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晋和杜仲都是一呆,面面相觑,这次可真的仿佛喉咙里噎了个鸡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淮军谋反的那夜,成王失踪,于太后都不知道他的下落,更别说他们一干太子党,挖地三尺满城搜查,若是找到成王,阮征不说,他们也都明白,必将除之而后快,以绝后患,这成王——竟是被太子殿下软禁了?
阮征也不想与他们多说,给这几个老头吃了定心丸,便挥挥手,遣他们退下。
李桐晋等人虽是满心疑虑,却也深知阮征素来行事缜密,又说了些明日面见刘延正的细节,便叩安退下。
这厢李桐晋等人刚出了门,却是成王从屏风后急急冲出来,之披了件袍子,连腰带都没系,便捉住阮征问:
“你和刘延正那江山打赌?”
“嗯。”阮征安然点点头,却见成王满面焦急的神色,忍不住促狭一笑,轻抚着他尚还湿漉漉的头发,道:“怎的?怕我把江山和你一起输给谢逾不成?”
“大局当前,你怎的还有心思玩笑?!”成王真的急了,一把揪住阮征的襟口,声调也提高了三分。
阮征拉住他的手,在他刚刚泡过澡粉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啄,笑道:“江山与美人,我两样都要,此事我自是有成竹在胸,你大可放宽心。”
成王满腹焦虑,还要再劝,阮征的手已经开始不规矩了。成王左右躲闪,却哪里能耐得住他这般撩/拨,自是一番【河蟹】,待他一清早醒来时,阮征已经穿好朝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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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决定大殷朝命运的重要一天。
满朝文武都在揣度着今日的这一场豪赌,一边默默算计着若是自己当真站错了队伍,那又当如何保住性命全身而退。
阮征上朝的时候天还没亮,宣武门外已经是轩盖如市,大殷朝大大小小的官吏、鸿儒名仕、皇族贵戚……所有的人都在低声交谈,一面谨慎的观察形势。
刘延正一干党羽已经早早到了,聚集在宣武门的一侧,低声窃语,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拿出怀里准备好的檄文奏折沉眉商讨。
阮征一下轿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去,却见了阮征剑眉星目器宇轩昂,穿着宝石蓝的团龙朝服大踏步走进乾清宫,眉目间英气勃发,却是信心十足。
五鼓初起,上朝的官员排成两队鱼贯如殿。龙椅虚悬,阮征身为摄政王,便在龙椅侧首放了个凳子供他坐着听政,刘延正抱着折子立于文官之首,愤恨的目光盯着阮征,饶是满身伤痕累累,却满是铁骨铮铮的冷傲。
阮征说:“今日之赌约,既然天下皆知,我便也不兜圈子。”
说完便朝坐在帝座另一侧的晋王爷一拱手,道:“今日请了大殷朝最为德高望重的晋王爷作证,晋王对大殷的忠诚无人不知,想必今日做了决断,日后也免得有人再来说三道四。”
刘延正满面悲怆,也朝晋王拱了拱手,道:“晋王爷德高望重,由他作证,无论最终谁对谁错,臣都绝无二话。”
“如此甚好。”阮征淡淡道,“刘延正,如此你便把成王的手谕呈上来吧。”
刘延正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却见黄绸布的包裹已经被血染透,包裹打了个死结,刘延正满面悲怆解开包袱,这封手谕,是多少死士用性命鲜血换来,回想永和宫那一场惨烈的厮杀,刘延正至今还忍不住颤栗,而制造了这一切血腥的人,此刻正一副正义高贵的模样高坐庙堂,人道沧桑群魔乱舞,何时沦落至此不堪入目!
刘延正捏着包袱的手忍不住颤抖,那绸帛甚至都被他撕裂成缕,艰难的打开包袱,拿出那封染血的折子,却忽然转身,面向成王府的方向噗通跪倒,便恭恭谨谨的把折子放在面前,沉声道:
“刘某苟活至今日,终不负所托,诸公为求正义慷慨赴死,请受刘某一拜。”
刘延正噗通噗通磕了三个头,悲怆的神色让百官皆不免动容。
阮征坐在一侧,默默看刘延正叩拜陈词,等刘延正收敛了情绪,拭去了眼角的泪渍,方才一撩官服站起身来,肃颜看了看满朝文武百官,又朝晋王爷施了一礼,便将手里那道宝贵的折子双手奉上。
小太监把折子放在托盘里,碎步走到晋王爷面前。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小小托盘里放的这一封折子究竟有多重。一张奏折,翻来的便是整个大殷万里疆土,覆去得便是太子党一干权臣贵胄的九族性命,这让众人又怎能不紧张,不惶恐,不心有戚戚汗湿朝服?!
