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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小镇上一下子消失了好几个公家的人,县令暗地里请了人来做法。
无休止的念经招魂声听得头昏,沈文苍索性走出去看。
街上中央摆了祭台,放上蜡烛,贡品,一个二十左右的男人身着道袍一手在鼻尖竖起,嘴里念叨个不停。
一直到晚上,县令才和师爷忐忑地走了。
那道长收了祭台上的玩意儿,被拍了肩膀。
他定定地转过身,道:“有事么?”
沈文苍带着轻浅的笑意:“道长这经念得不错,在下听得不太舒服。”
道长闭上眼睛道:“贫道不是有意扰了您的清静,实在抱歉。”
沈文苍忽然来了兴致,侧身道:“还请道长到寒舍一叙。”
这年轻人一进院子就开始打哆嗦。
沈文苍命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小鬼上茶,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道长,可知令魂魄重聚之法?”
年轻人哆嗦着喝了大半杯,漏了一大半,才说:“贫道才疏学浅。”
沈文苍笑了笑:“无事,把知道的说来听听。”
“一般来说,魂飞魄散之后,这是怎么也无法还原的,但听阁下说的情况又是不同。”
“有身体,且之前是厉鬼,血流尽而意识消失,恐怕不是魂飞魄散。”
沈文苍一直垂头喝茶,茶都凉了,缓缓吹了下,茶叶在水上幽幽的漂。
“然后呢?”
“厉鬼是因前世的怨念而成的,只有与本体结合才能压制住戾气,使神智清醒,但本体被伤,血流尽,本体失去意识,魂魄也就沉寂了。”
修长的手握在白瓷茶杯上,指节突起:“沉寂?”
“没有魂飞魄散,但与其无异。”
“继续。”
“……没了。”
沈文苍这才抬眼看他:“要怎么做?”
“贫道不知道。”
“莫要逼我。”
“此举违逆天道,贫道万万不敢。”
“呃”白袍拢着的左手渐渐用力,卡住那年轻人的脖颈。
“我虽不会许多,但单指让你变鬼这件事,也是可以的。”
“贫道……贫道真的不会,那法术太难,只有师傅知道。”
沈文苍仍旧没放开手,道:“你师傅呢?”
“师傅,师傅他,已经仙去了!”
“唤何名?”
“没名字,大家都叫他铁老头。”
“什么模样?”
“右脸侧边钳着八卦状的铁皮。”
事不宜迟,沈文苍去了地府。
地府还是那副样子,黑白无常成双成对地勾着魂魄飘过。
沈文苍站在那矮案之前,阎王才抬了头。
蓝黑的领子裹住脖颈的部分,提着笔的手只有一节一节的骨头相连。
长相平常的年轻人,沈文苍看着他想。
“何事?”
“想查一人。”
“谁?”
“铁老头。”
阎王一脸平静,低下头翻找。骷髅手指微动,往前翻了几页,才道:“在地牢。”
沈文苍的白袍在老鬼们看来很刺眼。
挨个找过,果然有一个右脸覆着八卦图铁皮的老头。
沈文苍俯身透过铁栏看他:“你徒弟让我来,找你办件事。”
这铁老头入狱不到大半年,此时正是烦躁不安的时候,立马凑上来道:“什么条件?”
“允你自由。”
割破中指指腹,将血滴在鬼玺上,再用手沾上血轻握住锁头,铁锁应声而断。
沈文苍带着这铁老头回到小院。
铁老头东张西望道:“我那败家徒弟呢?”
沈文苍推开木门,不经意道:“学艺不精,踢出城了。”
这老头撇撇嘴,道:“东西呢?”
沈文苍蹙眉,不太高兴,但还是引着他进了里屋。
作者有话要说:安全度过瓶颈~~(≧▽≦)/~啦啦啦
☆、第四十三章,仅此而已
冰棺里的帝王仰躺着,闭目,黑发披散在领边,黑金的王袍上还残留着血迹。
铁老头蹲下来低头看了一阵,点点头。
一直躺着的那鬼被扶起来,半靠在冰棺边上。
铁老头自腰间的布包里取出一根长针,沾了什么药水,然后道:“把衣裳脱了。”
沈文苍蹙眉从侧面把他领上的盘扣解开,一点一点把长袍仔细地褪了下来,至胸口处。
白皙的胸膛上,一道刀痕纵穿而过,薄薄的刀口。
眼睛有些酸痛,他慌忙把头转开,站起来退到一边。
铁老头拿着长针在秦森的右后肩处比划了几下,然后直接刺入。
直至半夜,一只眼神阴霾的鹰被缓缓刻在了秦森的右后肩。
鹰眼锐利而黯淡,像是沉寂许久,蓄势待发的模样,两翅展开,刀口被掩饰在黑白交加的羽翼中。
最后一步,铁老头收起针,对呆立在那儿的人道:“过来。”
沈文苍抬头看他:“什么?”
铁老头伸手把他拽过来,夺走他腰间的匕首,拿着转了个圈,在其手腕上侧侧一划。
血自高处快速滴落,流过用长针划破的皮肤。
落针之处,皆是血色,鹰眼血红,鹰喙尖利,真正算是画得活了。
沈文苍怔怔地看着,想起不久前那醉鬼趴在自己肩头,血也是顺着自己拿匕首的手腕蜿蜒流下。
只不过,那血,是千年前的帝王的血,发黑的红,缓缓而滞涩。
现在这血,是作为鬼魂的沈文苍的血,颜色浅淡。
铁老头拍拍屁股走了。
他说,秦森会醒过来,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一个月后。
天色微亮,沈文苍颓然坐倒在冰棺旁,右手紧紧地抓着冰棺的边沿,被冻得僵了,左手腕上的伤口在鬼玺的作用下缓缓愈合。
他强迫自己去做别的事,在书桌前抄佛经,又总是匆匆抄完一个段落,来不及落笔,袖角把沾满墨汁的狼毫带得掉了下来,落得满身狼狈地走回到冰棺前。
第七日,沈文苍呆站在冰棺前,低头看着。
微向上挑起的眉,似乎向眉心紧蹙了一些。
垂在身侧平放的右手,中指微微屈起,指甲蹭着冰面。
沈文苍缓缓扶着边沿蹲下,歪着头看。
他醒了。
晚上刚掌灯的时候,冰棺里传来指甲蹭着冰面的声音,越发强烈。
沈文苍匆匆罩上灯罩过来,对上那双微眯的眸子,措手不及的狼狈。
秦森微微侧首,眼睛适应不了光线,半眯着与他对视。
沈文苍愣在原地,看着那双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又缓缓地眨了眨,合上了。
他走到旁边,扒着边沿,指尖冰凉。
又昏睡过去了么?
像是回应般的,秦森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以示安心。
两天后,已经连着失眠了三个晚上的沈大人看起来无比镇静,他可以毫无芥蒂地绕过冰棺去描画,抄书,喝粥,无视躺在冰棺里那鬼平静的眼神。
此时,他烧了水,煮了茶,倚在躺椅上翻书,指尖却在轻颤。
还是没法面对,他懊恼的表情掩藏在书后,抠紧了书页,折出一道道痕迹。
因为许久的