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尾拨弄了会子香灰,觉着无事,便凑到床前,犹豫片刻忍不住低声问道:“郡主,为何她犯了那么大的错,您还让她管账呢?”
浮霜笑了,这屋里四个人恐怕也就这丫头敢问。蔷薇是被她罚怕了,再不敢多嘴的;芍药原本就是个锯嘴葫芦,不是她吩咐,绝对不会开口;丁香也是老会做人,唯有鸠尾,天真的很,什么都敢问。
“鸠尾啊,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她轻声说道。
鸠尾、芍药忙支起耳朵听。
“话说百余年前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来了个新县令。他一到这地头便私加赋税,又敲勒富户,赚了不少的黑心钱。不过他志在升官,倒不在发财,因此这些勒索来的银子,他大半都用以铺路修桥,增添政绩,县里给他经营的不错,原本穷苦的地方倒也有了声息,很快由于政绩斐然,他便被上峰提拔,调去了京都。
他走的那日,县里吹拉弹唱,各家都出来欢送。倒不是多感谢他,只因他这一走,村民们便觉着苦日子到了头。结果不久,又来了第二位县令。这位县令倒是个忠厚老实的,他按章办事,从不多要子民一分钱。可如此一来,他的衙门也就穷得叮当响,没钱维修道路,也没钱设置县学,村里的境况竟一年不如一年。
你们说。如果换成你们是村民,你们到底爱戴那位县老爷?”
鸠尾闻言愣住了,芍药却听出几分意思来。
浮霜笑道:“有时候事情不在于对错,而在于好坏。对我有利的,这错只要不是太过,我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所谓水清则无鱼么!可对我有害的,即便他没犯错,只做砸了事,一样是无能!”
“我明白了!”鸠尾灿烂一笑。“您仍旧用聂姨娘,就是因为她会赚钱?”
浮霜摇了摇头:“不是。”她转首望向床顶,“我依旧用她。只因她有所求。”
“有所求?”鸠尾忍不住追问。
“她所求的无非是银钱一事,这我给得起,也不吝于给,只要她替我安顿好了府内杂务,这没什么了不起。可另两位姨娘却不然。梅氏所求的不在我,由不得我控制,而汪氏……却好似无所求似的,令人难以捉摸!
这人啊,有所求便有弱点。我想要她服帖,光是打、罚都是没用的。那只会挑起更大的反弹,又或者暗地里的捯饬,届时只怕会更麻烦。但只要用她所求之事吊住了她。她便跑不出我的手掌心,现在她可能还是武氏王妃的人,但将来等她意识到我能给她什么时,她迟早会成为我的人。”
说罢她逐个扫视屋里的三个丫鬟,三人面色各异。鸠尾脸上略带迷茫。丁香却是怔忪,蔷薇则暗暗的点头。浮霜一笑。心道虽不知你们中的哪一位是寂景斋的人,可这话我已经撂下了,你们自己想着办吧。
她依着床沿闭上了眼睛,鸠尾还有些想不透的,见她这样,却知道她这是厌了,不想再说,便不追问了,只反复琢磨:什么叫所求不在郡主?什么又是无所求……
接下来几日过的平平静静,世子卫东洌Ы恿琶换丶遥∷哺显绲娜チ徵绻菸拾玻看挝涫喜皇抢琶纤祷埃闶呛屠钍舷辛奶欤屑富厝舜蚺疲绷艘晃唬浇懈∷屡阕帕耍挂裁挥信缘氖裁词路⑸?br />
一晃一周过去,便到了寒食。
寒食是清明前的两日,这一日府内灶上熄了火,吃的都是冷食,浮霜望着满桌的柿子饼、凉面等物,没甚胃口,只冲着芍药问道:“隆吉钱庄送来的六万多银子可收好了?”
芍药答道:“都收妥了,按您的吩咐,我存在了润州最大的永昌、瑞福、德祥三处钱庄,开的都是据名银票。”
“很好,”浮霜点头赞道,“今后所有账务上的事都经你手,且给我算清楚了,三个月和蔷薇对一次帐。”
蔷薇闻言,忙道:“郡主,我和芍药对账?对什么账?我不太懂呢!”
浮霜笑骂道:“不懂就要学,今后我名下的产业都由你负责,芍药管账,你管事,可不得学会了?”
蔷薇闻言大喜,知道自己这是得了大差事了,她不知道那金子的事,可六万多现银却是看在眼里的,这银子一到必定是要置产,今后偌大的摊子岂不都是她总领?那该是多风光多有脸面的事啊?于是忙给浮霜道了个万福谢恩。
浮霜又道:“既然让你们管事,便不会亏待你们。今后除了府里的月利银子,你们俩各自从账上每月支二十两作薪酬,只一件事,就是别给我捅娄子,年末尾账我若发现了差错,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两人忙又道不敢。
丁香鸠尾两人看着眼热,却又不好说。
却又听浮霜道:“丁香负责所有对外的人情礼送,每月也可向芍药额外领取十两银子的贴补,鸠尾你先跟着蔷薇学,有事你们俩商量着办,不过以蔷薇为主你为辅,实在处置不来,再报给我知道。你也领十两银子的贴补。你们都给我记住,我的人待遇都是最优的,可做事也得最细致妥帖,别打量着你们是陪嫁来的便高人一等,做不好我随时都可调换。”
她这一通安排,管账的芍药和管事的蔷薇相互牵制了,蔷薇又和副手鸠尾相互牵制,丁香管送礼,又与管账的芍药牵制,初看起来没什么,细里却是有监督有对照,即便她们四人中有季景斋的心腹。也玩不了什么花样来。
一番恩威并重,四人谨心领了。浮霜便冲着丁香问:“吴先生那儿可送钱来了?”
丁香愣了下,抬眼望向芍药。
芍药忙回道:“吴先生昨夜打发人来了,说是豫州老王爷那儿没来得及回信,郡主要是用的急,他先凑了三千两送来,等过几天还有一万多,让郡主先使着,别嫌少。”
浮霜暗自冷笑,吴进馐歉久桓裰腥バ虐桑咳从峙滤跻葱潘德┝舜耸隆K园桶偷淖笈灿医璧拇樟死矗墒遣蝗菀琢恕?br />
也就这样吧,真要榨干了他。后面就不好玩了。
她转脸对丁香道:“这银子你从芍药那儿领了,给我列出明细规格来,清明过后,府内诸人从上到下我都要打点,也算是我来润州的头一回赏赐。”
丁香忙应了去。
交代完事情。浮霜推了饭食,起身道:“不吃了,我们出去用膳,就留话说采买明日的东西。”
于是一通筹备,片刻之后便带着丫鬟们出了府门。
因是清明前夕,不少人都要出城踏青。街上人还挺多。看相算命的随处吆喝,茶馆门口的苦力们正赤着脚拿大茶碗喝茶,刀剪摊、冷面铺子、还有各类杂货摊位上叫嚷声不断。
李家纸马铺前生意最好。白纸钱、纸马纸轿、扎的草人儿数这里的最便宜,队伍都已经排到街尾去了,又有不少挑着摊子沿街叫卖冥纸冥币的,乱糟糟、热闹闹,川流不断。
浮霜一行人前有丫鬟后有随从。浩浩荡荡的十来个人,较为扎眼。她也不顾周围人瞧看,逐个的摊位挑拈过去,很是有兴趣。足逛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感觉到肚饿,却没去酒楼,只叫丁香去定了饭食,送到升来客栈。
客栈后院,顾寒之正在拜祭。自制的台子就设在桃花树下,供着父母和姐姐的牌位。浮霜站在院门口,静静的瞧着他拜完,方才踏入了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