晋王爷布满皱纹粗糙的大手落在那折子上,却听闻堂下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尚有朝臣偷偷用袖子摸去额际的汗珠,只听闻晋王拿起折子,袍袖掠过托盘的声响,众人的心都要从嗓子口蹦到地上了。
李桐晋、杜仲等人此刻却是惶恐之最,两人死死盯着晋王的嘴,一面看着刘延正一脸誓死要把太子党斩尽杀绝的表情,一面又不停的看阮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一千遍一万遍念叨,求佛祖保佑阮征真个是胸有成竹万无一失……
却就在晋王爷的手刚刚拨开那折子的刹那,却见门口一个小太监飞奔而入,一路连滚带爬冲到众臣之前,噗通跪倒,双手高举一道折子,高声道:
“启禀殿下、晋王爷,淮军急报。”
江山美人
“淮军?”在朝廷动乱刚过,这个时期,‘淮军’二字之敏感,不易于一颗炸弹。晋王爷落在折子上的手猛然一落,却沉声道:
“速报。”
今日凌晨淮军营房有人私自带队叛逃,降将李仲带兵追到南郊树林,两军交战,共俘叛军十九人,其余全歼,另在叛军尸体里发现被劫掳的成王殿下尸首,以及在殿下衣袍里发现的遗诏一封。
“成王……死了?”朝中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僵,刘延正霎时脸色惨白,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被同僚扶稳,却已然清泪流了两行,朝堂之上,却也忍不住痛哭失声,只道是:“成王殿下仁厚,苍天怎能如此不公!”
阮征也是一愣,却紧蹙了眉峰,沉声问那小太监:“事关社稷,胡乱妄言便是杀头之罪,你们可有真凭实据?”
那小太监吓得噗通噗通磕头如捣蒜,便也哭得满脸泪痕,沉声道:“成王、成王的尸首就在殿门外!”
阮征、晋王起身快步朝殿外走去,众多朝臣也紧随出门,时逢多事之秋,如今哪里还有人坐得住!
按例尸首不能停放在乾清宫正殿门口,小太监前头引路,带领众人去偏殿庭院,一行人也顾不得车辗代步,便步行踩着寸许深的积雪快步走去偏殿。
偏殿宽大的庭院里,数十具尸首摆放中央,小太监指着一个尸首痛哭失声,道:“这便是成王殿下。”
阮征眉峰紧蹙,蹲下一掀白布,却是脸色一黑。
晋王爷也紧皱着眉快步走近一看,脸色也是甚为难看。
却见那尸首身中数箭,浑身是血,可白白净净的一张脸,却是与成王爷一模一样。
众多朝臣也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朝前窥探,清清楚楚认出那躺在地上的尸首却是成王无异。
阮征与晋王面面相觑,刘延正猛然跪倒地上,痛哭失声。
一瞬间,宽阔的偏殿庭院里只听闻刘延正的嚎啕之声,近百官员鸦雀无声,寒风卷着碎雪割得人脸生疼,空气仿佛也被寒冰冻结,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不敢用力。
刘延正的泪水是真的。
成王旧部心中的伤痛失落恐慌是真实的。
晋王爷心中满是惊愕,作势擦了擦眼角,却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太子党众人也是眼泪涟涟,却多是心头松了一口气暗自欢喜,有的用力挤出来几滴眼泪充充样子,有的也如晋王一般,只撩起袖子擦擦眼角掩饰过去。
寒风掠过,庭院里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的落泪,是喜是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许久,寒风已经冻透了众人华贵的丝绸朝服,泪滴已经冻结成冰,初见尸首时众人心中的伤感、惊愕渐渐退去,便开始筹谋自己今后的官场手段,有的人开始不耐烦枯站,有的人开始抱怨寒风凛冽。
小太监也冻得瑟瑟发抖,轻声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