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边一台压模机,如果转得动的话,也许能用用,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这还得问问我的技术员才知道。至于其他的一概没用。反正我只需要你们的厂房和乡镇企业的牌牌,二位如果没意见,我们就可以谈签合同的事了。”
张先勇说:“我们厂里的几十名工人,你得一齐接收下来。”
“如果我用不着这么多人呢,也要我全部接收,那我不是凭白无故地替你养人呀,哪有这种道理!我只能根据需要接收,有一点可以保证,只要我要人,如果在技术上没什么要求的话,那就先净着你们的工人点。再有,丑话说在前面,厂子兴旺,大家兴旺,厂子如果垮了,大家各奔前途,我不可能负责到底。”
吴良才说:“这是当然,但厂里的那些退休老职工你应该管吧?”
孙一夫说:“你以为我是来搞慈善事业还是怎么的?这应该是你们镇政府的事呀。”
张先勇说:“你好歹给一点,我们也要做工作,不然我们跟你合作那些退休职工会闹事的。”
“我赚了钱可以给点,现在一分钱没赚,前途未卜,就要我先白白送人一笔钱,你把我当二百五还是怎么的!我半个子也不会给的,这个问题不必再谈。”
张先勇对着吴良才笑道:“典型的为富不仁。”
孙一夫又详细地询问了这里的水电情况,听说经常停电,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唉呀,这可是个大问题。”
吴良才说:“要解决也不难,电是东边的乍晃电站送过来的,那个电站站长我认识,好对付,只要平常给他一些好处他就能保证供电,那个台商就是这样做的,他的厂子用电量大得吓人,有时我们整个镇子一片漆黑,他厂子里照样灯火通明。他跟供电站长的接触就是我牵的线。”
“水呢,是不是会也经常停水?”
“水的供应很充足。身边就是湘江,靠着这条江如果还缺水那像什么话。”
孙一夫在里面转了约个把小时,把各方面的情况基本上都弄清了,就说要回去跟技术员商量一下,明天把技术员带来再让他看看。吴良才问:“你的技术员是干什么的,是你们一起投资吗?”
“他是发明家。投资的事跟他不相干,但没有他我这事成不了。”
孙一夫很快便坐车回了学校,一下车就直扑唐归西的实验室。却扑了个空,他好不纳闷,那家伙平常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时间几乎足不出室,这会能跑到哪去呢。他料想唐归西应该很快会回来,便在实验室里等着。果然,只过了几分钟唐归西就回来了,脸色通红,满面怒气。孙一夫就问:“哟,你这人一向与世无争,今天是跟谁呢,好像吵了架似的。”
唐归西说:“主任那个王八蛋,他要老子讲课。”
孙一夫说:“唉呀,这可会对我们办厂的事有影响。”
“那倒不至于,一个星期只6节课。”
“那你生气干什么呢,教书育人,这是你的本分啊?”
“老子是发明家,岂能去干那种授业解惑的事!这些当领导的就是他妈的鼠目寸光,看见老子每天好像很清闲,就变着法子要调理老子。其实老子每天干的工作不比教书轻松。他也不想想,老子如果能发明些有价值的东西,以后拿个什么科技发明奖,为学校争光,他不同样也脸上有光嘛!他娘的他就是想不到这一层,拿他王八蛋真没办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坚持不上课?”
“唉,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勉为其难。你考察回来啦?”
孙一夫就把巨托镇拖拉机厂的情况跟唐归西详细说了一遍,问他:“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看看?”
唐归西摇头说:“那倒不必,我去了又能看个什么名堂!反正你说的那些机器全要不得,包括那台什么压模机,我要的是非常精良的压模机,岂是一个小小的拖拉机厂能有的?”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买新的压模机可能开销太大,我恐怕承受不起。”
“不要紧,我知道井湾子那边有一家压模机厂,他们很会做生意,对于那些暂时买不起他们机器的厂家,他们愿意先提供机器让厂家使用,等挣了钱再付钱。”
“他们这样干能挣到钱吗?”
“你一个想做企业的人怎么说这种话!有时候为了打开销路,就得这样,你看有些什么洗衣粉、化妆品等等,上门推销的人不是白送给你用吗,他图的就是你用习惯了以后每次都买他的,做的是长线生意,这才是真正有远见有气魄的企业家呢。凭你这句话,我真担心你以后会一毛不拔,打不开销路,那就死了猴子了。”
“别在主任那里受了些气就撒到我这里,随便给我下断语!我不过一时所料不及而已,再说哪个做企业的一下就能这么老道,慢慢学习嘛!”
“这倒像句话。巨托镇我就不去了,以后该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去的。现在我给你开一个单子,列一些需要的机器,你买齐了,我就立刻到位。”说着唐归西看了看孙一夫,然后拍了拍孙的肩膀说,“兄弟,老实说我的活容易,只要你把我要的机器买回来了,我保证给你制作出合格的产品,一点问题也没有。我现在担心的就是销路啊,你到底有底没有,能不能把产品卖出去,嗯?你的资金有限,没有活钱,如果产品堆积在仓库里,周转不开,那你立刻就惨了。坦率地说吧,我真为你捏把汗。”
孙一夫苦笑了一下说:“我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人生一世总得搏一搏嘛!”
唐归西连连点头说:“那倒也是。”
“不过我相信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孙一夫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老板,却被手下的人拍了肩膀,有点不舒服,便也拍了拍唐归西的肩膀说,“放心吧,跟着我保证前途无限光明。”
第二天孙一夫没去巨托镇,在正式开始筹建工厂前他得把工作上的事处理一下。他以前听人说如果猛吸几口浓烟,全吞进去,然后马上照片的话胸部出现的阴影会让人医生误诊为肺结核。也不知是真是假,他决定试一试。结果还真是的,医生大吃了一惊,说:“你是肺结核,必须全休。”他要的就是这句话,非常高兴,却装出苦相,紧锁眉头。医生劝他:“放宽心,这种病现在不难治,吃些药打些针就好了。”他拿着全休的病假条去找教研室主任。主任见了病假条,立刻流露出一种要跟他保持一段距离的神情,然后说:“你休息你休息,好好休息。唉哟,平常吃了什么东西,嗯,染了这种病?”他心想如果真得了这种病而看到别人的这种害怕厌恶的神情,一定会十分自卑,幸好他的病是假的,所以倒觉得很好笑。他本来还有几个预备方案,准备在这一招不灵时用的,现在用不着了,不禁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十分聪明,略施小计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那以此观之,办工厂有什么不成功的道理呢。没了后顾之忧,他便马上去了井湾子,按照唐归西说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生产压模机的厂子,落实了唐归西的有关说法。然后去书店买了一本介绍生产各种机器厂家的书,他仔细地翻了翻,对照着唐归西开列的那个机器单子,发现在省城只能买到其中的一种,另外三种必须去三个不同的省份。下午他便去那家省城的厂子看了看,问了问价钱,很贵。忽然他想到了压模机的事,便跟厂长说能不能先让他拿回去用,等赚了钱再付款。这是家国营工厂,这个厂长显然是满脑筋的计划经济的意识,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他肯定认为孙一夫的要求太滑稽,他甚至可能认为孙一夫脑子出了毛病,用一种审看神经病人的眼光瞪着孙一夫,然后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用嘲讽的口吻问:“你到商店里去跟售货员说,这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