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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政佑揉着酸疼的肩膀,同时确定自己才刚被揍过没错。
「我想,他们应该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利宇捷这麽说着的同时,也将从口袋里和手帕一块拿出来的药给吞进肚子里。
「所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利宇捷顿了顿,笑道:「你是脑子被打伤了吗?若是冲着我来,他们干嘛打你呀?请不要把你拖我下水的事实颠倒过来说好吗?」
「……」江政佑站了起来,抬头看着撒进淡橘色光线的窗外,黑布并没有被盖回去呢。
「抱歉。我在江湖混得久,仇人确实是比你还多……现在,是什麽时候了呢?有过两天了吗?」
利宇捷倒是冷静多了,坐在椅子上,敲敲自己的表。
「第三天了吧。」
江政佑仍是望着窗外,喃喃道:「你的药还剩几天呢?」
利宇捷顿了顿,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细碎的光线打在那道背影的框框上,江政佑这个人,像是一不注意,就随时消失一样。
原来担心的是这个?
利宇捷勾起嘴角,不知道是否为窃喜的心情。
「放心,死不了的。这麽多年了,医生只会危言耸听,他们还猜测我活不过十五岁。现在呢?还不是好好的?医疗进步到你都不相信呢。」
「现在二十七岁了吧?」
「你还记得呀?」
江政佑回过头,「当然,我记得的事,或许多到你都不相信呢。」
用一样的句子模式,回答着。
两人相视而笑。
似乎很多事,都抿灭在这样的笑容里。
「那,你为什麽要离开呢?」
最後,利宇捷淡淡地问着,并不忧伤,语调却令人有些难过。
「离开?你说什麽呢?」走近了一些,室内响起铁链的声音,江政佑道:「养父是这麽告诉你的?」
「在我最糟糕的时候离开,任谁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吧?」
「是吗?我倒觉得你很心平气和呀。」
「哪里气和了?要是气和,就不会去酒店那里捉弄你……」
江政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和利宇捷之间,像是没有时空的隔阂般,怎麽能够对话到这麽多呢?
「我们,或许有个天大的误会……」利宇捷低声说着,像小孩一样绕着手指。
「天越来越黑了……」江政佑指了指窗外,又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了,「那麽。过去的事,想听听我的版本吗?」
非普级(十五)
(十五)
美美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一个人。
当她从政哥手上拿到三十万时,她甚至有点庆兴那位性虐她的苏经理是个变态,再加上身份足够,才给得起这麽多的赔尝费。
她拿到钱的第一件事,便是向政哥请一个礼拜的假,好让她回金门去看看她的老爸妈。在买了许多的名产及衣物用品之後,她带着那些商品以及十万元的现金回到老家。脸上瘀青未退的地方,就以跌倒的理由打混过去。
亲戚们都说,小妹去台北成功发展了呀,风风光光地回来了,大夥儿眉开眼笑的。
美美是家中的长女,底下有两个弟妹,她便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所有街访邻居见到她回来,总是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说些阿姨叔叔帮你介绍之类的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会是孤老一生的命。
有哪个好人家的男生会想娶一个妓女呢?多半是养小白脸吧?
但美美不养小白脸,她也对把自己的後半生寄托给一个男人的事没兴趣,一个人生活虽寂寞了些,但也很自由快乐。
然而,就在回到家中的第四天,当她和妈妈及妹妹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回来之後,家里多了两个戴墨镜的壮汉,快把老爸爸给吓死了。
「妹仔,这……他们是谁?」
美美看见爸爸紧张的表情,虽皱紧了眉头,但却好声地说:「爸,这是我同事啦,他们常常跑健身房,所以比较大只。我先跟他们谈个公事喔!」
将那两个男人带进厨房之後,美美道:「怎麽了吗?」
她早就认出这个两个男人是「想乐」的「保全」。
「雷少想和美美小姐说话。」
「雷少?」嘴巴吐出一个神圣却从来没有与之交集过的称呼。
其中一名保全手脚俐落地将手中的笔记型电脑开启,连上线,萤幕闪出一个视讯视窗。
视窗里的男人穿着白衬衫,胸口解开几个扣子,却不见凌乱的感觉。
虽然没有见过,但男人的气势已经说明一切,美美战战兢兢地喊:「雷少好。」
「嗯。」男人的脸上似乎非常疲倦,但视线却炯炯有神地透过镜头看着她,「美美,你的伤好多了吗?」
美美的手不自主地抖了起来。
她讶异於雷少知道她的艺名,更震惊的是雷少知道她受伤,还问侯她,这样的关心让她冒出了一道道的冷汗,紧张出来的。
「好、好多了……」
「那就好。」男人停顿了会儿,道:「我知道街上有街上的规矩,你和客人们的事自然是只有阿政和你才清楚。我想确认的是,阿政有拿一笔钱给你吧?」
「是。」
「钱是不是来自一个姓苏的上班族?」
美美点点头。
「是不是……发生什麽事了?」壮起胆子,美美颤着声问。
萤幕上的男人给了个安慰的微笑,迷人极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就可以。」
然後,视讯就断了,保全收起笔记型电脑,似乎什麽也不打算解释地离开了。
美美坐在椅子上,发呆良久,不停地回想着雷少的微笑,直到老爸爸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耶~~~雷庭好棒。
非普级(十六)(十七)
(十六)
在获得美美的确认後,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跟踪、拍照、藏匿、通话纪录……
你不得不佩服,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能够一手遮天的人。
利宇捷确实是个大人物,但若不压下媒体报导天宇集团副总裁失踪的消息,或许隔日集团底下的主业副业的股价全会死得很惨。
媒体算什麽?
还不如亲弟一天到晚询问找人的进度来得烦。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雷佬那能干的大儿子和利家的人「很熟」时,都没人知道雷庭根本连利宇捷的本人都尚未见过面,没人相信哪个傻子会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勉强来说,只是雷小少爷的朋友),大动自己所有的人脉寻人。
谁知道?那个一手遮天的男人,找得可不是利家独子。
怎麽说,江政佑这个人,职位虽然是玫瑰街里的一个酒店头头,和别人家的儿子比起来,微小得像小蚂蚁的蛋卵一样,一吹就消失了。
谁知道?那彷佛不重要的人物,狠狠地让雷大少爷雷庭担心到睁着眼躺在床上都没睡,思考着人究竟被藏到哪儿去了?
思考着,自己的心情。
思考着,这究竟是,感恩还是感情。
思考着,若是两年前,江政佑没为他挡子弹,他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人。
思考着,原是淡淡地想那个人,原是存着感激的心,原是认为对方是个让人能够安心交代重要事项的忠犬……
有些东西在复杂心情的转换过程中,全然变了调。
带着不多的手下出场,他不说话,也不会轻易地失去控制,给予苏经理的眼神就是淡淡的。他的个性并非不会生气,而是生来就有已经有很多人等着为他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