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扰了这石室主人的安宁,沈文苍把李莽的尸体用火烧了,遂顺着地道走了回去。
井口的火已然被熄灭,井壁烧得漆黑,
沈文苍微微苦恼地仰头望着井口——
一盏茶的时间,不论过程怎样艰辛,总之他是依然风度翩翩地站在了地面上。
走出院子,他望着远处那座府邸,心中突然滋生了一种情感,陌生而又熟悉,一如当年他臣服在殿下,仰望着繁央宫时的样子。
婢女垂头小心地喊着:“帝座。”
沈文苍点头,绕过游廊,往卧房里走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
一年前他与妻子生离死别后来到这里的情景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而大殿之上,看见那人刎颈自杀时的震惊却仿若昨日。
这许多世的沈文苍,都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境。
轻推开门,婢女已经打扫过,看过的书也整齐地放好,没有之前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桌上的烛泪也刮得很干净。
他退后一步,合上门,到了隔壁屋里。
这是上任鬼帝的屋子,桌上放着收好的长剑,长剑归鞘,安静地被置于一边,剑柄上挂着剑穗,一个同心结上原本是系着玉坠的,但奶白的玉坠被摔碎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勉强挂在上面。
沈文苍记得送他的时候是没有这个俗气的同心结的,当时只是抱着割袍断义的念头,哪里想这么多。
书房里的摆设与在皇宫时差别不大,简单许多,但习惯还是没有大变。
里间藏书阁,三面墙上的书都是些有名的典籍,也有一些鬼怪杂谈,令他惊讶的是,这些书像是被经常翻过,甚至标注过三四次,每一次的笔迹相同,但内容却一次比一次不同。
千年过去,不能想象这一天一天是怎样度过,但心境总会变的,忽然有些恐慌,他们之间,是不是差了更多?
有些窥探隐私的别扭的好奇,沈文苍打开了每一个下方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
扇子,玛瑙珊瑚,焚香炉,都是古玩一类的东西,偏偏有一叠大红的衣物让人无法忽视。
回到自己的屋子,捣鼓了一阵,又对着冰棺发了会呆,小心翼翼地把盖儿揭了。
冷气扑面,棱角分明的脸上,眉间结了淡淡的冰霜。
沈文苍一边把他抱起来一边想:这天不热,拿出来一会应该没关系的。
铜镜里,两人并肩而立,身上各披着大红的新郎袍,红得深沉大气。
搂着秦森的腰,沈文苍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却还是抱着他,让他伏在自己肩头,静静地拥着。
习惯性地摆了碗筷。
叫婢女传晚膳来,忽略了她怪异的脸色,坐在圆桌旁怡然地用了晚膳。
天黑,沈文苍换回白袍坐在床边。
冰棺刚合起来,里面结了一层雾气,有些看不清。
待雾气冷却淡去,秦森的眉目又清晰起来,沈文苍就这么看着,以往太子爷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
“本太子叫秦森。”
“滚蛋”
“爷就是爱这么干,你想怎样?”
“任沈文苍为丞相,众位爱卿,有什么要说的么?”
“沈文苍,你真的,就这么恨我?”
百鬼各自藏在角落隐没着气味,荒城越发寂静,进入深夜。
而尽头的那座府里,白袍那鬼对着冰棺坐了一夜。
凌晨,书童慌忙敲门,大喊道:“帝座,城外十里处大军来袭,怕是快到城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诶,剧情神展开,话说怎才七万呢,怎么会只有七万呢!崩溃鸟。
话说终于写到沈文苍的心理了~
来个坑爹的预告吧:石室到底是谁的呢,呢?
PS:文案上秦小柏的图有木有GN看到咩~黄毛狗什么的╮(╯_╰)╭
☆、第三十七章,兵临城下
凌晨,书童慌忙敲门,大喊道:“帝座,城外十里处大军来袭,怕是快到城下了!”
沈文苍蓦地醒了,双肘还支在膝盖上,竟是还坐着睡了一个时辰。
缓了一会朝外走,打开门,蹙眉问道:“何时来的?”
书童:“刚才有老鬼说听到马蹄声,小的遣小鬼去看,大军已在十里外。”
情况确实不明朗,鬼城里现下除了几个鬼差之外,没有任何兵力,加上前一段时间的易主,城内民心不稳,怕是也不会奋起抵抗。
沈文苍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书童:“不到两个时辰。”
一个半时辰后,地面开始出现明显的震动,马蹄声越发明显,不远处可以看到扬起的烟尘。
城门紧闭。
陆舜抬手向后道:“停下。”
兵临城下,马匹不安分地走动,数万人仰头看着城楼上。
沈文苍披着一件大氅,道:“陆将军,这是要做甚?”
陆舜高踞在马上,平静道:“交出鬼玺,饶你不死。”
沈文苍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意:“想不到,一代忠臣之后,也能做出这种犯上作乱的勾当。”
“莫要再提爷爷,沈文苍,要说这犯上作乱的事,本将军不在行,沈大人不是拿手得很?”平静无澜的语气,带着反讽,却不气恼。
沈文苍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道:“为民除害。”
陆舜摇了摇头,手拿着缰绳,觉着有些可笑,侧首看他道:“不知秦森听了这话又该作何感想?莫再废话了,鬼玺交来,而或本将军攻进城去。”
沈文苍:“你要这鬼玺做甚?”
陆舜:“不必多问,一句话,交还是不交?”
沈文苍看着他,缓缓道:“痴人说梦。”
陆舜不再看他,一挥手,低声喝道:“儿郎们,随我踏平这地界!”
陆家军们个个眼中带着血丝,神智中只剩下怒火,举着手里的兵刃,大喊着冲上前。
沈文苍自城楼上跃下,将鬼玺放在地上,抽出匕首划开指腹,血缓缓滴在其上,鬼玺向四周发出诡异的红光。
红光笼罩之处,无鬼能接近,他们面孔狰狞地被拦住,仍挥舞着双手大喊着。
马匹停住,想要掉头,陆舜勒住缰绳,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副场景,没有动作。
血滴凝注,红光变得薄弱,本已寸步难行的鬼们蠢蠢欲动。
又是一道血痕,血陆续滴下。
陆舜冷眼看着,才道:“靠你的血能维持多久?用不了一天一夜,就可以和那昏君一样魂飞魄散了。”
沈文苍不答。
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已经有鬼绕过红光,从城墙侧边攀行。
沈文苍忽然抬头道:“陆舜,秦楚喻柏还在城里。”
陆舜表情毫无变化:“那又如何,自他与那昏君站在一边,与敌军勾结之时,我就早与他恩断义绝。”
沈文苍一蹙眉,道:“敌军?那封信?——那信不是他写的。”
陆舜静默了一瞬,又道:“你想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