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萧疏的目光在那上头停留了片刻,低低哼了一声:“好久没闻到过血腥味了。”他低下头,有些费解地想:多久了?多少年了?
“你要么?”凌左托起刘堂主的人头,摊在沈萧疏眼前。落地不过片刻,这颗头已经失去了温度。
沈萧疏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说道:“我要它来作甚么?扔掉罢。”
凌左牵动嘴角,做出一个类似冷笑的表情,然后手一翻,手里的物事轻轻掉在脚边。他提起脚,把那颗头踩进雪里。
沈萧疏观察到他的小动作,并不在意。他背着手,朝向清微观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上山。”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
据说前天是情人节,所以让小情侣团个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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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白站在崖边,此时日头已经落山,山中升起灰绿色的夜雾,雾气就在他脚下盘旋堆积,好似汪洋大海,清微观静默肃穆的亭台楼馆原本清晰可见,也已变作雾海之中一艘岌岌可危的船,变作一个模糊的虚影,再然后那道残影也融化在雾色之中。再抬头,天光完全黯淡了。当夜风挟带着湿润的雾气自脚下吹来的时候,江白心中蓦然生出悲凉。他突然想到,他今日所见,与过去的十几年、沈萧疏看过这山中的烟岚雾霭并无不同,都是这般宁静到一无所有的景致。对此,他并非毫无责任,他甚至可以算作有意无意的推手。他从未深想他为何会废掉沈萧疏武功,既然能做,那为何不做。初见时的沈萧疏是一条美丽的毒蛇,令他一见难忘,却极其危险。而他生性厌恶超出掌控的任何事物,既然可以把毒蛇变成绕在腕间的无害的丝带,那为何不做。他可以拔掉沈萧疏的毒牙,慢慢剔下他身上光滑而绚丽的鳞片,欣赏他缠在自己指间瑟瑟发抖的模样……他已经这般做过,于是他清醒地将沈萧疏和他自己推向一个无可挽回的结局。
他回过神来,居高临下地打量身边之人,初九平躺在一块扫除了积雪的山石上,同他从冰窖带走时毫无变化。江白眯缝起双眼,搜寻脑海中有关这名年轻道士的记忆,复又摇头,有些叹息地想:可惜了这身好根骨。无怪乎沈萧疏将阙一交给了他,又无怪乎他从这个年轻人的招式里看到沈萧疏剑法的影子。但他的身体已经全毁,恐怕再不能持剑,而阙一早就回到自己手中。他和沈萧疏奇妙的关联被尽数斩断,江白心中仅存的怜悯也随之消失无踪,初九只堪作为钓饵,引诱梅尧君前来。
江白毫不怀疑梅尧君会来,哪怕初九只是一具尸体,梅尧君也会来。
当梅尧君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时,江白丝毫不感到惊讶。
梅尧君的目光牢牢锁在初九身上,没有看江白一眼,开门见山道:“你要什么条件?”
江白拊掌道:“梅公子真是快人快语。”
梅尧君把目光转向他,等他下一句话便说出条件,但江白什么也没说。
两人僵持了许久,江白终于噗嗤一笑,道:“梅公子,你先前总与本座交换条件。但今时不比往日,实不相瞒,今日的你已经没有资格与我交换条件。”
“所以你要怎样?”梅尧君正视着他,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江白轻笑道:“要你的性命。”
梅尧君几日前病得死去活来,心中多少存了几分一死了之的意思,但若要他任人鱼肉,却绝无可能。然而他独身前来,其处境又与任人宰割何异?梅尧君抬了抬眼,问道:“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利处?”
江白大笑,“何必开口必言利处,难道我江白在梅公子眼中就是一个唯利是图之人?梅家几次玩弄于本座,莫非这还不值得本座杀你?”
梅尧君道:“我只是相信宫主不是感情用事之人。”
江白道:“这也并不错,不过于情于理,你今日都必死无疑。”
梅尧君垂下眼帘,看向江白身后,那道眼神像雾气一样温柔,他说:“宫主用他引我前来,既然我今日横竖难逃一死,宫主可否在我死前成全了我们?”
“哦?成全?”江白脸上的微笑逐渐扩大,他走到初九身边,缓缓蹲下,然后抬起头,对梅尧君说道,“梅公子以为,本座会这般仁慈?”
梅尧君见他靠近初九,顿时紧张起来,高声道:“你要做什么?!”又怕激怒了他,遂放软语气道,“宫主何苦同将死之人与已死之人过不去?”
江白道:“梅公子这是有求于我?却为何没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梅尧君咬紧牙关,半晌一言不发。
江白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失了耐心,转眼脸上的笑容变成似笑非笑的阴冷,“不妨告诉梅公子一个好消息。”说到此处,他故意停下,观察梅尧君的表情。
梅尧君似是错愕了一下,不自觉地脱口而出:“什么消息?”
然而江白却不予回应,只把目光对向初九。
在这短暂而可怕的沉默中,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涌上梅尧君脑海,梅尧君被它们压得喘不过气来,更无暇思考,只得再次追问:“你说的,是什么消息?”
江白道:“今日本座去找初九道长时,无意撞见了一个秘密。”
确认与初九有关,梅尧君一个踉跄,脸色猝然苍白,他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听江白继续说道:“另有一位道长也在冰窖内,同初九道长说话。本座无意中也听了一回壁脚,从那位道长的话中看来,”江白注视梅尧君,不愿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尽管梅尧君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但江白却洞若观火。“初九道长并没有死。”
任梅尧君如何猜想,也想不到江白说出口的竟然是这样的东西。这实在太过荒谬,人死了,岂能有假;又简直像是一场美梦,是只在梦中存有,是梅尧君夜夜梦中所见。然而美梦从来不是一个好词。梅尧君听了,直想放声大笑,却又鼻梁酸涩,他赶紧用手挡住双眼,心想,定是有风吹进了眼睛。
江白内心无比快意,却也只是一笑,继续说道:“那位道长说,这是清微观龟息散的药效,不知公子对这道家秘药是否有所耳闻?”
“什,什么散?”梅尧君再放下手,双眼已是失魂落魄的模样。
江白自顾自说道:“许多年前,本座曾经听说过,这种秘药原是供道家高人修炼所用,服下之后,外表与死亡无异,但需再服下解药,便可恢复……”
“哈哈哈哈——”梅尧君突然大笑不止。江白神色不稍变,心中却越发地愉悦。梅尧君笑到精疲力竭,笑到撕心裂肺,笑到猛烈地呛咳起来才渐渐止住,他抬起头,满眼都是泪光,说道:“宫主好兴致,竟会编这些说给小孩听的神鬼故事,来骗我这个将死之人。”
江白道:“这传言的确是匪夷所思了些,可惜公子已不能向那位道长证实。”江白慢慢伸出手,单手扼住初九脖子,梅尧君看着他的动作,连呼吸都忘记了,“那么公子姑且听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