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洋便立起眼睛说:“我绝对说到做到。”
“那你给我个时间表,什么时候把我扶正?”
“唉哟,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答应。”
秦洋就急得直搔脑袋,手脚都动了起来,又似乎都不知该往哪摆,他甚至不自觉地去把裤子往上提了提,可立刻觉得不舒服,就又向下摁了摁。他嘴里发出一种咕咕噜噜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郑秀丽知道这种逼法有点过头,她其实只是想释放一下情绪,并没有真叫秦洋定时间表的意思,看到秦洋被自己逼得语无伦次,窘态十足,她已感到有几分满足了,便不再提时间表的事。她就忽然又有些厌烦这种谈话了,觉得跟他在一起情绪未必真能得到释放。她就说走吧。两人便散了。
这些日子郑秀丽的情绪始终有些低落,工作时常出些差错,对人脾气也不太好。这一来大家对她的意见就更大了。她们都清楚她跟秦洋的关系,又嫌她资历浅,居然当了副科长,时常背后议论,太荒唐了,简直没道理。心理上她们对她是非常抵触的,根本不服她,有事没事总爱跟她顶两句。她现在脾气坏了,又愈发喜欢发号司令,她们当然更怨恨。其他人气归气,面上还是忍着,怕万一得罪了秦洋,那事就大了。却有一个娘们是个不信邪的主,见郑秀丽老是任意差谴她,这天就把她们的矛盾完全公开化了。她叫代新花,搞了很多年的会计,是个党员,曾经为当副科长的事努力过一段时间,后来无果而终,对郑秀丽向来怀恨在心。事情是由一件很小的事引起的。这日单位工会给职工发30块钱的购物券,要财务科派人去工会领券。这事平常都是郑秀丽的事,但她今天身子有点不便,想去医院看看,便叫代新花跑一趟。代的情绪就上来了,翻着白眼珠子瞥了郑一眼:“这是你的事,我没时间。”
“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时间?”
代立起眼睛说:“我有没有重要的事用得着你管吗?”
到了这步,事情自然是再也摁不下去了。一场口水大战爆发了。郑秀丽气得浑身发颤,便拍了一掌桌子,两手掐腰,指着代新花大声说道:“我是副科长,就可以管你。”
代新花朝地上啐了一口说:“亏你有脸说出来,副科长,你这副科长是怎么得来的知道吗?你恐怕太健忘了,那我提醒提醒你,卖逼卖来的,你以为是凭真本事得来的呀!”
“你才卖逼呢,臭不要脸的东西,自己是个婊子却骂别人是婊 子,世上没见过像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东西。你不卖逼财务科能要你吗,早一脚不知踹到哪个垃圾站去了。”
两人在财务室大声对骂,都失去了理智,忘了自己女人的身份,使用的全是市俗俚语,肮脏恶毒之极。女人就是如此,看似温柔,一旦爆发,比男人更不在乎这张脸。同事们自然都来劝架,但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个个暗暗欢喜,因这两人是财务科里最不让人喜欢的人。郑年纪轻轻却当了干部,少不更事,说话放纵,令人生厌。代新花也不是只好鸟,喜欢飞短流长,背后损人。今天这两只母鸡斗架,自然是大快人心。后来亏得正科长李丽闻讯赶来,才把两人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郑秀丽是副手,李丽自然偏她一些,就数落代 新花。代当然不服,又跟李丽干了起来。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秦洋的耳朵里。秦洋听了十分恼火,暗怪郑秀丽不会做人,居然在办公室里跟人用那些下流的语言吵架,便把郑叫来;埋怨了几句。郑秀丽正没好气,见秦非但不帮自己说话,还怪自己,不觉又发作起来,骂秦洋胳膊肘往外拐。秦洋只能仰天长叹:“唉,你是我的祖宗呢!我想问问你,郑秀丽,你想干什么,嗯,这样骂好听呀?你是嫌知道我们关系的人不够多,要闹得天下人都知道吗?”
“你当时不在场,没看到她那副模样,嚣张到了极点。”
“你就忍一下嘛,她又能嚣张到哪去?记下这笔帐我们以后可以慢慢收拾她。这一闹,反而把事情搞坏了,你没占到便宜不说,以后我也不好怎么收拾她,因为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我的做法稍有点出格,人家就会说我帮你公报私仇。你叫我怎么弄?”
郑秀丽气得站起来指着秦洋说:“你分明就是不愿帮我说话,找这些借口先封我的嘴。我算看明白你了,只想吃奶不想干活的伪君子。”说罢,郑秀丽负气走出了秦洋的办公室。
吵了这一架,郑秀丽的情绪就更郁闷了,一连数天老绷着脸。到月底发奖,李丽把奖金分配预案拿给郑看,征求她的意见。这是上面的规定,正手定的奖金方案必须在征得副手同意后方可实行。其实纯是形式主义,一般副手没有谁会跟正手过不去。不过这次情况特殊,郑秀丽第一次对李丽的分配方案有异议,说:“代新花目无领导,公然挑战领导的权威,不听差谴,这种人如果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她会变本加厉,以后就没法管了。我的意见是扣除她这个月的奖金。”
李丽见郑秀丽说得这般严肃,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怕不接受郑秀丽的建议,郑可能连自己都不会放过,去秦洋那儿告状,以后自己难免有麻烦。但接受郑秀丽的建议,凭良心说又觉得于理不当。互相对骂,你也侮辱了人家,凭什么你一分钱不少,人家一分钱也没有。想了想,李丽说:“全扣了也太……这样吧,扣一半,你看怎么样?”
郑秀丽迟疑了一下说:“也行,反正总得让她知道厉害,否则没王法了!”
这日,郑秀丽在财务科伏案抄抄写写,忽听有同事在跟外面进来的人对话,好像是有陌生人来了。她没有理睬,继续埋头抄写。突然却听到来人问:“谁叫郑秀丽?”那种口气显得很生硬。
郑秀丽一惊,忙抬头去看,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男子,一高一矮,神情冷峻,长相凶恶。她并不认识他们,不禁很纳闷他俩为何叫自己的名字。那个跟陌生人说话的娘们朝郑秀丽这边张望了一下,见郑秀丽已经注意到了来人,便示意要郑接碴。郑秀丽很不喜欢这俩陌生人,便只是盯着他俩看,不说话。那个高个子显然已经看出郑秀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便喷了一口烟冷酷地问:“你叫郑秀丽?”
“找我什么事?”
高个子扬起手臂朝她挥了一下,喝道:“出来!”
郑感觉有了麻烦,可一时又实在想不出这麻烦因何而来。她有些紧张了,说:“我不认识你们。”
“出来。马上我就会让你认识的。”高个子几乎是吼了起来。
这时科室里的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郑秀丽觉得不出去可能会招致更凶恶的喝斥,虽然害怕,她还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觉得应出去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青天大白日的;又是在单位里,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