、杀鸡儆猴,定能唬得那些死士归服在公子麾下。”

梅尧君道:“怎么个杀鸡儆猴法?如若仅仅以势威压胁迫,扬汤止沸而已。”

谢纯玉摇头:“公子考虑的极是,但这‘势’如果压在了七寸上,不愁制服不了他。”

梅尧君若有所思。

“所以请容纯玉调看这百位死士的身份来历簿,五日之内,纯玉定将找出一剂良方,解公子之急。”

梅尧君厌倦道:“那便随你的意罢。对了,沉檀宫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纯玉正要说起此事。沉檀宫密信中提到,道长伤势大为好转,特此致信,好让公子安心。”

梅尧君眼神瞬间焕然,然而想到迫在眉睫的婚事,又随即黯然。终于是脱力般地坐回座椅,拧紧眉心,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他活着就好。”

过完大年,梅庄上下又马不停蹄地筹备梅尧君的婚事。聘礼早已送过去了,成婚的吉日也已敲定,只差迎亲这一节,却又是至关紧要的。宅子需得修葺,要四处挂上大红的幔帐、剪除园中枯枝败叶摆上正盛开的盆花等;新房亦要摆布,器物陈设皆是新制的,喜被上鸳鸯惟妙惟肖,一对龙凤喜烛业已摆置在案上;迎亲当日的酒席也不能怠慢,罗列宾客名单、拟写请柬又是一桩桩烦难事……况且独子大婚又是何等紧要,梅父梅母事无巨细均要亲自过问一遍,忙得连喝口茶的工夫都没有。

偏偏梅尧君成了梅庄最清闲的人,昨日刚见过了昔日旧友,今日又要去游湖。湖早结了冰,梅尧君一时兴起,甚至命手下死士去想方设法铲掉湖上冰层,实在是荒谬无伦,幸亏后来谢纯玉将他劝回了。总之是一日一个主意,片刻不让人消停。

大早起来,心血来潮说要去城外看梅花。去长安城十里处,前朝一位雅士在此辟了一个梅园,广值梅花、大造亭阁,几代经营下来,景致越发别致绝俗,举目有清妍素艳,驻足是高台雅亭。每年正月里,正当梅花盛放的时节,城中好风雅之人必云集而至,免不了又是一番斗酒招妓、吟风弄月。

此时梅园人员杂沓,既不是赏梅的好时机,也给贴身护卫的死士添一笔麻烦。然而梅尧君心意已决,吩咐婢女为他整齐穿戴,叫来车夫便往着梅园去。

当值的死士正聚作一团商量对策,不料梅尧君已然火急火燎地出发了,不得已,只好赶紧追上,再作打算。

梅尧君一路行,死士一路紧追不舍地暗暗跟随其后,忽见一道人影自车内窜出,眨眼间便遁形在林中,乍一看穿着打扮,应是梅尧君,再一看车内,空无一人。众人齐道“不好”,面面相觑,皆猜测这恐怕是梅尧君密谋已久的逃脱之计,前些日子那一出出事故大概也是故意为之,借以混淆视听、让他们放松警惕的。

死士中有一人,名陆竟,素智勇,众人慌乱之际,他主张道:“莫要乱了阵脚,还不快去追?我先回去,将此事报知庄主。”

众人都觉得在理,彼此点头,然后拔腿便追。

陆竟也迅速赶回长安城内主宅,径直往梅昀风处去了。

见到梅昀风,将方才意外禀报给梅昀风。然而,梅昀风听完,并不慌张,反而神色有异地审视陆竟。

陆竟突然也觉察出异状,心道不好。抬头,竟看到梅尧君掀开帘子,从偏房进入,表情仍是淡漠,仿佛一无所知。

梅昀风冷着脸,对梅尧君道:“他方才告诉我,说你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逃走了。”

陆竟死死地低着头,梅尧君冷淡的目光在他身上迅疾地扫过。梅尧君嗤道:“无稽之谈。我本打算前往梅园赏梅,但未出城便改变主意,令车夫载我回来。”

梅昀风也道:“章儿这半日都在我这里,与我商讨催妆礼的单目。你信口雌黄,居心何在?”

陆竟道:“若不是属下亲眼所见公子中途弃车而走,何敢胡言乱语?”

梅尧君道:“空口白牙,一句‘亲眼所见’就能当得真了?幸亏我改变主意不去梅园,不然这罪名就坐实了。”

“可是……”陆竟争辩。

“不必狡辩。”梅昀风打断他,“你从实招来,究竟有何图谋,还是受人指使?”

陆竟百口莫辩,只道:“属下口无遮拦,无意中冒犯公子,甘受责罚。”

梅昀风道:“你以为甘受责罚就能不了了之?罗织谎言,离间我们父子二人,必定事出有因,将实情速速交代,或许我还能网开一面。”

陆竟这回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本是个胸无城府的武夫,哪有舌灿莲花的本事?事到如今,只好咬着牙一言不发,听天由命。

正在陆竟万念俱灰之际,梅尧君却道:“这事的确来得莫名。父亲既将他遣派给儿,不如让儿来盘问他个究竟。”

梅昀风捋须道:“这不好。章儿你虽天资聪颖,毕竟阅历不足,若这人是个十足的滑头,你如何对付得了他?”

梅尧君道:“父亲能放心让章儿协理梅庄事务,也是信得过章儿,为何不将人交给章儿以为历练?”

梅昀风道:“你执意如此,那便把人带走罢。他若是打死不开口,再让父亲来料理。”

梅尧君又扫了陆竟一眼,道:“谢过父亲。”

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瞥,却足以让陆竟心里七上八下。饶是陆竟迟钝,也推测出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梅尧君设下的圈套,而他一头栽进陷阱,眼前只余漆黑一片,也不知将面临何种命运。

而其余死士追赶“梅尧君”迤逦追到五里外,也渐渐觉出不对。如此快的身法,寻常武者尚且不及,何况是不会武功的梅尧君。彼此道了一句“中计”,留一人继续追,其他人则回返梅庄。一问,才知梅尧君根本不曾离开长安城。

“果然有诈!”众人惊叫一声。

又得知梅尧君召集死士,有要事宣布。赶往大厅,发现庭中黑压压站着上百人,皆是效命梅尧君的死士。再往厅中看去,陆竟背对众人,单膝跪地。梅尧君手捧热茶,端坐桌边,正对厅门,一抬眼,眼底是一片漠漠寒冰,见者无不悚然无语。

“人已到齐,我直说了。”梅尧君放下茶碗,“你们既认我为主,自然该尽忠于我。若心口不一、两面三刀,做些瞒天过海、通风报信的勾当,不管你们背后是谁,我都不会轻饶。”

诸位死士本受梅昀风之命,护卫同时,亦要监视梅尧君一举一动,如有风吹草动,便要立即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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